《红楼梦》译名的比较与分析
——以杨宪益译本与霍克斯译本为例

2010-08-15 00:43林英华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杨宪益霍克意译

林英华

(江西外语外贸职业学院英语系,江西南昌330099)

《红楼梦》译名的比较与分析
——以杨宪益译本与霍克斯译本为例

林英华

(江西外语外贸职业学院英语系,江西南昌330099)

对《红楼梦》杨宪益译本和霍克斯译本中关于书名、地名、人名、称谓、药名、节日的翻译进行了比较与分析,就两个译本在传达原文语言和文化信息方面提出了看法。两位译者从不同的角度出发,为实现各自的翻译目的,对饱含中国特殊文化内涵的“名”作出了不同的处理。

《红楼梦》;名;翻译

译者进行翻译,其翻译作品显然不是为原文作者而创作的,而是为了向译语读者介绍不同的文化。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必须保证译作能够被译语读者理解和接受,否则,一切都显得没有意义。但是译文读者理解和接受译文,不能以随意丧失原文内容、风格及文化内涵为代价。金隄先生提出的等效概念,指的是“信息对等”,使译文对译文读者产生尽量和原文读者阅读原文近似的效果。杨绛先生把译者的工作比喻为“一主二仆”的事情。金隄先生实际上是要求译者既要对原文“主人”忠实,又要对译语读者“主人”忠实。但是,从各个角度来看,包括从遣词造句到风格神韵,尤其是文化色彩,译文是不可能和原文相同的。不过,“完美”的译文虽不存在,但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当做我们的理想——不能实现,却可以促使译者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翻译的过程,是文化传递的过程,同时也是文化缺失的过程。有些“失”是译者难以控制的——原文不可能百分之百反映到译文中,这种“失”是不可避免的;而有些“失”则是译者可以选择的——如保留原文的文化因素,还是用译语文化因素来进行替代。既然“译之所失”无法避免,那么译者就不得不作出选择。而译者作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们往往不能简单地以好坏来加以评判。

《红楼梦》是中国的四大古典名著之一,是中国文化和文明的精粹。它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带有明显的传统中国文化烙印。译者在翻译时,必须要考虑如何在把原文的意思传达出来的同时,又尽可能地弘扬中国的传统文化,同时还能够让译文读者理解并接受。人们通常以直译和意译或者异化和归化来评价《红楼梦》的两个译本。但仔细推敲的话,我们会发现一个译本不可能简单地只使用直译或者意译、异化或者归化的方法。一段话,甚至一个句子,有可能既有直译又有意译,既有异化又有归化。从整体上看,杨宪益在语言上偏于直译,在文化信息处理上偏于异化,而霍克斯偏于意译和归化。实际上两位译者在翻译时,都考虑到原文背后的文化和译文读者的接受心理,尽量采取灵活的翻译方法,将两个因素都融合于译文之中。

一、书名

《红楼梦》的两个译本对书名的翻译各不相同。杨宪益译为A D ream of Red M ansions[1],霍克斯译为The Story Of the Stone[2]。杨译本表达了书名的字面意思:红楼当中的一个梦;霍译本完全放弃了这个书名,而是采用了该书的旧名《石头记》。究其原因,应当在于霍克斯对于“红”的考虑。《红楼梦》中有许多“红”,杨译本大多都是忠实地译为“red”,霍译本对原文最大的改动也是在这里。霍克斯认为,汉语的“红”和英语的“red”内涵很不相同。“红”在中国文化中象征吉祥、幸福、繁荣、生机、年轻和好运,而“red”在西方文化中除了象征年轻,更多的是与暴力、血腥和革命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红色对于中西方读者的联想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二、地名

《红楼梦》的两种译本对地名的翻译也是各有千秋。如“怡红院”是一个具有典型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词。“怡”表示愉悦;“红”指“红色”,表示吉祥喜气;“院”指的是宝玉住的庭院。杨译本为“Happy Red Court”,霍译本为“Green Delights”。从字面上看,杨译本倒是十分忠实原文,每个字的含义都翻译出来了。现在中国的超市、商场等,到处都能看见一些英文的翻译。比如在图书大厦,每一层陈列着不同类别的书:艺术、教育、文化等;每一层的指示牌上,汉语的旁边都有相应的英文翻译:A rt Gallery, Education Gallery,Culture Gallery。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错。但实际上西方国家的书店或图书馆的标志牌上写的是A rt,Education和Culture,而gallery是不必要的。译者将中文翻译成英文时,毫无疑问译文应当是地道的英文,也就是说,译者必须了解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是如何使用英语的,而不是简单地字对字将中文转化成英文[3]。所以在译文中保留“院”的英文对应词,显然是不合适的。

杨先生作为一名中国的译者,想要尽可能多地保存中国文化因素,所以他把“红楼”和“怡红”的字面意思转换到英文当中。但问题是英文读者看到“Happy Red”时,是否能够感受到愉悦和喜庆呢?事实上,他们恐怕会觉得奇怪:red为何会与happy放在一起,两者含义似乎是相互矛盾的。霍克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green”,一个在西方文化中同样表示“红”的词。英文中有“sp ring the green sp ring”,还有“golden girls and boys”。显然,西方文化中的“绿色、金黄色”才能表达中国文化中的“红色”。换个例子说,如何翻译“自然博物馆”?大多数人都会翻译成“Nature M useum”。可是在西方,人们通常是用“Field M useum”。至于“怡”,霍克斯用同样表示愉悦的“delight”来表达。因此,霍克斯的翻译不能简单地被认为是意译,而是通过直译与意译的灵活结合,传达了原文的信息。

“潇湘馆”在两个译本中译文也不相同。杨宪益译为“Bamboo Lodge”,霍克斯译为“The Naiad’s House”。韩愈在一诗中用“潇碧”代竹;白居易在《江上送客》中写道“湘竹斑如血”,可见“湘”也指代竹。《红楼梦》中曹雪芹描绘潇湘馆是“千百竿翠竹遮映”。中国古人常以竹明志,以竹喻人。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借竹来赞扬林黛玉的高尚节操、对爱情的忠贞和忍受“风刀霜剑”的坚韧意志。同时,林黛玉又称为“潇湘妃子”,暗指娥皇女英。而Naiad是希腊神话中河边湖滨仙女。可见,杨宪益是取“潇湘”竹之意,霍克斯则取娥皇女英的典故。两人各取一意,但Naiad具有典型的西方文化色彩,从而掩盖了中国传统文化色彩,且Naiad与竹毫无联系。因此,相较之下,倒不如简单的“Bamboo Lodge”合适。

三、人名

《红楼梦》人名的翻译也值得注意。杨译本中,人名一律音译:“宝玉、黛玉、袭人、晴雯”译为“Baoyu、Daiyu、Xiren、Qingw en”。而霍译本中,霍克斯对人物区别对待,主人名都为音译,而仆人名都为意译:“宝玉、黛玉”译为“Bao-yu、Dai-yu”,“袭人、晴雯”则译为“A roma、Skybright”。两位译者对主人名都是音译,但是在仆人名上却有不同,这一点很值得考究。《红楼梦》中这些主人身边的丫鬟小厮们地位特殊。他们身为奴婢,却是地位较高的仆人。在曹雪芹的笔下,他们的形象不是粗俗不堪,而是美丽可爱,聪慧机敏。曹雪芹借小说中主子之名,精心为这些丫鬟小厮一一取名。不同的名字,鲜活展现出形态各异的仆人形象,如:袭人温柔,晴雯活泼[4]。在原文中,这些名字与主人名就有区别。有些仆人的名字是在进了贾府之后,由主子所取。比如,“袭人”并非丫鬟本名,而是由宝玉戏取。这些名字不像主人名那么正式,但别有韵味,含义深刻。霍克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没有采取音译的方法,显然是认为这些名字不是简单的代号,它对于人物形象的描写十分重要,同时也表现了中国语言和文化的特色。“A roma”既表现了花气袭人,又传达了女性的温柔。“Skybright”字面意思与“晴雯”完全一致,同时“bright”给人活泼的感觉。它们既译出了字面意思,又表现了中文的象征含义。“A roma、Skybright”在英文中也不像Susan、Catherine之类正式的人名,它们正好传达出类似原文给中国读者的感觉。比较而言,霍译本倒是比杨译本更为忠实原文,更好地传达了中国特殊的文化信息。

四、称谓

《红楼梦》是中国传统生活的缩影。重视家族、辈份和长幼之分是中国的传统。辈份不同,则称谓不同;同一辈中,按照长幼顺序,称谓不同。以《红楼梦》中“贾母”为例,贾母是贾府中辈份、地位和权力最高的人物,贾家晚辈都称之为“老祖宗”。“老祖宗”这个词有着丰富的含义,它既表示贾母地位尊贵,掌握着贾府的最高权力,又表示贾母年事已高,是受晚辈尊敬爱戴的长辈。杨译本中将“老祖宗”译为“Old Ancestress”。在英文中,“Ancestress”表示“祖先”,其含义与“祖宗”相近,而且“Old Ancestress”与“老祖宗”从字面看也较为对应。但是,在《红楼梦》中“老祖宗”是一种称谓,常常出现在人物对话之中,且被不同的人物赋予不同的情感色彩,比如说,王熙凤有讨好之意,宝玉有撒娇之意,鸳鸯有敬爱之意。而“Old Ancestress”在英语中并不用于对某一长辈的直接称呼,也没有太多的情感色彩。霍译本则将之译为“Grannie”(奶奶),表达出贾母作为长辈受人尊敬,也是生活当中人们的习惯称谓,但却不能充分表现出贾母的威严和权力。由此可见,两位译者对这一词的处理是各有侧重。

五、药名

《红楼梦》是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中医。书中很多地方都涉及到中医和中药。在第二十八回中,“宝玉又道:‘八珍益母丸?左归?右归?再不,就是六味地黄丸。’”一句话中,出现了四味药。中药有其特点,中药名也十分有意思。中国古代大夫往往也是知识分子,他们为每一味药取的名字简洁又概括了药的成分。在翻译药名的时候,只需把药名中蕴涵的成分翻译出来就行。这句话,杨宪益译为“Eight-treasure-leonurus pills then?Left restorative?Right restorative?Or,failing that,six-flavour-digitalis pills”,霍克斯译为“‘Eight Gem Motherwort Pills?’said Bao-yu.‘Zhang’s Dextrals?Zhang’s Sinistrals?If it wasn’t any of them,it w as p robably D r Cui’s Adenopho ra Kidney Pills’”。两位译者的药名略有不同,都可接受。但是与杨译本不同的是,霍译本增加了一些信息,对这些中药进行了进一步说明——在左归和右归两味药的前面加了“Zhang’s”。“Zhang”指的是张仲景。霍克斯为了让西方读者对中医中药有一个更好的了解,在译文中增加了“张仲景”,告诉译文读者,这是张仲景的方子。比起杨译本,霍克斯译本实际上更加充分地传达了中国医药文化。杨译本没有增加这一信息,或许是译者认为这是不必要的,也或许是译者身处原文文化环境中,忽视了这一点。

六、节日

《红楼梦》第五十回中,“众人笑道:‘那里能年下就有了?只怕明年端阳有了。’”

杨译:“By New Year?”they exclaimed.“Not likely!It p robably won’t be ready till the D ragon Boat Festival.”

霍译:“New Year?”said the o thers,laughing.“You’ll be luck if she finishes it by midsummer!”

节日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节日的翻译也曾有过很大争论:是直译还是意译,是异化还是归化?此处“端阳”指的是我国的传统节日“端午节”,是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而形成的节日。每年阴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时,人们赛龙舟、吃粽子,所以又名“龙舟节”。杨译本显然倾向于异化,将其直译为“the D ragon Boat Festival”,保留了我国的文化特色。在杨译本刚刚问世时,中西交流不是十分频繁,西方读者在阅读时难免会感到不解,但是现在随着中西了解加深,这个译文不会成为西方读者阅读的障碍了。霍译本简单地译为“m idsummer”,显然是考虑到西方读者不了解这个节日的问题,所以完全放弃了这个具有典型中国传统文化色彩的词,只是告诉读者一个模糊的时间概念[5]。端午节是中国重要的三节之一。霍译本中这一文化内涵的消失殆尽,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通过上述几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简单地说某一译者是直译还是意译、异化还是归化,是不合适的。两位译者通过各种手段,努力想要最大限度地传达原文语言和文化的信息。在无法完全转移信息的情况下,译者不得不有所侧重,有所选择,尽可能减少文化缺省的量[6]。《红楼梦》的两个译本各有千秋,不能简单地说孰好孰坏。我们应当看到,两位译者的身份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从而有着不同的翻译观点和目的,而且在各自的译本中,他们也实现了各自的目的。

[1]Cao Xueqin,Gao E.A dream of red mansions[M].Yang Xianyi,Gladys Yang,translator.Beijing:Foreign Languages Press,1978.

[2]Cao Xueqin.The sto ry of the stone[M].David Haw kes, John M info rd,translato r.London:Pengiun Books,1973.

[3]林克难.《红楼梦》人名翻译艺术欣赏[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1):11-12.

[4]陈国华.《红楼梦》和《石头记》:版本和英译名[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6):45-46.

[5]张立.“变通”而非“归化”:《红楼梦》霍译本翻译策略刍论[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6(10):55-56.

[6]林克难.翻译批评不妨换个角度[J].福建外语,1996(2): 153-154.

H31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9476(2010)04-0052-03

2010-03-30;

2010-04-03

林英华(1977-),女,福建漳州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教学和文化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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