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下的阿力麻里

方惠民

2012年，带着对古代中亚名城阿力麻里的向往，我们在新疆伊犁州霍城县当地朋友的陪同下，驱车前往位于农四师六十一团的阿力麻里故城遗址。

小时候听奶奶说阿力麻里的苹果是伊犁最好吃的。后来知道“阿力麻里”在突厥语诸民族语言里的意思都叫苹果园，以苹果园命名城市，可想而知，那时这里的苹果之盛。今天，伊犁河谷仍有大片的野果林，全国罕见，这里也被称为世界温带果树起源的中心。长春真人邱处机《长春真人西游记》载：“九月二十七日至阿里马城，铺满国王暨蒙古塔剌忽只，领诸部人来迎，宿于西果园。土人呼果为阿里马，盖以名其城。”车出了水定镇，拐上连霍高速。一路行车一路遐想，一样的10月，这些在天地之间四处奔波的自然之风还似800年以前的模样，依旧吹拂着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阿力麻里的建城时间，大多数资料上都记载为“尚未确定”，新疆电视台拍摄的《丝路新发现》：探秘阿力麻里，则给出了建城“西辽时期”的说法。有专家认为：阿力麻里古代为信仰萨满教和景教的诸突厥游牧部族的活动场所。阿力麻里城，很可能8世纪中叶葛逻禄汗国建立前后就逐渐形成。唐朝以后经过喀拉汗王朝、西辽王朝的统治，到西辽末年时，阿力麻里城已成为中亚的一座名城。13世纪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在1219年至1260年40余年的时间里先后进行了3次大规模的西征，终于建立了庞大的帝国。1225年，成吉思汗把征服西辽和中亚的大片土地，东起今伊犁河谷，西南到阿姆河以东、以北，北到巴尔喀什湖和额敏河以南的地区，封给次子察合台，察合台建都于阿力麻里城。政治上的统一造就了阿力麻里的繁荣。其后的东察合台汗国和蒙兀尔斯坦汗国也把这里作为首都。阿力麻里城极盛时期，整个城池周约25千米，仅东西就达5千米，南北更阔，城内“市井皆流水交贯，多林檎园（苹果园）”，成为历史上有名的繁华城市，被誉为“中亚乐园”，欧洲人称其为“中央帝国都城”。这是阿力麻里故城最繁荣、最辉煌的时期。

伊朗历史学家志费尼在《世界征服者史》中将察合台的宫阙比喻成全人类的核心：“春天，阿力麻里城到处弥漫着苹果花淡淡的芳香，蜜蜂、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家家户户制作苹果酱，蒙古贵族们在自家的花园内品尝着波斯面包蘸果酱或蜂蜜。当春风送来伊犁原野上阵阵苹果花的清香时，你会情不自禁地吟唱‘哦，阿力麻里………。14世纪后半叶，察合台后王们和蒙古西北诸王战乱不休，部族仇杀迭起，加上洪水的侵袭，迫使当地的人民离开了这座依山傍水的城池，古城逐渐荒芜、废弃。还有不少史学家认为是一场战争毁灭了这座中亚古城的文明，14世纪末，阿力麻里城在帖木儿汗的军队进攻下变为废墟。如今，故城已经寻不到当年的踪迹，但这里的苹果依然香甜，阿力麻里不会被世人遗忘。

车子拐进六十一团场，公路两边兵团职工们正在收割树上千杏（伊犁人叫吊死干杏），各连队整齐的砖房一路相连，到了七连辖区，眼前的果园逐渐多了起来。这些园子里的桃树和苹果树，生长于此，多年以来一直未曾改变，它们或许早已忘记了那些在此处赏花弄月的故事了。车在大麻扎附近停住，举目望去，生长茂盛的植物已经完全覆盖住了阿力麻里古城遗址原貌。

到霍城的外地人，你要在街上打听“阿力麻里”在哪，当地人一般都问不清楚，但要问到大麻扎在哪，大都往西北方向一指，用地道的霍城方言告诉你：你佛的是麻扎么，那在六十一团呢。

“麻扎”阿拉伯语意为“圣地、圣徒墓”，但突厥语诸民族都把它叫做“坟墓”。一代枭雄吐虎鲁克·帖木儿汗是成吉思汗的第七代世孙，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察合台蒙古汗王。吐虎鲁克·帖木儿汗自幼被寄养在阿克苏一个信奉了伊斯兰教的家族中，整个村落几乎都是穆斯林，在其长大成人的岁月里受到了穆斯林生活的强烈熏陶，他18岁正式皈依伊斯兰教，22岁强迫所属的16万蒙古部族信奉了伊期兰教，加快了伊斯兰教在新疆的传播。1360年，他发动了对河中地区（西察合台汗国）的战争，再一次短暂地统一了察合台汗国（蒙兀尔斯坦汗国）。1363年，年仅33岁的吐虎鲁克·帖木儿汗在远征中亚的回师途中不幸病逝于新疆喀什。之后他的妻子为他督建了这座穹隆式陵墓，按照伊斯兰教殡仪进行埋葬。建筑外观庄严古朴，雍雅宏丽，殿内无木栏横梁，属纯砖穹隆式，四壁空洞，可由暗梯登临顶部。墓外地势平坦，为农田所环绕，陵院围墙内果树、林木茂密，景色优美，寝殿正门朝东，东西长15米，南北宽8.8米，高13.35米，正门墙壁用紫、兰、白三色26种规格釉砖镶砌，绘制成各种几何形修饰图案，门额上用兰色釉砖嵌有阿拉伯文的伊斯兰教颂辞。吐虎鲁克·帖木尔汗麻扎是具有伊斯兰教陵墓风格的穹隆式墓群，麻扎的建筑式样仿造了撒马尔罕的麻扎建筑风格。是新疆现存唯一的元代伊斯兰风格古建筑，也是见证阿力麻里故城的唯一遗址。

我们在满园的苹果树下徜徉，在果香的萦绕里沉醉，久久不愿离去。墓园里仅有的一户回族守墓人告诉我们，这里周边没有清真寺，平日里来的游客很少，不像伊宁县麻扎乡速檀歪思汗麻扎那样热闹，苹果熟了的时候游人稍多一些。曾经繁荣昌盛的阿力麻里城除了保留的一座庞大的陵墓——吐虎鲁克·帖木儿汗麻扎外，整座城市已经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苹果树不问世事，花开花落，长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