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达人 为踏足现实世界做好准备

本刊编辑部

编者按：香港中文大学是香港乃至亚洲首屈一指的研究型综合大学之一，学校旨在培育既具专精知识又有处世智慧的人才。每年开学之际，香港中文大学都要举行开学典礼。 2010年7月出任香港中文大学第七任校长后，沈祖尧每年都会发表开学致辞。在致辞中，沈祖尧讲到新生入学后要着手训练和改变自己，而非待毕业后才开始，鼓励学生过俭朴、谦卑和高尚的生活，丰富大学生活，创造不一样的未来。文章摘编自香港中文大学网站公布的演辞稿，整合编辑了沈祖尧于2011年、2012年、2013年在开学典礼上的致辞，标题系本刊所加。

首先，欢迎各位来到香港中文大学。选择在这儿展开大学校园生活，修读自选的课程，加入心仪的书院，这些大抵是你人生中头一回做的重要决定。我想告诉你们，这些决定做得非常精彩。在这儿，你将探求新知（无论是普通常识还是专业知识）；学习社交技巧，由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蜕变成为足可肩负一己生命重任的成年人。但是，各位刚踏入大学门槛的年轻人，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要做的远不止于此。

一、要理解生而为人的权利，

更要懂得身为地球公民的责任

我们的世界已和昔日不一样了。一个国家的财政动荡足以左右四方各国的经济生态；一个国家所排放的二氧化碳足以影响全球气候，从而祸及邻国的植物和牲畜；一个城市爆发的传染疫症，短短数天便可扩散至多国，甚至渡洋越洲。凡此种种，都令我们明白和省察到：我们正生活在地球村里。

世界虽小，人与人之间却有云泥之别。全世界过半财富落在2%的人口手中：源于西方的工业化，在两个世纪内扩展至全球，导致部分人收入骤增，造成贫富悬殊。不过，这问题数十年前还未至如此恶劣。今日，手提电话、互联网、维基、面书等，使得沟通联络、取用信息都只是弹指间事，世上已没有私隐秘密可言了。

话得说回来，世界似乎是比以前──譬如100年前──变得更好了。尽管人们的收入、财富分布极度不均，但寿命的长短差异却在缩小。天花绝迹、小儿麻痹症衰微、卫生改善，我们（包括非洲和南亚的人）都活得更长寿。还有，更多人有能力上学，文盲人口减少。随着教育水平的提升，我们自然期望有更好的工作、更好的生活。然而，这并非理所当然。在我们那一代，可接受大学教育的中学毕业生只有4%，今日是40%。然而，目前提供给年轻人的工作机会和事业前景看起来却变得更黯淡。总而言之，世界是变了，而且变得愈加急剧。我们应怎样回应呢？

在这个互倚互助、唇齿相依的世界，我们要理解生而为人的权利，更要懂得身为地球公民的责任。在香港中文大学，我们有独特的书院制、有通识教育带给你广阔的视野，让你认识世界和人类的文明；我们有完备整全的社会服务和活动，为大家提供广泛的机会，让你投身其中，学习和体味人世的甜酸苦乐。我鼓励大家多参与这些活动，不是为了争取学分，或者增厚履历，而是为了窥悉人间实况，预早认知校园以外、大家日后面对的现实世界。

哈坎·奥尔蒂奈（Hakan Altinay）在他的《全球公民》（Global Civics）一书中说：“如果21世纪的大学没有为学生提供机会和工具，让他们讨论和认识一己对人类同胞的责任，确立指南针，以在日后领导他们在全球相牵相连的怒海上航行，那便辜负了大学的使命。”我想加上一句：“如果大学生在离开校门时还没有省察到自己对他人和整个世界既有权利，又有义务，那么，他们便辜负了在求学阶段修己达人、为踏足现实世界作好准备的机会。”

各位中大同学、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请向世界张开你的心目，和我们一起了解地球面临的问题，尝试把地球变得更美好。例如，了解非洲艾滋村的赤贫、照顾四川地震灾民、体验香港新移民的生活，以及帮助香港的少数族群等。请大家参加我们的服务计划，体验这一切。透过讲座及工作坊，我们将深入讨论世界性议题及人类价值，也会在校园实践社会责任。我衷心希望在这些活动中见到你们。

二、过俭朴、谦卑和高尚的生活

在2011年毕业礼的致辞（我对毕业同学的临别赠言）中，我勉励毕业生要过俭朴、谦卑和高尚的生活，这些我本以为是平常不过的事。该致辞不足200字，不消4分钟便读毕，但出乎意料的是，文章在网上广泛流传，受到百万计本地和内地学生追读。

之后，我再反思自己，发现毕业后要过这样的生活绝非易事。在竞争剧烈的世界中，成功往往是以名利来判断的，成就则是视乎居所和座驾的大小。要过俭朴、谦卑和高尚的生活，真是谈何容易。因此，今天我吁请中大的新生，入学后便要着手训练及改变自己，而非待毕业后才开始。

我希望大家在大学校园过俭朴的生活，明白快乐并非建基于物质和金钱上。当你体会到俭朴生活可以很幸福时，你便是一个快乐的人。你能够早起床半小时步行上课，舍弃乘坐校巴吗？步行下山可以作为晨运，节省能源，同时可减少大学的碳审计数据。你可以至少每周吃素一次吗？我在数月前开始这样做，至今感觉很好。这对个人健康和环境均有好处。你可以在晚间关掉空调，只打开窗户吗？中大拥有全港最优美的校园，不时有沁凉海风带来清新空气。你可否对你的手机不离不弃，即使最新款的iPhone甚具型格而且有多种颜色可供选择？

我希望大家在求学时期已能过高尚生活：公平待人、诚实、维护公义。要尊重自己，不要在功课和小组习作中作弊或抄快捷方式。与同学分享你所学所懂，我可以告诉你，要将知识融会贯通化成智能，最佳方法就是与他人分享。尊重校园里的不同文化——我们的同学同辈之间有不同背景、信仰和生活模式的人——多元文化和多元种族的校园，是充实自我的最佳环境。即使在校园也要诚实守信和维护公义，这亦是大学的价值，有赖大家共同守护。在外界的诱惑尚未大至不能抗拒时，现在是最好时机，学习坚守这些人文价值而免于妥协。

我希望你们能过谦卑的生活，如仆人般有服务别人的谦卑心怀，就让我们从大学生活开始，帮助身体有缺陷的同学、书院里对香港不太熟悉的邻舍和室友，服务社会，参与体验式学习活动。书院和大学博群计划提供了很多服务的机会，要时刻不忘为社会、国家以至全人类出力。我希望你们帮助有需要者，而非只着眼学业成绩。endprint

各位，大学的成功不能以所筹得的款额来定夺，不能以排名来衡量，更不能以毕业生的收入来计算，而是在于能否帮助大家培养高尚情操，学会心存谦卑，过俭朴却快乐的生活。

三、丰富大学生活，创造不一样的未来

几个礼拜前，我在网志中说，校园中流传着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大学生从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次公开考试，身经百战，最终获得入读大学的资格。因此，校园里就盛行一种观念，认为大学生活是时候喘一口气，放松一下，好好玩一下了。他/她应该选一些可轻松过关、容易取得高分的科目，在大学的这几年好好享受，晚上在书院宿舍开开派对，为办学生活动开开会，通宵达旦，在所不计。如果还有空余时间的话，最好找份兼职工作，确保自己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对此，我另有看法。如果你选择在未来三、四年“放轻松”“过好日子”和“舍难取易”，你的大学生活就白过了。以下我提出几件事，如果你肯尝试去做，你的大学生活会更丰盛，你的未来会不一样。

第一，每个月读一本书，一本与你的主修科目无关、与你的专业无关的书，一本读完也不会拉高你的GPA分数的书。任何题材的书你都应该读。读一本历史书吧，我们所有人都要从错误中汲取教训；读一本关于世界局势的书吧，地球只不过是一个小村落而已；读一本心理学的书吧，人心这本大书要难读得多；读关于人类文明的书，读摄影的书，什么书都去读一读，用什么语言写的书都去读一读。这样，你的生命会更丰盛。从本学年起，我们的图书馆24小时开放，好好利用它。

第二，每年至少认识一位来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朋友。你的班级或者书院中有国际生、内地生，你应该认识他们，跟他们交朋友：带他们去一家好的中菜馆或者你家吃一顿晚饭，然后看一场音乐会；带他们去行山、游览香港、逛香港历史博物馆，向他们介绍香港的文化和社会。反过来，请他们与你分享他们国家或地区的文化和历史、他们引以为傲的事物和面对的问题；尝试学习他们的语言，如韩文、日文、西班牙文、德文、英文等，或者教他们讲广东话。他们会告诉你，广东话很难学，他们的语言容易很多。

第三，在书院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你是寄宿生还是走读生，都不要错过与书院同学一同生活和享受生命的机会。我觉得大家至少应该参加一次他们的服务之旅；学习团队的工作方式，这个团队由不同背景的人组成，成员是不计较个人利益的男女，大家不会互相竞争。在你未来人生中，说不定这个团队会帮你一把，没有人说得准，对吧？在书院里，你会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接受我的建议，毕业前就会读完三、四十本书，会了解三、四种不同文化，会讲几种语言，对世界事务也开始有所了解。你会喜欢与人合作，而不是你争我夺。你的世界会更广阔，而不只局限在维多利亚港两岸。你会更懂得待人接物，更擅于随机应变，人缘也更好，每个人都乐于和你交朋友。未来发展事业时，你会更有本钱遨游四海。在世界任何地方你都能找到工作、发展事业和建立家庭。

各位，我上述所说的几件事，如果你能认真去做，你的大学生活不但不会浪费，还会是你成长过程中最无法忘怀的岁月。

最后，我将引用一段林语堂解释《礼记·大学》章句的一段作结：高等教育的目标在于保存人高尚的品格，在于赋予人民新的生命，在于达到完美之境。知道止于完美的境界之后，对人生才会有固定的宗旨。对人生有了固定的宗旨，才能得到心境的宁静。得到心境的宁静之后，才能安然自处。能安然自处，才能用心思考。能思考，才能有所知。物体的组织是由基础及高层所构成的，而每件事务的演变也是有其开始，有其终结的。因此，了解事物的正常关联的顺序，乃是智能之始。

编辑 吴婷 郝星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