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复归:仇虎与希刺客厉夫形象之比较

2012-08-15 00:49黄雪莹
关键词:仇虎呼啸山庄凯蒂

黄雪莹

人性的复归:仇虎与希刺客厉夫形象之比较

黄雪莹

《原野》中的仇虎与《呼啸山庄》里的希刺客厉夫都是复仇者的形象,他们由“善”到“恶”,最终又回归“善”的怀抱,反映了作者对善的追求和对人性回归的渴望。

人性;复仇;善;回归

仇虎与希刺客厉夫分别是中国现代戏剧家曹禺的《原野》和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中的主人公,他们是两个复仇者的形象,都经历了疯狂的复仇和人性的复归历程。虽然仇虎与希刺客厉夫这两个形象出自于不同作家之手,他们复仇的方式也不同,但是这两个人物无疑都反映了作者对善的向往、对人性回归的渴望。纵观这两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都经历了由“善”到“恶”,最终又回归“善”的怀抱。

一、不同的复仇,相同的人性迷失

人性本善。《原野》中仇虎的心灵最初也是蓝天一样的明朗,像溪流一样的清澈。他享受着家庭的温馨,他与花金子纯洁羞涩地相爱着,他把焦大星当亲弟弟来对待。但是焦大星之父焦阎王为了霸占仇家的一片好田产,竟然伙同洪老绑架活埋仇父、变卖仇妹致沦落为娼后屈死、诬赖仇虎是土匪致身陷囹圄后瘸腿、夺走仇虎未婚妻。从此,仇虎的心里只有恨和复仇。

8年后,仇虎越狱回村,得知大仇人焦阎王前两年就魂归西天的消息时,他心中的恨仍没有放下,反而变本加厉。他遵从了“父债子还”、“杀人偿命”的狭隘传统观念,自认为正义掌握在自己手中,把报仇的矛头疯狂、残忍地指向了处于弱者地位的焦阎王的遗孀和后代。

昔日的好友焦大星连哼都没有哼出声,就做了仇虎的刀下之魂;焦母铁拐一重捣,小黑子成了仇虎的替死鬼,绝了焦家子孙。此时的仇虎已经在复仇中迷失了方向,他嗜血成性,把无辜的焦大星和幼小的黑子当作了他复仇的祭品。

同样,《呼啸山庄》中的希刺客厉夫也是被仇恨扭曲了人性的形象。他原是个吉普赛弃儿,被老恩肖收养,遭到了除老恩肖之外的全家人的厌恶,他们拒绝和他同床,向他啐口水,欲撵他走。这样的环境养成了他顽强的不麻烦人的秉性,获得了“是做保姆的从未看护过的最安静的孩子”的称誉[1]34,赢得了耐莉的疼爱。有了这些关爱,尽管受尽了虐待与侮辱,他手都不回击一下,眼都不眨一下,泪都不滴一下,更不会利用老恩肖的宠爱去惩罚他人,“知其荣守其辱”[2],他是个硬铮铮的光明磊落的荒原之子,有颗忍耐他人伤害的善心,不沾染一丝灰尘。

老恩肖逝世后,辛德雷继承了呼啸山庄,他剥夺了希刺客厉夫的教育权,将他贬为仆人,鞭笞他的身体。起初,因为有凯瑟琳的爱,希刺客厉夫忍受了一切。而当凯瑟琳最终嫁给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埃德加后,希刺客厉夫逐渐成为撒旦的化身:人性极度扭曲,肆意妄为,令人发指。他充满诡诈地设置了一连串的报复计划,以求获得内心的平衡,被报复的对象,就好比柔弱的小虫,其愈是扭动,他愈想挤出其内脏。

与仇虎的以“私力救济”,从肉体上处决仇人的报复方式相比较,希刺客厉夫的报复方式带有些“法制”的痕迹,他从精神上残酷地折磨仇敌,复仇的手段更加冷酷,更加惊心动魄。希刺客厉夫深深的体会到,在那个以金钱、地位为轴心且讲究“文明”的社会,要报仇,就必须先拥有金钱和地位,于是,他不择手段地获取了大量财富回到呼啸山庄,把复仇之剑直指早已堕落的辛德雷。他用金钱不断地挑逗着辛德雷的贪欲,他用白兰地不断地摧残辛德雷的肉体,他用骰子不断地豪取巧夺辛德雷的祖业,终使其酗酒、赌博、负债而死。

辛德雷的死同样未能消除希刺客厉夫心头的仇恨,他要报复所有的人。他俘虏了崇拜迷恋他的埃德加之妹伊莎贝拉的心,却残忍地蹂躏这个从未伤害过他的姑娘;他还把复仇之火蔓延到了后代,用先前辛德雷折磨他的方式去折磨辛德雷无辜的儿子哈里顿,使其成为满身恶习的粗野之人;他监禁埃德加与凯瑟琳的女儿小凯蒂,使其差一点不能与父亲见最后一面;他逼迫小凯蒂与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小林惇结婚;他买通了律师,最终夺取了画眉田庄。希刺客厉夫的复仇至此已经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复仇中的希刺客厉夫如同疯了一般,连他的儿子小林惇也成为了他复仇的工具,他作为人的人性已经完全被复仇所泯灭,成了复仇的魔鬼。

二、不同的经历,相同人性的回归

《原野》中的仇虎与《呼啸山庄》里的希刺客厉夫,原本都是善良质朴的“自然之子”,是金钱、名利、地位害他们遭遇了过多不幸,最终成为疯狂的复仇者。他们复仇的初衷或是为了帮屈死的家里人洗冤,或是为了讨回做人的权利,所以从这一个角度上看,他们的复仇,最初甚至带有惩恶扬善的因子。但是,由于他们在复仇的过程中身不由己,逐渐变得惨无人道,使人性扭曲、心智发狂。也许他们的恶并非天生,因而当未曾泯灭的人性在现实的“善”中得到慢慢净化时,仇虎与希刺客厉夫都不约而同地在死亡中自赎,沐浴在人性复苏的光芒下。

仇虎的人性是被无辜者的善良所磁化,从而得到了回归的。报了血海深仇之后的仇虎完全没有快感,反而是“惊惧﹑悔恨,原始的恐怖交替袭击他的心”,在黑森林中逃亡,失去了方向,善不断地在内心速长,顶得他喘不过气。

由于焦阎王对仇家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焦大星都不知情,所以当焦母以诸如“猛虎临门,家有凶神”此类的话语暗示仇虎是回来报仇时,大星还替仇虎辩白。大星是善良得连一个蚂蚁都不肯踩的人,这样的人或多或少刺激了仇虎的良心,所以当仇虎误以为大星报了侦缉队抓他而狠心地用匕首杀死了大星时,他不自觉地颤抖、悔恨,神经趋于迷乱。当他无意间害死了襁褓中的小黑子,听见了小黑子临死之前的轻嚎时,他的心怵惧了,善的种子艰难地破土而出。当生不如死的焦母敲出撕裂般的鼓声时,仇虎的心也同时被撕扯,心善的芽子开始坚韧地长叶。黑森林那时而暗时而明、又恢复暗又呈现明的夜色,频频出现于仇虎面前的牛头马面,狱中好友等幻象,是仇虎内心忏悔、自我谴责、善恶对决的真实写照。黑森林淋漓尽致地象征着人性的困境,仇虎拘囿其间,迷失着,怎么也走不出,精神几近崩溃。仇虎最终用死去赎罪,人性在死亡中复归。

希刺客厉夫也经历了人性复归的痛苦过程,他的人性是在凯瑟琳爱的呼唤以及哈里顿、小凯蒂之间的真爱中滋长并回归的。

首先,恶总是惧怕善的,因为善可以改变恶。希刺客厉夫越是要恐吓威逼小凯蒂,小凯蒂越是勇敢对抗,她大声怒斥咒骂:“你没有一个人爱你,你无论把我们搞得多惨,我们一想到你的残忍是从你更大的悲哀中产生出来的,我们还是等于报了仇了。你是悲惨的,你不是么?寂寞,像魔鬼似的,而且也像魔鬼似的嫉妒心重吧?没有人爱你,你死了,没有人哭你!我可不愿意作为你!”[1]212她还联合哈里顿,冒险“大逆不道”,拔黑醋栗树种点花。这些与恶的对抗令希刺客厉夫大发雷霆,心灵构筑的恶的大夏摇摇欲坠。

其次,魔性在同类前面总会消退些,并转向对善的亲近。别看哈里顿被他用“狂风”使劲地吹扭着,他一天倒有二十回羡慕他呢。因为哈里顿就是他青春的影子,哈里顿的混沌不知、善良淳朴、渴望知识、追求爱情,他儿时同样拥有过。他不想再报复,他极想回到他那没有过多杂念、快乐短暂的童年时光。

最后,真爱是战胜一切的。小凯蒂与哈里顿之间真心相爱,这份爱就是是凯瑟琳与希刺客厉夫纯洁之爱的重演,它触动了希刺客厉夫那条绝望的情弦,也让不断报复的希刺客厉夫在对过去的记忆中苏醒,最终冲洗掉了心中的仇恨。他的心湖在凯瑟琳死后彻底平静了,认识道:“对于我所作的那些残暴行为,这不是一个滑稽的结局吗?我用撬杆和锄头来毁灭这两所房子,并且把我自己训练得能像赫库里斯一样的工作,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并且是在我权力之中了,我却发现掀起任何一所房子的一片瓦德意志都已经消失了!我旧日的敌人并不曾打败我。仙子啊,正是我向他们的代表人报仇的时候。我可以这样作,没有人能阻拦我。可是有什么用呢?我不想打人,我连抬头都嫌麻烦……我已经失掉了欣赏他们毁灭的能力,而我太懒得去做无谓的破坏了。 ”[1]245至此,本善已经回归了他的灵魂,他的人性复归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幸福地死去了,他的灵魂在旷野里和凯瑟琳的灵魂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三、善——作者的终极追求

曹禺和埃米莉·勃朗特是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国别的作家,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借自己的创作为我们展示了在欲望横流的社会里恶的萌芽与肆虐,但是又都以主人公最终以死亲近自然、摆脱罪恶的束缚,走出了人性的困惑为结局。我们通过这两个形象,可以看出,善是两位作家共同追求的终极理想,人类只有积极地摆脱生存的困境,保持对生命、对人性的尊重,才能真正获得心灵的自由。

[1]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M].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7.

[2]丹明子.《道德经》的智慧[M].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4:97.

I042

A

1673-1999(2012)04-0124-02

黄雪莹(1974-),女,广西钦州人,钦州学院(广西钦州535000)中文与传媒学院讲师。

2011-12-16

广西教育厅科研项目“绝望与拯救:西方小说人性主题研究”(200911LX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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