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白蛇”文本故事中法海形象的嬗变

2014-04-08 16:55邝艳艳张龙成
红河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雷峰塔白娘子白蛇传

魏 刚,邝艳艳,张龙成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昆明 650500)

浅析“白蛇”文本故事中法海形象的嬗变

魏 刚,邝艳艳,张龙成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昆明 650500)

白蛇故事流传至今,且文本内容随时代变迁而改变,其中人物形象之法海,并非故事中无关紧要的形象,从《清平山堂话本之西湖三塔记》,到张恨水的《白蛇传》等六部作品中,随着故事文本内容的流变,法海形象呈现出了清晰的嬗变轨迹,主要出现了正义道士收妖、得道高僧救红尘、善妒佛徒假慈悲、不相干的拆散者、佛衣肉胎的形象嬗变,随之也具有功德圆满、狼狈进蟹、模糊升天的故事结局。

白蛇故事;法海;形象嬗变;结局

在白蛇故事被改编的过程中,法海形象的变化最大,他从一个简单模糊可有可无的次要形象,变为一个带有凡人心性并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角色,让故事跌宕,一波三折,使得法海这一人物形象更加复杂多变。笔者选取白蛇故事的六个小说文本,从最早的故事雏形明代话本《清平山堂话本之西湖三塔记》,到故事发展比较成型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再到清代方培成的《雷峰塔》和玉山主人的《雷峰塔奇传》的演变,最后到民国的梦花馆主《寓言讽世说部前后白蛇传》(以下简称《前后白蛇传》)和张恨水的《白蛇传》,通过对这几个小说文本的梳理,分析故事情节、形象如何得到填充和完善,考察次要人物法海在文本故事中所担当角色,从而探讨法海形象渐次丰满的塑造过程。

一 法海形象的雏形

据《金山志》记载,在历史上,确实有一个和尚叫法海,现在普遍认为他是唐宣宗大中年间吏部尚书裴休的儿子。裴休,字公美,唐代济源县裴村人。裴休出身官宦世家,世代信奉佛法,故而他对佛理颇有研究。法海是裴休之子,俗家名字裴头陀,年少时被父亲送入佛门,取号法海,法海出家后,领父命先去了湖南沩山修行,再去江西庐山参佛,最后在镇江氏俘山的泽心寺修禅。原建于东晋时期的泽心寺此时寺庙倾毁,荒草满地,46岁的法海立誓要修复残庙,并燃指一节以表决心,从此他身居山洞,开山身耕,钻研佛理,一次在挖土修庙时意外挖到黄金数镒,他不为金钱所动,将其上交当时的镇江太守李琦,李琦上奏朝廷,宣宗甚为感动,赦令将黄金发给法海修复庙宇,并赦名金山寺,从此,泽心寺改为金山寺。法海凭借其超人的毅力,苦心经营,终于创建了规模宏大、别具一格的金山寺。法海开江南一大佛教寺院,对佛教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被奉为金山寺的“开山裴祖”。今镇江金山寺塔西面下侧仍有一个山洞,称为法海洞,又名裴公洞,据说是法海当年的苦修之地,法海在圆寂之后,弟子们在他坐的石洞里雕了尊法海石像供奉他。

《金山志》又记载:“蟒洞,右锋一侧,幽峻奇险,入深四五丈许。昔出白蟒噬人,适裴头陀驱伏。”这是法海与白蛇最初的关联,后来人们把这些有关联和无关联的人和事组合在一起,便有了白蛇故事的最初形状。从中可以看出白蛇故事并非凭空捏造,是有一定传闻依据的。

二 法海形象的嬗变

法海形象并非一尘不变,整个故事演变过程中,每个作者改编的故事,虽然情节相似,但人物形象却有很大不同,这在法海的形象设置上尤为突出,就六个小说文本进行论述。

(一)正义道士收妖

白蛇故事的雏形,出现在明代洪楩《清平山堂话本•西湖三塔记》,其故事非常简单:一个蛇精勾引年轻男子,吸食他们阳气以增进修行功力,后来被男主人公奚宣赞之叔父奚真人收服。人物形象设置粗糙,情理上由主人公的亲属来完成收妖的任务似乎很合理。奚真人也只有在最后才出现,现身次数不多,也非主要人物,书中对其外形进行描绘“顶分两个牧骨髻,身穿巴山短褐袍。道貌堂堂,威仪凛凛。料为上界三清客,多是蓬莱物外人”[1]30,如此一个典型道士形象,在后来出现的方培成文本、玉山主人文本、梦花馆主文本及张恨水小说,与其中都有个被整治的茅山道士似有联系。最初,还是由他来完成收妖作为,在这里,奚真人是个正面人物形象,他的基本任务便是拯救迷途的世人,打击妖怪,还人间平静,奚真人可视为法海前身人物。

(二)得道高僧救红尘

冯梦龙笔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将白蛇故事进一步完善,故事轮廓基本成型,收妖人正式藉法海之名转为佛门高僧,如此身份转变,并不存在必然联系,正如张恨水在《白蛇传•序》说:“驱逐道士一段,有人认为是释、道之争,我仔细看来,还不像”[2]3。此文本之中,法海是个云游四海的得道高僧,胸怀世人,大慈大悲,暂住金山寺时偶遇许宣,“且说方丈当中座上,坐着一个有德行的和尚,眉清目秀,圆顶方袍,看了模样,的确是真僧”[3]313,可知他确实是个道行高的老禅师。在这个文本里总共出现三次:第一次是在金山寺,许宣误入方丈室见到了法海,法海见其有妖气缠身便追出寺外,刚好白蛇与小青施法赶来,法海将她们喝止;第二次是在长桥堍下,许宣相信了自己妻子的白蛇身份,内心害怕欲跳水解脱,被法海制止;最后便是许宣拿金钵收白蛇时,法海赶来施法将白蛇镇压在雷峰塔下。法海让故事一路发展而来,最后成定局。

在此处,白蛇许宣夫妻情浅,而且白娘子还带有比较浓的蛇妖习性,她不知轻重的偷库银、威胁许宣。许宣在得知白娘娘的蛇妖身份后,内心惊怕,幸而遇上法海和尚,并向他求助,才使得自己脱离了“魔掌”。从这里可以看出,许宣和白蛇感情是建立在“色”的基础上,白蛇身上的妖气还比较重而许宣的世俗气也很浓,他们还没有达到“爱的你死我活”的程度。本来妖凡有隔,而当事人许宣也邀请法海,所以算起来是法海使主人公的意愿达成,并开导他皈依佛门,看透红尘色相,得到超脱。

法海这一人物本身还存有自己性情,不单纯是执行任务的工具,从“业畜,敢再来无礼,残害生灵!老僧为你特来”、“这妇人正是妖怪,汝可速回杭州去,如再来缠汝,可到湖南净慈寺里来寻我”[3]313,两句话中可以得出,法海最先本着“人妖殊途,两不相害”思想,给白蛇予机会,让她回归自己道路回山洞修练,望能看穿情爱背后真相——人妖不同,等级不可破,这也是佛门慈悲的一面。后来知道白蛇不肯放手,死守和许宣夫妻情分,这才让法海决定收服,以正秩序。

在冯梦龙的小说中就可以看出,法海并不是一个顽固不讲情理的老和尚,想要结果是人妖分离,使得社会等级界限分明,心中是严肃的人妖分界,谁敢跨越便是和天道作对,这是他至始至终的立场,因他所在的立场决定了这种作为,只能尽量拆散白蛇和许仙,各归正位。

然而,文本意图,特别是借助法海之口表达出来的主旨,与故事所传达意思有些出入,“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3]317,这句话带有非常明显的警戒性,而读者更多的感受便是为白蛇不值,“冯氏小说所以有魅力,关键在于塑造了一个不害人且痴情之蛇妖形象”[4],故而在作者主观愿望与阅读文本意图相悖的情况下,法海作为故事结束人,他的作为在后世读者的解读中产生了争议。

(三)善妒佛徒假慈悲

故事演变到乾隆中叶,方成培于前人基础上增删情节,增加了《祭塔》、《做亲》、《佛园》等情节,并删除了一些文本中《回湖》、《彰报》、《忏悔》等内容,写成了四卷三十四折的戏剧《雷峰塔》。方成培之《雷锋塔》,对于白蛇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主题的升华起了很大的作用,“方氏的改编,对于《白蛇传》主题人性的最后升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4]”方本在人物形象的设置上比之前有了比较大的突破,使白娘子的形象尽脱了妖气,在她的形象上增加了更多的人性光辉,转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相较于法海,他是作为与白娘子相对的反面人物形象出现,“法海本是天上降龙尊者,奉佛祖旨意前来人间,一直暗地观察许宣和白娘子之举动,目睹了许宣和白蛇的恩爱,早对他们的恩爱存些嫉妒,现在他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这法海就提前来插一杠子了。[6]124”

法海在文本中的来龙去脉都有清楚的交代,总共出现五次,第一次是在许宣的店中募化,第二次是在金山寺点悟许宣,第三次是和白蛇水斗,第四次是白蛇产子半个月之后许宣找他,最后一次便是收住白蛇将其镇压在雷峰塔下。几次正面出现,法海都带着嫉妒之心,从他对许宣的恐吓和对白蛇的蔑视、恼怒中可以看出,如许宣在妻子产下孩儿后的半个月找上法海问之前两个人的协议时,见到许宣有些退缩,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教唆他对付自己的妻子,说道:“她是妖孽,你不杀她,便是助纣为虐。[5]130”每见到许宣便要费尽口舌说服容易动摇的许宣,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以更好的对付白蛇,其心可恨。

许宣的懦弱性格,在此充分展现,一方面害怕白蛇毒害,又畏惧法海胁迫,而法海也就利用许宣的弱点,将其引上金山扣留,并再三点悟许宣让他背叛了自己贤良妻子,便半推半就和法海同声一气,以对付白娘子,使得白娘子追上金山,以致水漫金山祸害众生,犯下天条。面对白素贞的质问:“我与他是恩爱夫妻,何曾害过他一回?我们没有妨碍别人,你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法海无话可说,恼羞成怒:“大胆妖孽,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再不回山修炼,我就让你尝尝手中禅杖的厉害!”这法海一脸凶相,摆出一副佛家正道面孔。利用职务之便来完成自己私心,幸亏文曲星及时赶到,白蛇才未被法海在缘情未了之时收服。法海如果遵守佛祖旨意,等到许宣夫妻情缘已了之时带回持钵侍者即可,金钵是在带回许宣时若白娘子执意挽留,便用它来对付白蛇。但法海却故意刁难白蛇,蓄意挑衅惹来白蛇和青蛇的触犯天条行为,这样塑造,使法海形象由一个降妖除魔维持正义的得道高僧变为带着虚伪面具的佛门恶徒。

(四)不相干的拆散者

清嘉靖十一年玉山主人之《雷峰塔奇传》,白蛇名为白珍娘,许宣正式更名为许仙,故事扩展成为章回小说,共十三回,法海出现在第九、十、十二、十三回中。首次出现在许仙游金山时,确实是个得道高僧,但他人妖对立的观念仍很强烈,以为白蛇妖性难改会加害许仙。法海在这里的性质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相似,纯属“人妖等级界限”的维护者,作为不相干的“执行工具而存在”,“如今居士切勿回去,性命可保。若不听老僧的话,决丧残生。[6]252”在十回和十二回中,法海则是和白蛇正面冲突,一个要挽回丈夫,另一个要拯救陷入妖魔手中的凡人。

法海在里面的基本形象是通过徐员外说出来的,“此处有座金山寺,是个名胜的所在,近来又修整得的十分华丽。寺内有一位长老,法号法海禅师,法力高强,能晓过去未来之事。[6]251”此处便将法海的特异能力道出。整篇小说的人物个性都变得很具人性化,法海将白蛇的真面目揭穿后,许仙害怕求法海救命,也只是让他暂留寺内,而许仙竟自愿拜他为师削发出家,法海并没有接受,只道“居士你尘缘未断,后会有期,不用披剃,暂居寺中就是了”[6]253,从矛盾上讲,也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一样,丈夫因为心怕请求支援,只是后来一番言语,许仙回心转意与妻子回家,而法海也只是叹气而已,“当日打发汉文回去后,知他在中途又被二蛇花言巧语迷惑,依旧相认,同回钱塘,不胜嗟叹”[6]264。

即使法海在这里并不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只是奉命行事,但他的行为却是为“情”所不能理解的,他本身没有表现出个人善恶,但在客观行为中成了拆散别人家庭的人。

(五)佛衣肉胎

故事发展到民国时期已经定型。这个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文本是张恨水的《白蛇传》和梦花馆主的《前后白蛇传》,此两作都是在前人拓展的基础上深入挖掘,正如《前后白蛇传》的出版说明中说道:“根据大量的口头传说和书面作品重新编纂的章回小说。作者在传说基础上添枝加蔓,横生枝叶,从而增添了内容的厚度和情节的趣味,使作品的可读性大大增强”[7]1。因文本篇幅扩成了长篇,法海在这两个文本中的出现率更高些,整体形象的填充更加丰富,其形象变化在《前后白蛇传》中尤为突出。而张恨水本中,因许仙的形象变化而使法海形象不再像以往的文本那样单调。法海的外在光环,仍然是佛门得道高僧,法术高强,但在慈悲为怀的说辞下,仍有一丝凡人的心性,并未完全超脱。

在民国这两个版本里,法海形象比之以前,已有较大变化。在情节上,他的推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佛门高僧,只为完成拆散许仙家庭、镇压白蛇的任务而存在,在他的心里还存在着比较浓厚的凡人情感,因而心思行为也比方成培《雷峰塔》中的法海复杂些。

1、公报私仇斗白蛇

在梦花馆主《前后白蛇传》里,法海的分量很重,除了第三十六到四十回合没有出现,从第三十一回开始到前传最后都一直出现,其实在开篇作者就已经指出法海和白蛇的前世恩怨:法海本是得道的蛤蟆精,他在一个月夜吐出自己的内丹舍利子,小白蛇看见便起了贪心,夺走了这颗舍利不管和尚死活,幸而他内功深厚只被打掉了五百年道行,却始终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白娘子和法海的恩怨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也因法海的行为“平日颇不正道,因此很看不起他”,由于白蛇的贪玩和贪心,将其与法海的关系弄得更加紧密复杂,尽管后来法海得道,获得佛祖认可,但他心中始终放不下当年白蛇对他的侮辱。

因为白蛇得罪过法海,法海在被佛祖派往人间宣扬佛法、查人间善恶期间中,知道白蛇与许仙结合违背“人妖殊途”的等级界限,便假公济私待机而动,进行他的报复计划。“恐有后患,不如先去引诱须先到此,指点迷途,拆散他们的孽缘。一来叫许仙皈依佛教,二来叫蛇妖知道我的利害。他若向我降伏我便和他销释前仇;如果他与我作对,自取罪孽,非但他怨不得我,就是金母也不能回护他”[7]146。他利用重修庙宇募化,派人找上许仙并在佛庙开光之日引入金山寺,提前让许仙了解自己妻子真面目。本来在这个故事里,白蛇是奉金母之命前往凡间报前世之恩,时限一到她自会回去继续修行登列仙班,这是命定好的。却是法海横加一脚,使得故事发展偏离了开始轨道,至少前面的“水漫”一节是因为法海的干预才发生的。

梦花馆主的文本中,主要以《前传》为参照本,共四十八回。为了能够整治白蛇以报前世之仇,就在许仙自愿入佛门以避开白蛇时,法海拒绝了他的请愿,“你与二妖孽缘未满,尚有数月夫妻情面,怎好出家”,“不防,你和她缘分未绝,必不加害。二妖罪犯弥天,你若不去,他要远遁高飞了。如今他已往武林,你可放心前去相会。倘有甚么说话,多推在老僧身上”[7]163。从中可以看出法海就是利用许仙对白蛇的恐惧,让他成为自己的帮手来对付白蛇,这有两方面的好处,一是白素贞遭到丈夫的背叛身心俱伤,二是让许仙有机会帮法海收了蛇妖。当许仙回心转意时,法海又召梦神变成白蛇惊吓许仙,好让许仙听命于他,拆散夫妻,还以白蛇水漫金山害死万万生灵为理由,将其收伏,并让许仙亲自动手了结这段孽缘。

2、推卸责任以收妖

张恨水文本第十二回<筑堤水斗>中,白素贞先礼后兵,法海却顽固执着而拒不放人,金山寺大殿前斗法,凭真本事法海根本斗不过白素贞,“白素贞将两把宝剑作了十字架,对法海道‘这也不过是如此,还有吗?’[2]109”随后法海招来伽蓝天兵助阵,白蛇才找来水族与他们相斗。从南极仙翁前来劝架并劝退众位仙家来看,可知法海的道理并不占上风。只是碍于法海的身份和责任,南极仙翁并没有站在白素贞这一边,算是中立态度。在此,法海形象,因白蛇和许仙情感的坚贞而弱化了文本中的破坏作用,减少了他的私人情感参杂,并没有显得比梦花馆主文本的形象更可恶,只是他的工具性特点更突出。

在张恨水和梦花馆主文本中,法海都将水漫金山的责任推卸给白素贞,“叫你丢了许仙,回山学道,你总是不听。今天前来,为金山老百姓报仇。[2]148”而在这场斗争中,白蛇早已两岸筑堤,未曾伤人,看来是法海为了收白素贞编的一个借口。梦花馆主文本中,第四十三回法海面对许仙的质问回答道:“你却有所不知。这是他自己不好。水漫金山,伤害无数生灵,犯了弥天大罪,因此天数难逃,注定收镇雷峰。待他大难完时,再可修炼,有出头日子,得成正果了。”许仙反驳他道:“水漫金山果是娘子不好,但我在镇江时,你为什么借着募化檀香,把我骗上金山的呢?后来水漫斗法,激成大祸,岂不是你开衅的么?”[7]205,这样说来法海也有罪过,可知法海狡黠之处。对于处理白蛇的事情,法海心里还是有些急躁,没有按部就班等待时机成熟,到时再收压雷峰塔下,而由于私人情感而横生出许多枝节,使得法海这一正义形象在读者的情感审美中渐变为反面人物,成为拆散幸福家庭的典型代表。

三 法海的结局

综合法海形象演变,其结局也应有所关注,而他的结局是与故事主旨联系在一起的,明确提到法海结局的文本并不多。而在张恨水的《白蛇传》里,收妖之后法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连他的结局也没有透露,也许是作者为了突出主人公刻意忽略了法海的结局。然而,就整个故事发展来说,法海的结局有以下三种:

(一)功德圆满

《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雷峰塔是为镇白蛇而建,是法海救世的物化表现,其最后结局故事中没有明确提出。在《雷峰塔奇传》和《前后白蛇传》里,法海奉佛旨将许仙白蛇二人度化上天,并一起回灵山复旨,暗含了他也功德圆满顺利登仙的结局。功德圆满的结局,让法海整个故事中的地位略显模糊,或许许他就是作为见证人来证明白蛇的知恩图报和有情有义。

(二)狼狈进蟹

方成培《雷峰塔传奇》里,法海强行拆散许仙和白娘子恩爱夫妻,惹来民怨惊动了天帝,“《雷峰塔传奇》一改过去道德正统思想,转而歌颂这场不被看好的爱情。法海由一个慈悲的和尚,逐渐演变成一个阴险残酷的封建统治者,成为封建势力的化身,为了维护封建礼教,不愿让白素贞和许仙享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施用种种压力迫害他们”[8]。天帝意欲惩戒,走投无路的法海只好躲到螃蟹肚子里,如此狼狈的逃亡样子正是人们对拆散幸福家庭的人的一种心理惩戒,反映了广大民众美好愿望的心理需求。

(三)模糊升天

《前后白蛇传》中,法海形象变化最大,可最后结果也是得道升天,完成了心性上的升华,既然这个文本有讽世之意,为何法海这个拆散家庭的对立面人物能够得道升天?虽然一开始法海的身份是如来佛祖派来人间传佛教、查善恶的使者,但他在完成使命期间,因个人恩怨而对白素贞夫妻横加干预,使得“水漫金山”,祸害生灵,到头来他将所有责任推给白蛇,在一般人的眼中至少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出家人慈悲为本的心怀,他的升天给了我们很多思考。

从这三种法海的结局中我们可以看出,法海在故事发展中显得越来越重要,从简单的收妖救人到后面个人情感渗透在内的收妖行动,他一直把故事的发展推向了高潮直到结尾。法海的这些结局或明或暗是有所指的,功德圆满表明他作为一个正义的代表是受到褒扬的,而进螃蟹肚子作为一种惩罚,是对法海不分善恶,固执的拆散恩爱夫妻的不满,带有讽世意味;得道升天作为一种褒奖,奖赏法海在人间救人除妖的功绩,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其实,在笔者看来法海是没有资格升天的,最后却登仙了,使得文本主旨有些模糊不清,它所暗示的又是什么?值得深思。

[1]明•洪楩.清平山堂话本•西湖三塔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张恨水.白蛇传[M].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

[3]冯梦龙.警世通言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

[4]陈云发.蛇妖•蛇精•蛇仙—试论白蛇形象从邪魅到人格美的升华[J].当代戏剧,1994,(5).

[5]金源.中国十大悲剧故事•雷峰塔[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6.

[6]玉山主人.雷峰塔奇传[M].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

[7]梦花馆主,朱树人标点.白蛇全传[M].长沙:岳麓书社,2004.

[8]姜川子.《白蛇传》人物形象浅析[J].学术探讨,2009(3).

[责任编辑姜仁达]

On the Transmutation of the character Fahai in Text Story of the" Legend of White Snake"

WEI Gang,KUANG Yan-yan,ZHANG Long-cheng
( College of Liberal Arts,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650500,China)

The spread of the legend of White Snake was still common nowadays and the content changes with time. Fahai is a crucial character in this legend. In the six major works about this legend, such as Qingpingshantang Huaben-----The Three Pagodas in the West Lake and the Legend of White Snake of Zhang Henshui,Fahai’s image embodies a clear transmutation with the plot development. The main transmutation contains a Taoist priest with a just cause subduing demons, a enlightened eminent monk saving the world of mortals, a Buddha with great jealousy showing crocodile tears, an irrelevant person to break up others, a mortal with a Buddha’s making up. He also has an ending of rounding it off, hiding in the crab when in a dilemma, going up to heaven vaguely.

the legend of White Snake;Fahai;transmutation of the character

I242

:A

:1008-9128(2014)03-0035-04

2013-07-10

魏刚(1989—),男,云南曲靖人,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叙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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