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北方的时期》中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

2015-02-28 02:15
新疆职业大学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穆斯塔法苏丹英国人

叶 婷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移居北方的时期》中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

叶 婷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分析了《移居北方的时期》中穆斯塔法的悲剧实质,认为其悲剧主要体现在殖民主义背景下他的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既与祖国苏丹的人们格格不入,又与英国人民隔着深刻的国家被殖民之恨与种族歧视之辱,故而不能真正融入英国,是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导致了穆斯塔法的精神极度痛苦,灵魂失去皈依之所。

移居北方的时期;文化身份;双重失落

《移居北方的时期》是苏丹当代著名作家塔依布•萨利赫的一部小说。小说一出版即受到阿拉伯和世界文坛的注目,已被译成英、法、德、意、俄、西、日等国文字。小说讲述的是苏丹人穆斯塔法传奇的一生:他在英国的特殊经历,最后回到苏丹尼罗河畔的一个小村庄并淹死于尼罗河水的泛滥。这是悲剧的一生。显而易见,穆斯塔法的悲剧在于他的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他既与苏丹人格格不入,无法在苏丹部落中安度余生,又无法在异国心安理得地生活,北方固不是他的家乡,而南归又虽不是客子却胜似外乡人,一句话,他在世界上找不到他的生存家园,也找不到灵魂的栖息地,他是孤魂野鬼,是时代的畸形儿。

一、伦敦人?

小说主人公穆斯塔法与英国有着不解之缘,有着数不清理还乱的关系。他的一生与英国纠缠不清。穆斯塔法是苏丹留学英国的知识分子之一,并且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十二岁就离开故乡苏丹喀土穆前往开罗学习,十五岁就来到英国求学。在英国生活了多年,并在英国工作结婚。他一生中的大部分年华都是在英国度过的。他所接受的教育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方式都是英国式的,然而他却不是英国人,因为他的骨子里流的是苏丹的血液,他的爱国之心从未泯灭,反而在异国他乡更加炽烈。

穆斯塔法从未真正融入到英国这个国度,被英国人真正接受。他独独征服不了他忠爱的英国女子菁,仅仅因为他是非洲人,而菁则是众多英国人的代表,他们不可能接纳这个非洲地区的闯入者。小说中的女人无疑是一座城——伦敦的象征。无数青年女子拜倒在穆斯塔法的脚下,她们狂热地痴情地爱着他,而他则可以玩弄许多女子,在众多女子之间游刃有余,甚至可以与英国女子结婚,“和英国女人结婚的第一个苏丹人就是穆斯塔法•赛义德,而且也是和欧洲女人第一个结婚的苏丹人。”[1]48但是对于他真正喜爱的女子菁,却是无法真正驾驭。他不得不极为挫败地承认:“我爱她,但我不能驾驭她。”[1]138穆斯塔法自己也看得明白透彻:“我是来自南方的入侵者,这里是冰雪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上,我毫无生还之望。”[1]142在这里穆斯塔法与女人的关系其实是一种隐喻一种象征:尽管穆斯塔法在英国如鱼得水,如日中天,是英国人的宠儿,在上层阶级人士中如鱼得水,在专业上才华横溢备受人们推崇。但是英国人对他依然是鄙视的。因为他是非洲人。穆斯塔法从未真正地赢得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有的只是对他的猎奇心理。这就是本质。

穆斯塔法实施了令人惊骇而又怪异的复仇行为。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座城,他的复仇就表现在他与女人的交往中,他杀死了两个姑娘,残害了一个已婚妇女,葬送了他的妻子,在众人眼中他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自私自利的家伙。穆斯塔法是生于苏丹喀土穆的,英国殖民主义者的侵略使穆斯塔法和他祖国的人民蒙受了耻辱。对于英国人民强加给苏丹的侵略,穆斯塔法以玩弄他们的女子作为报复,甚至最终将匕首插入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的胸膛。穆斯塔法首先用礼品、甜言蜜语和含情脉脉的目光把她们骗上手;檀香和龙涎香散发出来的芳香使她们神魂颠倒,不能自制。他利用她们对非洲的向往,不管是迷人的自然环境,还是悠久的文化历史,使得她们不能自拔。西拉、伊莎比拉、哈曼德“渴望赤道气候,渴望那酷热的阳光和深红色的地平线”[1]124,迷恋他黑色的皮肤。事实上,她们热爱的是他所代表的阿拉伯文化。最终,她们恭顺驯服地对他说“我爱你”,成为他的女仆。如果说她们扮演的是仆人,那么穆斯塔法无疑是主人。这些英国女性最终都成为穆斯塔法的牺牲品。他的复仇行为无疑是病态的,但是“正是由于他发挥了巨大作用,才引起了世人对这一事实的注意。”[1]131

穆斯塔法离开英国,回返家园。穆斯塔法在英国生活得如鱼得水,但他并未留在英国,而是返回故土。在苏丹某一个偏远的乡村,他在此处安家置地筑房,结婚生子,与村民和睦相处并为村庄的发展出谋划策。他经商后又务农,“平凡”得一如村庄里的每一个人。让人意味深长的是,小说中“我”的留英归来。显然,小说中的“我”是穆斯塔法的继承者。他们都是苏丹的进步青年,有着共同的经历——出国留学,获取先进的知识,改造祖国,为国服务。“我”时时刻刻怀念着家乡,并从外留学归来成为政府工作人员。“我”视穆斯塔法的终点为“我”的起点,发誓会努力完成他未竟的事业。“现在我决定选择的道路,我要活下去,履行我应尽的职责。”[1]148这表明爱国主义者的出路在于为祖国贡献全部的力量,不管现实是多么的糟糕,自身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但是只要努力,改变就会慢慢发生。“我”肩负的另一个重大的责任即是湔洗穆斯塔法的“罪愆”,让这个深受殖民主义戕害的苏丹人安息。

穆斯塔法的妻子哈萨娜是他忠实的追随者。他的妻子在与他结婚之后,耳濡目染,成为他的忠实伴侣,渐染了他的精神,她是他的最好被启蒙者。她不愿意嫁给万德里斯,并成为苏丹小村庄里第一个敢于向男人求婚的女人,也成为敢于反抗压迫婚姻而杀死男人并且自杀的女人。这是穆斯塔法的精神在她身上的延续。“我”赞美哈萨娜:“哈萨娜不是疯子,而是这一带最有头脑的女人,你们才是真正的疯子,她是这个地方最理智的女人,最漂亮的女人。”[1]114

二、苏丹人?

穆斯塔法出生在苏丹喀土穆,苏丹是他的祖国。但是在精神上穆斯塔法与苏丹人又是格格不入的。他通过留学得以掌握最先进的科学知识,并服务于苏丹的生产生活,这与传统的苏丹生产方式不一样。他又拥有先进的政治见识、可以把握复杂的经济规律、具备深厚的文化修养、卓越的管理能力,这一切都使他高于一般苏丹民众之上。这样看来,他又不是“苏丹人”。

穆斯塔法所得到的关爱大都来源于异国人士。穆斯塔法是苏丹人,他的父亲早早去世,然而,母亲又好象是一个陌路人。他没有得到来自家人的亲子之爱。当他离开苏丹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向他挥手告别,没有任何人为他淌下热泪。这对于一个年仅12岁的孩童来说无疑是心寒的体验。而一个人的童年经验对他的成长是影响深远的,尤其是这种创伤体验。相反,对他关爱最深的却是鲁宾逊太太这个欧洲人。在开罗学习期间,鲁宾逊夫人给予了穆斯塔法莫大的关爱,又是穆斯塔法走入艺术殿堂的启蒙老师。“我从她那里学会了欣赏巴哈的音乐和济慈的诗歌,我第一次从他的言谈中听说了马克•吐温,而我那时还没有鉴赏过他的任何作品。”[1]25

穆斯塔法从英国人那里接受了新式教育,后来的出国留学使他所接受的教育都来自西方人。在苏丹时,穆斯塔法首先在英国人开办的学校里接受启蒙教育。三年以后,英国校长苏库尔先生对他说:“这个国度已容纳不了你的智慧了。”[1]19他随即赴开罗求学,继而在英国这个文明的国度里接受各种教育,并成为一位杰出的人才。他所接受到的关于哲学、历史、文学、数学、建筑、经济、政治学等方面的知识无一不是当时的欧洲最先进最前沿的理论。而在他的所藏书籍中“没有一本是阿拉伯文的。”[1]119

穆斯塔法与苏丹人显然是不一样的。他卓尔不群,让苏丹人对他望尘莫及。他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就是谜一样的存在。“主人公在苏丹的不适事宜。”[2]众多的苏丹留学生归国后都成为政府官员,归来的穆斯塔法却并未成为腐败堕落的领导阶层的人物之一。归国的留学生的常规人生之路是穆斯塔法深恶痛绝的,穆斯塔法的选择与他们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然而,穆斯塔法却是最有能力在本国的领导阶层之中飞黄腾达的,退休官员这样回忆他昔日的同学穆斯塔法:“穆斯塔法•赛义德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富有才华的学生。”[1]44“我们都认为,穆斯塔法•赛义德将取得相当的地位。”[1]46在英国人统治的时代取得崇高的地位对于穆斯塔法而言无疑是唾手可得,但是他却对此极为不屑。不与腐败者们同流合污,就足以证明他的人格的高尚。

穆斯塔法向往欧洲,他在精神上是认可欧洲的。他对自己认识是清醒而深刻的:“而我居住在地球的南部,却向往北方,向往冰霜。”[1]124与其说是穆斯塔法向往北方,不如说是他对英国的向往,即是对文明的向往,作者让他狂热地爱上英国女人菁,其实是他向往北方的一种隐喻。菁是英国人的象征,她是他的蜃景,他向往她,虽然恨她。穆斯塔法眼中的英国是一个可以“任意驰骋、自由翱翔的极乐世界。”[1]23英国的景色五彩缤纷、绚丽多姿,不见任何混乱嘈杂的现象,令人迷恋。正是这种对英国的憧憬召唤着穆斯塔法,将他引向了伦敦。他在给“我”的信中说那远方的召唤仍在无时无刻在他的耳边回荡,他不能视而不见,无能为力,不得安宁,也正是这召唤使他一生痛苦不堪。

三、悲剧成因

穆斯塔法不仅一生无爱,生活得非常痛苦,并且不幸死于尼罗河洪水的泛滥。而在他死后,发生在他妻子身上的惨烈悲剧是他的悲剧的延续,他的妻子悲惨地死去,孩子将成为孤儿。是落后的传统吞噬了他的妻子,这是历史的必然。“书中隐含着深深的失根感和东西文化碰撞下的不知所措。”[3]37这是他的悲剧的实质。穆斯塔法的悲剧固然有着自身的主观因素,但毫无疑问更有着深刻的时代根源。

孤儿的身份。幼年时便丧父别母,自小就饱尝着无尽的人生心酸,无爱的家庭环境之中长大又酿成了他性格的畸形。穆斯塔法对于任何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无动于衷,“在学校里我成绩卓著,我的全部武器就是隐匿在头盖骨下的那把锋利的短剑。而我的心胸却僵硬、冰冷,仿佛是由石头铸成的。”[1]23这是一个多么病态而又可怜的人!

所受教育的影响。正是教育使得他与苏丹人格格不入,又是教育让他亲近英国人。他是真正学识渊博的人,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他有着天才的智慧,诗歌、绘画、外语、文章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是一位奇才般的人物,他的学习能力无与伦比。这些内在的素养发挥于外则塑造了他器宇不凡的气度。穆斯塔法的彬彬有礼也是出了名的:“独有这个穆斯塔法与众不同,总是那样彬彬有礼。”[1]7这些都使得他与苏丹人是多么的不一样。留学英国的经历使得他对苏丹的落后与各种弊端看的更深刻更透彻。然而他的祖国却在英国殖民者的统治之下呻吟流泪,那么他也不能在英国生活得心安。

穆斯塔法的血液里留着的是苏丹人的血。他热爱自己的国家,并且在最后回到了苏丹的一个小村庄,在此平静生活,并在这里最终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尽管祖国的教育事业、医疗事业都极度匮乏,国家的领导人物是腐化堕落分子。穆斯塔法任解放非洲斗争委员会主席,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是最伟大的非洲人。穆斯塔法离开伦敦是因为“为了进行更加残酷的镇压,欧洲正在集结军队。”[1]134穆斯塔法高尚的人格得以彰显。

穆斯塔法绝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只考虑自身的飞黄腾达,他的志向在于解放苏丹人民。“我们要教育人们打开他们的眼界,解放他们被禁锢的才能。但对他们是否获得自由,是不能预言的。我们要把人们的头脑从迷信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把打开未来大门的钥匙交给人民,让他们自行其是。”[1]133这是穆斯塔法的宣言。穆斯塔法取得高官厚禄易如反掌,但是他并未成为英国人的走卒。并未像许多其他的人那样追求自身的功名利禄与舒适安逸的生活,并且“在这个具有一百万平方英里土地的国度里,竟然没有他的葬身之地。”[1]47他希望祖国富强。为同样留学英国的“我”学文而深以为憾:“如果你学农业科学、工程学或医学,那就好了。”[1]8“而科学,不管怎么说,对提高祖国的地位是需要的。”[1]8

英国殖民主义者的侵略对苏丹人民心灵的戕害。他的祖国的人民在英国人的殖民主义统治之下遭到了不幸。“三十年代末期,英国在苏丹进行了大量的阴谋活动。”[1]48但是他不会忘掉国与国之间的仇恨,他的复仇途径主要是征服玩弄英国的女人。“穆斯塔法作为一位二十四岁就获得经济学博士的讲师,一位备受英国人欢迎的黑人,其内心却对其复杂的身份感到困惑,因此英国女人就成了他征服西方世界的途径和工具。”[4]

苏丹人民的不觉醒。小说中的村庄苏丹的缩影,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故,世界亘古不变。穆斯塔法的妻子哈萨娜的悲剧就反映了苏丹人的愚昧落后与习俗的野蛮。她父亲是她的家长,有自由处置的权利;男人是女人的主人。她所遭受的压迫是如此深重。然而觉醒了的哈萨娜要反抗这不平的命运,在这个从未发生过杀人事件的村庄里终于出现了让所有人震惊的反抗事件。但是她的力量太过弱小,她只能杀死万德里斯而后自尽来反抗。纵是如此,村里人却认为她是一个“末日的女人,罪孽深重。”[1]106对于穆斯塔法妻子做的事,彬特•麦吉祖布说“古往今来,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1]107“这是发生在我们这个地方的一次大灾难。”[1]110麦哈鸠布说:“我们一生一世终于看到了女人向男人求婚”[1]113由此可见,落后的习俗亘古如故。哈萨娜是传统的反叛者,是第一个觉醒者,却不被人理解。

四、结语

《移居北方的时期》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杰作。主人公穆斯塔法的悲剧在于他的文化身份的双重失落:强烈的爱国心使得他不可能在宗主国英国生活得心安理得,但是他所接受的教育又使他与苏丹人民分开,世界如此之大,但是却找不到他的归宿之地,他的灵魂备受痛苦的煎熬,他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祖国的屈辱历史塑造了他的人格,他想要追求文明美好的幸福,但是历史又束缚了他。然而作者并没有绝望,作者热情地讴歌了穆斯塔法的爱国主义精神,同时也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作者认为,苏丹的解放纵然步履维艰,但也值得所有的有志之士前仆后继。“阿拉伯和西方文学界一致认为《移居北方的时期》是处理复杂跨文化身份问题最重要的作品之一。”[3]37这是确评。

[1](苏丹)塔依布•萨利赫.移居北方的时期[M].李占经, 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

[2]宁显锦.《北迁的季节》的空间叙事研究[J].鸡西大学学报,2014,(8):123.

[3]江曼,李昌银.《北迁的季节》:归属与流放——摇摆的精神家园[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2,(4):37.

[4]曹颖.《北迁的季节》中水意象的圣经原型解读[J].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3,(4):94.

The Double Losses of Cultural Identity in “The Period of the Migration to the North”

YE T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Shandong 273165)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tragic essence of Mustafa, we believe that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background of colonialism double losses of his cultural identity∶ they can’t be at odds with both the motherland and the Sudan People, at the same time, they ca’t be accepted by the British people for they hate the colonial and racial discrimination of shame and therefore. The double losses of cultural identity led Mustafa's spirit to extreme pain and his soul lost the conversion.

“The Period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 cultural identity; double losses

I106.4

A

1009-9545(2015)05-0049-04

2015-06-09

叶婷(1992- ),女,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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