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侗族口承文化的范本

2014-09-26 14:51胡牧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文化精神

胡牧

摘要:广西三江县语委办主办的《侗文专刊》立足侗乡,将侗乡审美世界、侗族歌师歌手、侗歌侗文编创人员、原生性侗歌侗文化和侗文凝聚成侗族艺术生态审美场。自创刊以来,《侗文专刊》主要形成了侗文、汉文匹配侗歌以及“以歌为主、兼容并包”等特色,从而为侗歌研究、传承与保护以及为侗族艺术精神、侗族文化精神的传播和发扬提供了基础与平台。

关键词:《侗文专刊》;侗歌;侗文;刊物传承;文化精神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4)02-0123-06

近10多年来,中国少数民族艺术及其文化的保护传承已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我们在认识到其重要性后,学界也在不断探讨少数民族艺术以及少数民族文化利用、保护、传承的路子。其中,侗歌的保护与传承也进入了人们视野,如张泽忠、韦芳2位学者在其《侗歌艺术传承研究》一书中对侗歌传承方式以及传承方式在“转型期”的衍变、歌师精神的移位等热点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属于侗歌及侗歌传承研究较新的系统性研究成果。民间歌师传承、博物馆传承、学校传承等已是大家公认的传承方式和路径,对应于《侗文专刊》,笔者在此文提出侗歌的“刊物传承”这一概念,是源于对《侗文专刊》价值的发现和发掘,也源于保护侗歌这一活态艺术的应然要求。笔者在这个意义上提及的“刊物”不是指一般的刊物,而是指针对某一具体非物质文化遗产对象而进行传承保护的刊物。这样的刊物由于担当着传承民族文化的重任,主题比较集中,风格比较凸显,一般不用作商业性传播和流通,也无盈利的欲求,而是用于同行之间的交流和传播,旨归在保护与传承侗歌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相比于其它商业性媒体刊物而言,《侗文专刊》显得清贫和寂寞,更显得有些边缘化。

边缘化有时恰恰利于自己思考和做好本职的事,从而凸显出自身价值和意义。笔者自2013起开始关注侗族河歌(又称为“河边情歌”,侗语称“嘎孖”,即Kgal Nyal)这一小歌歌种的保护与传承,笔者当时为这项研究急需收集到一些侗族河歌文本,除了从当地歌师那收集到一些河歌的活态文本外,还想从一些书籍刊物上收集到河歌文本。然而,笔者查找登载得有河歌的刊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着落以致“两手空空”,后经侗族的吴平欢同学给我说《侗文专刊》上登载了一些河歌作品,顿时发现了“新大陆”,遂开始关注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语委办(现叫民语局)主办的《侗文专刊》。后经了解,《侗文专刊》1989年创刊,业已走过24个年头了。任何一个事物长期存在必有其存在的价值及其发展的经验,从而也具有了让人对之进行研究的基础。遗憾的是,目前,《侗文专刊》在学术界至少在侗学界还没引起关注和研究。笔者在此对这份刊物的内容和特色进行简要评说,提出刊物传承的价值意义,以抛砖引玉,引起学界同仁对这类刊物及刊物传承的关注和重视。

一、《侗文专刊》的内容及特点

(一)侗歌与侗文、汉文的融合

侗歌,尤其是南侗侗歌,本身就是用侗语来吟唱。只有侗语才能唱出侗歌的神韵;只有用侗语,才能唱出侗语独特的音韵和艺术感染力。这点,在侗族河歌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目前,“保护侗语就是保护侗歌”是一个深入人心的理念。该理念在《侗文专刊》上曾有一些专文探讨过,如吴培安《侗文在侗族音乐文化的影响之我见》(《侗文专刊》2008年1-2)等。这个理念揭示了侗语与侗歌的生态关系和辩证关系。正是基于对侗语与侗歌深层关系的理解和认识,《侗文专刊》刊载的每一首侗歌才保留了原汁原味的侗文并在翻译中都“采用了侗文符号对照的方法,很大程度上有效地准确保持和把握了侗歌歌词的文化内在规律”[1]。这是难能可贵的,也是编辑们的明智之举。此举尊重了这样一个事实——南部侗族地区的侗歌是用侗语唱出来的,侗语尽显侗歌神韵。侗族河歌尤其如此。众所周知,侗歌饱含着侗族生活方式的历史积淀,同时又是今天侗族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是侗族文化的“招牌”。保护侗歌是与保护侗语同步的,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当我们说要保护侗文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说要保护我们的侗歌以及侗族文化。侗歌是侗文化的载体,侗文更是侗文化的载体,侗文化是侗歌和侗文的土壤和生境。保护侗歌除了收集整理侗歌歌本和翻译整理侗歌歌本以外,还得保护侗语。可以说,保护侗语就是保护侗歌的根本措施。《侗文专刊》登载配有侗文、汉文的侗歌,是保护侗文化和侗歌艺术的题中应有之义,是传承、保护侗歌和侗文化的重要阵地。因为口头文本的传承最终离不开用文字的形式来固化记忆,来传承口头文本。所以,保护侗语侗文是保护侗歌的关键。

以登载有侗歌的《侗文专刊》为阵地,传播和保护侗歌,涉及到侗歌展示与保护的若干问题。读者想看什么?刊物将呈现给读者哪些内容?读者有哪些阶层?刊物的功能和定位是什么?刊物的发展前景是什么?如何保持侗歌的原生态性,如何及时抢救那些有价值的处于边缘的侗歌以及传承侗歌等,是目前《侗文专刊》主编和编辑们考虑到的问题。笔者认为,目前《侗文专刊》的读者主要有三部分:一是爱好侗歌的侗族人;二是对侗歌感兴趣的非侗族人;三是研究侗歌的研究者。这里面涉及到读者的分层和分类,也推导出《侗文专刊》的价值与功能主要存在于3个方面:一是作为侗族大众读者的阅读刊物,让他们了解侗歌和侗文化;二是满足对侗歌感兴趣的人的精神需求和阅读需求;三是为侗歌研究者提供资源和便利。这3个方面价值与功能最终都凝结成对侗歌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利用、保护与传承。就目前而言,《侗文专刊》在侗歌与侗文融合的同时,也刊载了介绍侗族文化知识的一些文章。

(二)以歌为主,取材广泛,兼收并蓄、兼容并包

1.以歌为主,是因为侗乡是歌海。《侗文专刊》之所以要以刊载侗歌为主,是有特殊的侗文化背景的。侗族是一个酷爱唱歌的民族。侗歌承载了侗语和侗族文化,比如流传在侗族民间有一首《老人歌》[2]这样唱到:

我们留恋年轻的时代,

我们羡慕你们的青春,

年老了也要唱歌哟,

一直唱到尸骨变成灰烬。

不种田地就无法把命来养活。

不唱山歌日子怎么过?

饭养身子歌养心哟,

活路要做也要唱山歌。

可见,唱歌是侗族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是侗族人的一种“精神需要”,即“一种自由的需要”[3]。所以,侗乡是“歌的海洋”,歌在侗族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这就构成了侗乡美的生境。“侗族的生境是美的,形成了审美世界,侗族的生存是审美的,构成了审美人生;这‘两面的对生,促进了‘一体的生态审美化”[4]。这一切“美”都因为有了“歌”,歌满人生,诗意无限。《侗文专刊》朝向民间“歌海”,办刊20多年来登载了不少侗歌,好评如潮。如同“真诗在民间”一样,好歌也在民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的《观书有感》),正是侗乡的“歌海”和歌的美场给了《侗文专刊》无尽的“源头活水”。侗歌是一泓永不干枯的生命之泉,是侗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命常青树。《侗文专刊》上登载的侗歌不仅是人们学侗文的好素材,它们还是侗歌研究的重要资料。只要有读者看,有学者研究,侗歌的利用、保护与传承就有前景。不断将侗歌从原产地收集整理出来,是侗歌保护的一条生态规律。当然了要使《侗文专刊》长期有鲜活的侗歌等材料可采集,还得保护好侗乡“文化生境”,因为“文化生境”是孕育侗歌的生境,“活着的民俗活动是民族民间文化传承的根本”“要保护和传承好各个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最关键的一条,是首先要保证这些文化艺术有好的赖以生长发育的土壤和环境”[5]。《侗文专刊》以自己从民间“田野”采集侗歌的实践再次证明了活态的民族文化环境的极端重要性。正因为侗乡是歌海,民族艺术孕育的生境良好,《侗文专刊》才能持续不断地登载出侗味十足的好歌。假若侗乡文化生境被破坏了,《侗文专刊》也不会登载这么多侗味十足的好歌了。正如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2.取材广泛,兼收并蓄、兼容并包,是因为侗文化丰富多彩。除了主要登载侗歌外,《侗文专刊》之所以内容显杂,一方面源于办刊者的理念,办刊理念源于刊物定位。编创者们在理念上认为这本刊物应该在内容上兼容并蓄,题材宽泛一点;另一方面他们考虑到了读者的广泛性,但“宽泛”不是“泛泛”,而是在突出主题的前提下“宽”。《 侗文专刊》在选材上主题突出,以刊载侗歌为主,同时刊载内容以“杂”为其显要特点,但不是杂乱无章,而是着眼于侗族文艺和侗族文化的丰富多样,是为了调动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田野访谈中,《侗文专刊》主编吴美莲女士介绍道:“《侗文专刊》不设固定栏目,根据来稿情况选稿,只要稿件健康向上的,我们都想办法用。”于是,翻开《侗文专刊》,我们发现这本刊物以刊载侗歌为主,我们即使把它叫做“侗歌专刊”也恰当。这是因为侗歌是侗文化的集中代表,侗歌更容易引起侗族人的阅读兴趣和侗族人的文化认同。我们可以看到上面刊载了各种侗歌,有传统的侗歌,有反映三江县县庆、宣传计划生育政策、歌颂新生活的新侗歌,贴近时代。此外,这本刊物上还登载了一些科普小文章以及介绍侗族文化知识的小文章,很贴近大众读者。在刊物之外,围绕《侗文专刊》以及利用、传承和保护侗文侗歌这一宗旨,该刊主要编创人员还积极组织开展与报道了一系列传承侗文侗歌的活动,如举办“梅林首届侗文侗歌培训班”(三江县民族局、三江县民语局主办)“同乐七团村侗文侗歌培训班”(三江县民语委主办)等,这些活动实际上标举了《侗文专刊》对侗乡侗歌“文化生境”保护的重视,其重视对侗族普通群众(文化持有者)进行侗文侗歌培训的举措可圈可点,有较强的示范价值和推广价值。

二、强调刊物传承,是源于保护侗歌的现实需要

在过去,少数民族民歌都是即兴演唱、随口唱出的,属于一种口头文本,带有较强的 “一次性”和“建构性”。如何将这些口传文本记录下来并传播开去,离不开刊物及刊物传承。就目前笔者对侗族河歌的收集和关注而言,暂时发现唯一一本登载侗族河边情歌的《侗文专刊》,登载了各种各样的侗歌,包括琵琶歌、河边情歌等。随着全球化与现代性在地球村各个角落的渗入,孕育侗歌的文化生态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侗乡广大青年要么外出求学,要么外出打工,这一方面造成了侗歌传承的危机;另一方面,这些外出的人势必带回一些现代观念与侗乡文化传统发生激烈碰撞。这种“碰撞”说到底是“现代”与“传统”的碰撞。当下,在侗乡,学侗歌、传侗歌、爱侗歌的人在呈下降趋势,侗歌“口传心授”的方式日渐式微,侗歌在年轻一代侗人中产生了传承断裂危机或者说是传承危机,侗歌等民族艺术和民族文化潜藏着失传的危机绝非危言耸听。为此,侗歌的传承与保护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单一依靠广大歌师和歌手及其民间保存的歌本了,再也不能只依靠师徒间“口传心授”的方式了。况且,歌本不容易长久保存,还容易丢失和损坏。在田野调查中,一些老歌师拿出自己的歌本呈献给笔者看时,发现有些歌本已经破损不堪、字迹模糊难认了。在过去,侗族河歌歌师都保存有河歌歌本,而且还是歌师们用毛笔、钢笔亲手抄写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手抄本的纸张很多已被腐蚀或者破损不堪,甚至一些歌本在火灾中付之一炬,或者歌本在主人搬家的时候不慎丢失,或者在歌师去世之后,他的歌本不被后人重视而丢失,种种原因使得歌师的手抄本极易损坏和丢失,不利于侗歌的长久传播。笔者在贵州黎平县龙额的田野调查中看到了龙额河歌歌师石峰先生的河歌手抄本《侗族河边情歌(上下卷)》,该手抄本全是用汉字记侗音的方式记录下来的,它凝聚了石峰歌师多年的心血,但由于该歌本还未有翻译成汉语的版本,所以暂时还不能在更广的受众中传播。毕竟,不懂侗文侗音的人看不懂此歌本。好在石峰先生把这些河歌精准地翻译成了汉语,当然也保留了侗文,颇得河歌神韵。侗歌要进入更多人的视野,要进入学术界的视野,必须把它翻译成汉文才行。在这方面,《侗文专刊》开了好头,在上面登载的每一首侗歌包括河歌,都是侗文配汉语翻译,充分满足了侗族“文化持有者”的阅读口味和不懂侗文的人的阅读需要。我们若把20多年来登载在《侗文专刊》上的侗歌聚集起来,已是一个丰富的侗歌仓库了。因此,这种刊物可以作为侗文侗歌学习的教材和必备参考资料。近些年来,相关部门和人士在贵州省侗族地区较好地推行了侗歌进校园、侗歌进课堂等措施和活动,把以侗歌为主的侗族文化编入教材在本民族的中小学生中进行传播,不失为利用、保护与传承侗文化的根本之举。在此举措中,《侗文专刊》不失为侗歌侗文校园传承的重要教材和重要资料。所以,侗歌的传承和保护需要拓宽渠道,《侗文专刊》及时把原生性的侗歌收集、翻译、登载出来,是挽救侗歌危机的需要,是扩大侗歌传承、保护途径的现实需要。

三、《侗文专刊》的价值意义

(一)《侗文专刊》蕴含着编创人员可贵的田野考察意识

侗歌的活态性、口承性决定了编创人员的田野考察意识。《侗文专刊》最为可贵的是,刊登的民歌来自田野的第一手资料,属于口传文本。于是这份刊物对于抢救濒临消失的侗歌文本起了很大作用,合规律合目的。就侗族河歌而言,它是一种天成的田野艺术,蕴含着侗族的审美天性和生活态度,这种审美天性主要表现在侗族对鼓楼、风雨桥和侗歌等艺术的造诣上。目前绝大多数河歌都是存活于民间歌师歌手记忆里的,我们若不把田野工作做扎实,无法获得经典的河歌文本。我们知道,侗族是“歌的海洋”,侗歌种类丰富,传承久远。许多侗歌迄今为止还保存在民间歌师歌手那,呈“活态”,就侗族河歌而言,受种种条件限制,学界和“文化持有者”们还未来得及把它们整理出版出来,这些侗歌艺术因此面临着失传的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侗文专刊》从1989年创刊以来一直致力于侗文和侗歌的收集整理工作,刊载的几乎全为从侗乡搜集整理出来的第一手民歌资料,殊为宝贵,为侗歌的利用、保护、传播和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编创人员可贵的田野考察意识形塑了他们严谨求实的传承精神。他们立足侗乡及侗歌的文化生境,把侗歌、侗文当作一种文化来审视和整理,然后选登出部分精粹侗歌。

(二)它包含着编创人员可贵的传承意识

民歌的生态离不开有效传承,传承离不开有效推广。侗族的文化持有者们记忆、保存了那么多活态民歌,我们如果不以文字的形式把这些歌记载下来,侗歌无疑会随着个体生命的逝去而失传。为此,编创人员立足实地收集、整理、翻译侗歌,充分凸显了“传承”的要义。“传承”的主题是《侗文专刊》的题中应有之义,所以《侗文专刊》具有可贵的传承意识,一直坚守在侗歌等侗族艺术传承保护的战线上。要使侗歌和侗文更为广泛而有效地传播和传承,离不开侗歌的侗语记载和把侗文翻译成汉文。这是我们在田野考察收集侗歌基础上接着要做的工作。本来,就传承意识的具体体现而言,每一期《侗文专刊》都凝聚了编者和作者两个艰苦的劳动过程,一是下到“田野”民间去采集侗歌、记录侗歌的艰苦劳动过程。二是回来翻译整理侗歌并把它们登载出来的艰苦劳动过程。此外,他们将收集到的原生性侗歌用侗文、汉文翻译整理出来也是其传承意识的集中体现。由此可见,每一期《侗文专刊》出版,都凝聚了整个团队人员的心血和智慧。

(三)它凝聚着编创人员可贵的团队精神

这里提到的“团队精神”是指《侗文专刊》同仁们善于团结一大批民间歌手、歌师,并紧紧依靠他们进行一系列采歌、录歌、翻译歌等生态活动。本文提及,《侗文专刊》登载内容全部来自于“田野”,是第一手的资料,很宝贵。不管哪个时候,侗文、侗歌的传播、传承最关键最核心的因素都是“人”。搜集、整理、登载侗歌、侗文除了主体自身才情、兴趣之外,是需要主体坚韧意志和责任心、责任感,更需要大家的齐心协力、团结协作。正因为有了团队精神,有了共同的事业目标,编创人员、广大歌手、歌师、侗歌爱好者才以《侗文专刊》为中心,开展一系列侗歌收集、侗歌培训、侗歌翻译等工作。其实,侗族本身就是一个团结互助的民族。《侗文专刊》凝聚了这么一批干实事的人,彰显出团结协作精神,这就自然涉及到侗族深厚的艺术精神和文化精神。

(四)它蕴含着深厚的侗族艺术精神和文化精神

侗族艺术精神和文化精神简要概括就是“歌养心”的精神,它关联着侗族的审美艺术化生存,进而衍化成具有代表性的“歌师精神”,歌师精神就是侗族艺术精神和文化精神的集中概括。这也是侗族热心公益事业的古朴民风的体现。“歌师精神,实际上是一种‘生命在场的精神,具体表现就是一种刻苦钻研、责无旁贷和无私付出生命能量的精神”[6]。也就是说,传承和保护侗文、侗歌离不开人的奉献精神、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精神,还要有甘于寂寞和清贫的定力,在《侗文专刊》的所有编创者及其他参与者中都蕴含着、体现着这种可贵精神,这是侗族歌师精神的当代延续。

在这样的精神烛照下,《侗文专刊》编创者们为了搜集侗歌,了解侗文化,进行了扎实的田野工作。许多年来,主编吴美莲女士和同事们踏遍了三江县侗乡的山山水水,发现侗乡、侗文这片风景“独好”,化田野工作的“苦”为翻译整理侗歌的“甜”。就跟原来侗族的生活态度一样,因为有了侗歌,“有吃无吃唱歌先”,再苦的生活也不觉得苦了,反而觉得甜了。这是侗歌对侗族人的心灵滋养,也是侗歌对编创者们的心灵滋养。

前已提及,《侗文专刊》编创人员以刊物为阵地,团结了一大批对侗语文事业、侗歌事业热心的同仁,这其中包括了广大侗歌歌手、侗歌歌师、教师、退休干部等人,他们中有的人尽管有着繁重的工作任务,如在贵州从江县任教的罗岚老师,依旧挤时间从事侗语文和侗歌传播的公益事业;他们中有的人尽管已经退休,如三江县侗歌歌师林茂盛,依旧热爱着侗歌的收集和翻译整理等工作,并常常给《侗文专刊》投稿,支持着这份刊物的发展,继续发挥着余热。这其中,既有刊物主编吴美莲女士对相关活动的精心组织,也有团队成员的互相配合;这其中,既有他们对侗语文事业和侗歌的天然热爱,也有他们对侗语文事业、侗歌事业的责任心。这其中,一以贯之着一种侗族精神,这种侗族精神主要分形为两方面内涵,一是侗族同胞“年老了也要唱歌哟……不唱山歌日子怎么过?饭养身子歌养心哟,活路要做也要唱山歌”。(《老人歌》)的艺术精神;二是他们热心公益事业的民族精神。这两方面精神内涵整生为侗族的民族性格和文化精神,形塑了他们良好的艺术修为和对民族艺术、民族文化强烈的兴趣和责任感以及他们受侗歌滋养形成的美好心灵世界。凭借着这种“精神”和干劲,如今,我们可以说,《侗文专刊》以其丰富的内容、鲜明的办刊特色、长久的人文积淀对于侗语文、侗歌和侗文化的传播确实功不可没!这份刊物是我国侗语文传播、侗歌和侗文化传播的一个阵地、一面旗帜!

(五)《侗文专刊》为侗歌学术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本

登载在刊物上的侗歌需要学人们解读和阐释它蕴涵的文化,才能使蕴涵其中的审美价值和文化价值显现出来,这就需要学人对刊物上的侗歌进行学术研究。《侗文专刊》正为侗歌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本。侗歌研究离不开研究者对侗歌文本的研究,研究主体只有在品读了一定量的民歌文本后,才能对民歌的审美风格、文化蕴含做评述、下结论。同时,研究侗歌也是利用、传承、保护侗歌的一项工作。

四、余论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的时代语境下,笔者阐述了《侗文专刊》的内容特色及其在侗歌侗文传承与保护中的价值意义,揭示出《侗文专刊》将侗文与汉语翻译较好结合起来的价值意义在于它有效扩大了侗文侗歌受众群体,保持了侗歌的文化根性,遵从了将侗歌从“田野”收集整理出来、保留侗文、译成汉文的生态规律。以《侗文专刊》为阵地,编创人员们发现、团结了一大批侗歌歌手和歌师,开展了一系列侗歌侗文培训活动以及采风活动等,促进了侗歌的活态传承、可持续传承、多样化传承。

本文最后必须辩证提及的是,侗歌这种活态艺术,既不是书面诗歌,也不局限于登载出来的这些文本,而是水乳交融地契合在侗族独特的文化传统、生活习俗和文化惯习中的。《侗文专刊》只是在侗歌的传播传承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但它刊载出来的侗歌暂时脱离了侗歌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和民间语境,实际上把侗歌由口头文学的活态形式变成了民间书面文学的形式,即文本的形式,难免遮蔽了侗歌的演唱性、仪式性、生活性和民俗性等功能性特征和文化特征。所以,侗歌保护与传承还得重视“田野”本身,特别是要重视田野中那些与侗歌有关的习俗以及歌师等。同时,笔者看到《侗文专刊》登载的几乎都是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的侗歌,其实,如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该刊应该烛照整个侗族地区的侗歌,比如贵州侗歌、湖南侗歌等,这样,刊物上的侗歌才能反映出侗歌的全貌和复杂多样性。

进言之,就《侗文专刊》利用、保护与传承侗歌的共同体来说,它的范围不应该局限于广西,这一点吴美莲女士也意识到,她希望湘、黔、桂三省共同办好《侗文专刊》的设想无疑对激活刊物的活力、扩大刊物影响、整合传承与保护侗歌的力量等具有积极意义,这十分值得我们进一步延伸讨论。但不管怎么说,刊物传承由于不断有刊物印刷出版,使侗歌的传承与保护呈现动态,容易捕捉到侗乡在新时代的新鲜文化元素,引起人的阅读兴趣,而且更为重要的,刊物传承避免了一些活态侗歌的消失,还有利于吸引、培养一大批关注、支持该刊物的作者和读者加盟进来,使得侗歌的传承和研究后继有人。这些举措和实践以及办好《侗文专刊》,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

参考文献:

[1] 吴培安.论侗文在侗族音乐文化传承的作用[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2):47.

[2] 徐桂兰.广西风俗[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1994:67.

[3] 李启军.文艺活动:与“美的规律”相伴而行[J].社会科学家,2003(5):139.

[4] 袁鼎生.超循环:生态方法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512.

[5] 杨福泉.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新论[J].云南社会科学,2007(6):26.

[6] 张泽忠,韦芳.侗歌艺术传承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183.

[责任编辑:梁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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