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家园的构筑——读张期鹏散文集《啊,莱芜……》

2012-08-15 00:44闵军
泰山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智性散文集莱芜

闵军

(泰山学院学报编辑部,山东 泰安 271021)

再一次读完期鹏的散文集《啊,莱芜……》,仍然如同初读时一样,胸中热血奔涌,总想写点什么。这是因为,期鹏是我的学生,他的散文集中所写的人和事,有一些是他曾经给我说过的,现在看到记叙这些人和事的文字,感到特别的亲切熟悉;并且,我也曾在莱芜生活和工作过,我的妻子就是莱芜人,按照莱芜风俗,我也算半个莱芜人了。因此,我也和期鹏有相同的感觉,“每逢读到关于莱芜的文字就格外欣喜”[1],每逢读到关于莱芜的文字,就会引起我对莱芜的深深的思念。

刘玉堂先生在这本散文集的序《意味与趣味》中说:“这是一本从前往后看跟从后往前看,会有两种截然不同印象的书。从前往后看,你觉得这是一个博览群书、博闻强记,喜欢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喜欢较真或较劲的学者;从后往前看,则是一个质朴率真,多思又多情的大男孩。”[2]确实如此,但是我要补充说,收入这本散文集的36篇散文,无论是是从前往后看还是从后往前看,无论是引经据典、谈古论今还是写自己与家人和朋友,都在彰显一个质朴善良、刚直温情、尊重传统、懂得感恩的正直、执着的人格,都在抒发作者对故乡莱芜深沉的似乎有些执拗的热爱之情。

“散文作者在散文中吐露真情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塑造自己的人格魅力,读者借着散文这面多棱镜,不仅可以看出作者对宇宙人生的诸般看法,而且还可以无情地透视到他的为人、气质、情操及其他。”[3]读《漫说莱芜》一文,吸引我的,不是文章对莱芜地名的评说和考证,而是字里行间涌动着的对故乡的关切和爱护,对故乡水丰树美、兴旺发达的殷殷期盼。作者先是说:“在纷纭众说之中,邑落荒芜的说法影响最大。这种影响的后果,是使人们很自然地将莱芜和荒凉、荒芜挂上了钩,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接着是:“后来读书多了才渐渐明白,即使莱芜之名果真源于邑落荒芜之说,也是与今天的莱芜不相干的。”再进一步说:“莱芜之名的来历虽然难以确证,但莱芜县治的变迁却是非常清晰的,今天的莱芜与邑落荒芜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非但如此,这里还应该是一片绿水青山、万木葱茏的宝地。”在文章结束,更是直接抒情:“你想,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是荒芜、荒凉呢?”情感的变化的痕迹清晰可见,先是“不舒服”,然后是知道“不相干”后的释然,再后来是推测确定“莱芜原来是一片绿水青山、万木葱茏的宝地”后的欣喜,最后则是一种局外人无法理解的无比的自豪。一片童趣盎然,真的是一个“质朴率真的大男孩”!

实际上,期鹏根本用不着在意莱芜名称的来历,即使就是源于“邑落荒芜”,也一点影响不了莱芜,影响不了莱芜人民,反而更可以说明莱芜人民的坚韧、勤劳和聪明。我在莱芜工作的日子里,也曾多次听到过有关莱芜的顺口溜,那都是些形容莱芜的狭小和落后的句子:“一条街道一座楼,一个警察站中间。”“小小莱芜县,三家豆腐店。城里打块碗,城外听得见。”——莱芜之狭小可见一斑。但就是这样的一座小城,在莱芜人民的不懈努力下,彻底改变了旧貌,换上了新颜,并且在许多方面已经走在了全国同等城市的前列,不是更能体现出莱芜的伟大,莱芜人民的伟大吗?

对莱芜的热爱,最突出的表现是对莱芜第一任县令范丹的考证以及《我眼里的莱芜人》对莱芜人的特点所作的充满智性的分析。范丹是东汉末年著名廉吏。据期鹏的考证,范丹具有清高耿介的个性,安贫乐道、清廉自守的操守和纵浪大化、不喜不惧的人生态度。也许期鹏的为人、为官,与范丹有些神似,所以才将范丹作为自己的楷模,对范丹的一切充满好奇和喜爱,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文论及范丹(散文集就收有《范丹的魅力》、《范丹是个伪君子吗?》、《“满锅清水可养鱼”》3篇),不单对范丹本人,而且对有关范丹的诗文也都密切关注。

《我眼中的莱芜人》是一篇非常奇特的散文,如同上世纪90年代兴起的学者散文一样,充满智性的光辉。孙绍振老师曾指出:“学者散文最高的成就乃在于把智慧转化为艺术,也就是审智。不同于单纯的智性,审智之所以属于美学范畴,就在于它不完全是抽象的,它的出发点是感性的,与审美感性不同的是,它不但不诉诸感性,而且是有意超越感性,直接从感觉诉诸于智性,对智性作感性深化。”[4]这篇散文也是这样,从最平凡最繁琐的生活现象出发,描绘一段段生活场景和一个个生动的生活细节,总结出莱芜人重感情、讲团结、讲礼数、爱面子、太实在等,完成智性和感性的交融。文章写莱芜人重感情:先是分析人的感情有好多种,再以请客为例,胶东人请客特重同乡之情,南方人请客只重生意,作为铺垫和陪衬,而“莱芜人则是什么情都重”。再用自己“在莱芜工作的时候,常常是今天同学、明天老乡、上午老同事、晚上老朋友,天天连轴转。就是这样,心里还常常划拉,很长时间没见着谁谁谁了,这家伙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有呢?”这样的亲身经历进一步印证莱芜人的重感情,并且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他要头,连膀子都会卸给他”。真的佩服期鹏这种将感性与智性完美融合、将智慧转化为艺术的能力。但这篇散文与一般学者的审智散文不同的是,这篇散文不只是智性和感性互相交织、互相转化,而是带有明显的抒情叙事的痕迹,在文章开头:“我离开莱芜到外地工作已经四年多了,回过头来看看家乡和家乡的人们,真是有很多感慨。”期鹏一直认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莱芜人,如果不离开莱芜,就不能很好地认识莱芜”,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可以好好反思一下了,交代了文章的缘起。在文章最后,期鹏写道:“写到这里,夜已经很深了……一种沉沉的孤独感忽地袭上心头。我默念着远方的亲人和朋友,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莱芜、莱芜,然后,对着这两个字发起呆来。”真是神来之笔!前面一大篇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文字,突然收束在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特写镜头中,浓重的情感抒发突然凝聚在一个小小的细节里,“在一粒沙子里看见宇宙,在一朵野花中看见天堂”[5],让人想不到,让人感慨不尽,意味无穷。

一般地说,喷薄而出的激情抒发属于诗歌,而散文讲究收敛的温情倾诉。但也不尽然,我特别喜欢《8月9日随想》,这是期鹏“患了很重很重思乡病”的自供状,在这篇自供状里,期鹏把自己对故乡的爱对故乡亲人的爱化作一支乐曲,一支响彻天地的交响曲。他直抒胸臆,采用层进的方式,“家乡的亲人和朋友,我想念你们,真的非常想念你们!”这一句子在文中反复出现,犹如三个旋律促成段,将全文组成三个既相互独立又密切融合的抒情段落。以不变的乡音和刚到济南时以及在每一个或晴或阴或雾或雨的早晨和在每一个太阳西下的黄昏对故乡的思念,多角度感性化了自己的那种牵肠挂肚、魂不守舍、郁闷忧伤的孤独情怀。在这本散文集中与此类似的篇章还有《敬畏文字》、《大地震》、《我的舅姥爷》、《世间美味》和《家乡的老屋》,这些散文都是过去生活的回忆,流露出对逝去的岁月、离别的亲人、久违的故土一种深深的眷念和感伤。回忆是感伤的,同时也是感动读者的源泉。余秋雨先生在《乡关何处》中的这段话可以很好地印证这一点,他说:“诸般人生况味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异乡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漂泊欲念与回归意识的相辅相成。这一况味,跨国界而越古今,作为一个永远充满魅力的人生悖论而让人品砸不尽。”[6]我想,之所以永远充满魅力、让人品砸不尽,是因为在这里,故乡已经被理想化了,是作者理想中能够安顿奔波的生命、能够安顿疲惫的心灵的精神家园!可以说,莱芜,莱芜的一切就是期鹏的精神家园!

这本散文集中的作品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写身边的人和事、写自己生活中的所想所感。这从散文题目就能看出:《漫说莱芜》、《我的舅老爷》、《8月9日随想》、《秋日思绪》、《家乡的老屋》、《母亲识字了》、《写给女儿》、《自己的孩子》等等。平平常常的生活,经期鹏的生花妙笔一点染,则生成了令人回味无穷的文学作品了。在这里,生活和文学的界限模糊了,生活因为文学而有了深度,有了意义;文学因为生活而有了生命,有了活力。前苏联作家康·帕乌斯托夫斯基在《同盖达尔在一起的日子》中指出前苏联作家“盖达尔最主要、最惊人的特点,是根本无法把他的生活和他的作品分开。盖达尔的生活似乎是他的作品的继续,有时也许是他的作品的开端”[7]。我读期鹏的散文,也有同样的感觉。期鹏的散文告诉我们,我们身边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文学作品那样美妙动人。我希望期鹏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更希望读到期鹏更多更好的散文,继续分享、感受期鹏生活中的快乐、孤独或者感伤!

[1]张期鹏.后记[A].啊,莱芜……[M].济南:泰山出版社,2011.

[2]刘玉堂.意味与趣味[A].啊,莱芜……[M].济南:泰山出版社,2011.

[3]王英琦.写人格——我的散文观[A].王英琦散文精品自选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5.

[4]孙绍振.建构当代散文理论体系的观念和方法问题——在大连“散文理论创新研讨会”上的发言[J].当代作家研究,2010,(2).

[5]布莱克.布莱克诗选[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6]余秋雨.山居笔记[M].上海:文汇出版社,2002.

[7]康·帕乌斯托夫斯基.面向秋野[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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