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与原型的对话:解剖中国“风”

2014-03-31 09:16李红绿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互文互文性范畴

赵 娟,李红绿

(怀化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湖南怀化 418008)

一、引言

原型理论是认知语言学必须论述的内容之一,是在经典范畴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尤其是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对原型理论的提出起了很重要的作用。Lakoff、Taylor、Rosch等学者都对此进行过论述。“Rosch认为原型是与同一概念的成员有更多共同属性的实例,它是一个范畴中特定的、具体的表象,对于识别范畴起着重要的作用”[1]。原型也是人们体验或认知频率较高的事物或现象。互文性是一种文艺理论,指文本或文本之间互相指涉或引用的现象,有些文本的指涉频率较高,有些文本的指涉频率较低。相比而言,原型比非原型具有高互文性特征即较高的引用、指涉频率,而较高的引用、指涉往往沉淀为一种文化现象。每一次引用指涉都体现了引用者的认知体验。所以,具有高互文性的原型事物或现象容易成为一种文化现象,如汉语中的风,是一种自然现象,是人们体现和认知频率较高的事物。在我国,由于人们不断的指涉引用,“风”已经演绎引申出许多语义现象,成为汉语文化中独具一格的风文化,具有高度的审美特征。这是英语词语“wind”难以比拟的,因为“wind”的互文频率远没有汉语中“风”的互文程度高。本文拟打破文学和语言学的藩篱,从原型和互文性角度探讨汉语中“风”的语义及其文化特征。

二、互文性理论的缘起与原型的定义

“一个要素在句段中只是由于它跟前一个或后一个或前后两个要素相对立才取得它的价值”[2]。互文性理论起源于索绪尔的符号学观点。巴赫金认为:“文本的每一个词语(每一个符号)都引导人走出文本的范围。任何的理解都要把该文本与其他文本联系起来……文本只是在与其他文本(语境)的相互关联中才有生命。”[3]由于受到索绪尔与巴赫金等人的影响,法国符号学家朱莉亚·克里斯蒂娃提出了互文性理论。她认为“每一个文本的外形都是用马赛克般的引文拼嵌起来的图案,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转化和吸收[4]”。互文性理论的提出在西方文艺界反响强烈。意大利符号学家艾柯,法国符号学家米歇尔·里费特尔,结构主义者热拉儿·热奈特,以及解构主义者罗兰·巴特,德里达等人都从各自不同的角度进行阐发。

“原型”(Prototype)这一概念最早由Rosch(1975)及其同事用于解释人类的范畴化过程。他们将“原型”定义为“某一范畴的范例。”[5]某个原型范畴的宽松定义是,一个有清楚的核心或中心人员,但边界是多变的或者是模糊的范畴。核心成员有一束特征,但是这个范畴的外围成员缺少这些核心特征中的一些特征[6]。

三、互文性与原型的关联

认知语言学中的原型体现了某一事物或特征在某一范畴中的核心位置。由于原型在范畴中占据中心位置,因此它被人们引用、指涉的频率相对边缘成员高。因此,原型具有高互文性,如在“小鸟”,“大鸟”,“鸵鸟”,“鸟人”(流连于两个范畴之间,两者形象的对照,因失去了典型性产生了幽默滑稽的效果)等几个词语中,“鸟”是其中的原型,在组词造句中,互文的程度相对较高。此外,具有高互文性词语必然具有原型。如:“元芳:你怎么看?”这个表达就源于电视剧《神探狄仁杰》。狄仁杰所讲的这句话是这个表达的最初原型,后经过人们高互文的反复指涉和引用,引申出更多的意义。

互文性指事物或文本之间互相指涉、引用的特征,而原型则指事物或属性在某一范畴中的核心位置。两者的区别不言自喻,一个是事物或文本的一种特征;另一个是一类事物或属性。其关联主要体现在互文性揭示出了原型的某些特征,它为原型的解读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原型既然更容易为人们所体验,为人们所接触,其指涉频率、被引频率也必然高,因此高互文性是原型的一个主要特征。相比而言,那些范畴中的边缘成员,为人们所认知的程度低,互文指涉、引用的频率也相对较低,如在麻雀、乌鸦、鸵鸟、金丝雀、孔雀、画眉等几种鸟当中,“麻雀”在汉语中是其中的核心成员,其组词的能力最强,指涉的频率也最高。

四、中国“风”的原型与互文解读

“风”是最常见的一种自然现象。人类对“风”的体验频率高,不论在日常谈话中,还是在文本中的被引频率都很高。在汉语语言中,由于人们反复征引和指涉,“风”成为互文程度很高的词语,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原型意义,引申出很多与原型意义相关但又有别的意义。风的原型当然是自然界的风,如:“风”吹小树沙沙响,说明了“风”的流动性特征;“春风”、“夏风”、“秋风”、“冬风”、“大风”、“东风”等词语对“风”进行范畴化;“无形的风”,“风过无痕”等词语说明“风”多变、无形的特征。“风”的原型意义体现了人类对“风”原初的体验特征,随着对“风”体验愈发深入,人类的主体性体验特征也愈发明显,对“风”的体验与感悟也愈发深入,一些因新的体验而产生的新的意义也被赋予“风”。有些新的意义随着互文运用而得到不断加强,最终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意义,而有些意义因没有得到互文的强化运用、得到大家的认可而淘汰,同时更新的用法、新的意义也还在不断的产生。“风”的意义至少从以下三个方面衍生出新的意义:

1.由“风”的流动性特征等具象意义向“轻快飘逸”等抽象意义演进,从而引申出一种人生态度。如风雅、风度翩翩(翩翩强调轻快),并最终完成了从无形(情)之物向有形(情)之物的映射,如风雅儒生: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学富五车,貌若惊鸿。风流君子:像风一样轻快飘逸。扶风美女:像风一种纤弱可爱。风一样的汉子:像风一样雷厉风行。

2.由“风”的多变、无形等特征向风俗、风气等词语映射。如移风易俗。俗、气易变,体现了风的某些特征。风中的承诺,把“风”的多变特征向“承诺”的无定性、不可靠性特征映射,把物性名词或特征和人性名词或特征联系起来,体现了人类认知世界的主体性特征。

3.通过对“风”的范畴化,从而完成对“风”更清晰的认知,从而引申出新的意义。如春风象征着希望,夏风象征着热烈,秋风象征着肃杀,冬风象征着凛冽。

新的意义在原型意义的基础上衍生,有些新的意义通过强互文引用和指涉甚至从边缘走向中心,同原型意义一样表达出人们日常的体验和经历,如“风流”、“风俗”、“风雅”等词语已经同“风”的原型“微风细雨”,“狂风暴雨”,“疾风知劲草”,“风邪”,“风寒”一样成为强互文性的词语。其中,有的词语甚至演变成一种文化现象。

“风”成为汉语文化中的强互文性词语一方面体现了前科学时期原初民对动态无形之物的崇拜,另一方面也与风的普遍性与原初民对“风”的高频体验率性有关。由于强互文性的词语浓缩了大多数人的情感体验,成为某一文化圈内的集体无意识,具有高度的审美性,能够在较短的时空间内表达丰富的思想内涵,因而在广告中普遍运用。“风”作为汉语文化圈内的强互文性词语,能够唤醒人们的集体无意识,因此在汉语广告中运用较多,如下面这个广告就是通过“风”的运用增强其感染力:

越战恐怖的炮火声,已甩在遥远的东方丛林里:吁……归来了,久别的故乡!魂牵梦萦的小镇,景物依然,爸爸妈妈等在风中的小路,喜悦的泪水闪烁在岁月折磨的眼中。玛丽奔来,金发飞舞在熏风里,樱唇绽放在暖阳下,啊!欲拥吻着碧草如茵的家园。乡邻自四方涌来,亲信涌动着山谷……乡邻自四方涌来,亲情激动着心谷……

门墙斑驳而老屋依旧,古树下历历往事萦绕不去……与玛丽漫步在黄昏的草原里,金发在晚风中璀璨,樱唇在暖阳下呢喃。呵!欲拥吻这碧绿如茵的家园……

在上面这个广告中,广告创意人通过三个词语“风中”、“熏风”、“晚风”给广告增加美感。

“风中”喻指“风”的摇曳,飘摇不定,像爸爸妈妈衰老的身躯,从“摇曳的风”向“步履蹒跚的父母”映射,突写亲情的伟大与等待的飘忽不定。“熏风”指令人心醉的“风”,风如酒,令人醉熏熏,从“风”向“酒”与“情”映射,歌唱爱情的甜蜜,一如美酒。美人金发亦如酒,亦似风,飘逸的风,飘逸的发。“晚风”当然是指春天的晚风,糅合春与夜的浪漫气息,是多个范畴交叉的结果,虽然是风的边缘,亦是中心。“晚风”是滋润的风,孕化万物,和风习习。黄昏时分,微风轻拂,与扶风美人一同漫步,何等浪漫惬意!“晚风”二字营造出经典浪漫的诗境,一如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那河畔的金柳,是晚风中的新娘”。

“风”在汉语文化圈中具有深厚的文化意蕴,但在英语文化圈中由于其不具有强互文性而没有如此丰富的意义。英语中的“wind”(风)只停留在风的原型意义上。汉语中许多因强互文而给“风”附加的意义在英语中必须用另类词汇在表达。因此,当汉语中的“风”向英语世界漫游时,从一种文化走向另一种文化时,“风”必须变形,需要用别的词汇来表达汉语文化圈内人们的主观情感体验,如在上面这则广告中“风中”与“in the wind”,“熏风”与“drunken wind”,“晚风”与“evening wind”并不对等。为了取得对等的翻译效果,取得原有广告的广告效应,就必须选用英语文化圈的强互文性词语来替换,也就是说选用英语文化圈内“互文频率”和“被引频率”都较高的词语来对译才能实现广告的目的。

五、结语

互文性是文本或话语之间互相指涉、互相引用和征引的一种文本或话语特征。它解构了文本或话语的独创性,主张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转换和吸收。具有高互文性的话语往往成为一种语言中的文化现象,具有高度的审美性。话语中的原型是人们认识事物中某一范畴的核心和中心人员,具有较高的体验频率,在人们的话语中被广泛地指涉,因而具有高互文的特征。因此,互文性揭示出了原型的某些特征。汉语文化中的“风”具有高互文性,内涵丰富。“风”所蕴含的多意特征既与“风”的原型有一定的联系,也与人们广泛地互文征引、指涉分不开。人们每一次互文指涉都融入了自己的主观体验,更新和丰富了原词汇的原型意义。因此,汉语文化中“风“的多意性特征是互文性与原型对话的结果。

[1]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13.

[2]费尔迪南·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71.

[3]辛斌.巴赫金论语用:言语·对话·语境[J].外语研究,2002,(4):6-9.

[4]Hatim Basil,Mason Ian.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or[M].Shang 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25.

[5]束定芳.认知语义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50.

[6]威廉·克罗夫特.语言类型学与语言共性[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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