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半生缘》中的电影艺术手法

2014-04-04 11:04樊青美周丽霞
关键词:半生张爱玲小说

樊青美,周丽霞

(忻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山西 忻州 034099)

小说《半生缘》中的电影艺术手法

樊青美,周丽霞

(忻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山西 忻州 034099)

张爱玲广泛地接触了各种电影文艺,并在小说创作中运用了大量的电影艺术手法,使其笔下的作品带有丰富的视像性和表现力。本文从蒙太奇、空镜头、化入与化出、特写、电影化意象等方面来分析小说《半生缘》对电影艺术手法的借鉴,品读她笔下演绎着的平凡而苍凉的人生,深入地感受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与深刻的思想内涵。小说的“影视化”创作,有效地拓展了文学的生存与传播空间。

半生缘;电影手法;借鉴

张爱玲出生的年代,正是电影艺术流行的时代,她是一个“对文学和电影始终最为情深”[1]的作家兼影迷。她把对电影的热爱,带入了小说创作中,使其小说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她“把好莱坞的电影技巧吸收之后,变成了自己的文体,并且和中国传统小说的叙事技巧结合得天衣无缝”。[2]

张爱玲创作了大量经典的小说,写尽了爱情的悲欢与人世的沧桑。《半生缘》(原名《十八春》),是其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讲述了沈世钧和顾曼桢相识、相爱、分离、重逢的爱情故事,小说以灰白色调为主,给人昏暗的感觉,有一种陈旧、沉闷的上海韵味。这部作品大量借用了电影的艺术表现手法,展示了张爱玲处理内容与形式时精到巧妙的才能,达到了她对“苍凉”意味的永恒追求,本文将从五方面来具体分析其中的电影艺术手法。

一、蒙太奇

“蒙太奇是影视艺术的最重要的叙事手段,它打破现实时空的单线的自然顺序,将不同的时空场景按照一定的艺术构思逻辑交叉衔接组合,在时空顺序上表现为大幅度的跳跃和颠倒,将现在、过去以至将来联系起来,将回忆、联想、梦境、幻觉和现实组接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复调的结构,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叙述方式”。[3]

《半生缘》一开始就使用了这种电影手法:“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故事一下从现在回到了14年前,将两个分切的镜头组接在了一起,让我们随着讲述人很快走进了他生活的年代。14年应该满载着人生的酸甜苦辣,有道不完的欢乐与哀愁,但作者却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引进了世钧对曼桢的怀念,更加反衬出了回忆的悲凉以及被命运捉弄的无奈。

世钧在与叔惠一同回南京时,也有这样的描写:“看到小健,非常使他想起自己的童年。因而就联想到石翠芝,翠芝和他是从小就认识的,虽然并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小情侣,他倒很记得她的。倒是快乐的回忆容易感到模糊,而刺心的事情——尤其是小时候觉得刺心的事情——是永远记得的,常常无缘无故地就浮上心头。她现在又想起翠芝的种种……”这是世钧对翠芝童年的回忆,这一蒙太奇的描写,道出了他对翠芝的不满,他对翠芝一直都是有偏见的,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这就注定了他们婚姻的不幸。

还有一处,当曼桢被邀到南京玩时,世钧的父亲啸桐在看到曼桢时,觉得很眼熟,一下子回想到了上海的一幕:“他最后一次去,曾经惹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是姨太太亲自找到上海去,把他押回来的。他每次去,都是住在他内弟家里。他和他太太虽然不睦,郎舅二人却很投机。他到上海来,舅爷常常陪他‘出去溜溜’。在他认为是逢场作戏,在姨太太看来,却是太太的阴谋,特意叫舅老爷带他出去玩,娶一个舞女回来,好把姨太太压下去。这桩事情是怎样分辩也辩不明白的。当时他太太为这件事也很受屈,还跟他弟弟也呕了一场气。”这一描写,将镜头置换到了与眼前场景不同的时空中,将当前与过去勾连在了一起,使文章有了跳跃感,情节联系却更加紧密。在啸桐看到曼桢后,马上联想到了舞女李璐,这便预示了世钧与曼桢情感的发展将会面临重重阻碍,以及世钧在面对这些阻碍时表现出的软弱、怯懦。他们的爱情刚开花就已经要萎缩了,他俩注定只有半生情。

二、空镜头

《半生缘》中常常会出现没有人物的景物镜头,这便是空镜头。空镜头常常用来介绍环境背景、交代时空、抒发情绪、推进情节的发展、表达作者的观点态度,具有象征、暗示、说明、隐喻等功能,有情景交融、借景抒情、烘托气氛、渲染意境、引起联想等作用。

文中有很多世钧在曼桢家时的场景,有一处这样写到:“天渐渐黑下来了。每到这黄昏时候,总有一个卖蘑菇豆腐干的,到这条衖堂里叫卖,每天一定要来一趟的。现在就又听见那苍老的呼声:‘豆……干!五香蘑菇豆……干!’”前一部分写的是两人美好的感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后一部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相关的场景,两部分看似没什么相似之处,实则那卖蘑菇豆腐干的岁月老人的出现暗示了时间的一天天流逝,那苍老的呼声道出了岁月的无可奈何。这两部分场景的切换,预示了他们感情的悲剧结局,更加映衬出了那份苍凉。

曼桢被囚禁在姐姐家时的一段景物描写,也使用了空镜头:“春天,虹桥路紫荆花也开花了,紫郁郁的开了一树的小红花。有一只鸟立在曼桢的窗台上跳跳蹦蹦,房间里面寂静的异样,它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竟飞进来了,扑喇扑喇乱飞乱撞,曼桢对它也不怎么注意。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的病已经好了。但是她发现她有孕了。”春天,鸟语花香,万物复苏,是给人带来希望的季节,这一景物的出现暗示了曼桢悲惨生活的结束,在曼璐家的这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应该有尽头了。这一手法的运用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使下文曼桢成功逃离曼璐掌控,获得自由这一情节的发展显得更加自然,突出了曼桢坚韧顽强的性格,同时为我们营造了一种相对轻松愉悦的氛围。

曼桢从曼璐家逃出来后,经杨家介绍,到一个学校里去教书,中间有一段这样的描写:“夏天的午睡是非常舒适而自然的事情,冬天的午睡就不是味儿,睡得人昏昏沉沉的。房间里晒满了淡黄色的斜阳,玻璃窗外垂着一根晾衣裳的旧绳子,吹起来多高,那绳子的影子直窜到房间里来,就像有一个人影子一晃。曼桢突然惊醒了。”这一景物的描写是人物眼中的、心里的和被刻意渲染的感觉,也是电影表现手法中主观空镜头的运用。晾衣服的绳子本来是极普通的,作者却说风吹着绳子,直窜到房子里来,就像有一个人影子一晃,这暗示了下文中曼璐的出场,渲染了曼桢、曼璐以及孩子相见时的情感意境。曼璐是那样悔恨、无助、绝望,与前文对曼桢的那种被扭曲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曼桢在看到孩子时的痛苦也不比曼璐少,但她只能强忍着,将这份痛放在心底,苍凉中夹带着无奈。

小说最后写叔惠与翠芝见面时,由对叔惠过去的一段叙述切换到了景物的描写,“这时候灯下相对,晚风吹着米黄色厚呢窗帘,像个女人的裙子在风中鼓荡着,亭亭地,姗姗地,像要进来又没进来。窗外的夜色漆黑。那幅长裙老在半空中徘徊着,仿佛随时就要走了,而过门不入,两人看着都若有所失,有此生虚度之感。”翠芝与叔惠一直相互倾慕,但命运的安排却只让他们偶尔交汇然后匆匆分开,流年往事如梦如烟,他们的感情就像这长裙一样像要进来又没进来,那幅长裙的徘徊,好似他们面对感情时的徘徊,他们终究只能擦肩而过,徒留无奈的叹息在风里飘远。

三、化入与化出

化入、化出又叫溶入、溶出,常用来表现人物的想象、梦幻、回忆等,直接传递情绪,在电影制造叙事空间和渲染气氛时经常使用,张爱玲将它信手拈来,用在自己的创作中。

曼桢被困在曼璐家中的一段描写就使用了这种手法:“这样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一天忽然清醒了许多,见阿宝坐在旁边织绒线,嘴里哼哼唧唧唱着十二月花名的小调。她恍惚觉得这还是从前,阿宝在她们家帮佣的时候。她想她一定是病的很厉害,要不然阿宝怎么不在楼下做事,却到楼上来守着病人。母亲怎么倒不在跟前?她又惦记着办公室的抽屉钥匙,应当给叔惠送去,有许多文件被她锁在抽屉里,他要拿也拿不到。她想到这里,不禁着急起来,便喃喃说道:‘杰民呢?叫他把钥匙送到许家去。’阿宝先还当她是说胡话,也没听清楚,只听见‘钥匙’两个字,以为她是说房门钥匙,总是还在那闹着要出去,便道:‘二小姐,你不要着急,你好好的保重身体吧,把病养好了,什么话都好说。’曼桢见她答非所问,心里觉得很奇怪。这房间里光线很暗,半边窗户因为砸破了玻璃,用一块木板挡住了。曼桢四面一看,也就渐渐的记起来了,那许多疯狂的事情,本来以为是高热度下的乱梦,竟不是梦,不是梦……”曼桢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回忆,想象着自己还在家里,这是用了化入的手法,渐渐地看到了房间里的环境,记起那许多疯狂的事,回到了现实,使用了化出的手法。这种梦境与现实的强烈对比,突显出曼桢的处境的凄惨与无助,而处境的恶劣更加凸显了她倔强不屈的人格。

小说中还有一段类似的描写:“那天晚上的雨一直下到天明才住,曼桢也直到天明才睡着。刚睡了没有一会,忽然有人推醒了她,好像还是在医院里的时候,天一亮,看护就把孩子送来喂奶。她迷迷糊糊地抱着孩子,心中悲喜交集,仿佛那孩子已经是失而复得的了。但是她忽然发现那孩子浑身冰冷——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都已经僵硬了。她更紧地抱住了她,把她的脸揿没在她胸前,唯恐被人家发觉这是一个死孩子。然而已经被发觉了。那满脸横肉的周妈走过来就把她夺了过去,用芦席一卷,挟着就走。那死掉的孩子却在芦席卷里挣扎着,叫喊起来:‘阿姨!阿姨!‘那孩子越叫越响,曼桢一身冷汗,醒了过来,窗外已是一片雪白的晨光。”对孩子的无限思念,化入到了她的梦中,从梦中惊醒过来,又化出到了现实,这样的一入一出,将曼桢内心的犹豫徘徊痛苦挣扎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她对孩子的无私的爱,把她那份苦苦的坚持打败了,她终究还是向命运屈服了,为了孩子,她嫁给了这辈子最痛恨的人——祝鸿才。

四、特写

特写在《半生缘》中运用的比较多,其特点是抓住现实生活里的人物、时间的某一部分,做集中的、突出的、精细的描绘与刻画,具有强烈的艺术感与高度的真实性。“特写,这一电影独特的表现手段,拉近了演出与观众的距离,消除了两者之间的隔阂,放大了充满庞杂景象的细部,揭示着多声部生活中一切最隐蔽的东西。通过特写,电影让人看到只有在最近距离内才能看到的极其微小的世界。同时,特写也是展示影片心理和戏剧涵义的最有力的手段。——特写成了一种抒情的手段”。[4]

小说在世钧第一次看到曼桢时,对曼桢手套的描写就用了特写:“一进门的一张桌子,却有一个少女朝外坐着,穿着件淡灰色的旧羊皮大衣,她面前只有一副杯箸,饭菜还没有拿上来,她仿佛等得很无聊似的,手上戴着红绒线手套,便顺着手指缓缓地往下抹着,一直抹到手丫里,两只手指夹住一只,只管轮流地抹着。”手套是作为世钧与曼桢爱情的见证出现的,与曼桢后来“丢手套”相照应,将世钧为曼桢找手套时的情景以及找到手套后那种欣喜、兴奋但又不知如何该交给曼桢的复杂心理跃然纸上,为他们情感的发展埋下了伏笔,世钧找到的不仅是曼桢的红手套,更是渴望已久的爱情。手套那鲜红的色彩,也暗暗流露出了曼桢内心蕴藏着的激情。

当世钧来到曼桢家向看衖堂的打听她们家下落时,“看衖堂的把两封信递给他,一封是曼桢的弟弟的学校里寄来的,大约是成绩报告单。还有一封是他写给曼桢的,他一看见自己的字迹便震了一震。信封上除了邮戳之外还有一个圆圈形的酱油渍,想必看衖堂的曾经把菜碗放在上面”。对酱油渍的特写,说明这封信在这已经很久了,他和曼桢的感情也成为过去了,他们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那种苍凉让人心痛。

文中对曼璐妆容的描写也多次使用了特写。世钧在曼璐家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旗袍,袍叉里露出水钻镶边的黑绸长裤,踏在那藕灰丝绒大地毯上面,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世钧觉得他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瘦,两个眼眶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在灯影中看去,两只眼睛简直瘦成两个窟窿。脸上经过化妆,自是红红白白的,也不知怎么的,却使世钧想起‘红粉骷髅’四个字,单就字面上讲,应当是有点像她的脸型。”“红粉骷髅”向读者传达出了曼璐内隐的性格特征——阴辣,林幸谦也曾提到,“张爱玲在《半生缘》中引用‘红粉骷髅’意象描述曼璐,恐怖凄凌之极,形象地勾勒出背后所含载的女性的压抑与焦虑的意涵”。[5]这一段对曼璐妆容的特写,更加形象具体地表现出了曼璐现在的处境以及她的性格特征,“女人所处的环境,所受的压力,有旧家族内的冷漠眼光,有命运的拨弄,更有来自女性自身的精神重负”。[6]生活的压力、世俗的眼光、豫瑾情感的背叛与不幸的婚姻扭曲了原本善良纯真的曼璐,使她由一个“被吃者”变成了“吃人者”。曼璐这样的转变使得下文世钧与曼璐的谈话进展得更自然,当曼璐告诉世钧曼桢已与豫瑾结婚时,单纯憨直的世钧竟然相信了,世钧在他们的爱情悲剧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亲自去探寻事实,亲耳听到曼桢说出才罢休,或许命运就不会如此。

豫瑾陪妻子到上海时,曼桢正好住在他岳家对面,他来看望曼桢,曼桢把他送走后有一段特写:“她回到楼上来,她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沙发椅,豫瑾刚才坐在这上面的,椅子上有几块湿印子,是他雨衣上的水痕染上去的。曼桢望着那水渍发了一会呆,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惆怅。”豫瑾一听说曼桢住在这,就马上赶来了,对她很热心,豫瑾对她的友情是始终如一的,再想想姐姐对她的所作所为,世钧对她情感的背叛,她的心里真不是滋味,那种伤痛永远无法抹去。

五、电影化意象

爱德华·茂莱在《电影化的想象——作家和电影》一书中曾说过:“如果要使电影化的想象在小说里成为一种正面力量,就必须把它消解在本质上是文学的表现形式之中,消解在文学地‘把握’生活的方式之中。”[7]

“以意象繁复与精致著称的张爱玲,在意象营构方面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华”,[8]其中镜子、月亮、墙等意象最具有代表性。《半生缘》中出现的意象也比较多,除了以上三种外,还有其它意象。

香水在文中提到过两次,都是伴随着祝鸿才而出现的。关于祝鸿才擦香水有这样一段情节:“一坐到汽车里面,就可以明白了,鸿才刚才为什么跑到另一间房里去转了一转,除了整容之外,显然是还喷了大量的香水。在这车厢里闭塞的空气里面,那香气特别浓烈,让别人不能不注意到了。男人搽香水,仿佛是小白脸拆白党的事,以一个中年的市侩而周身香气袭人,实在使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曼桢因曼璐病重,到曼璐家的那一晚,又有香水的出现:“从前有一次,鸿才用汽车送她回去,他擦了很多香水,和他同坐在汽车上,简直香极了。怎么会忽然的有想起那一幕?因为好像又嗅到了那强烈的香气。而且在黑暗中那香水的气味越来越浓了。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她突然坐起身来了。有人在这间房间里。”这两段的描写都出现了香水这一意象,那浓烈的香水味就预示了祝鸿才的出现,祝鸿才是一个冷漠、自私、风流、缺乏责任感的人,曼桢对祝鸿才充满了厌恶,那浓烈的香气,带她走向了痛苦的深渊。她最终因为孩子而嫁给了祝鸿才,过上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小说中有两次提到了紫色的衣服,第一次出现是“他注意到她(曼璐)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偶然的。从前她有件深紫色的绸旗袍,他很喜欢她那件衣裳。冰心有一部小说里说到一个“紫衣的姊姊”,豫瑾有一个时期写信给她,就称她为‘紫衣的姊姊’。她和他同年,比他大两个月。……他把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她所珍惜的一些回忆,他已经羞于承认了。曼璐身上穿着那件紫色的衣服,顿时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像火烧似的。她恨不得把那件衣服撕成破布条子。”曼璐一直以为豫瑾喜欢着她,在她心中一直有个“伴随自己多年的淡紫色的幻影”,[9]她的心里充满着感动,但现实却把她击败了,豫瑾居然喜欢上了曼桢,她的心里充满了嫉妒与不平,那种失落感无法言说。

第二次出现是豫瑾要结婚了,曼桢打算好要去的,顾太太道:“你不要回来换件衣服么?你身上这件太素了,这样吧,你问姐姐借件衣服穿,上次我看见她穿的那件紫的丝绒的就挺合适。”这里又一次提到了紫色的衣服,无法想象如果曼桢穿着紫色的衣服去参加婚礼时会是怎样的尴尬。这个意象将豫瑾与曼璐的情感发展连成了一条线,曾经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就这样变成了陌生人,结局又带有些讽刺意味,将小说所要表现的苍凉感一直延续下去。

红宝石戒指在文中所占篇幅最多,一共出现了七次。小说中第一次出现是曼桢到南京时,世钧拿出来给曼桢的,戒指太大,缠了些绒线戴着,这是世钧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照亮了她灰色的人生,他们此时还享受着恋爱带来的甜蜜。中间几次写了不同场景中的戒指,将曼桢、阿宝、曼璐、世钧几人在看到戒指时各种复杂的心理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给戒指赋予了不同的涵义。最后一次出现时,结局已经完全不同了:“那只戒指还在他口袋里。他要是带回家去仔细看看,就可以看见戒指上裹的绒线上面有血迹……世钧一路走着,老觉得那戒指在他裤袋里,那颗红宝石就像一个燃烧着的香烟头一样,烫痛他的腿。他伸进手去,把那戒指掏出来,一看也没看,就向道旁的野地里一扔。”戒指被世钧无情地抛在了野外,这象征着曼桢人生希望的红色就这么消失了,曼桢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亮色了,她与世钧的感情在这重重的困境中终究还是迷失了,只留下一地苍凉。

结语

张爱玲极具画面感和镜头感的写作手法,写出了《半生缘》特有的苍凉、凄厉和残酷,笔触细腻,哀而不伤。张爱玲对电影手法的借鉴是娴熟的,几乎到了出神入画的地步。无论从文学还是电影的角度,张爱玲的小说创作都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在电影与文学相伴相生的历史进程中,她运用这些影视化手法有效地拓展了文学的生存与传播空间,对此后小说的“影视化”创作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1]张子静.我的姊姊张爱玲[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

[2]李欧梵.苍凉与世故[A].不了情:张爱玲与电影[C].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3]顾晓红.论当代小说创作的影视化倾向——以莫言、王朔、刘恒的创作为例[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8.

[4]周安华.现代影视批评艺术[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

[5]林幸谦.荒野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6]钱理群.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7]爱德华·莱茂.电影化的想象:作家和电影[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

[8]冯 勤.论张爱玲小说影像化叙事的主要特征[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11(05):126.

[9]李喜仁.《半生缘》中曼桢悲剧的必然性[J].河南机电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2(05):72.

The Film Expression Techniques in the Fiction of Ban Sheng Yuan

FANG Qing-mei,ZHOU Li-xia
(School of Liberal Arts,Xinzhou Normal University,Xinzhou Shanxi,034099)

Zhang Ailing(also known as Eileen Chang)had come into contact with all kinds of film works.At the same time,she had applied abundant film expression techniques to her works which bring strong expression and visual effects.In this article the fictionBan Sheng Yuan(also known asEighteen Springs)was analyzed from the aspect of Montage,scenery shot,cross dissolve,feature,cinematic imagery and so on to explore the application of film expression techniques,to appreciate the ordinary and bleak life,and to sense the unique artistic charm,the profound thoughts in her works.By “filming”the fiction during the writing,the literature’s survival and spread space were effectively expanded.

Ban Sheng Yuan(also known asEighteen Springs);film expression;application

I207.42

A

1674-0882(2014)03-0049-05

2014-04-05

忻州师范学院院级课题(201105)

樊青美(1973-),女,山西定襄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责任编辑 郭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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