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君子”观新论

2015-04-02 00:51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修身分界践行

程 建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9)



孔子“君子”观新论

程建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湖北 武汉430079)

摘要:结合《论语》《孔子家语》《礼记》等书,先区分至德之人、圣人、贤人、君子、仁人、善人、有恒者,再从君子修身、践行两大方面解析,可以还原《论语》中知行合一、人情味十足的君子形象。

关键词:《论语》; 君子; 分界; 修身; 践行

“君子”在《论语》中出现107次,仅次于“仁”的109次,显然为孔门高度重视。有关“君子”的论著已有很多,多侧重“君子”的演变史,如《孔子与“君子”观念的转化》[1]、《先秦“君子”观念的流变》[2]等文,于孔子的“君子观”仅“一笔带过”。有立足《论语》文本,论孔子“君子观”者,如《从〈论语〉看君子人格的伦理价值》[3]等文,又单从人格层面分析,而忽略君子践行的一面,将君子内涵简单化;有多角度诠释孔子“君子观”者,如《论〈论语〉中的“君子”》[4]等文,却又条分缕析,使完整的君子形象支离破碎;可贵的是,有学者论及《论语》中“君子”的文化、道德意义,如钱穆解“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说“《论语》每以君子小人对举。或指位言,或指德言……本章之君子小人,乃以德别,不以位分”[5]39,萧公权认为“孔子言君子,就《论语》所记观之,则有的指地位者,有的指品性者,有些指地位与品性者。”[6]以上研究还不够全面、深入,故本文继续进行研究。

一、 君子的分界

春秋末期,社会凌乱,礼坏乐崩。孔子周游列国,谒见王侯,本想复兴周礼,重构秩序。但大厦将倾,非独木所能支。等待孔子的,只有失败。彼时,父子相残,夫妇不正,君不君,臣不臣,纲常丧尽。社会伦理的丧失,是孔子最痛心的。所以,他决心重构伦理道德。无论是在《论语》,还是在《孔子家语》中,孔子皆以精神境界,将人划分为五等,即此证明。孔子有意识以精神境界区分人的等级为五类:圣人/圣德之人、贤人/仁人、君子、士人/有恒者、庸人/小人。在《孔子家语·五仪解》中,孔子称人有五仪:庸人、士人、君子、贤人、圣人。庸人最普通,谈不上有精神境界,“所谓庸人者,心不存慎终之规,口不吐训格之言,不择贤以托其身,不力行以自定。见小暗大,不知所务;从物如流,不知其所执。此则庸人也”[7]52,与《论语》“小人”相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士人心有所定,行有所处,“所谓士人者,心有所定,计有所守,虽不能尽道术之本,必有率也;虽不能备百善之美,必有处也。是故知不务多,必审其所知;言不务多,必审其所谓;行不务多,必审其所由。智既知之,言既道之,行既由之,则若性命之形骸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此则士人也”[7]52-53,与《论语》“有恒者”相当,“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论语·述而》);君子忠、信、仁、义俱全,又能笃行信道,“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此则君子也”[7]53,与《论语》“君子”同;贤人除了修身养性,还教化百姓,“所谓贤人者,德不逾闲,行中规绳。言足以法于天下而不伤于身,道足以化于百姓而不伤于本。富则天下无宛财,施则天下不病贫。此则贤者也”[7]53,与《论语》“仁人”相当,“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论语·里仁》);圣人无为而治,动静合于大道,“所谓圣人者,德合于天地,变通无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谓圣人也”[7]53,与《论语》“圣人”同,“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论语·述而》)。

在《论语》中,尧、舜、泰伯、文王是圣人,精神境界最高。“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论语·泰伯》),“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论语·泰伯》),“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论语·季氏》),“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论语·雍也》)。

在《论语》中,皋陶、伊尹、微子、箕子、比干是仁人,“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论语·颜渊》),“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论语·微子》)。舜是圣人,皋陶是仁人,舜举皋陶,说明圣人精神境界比仁人高。子贱、子产、南宫适、蘧伯玉是君子,“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论语·公冶长》),“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论语·公冶长》),“君子哉若人(南宫适),尚德哉若人”(《论语·宪问》),“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论语·卫灵公》)(史鱼又是直人的代表)。孔子说“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论语·述而》),说明圣人精神境界比君子高。以上所举仁人是三代时人物,而君子则为春秋时人物,又孔子说“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论语·宪问》),“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论语·宪问》),说明仁人的精神境界比君子高。伯夷、叔齐诸隐士是贤人,“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论语·述而》),“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论语·宪问》)。以上贤人既有三代时人,也有春秋时人,但皆为避世的隐士,他们是有别于仁人、君子的人。在《论语》中,没有善人的代表人物,但孔子说“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论语·尧曰》),“(善人)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论语·先进》),“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论语·述而》),则孔子认为善人精神境界比君子高,君子精神境界比有恒者高。至此,五等人精神境界高低确定:圣人高于仁人,仁人高于善人,善人高于君子,君子高于有恒者。

综上,《孔子家语》中孔子的五仪划分与《论语》中孔子对人的划分近似。只是《论语》中的贤人消极避世,《孔子家语》中的贤人则积极入世,与《论语》中的仁人类似。《论语》比《孔子家语》多“善人”类,以与有恒者作比,说明今不如昔,退而求其次。钱穆解“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章即说:“当孔子时,圣人固不易得见,岂遂无君子善人与有恒者?所以云然者,以其少而思见之切。及其既见,则悦而进之,如曰‘君子哉若人’是也。”[5]188孔子的精神境界,在仁人与君子间。“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孔子)之远其子也’”(《论语·季氏》),说明当时人指孔子为君子。“仁”在《论语》中出现109次,“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说明孔子以仁人为学习的榜样。

此五类人各司其职:小人、庸人,即底层民众,为生计奔波;士人、有恒者,有士位,有恒产、恒心,是仕宦、修身的起点;君子,有大夫位,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贤人、仁人,有宰辅位,用贤人治国、平天下,又有爱万物仁心;圣人,有天子位,见微知著,选贤任能,无为而治。总而言之,他们以社会地位分,又以道德分。

二、 君子的修身

《论语》与《孔子家语》皆推崇“君子”,以之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楷模。孔子认为,只要肯下功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最终可以成为君子。

志于道。道者,路也,追求理想也。人活着不能只顾衣食,应有精神追求,“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做事有原则,仕宦有道,“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事君有道,“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论语·先进》);有师道,“然。固相师之道也”(《论语·卫灵公》);有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论语·卫灵公》);事君子有道,“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论语·子路》)。孔子的经历决定了他对人生的思考:他承认,道行在命,“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宪问》);他主张“道”不行则去,“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甚至可以死,“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孔子的“道”,又指“忠恕”之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要忠于君、友,忠于己心,“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论语·颜渊》);要严于己,宽于人。“忠”与“恕”合,才无愧于心。

据于德。德者,得也。点滴的积累,终至人生的升华。道,亘古不变;而德,彼此同心。德不同道,近于感知,故可“据”。德有大小,应取大舍小,“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论语·子张》)。有德者得天下,“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论语·宪问》)。君子有德,“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论语·里仁》)。政以德为本,“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道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修德贵恒,“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论语·子路》);修德为人,“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论语·子张》);修德慎独,“巧言乱德”(《论语·卫灵公》),“乡原,德之贼也”(《论语·阳货》),“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论语·阳货》)。孔门四科,德行居一,“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论语·先进》),可见孔子重视道德的传承。春秋末年,礼坏乐崩。为救人心,孔子说“德不孤,必有邻”(《论语·里仁》),但少有人用心于此,以至孔子感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论语·子罕》)。世人皆追名逐利,孔子独执着于此,“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论语·述而》)。

依于仁。仁者,忍也;依者,凭也。克制私欲,恢复周礼,就是“仁”,“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论语·雍也》),“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欲实现人生理想,应严于律己,故称“依于仁”。仁者爱人,“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颜渊》);仁者有常,“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论语·子路》),“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论语·颜渊》),为仁有益,“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论语·阳货》;行仁可成君子,“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近仁为美德,“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论语·里仁》)。

游于艺。艺者,“六艺”也,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六艺”是学习的素材,可以徜徉其中,故不可“据”,而称“游”。孔子著《春秋》,删《诗》《书》,定《礼》《乐》,赞《易》。他对《诗》《书》皆有研究,“《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论语·宪问》);他守“礼”,“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论语·泰伯》),以“礼”教人,“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他正《雅》、《颂》乐,“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又以礼乐化民,“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论语·子路》)。孔子主张以“六艺”立身、为政,“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孔子后悔学《易》太晚,“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论语·述而》)。孔子对《春秋》期望甚高,“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滕文公下》)。

三、 君子的践行

孔子既主张修身,又主张致用。其理想之君子,即以天下为己任,非洁身自好者。

比于义。义,宜也,适度也。做人有原则,遇事能果敢,故称“比于义”。 君子重“义”,“君子义以为上”(《论语·阳货》),“君子喻于义”(《论语·里仁》),以之规范言行,“见得思义”(《论语·季氏》)。君子见义勇为,“见义不为,无勇也”(《论语·为政》),“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论语·述而》);以义求友,“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论语·卫灵公》);以义仕宦,“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以义理民,“使民也义”(《论语·公冶长》),“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论语·雍也》)。孔子的时代是争竞的时代,有世俗的诱惑,有人生的困惑。什么该做,以何立身,令有识之士苦恼。社会已无秩序,个体却可选择。世人随波逐流,君子独当重任,“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论语·泰伯》),“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论语·卫灵公》)。社会嚣杂,故“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论语·里仁》)。君子修身有戒,“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论语·季氏》)。

周于用。用者,践行也。“君子不器”(《论语·为政》),故称“周于用”。君子如何做到的呢?一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述而》)。二是转益多师,为我所用,“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三是一以贯之,纲举目张,“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四是忖度人心,因势利导,如“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论语·尧曰》)。

敏于行。行者,动也。行动决定成败,故称“敏于行”。孔子处于春秋末年,巧言令色者有之,道听途说者有之,哗众取宠者亦有之,时局因他们而更加纷乱。所以,孔子推崇践行的君子,他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事前多思,固然好,但患得患失,就不好了。所以孔子主张再思,反对三思,“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论语·公冶长》)。但君子并不盲信、盲从,“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论语·雍也》)。

施于政。政者,正也;施者,移也。己正,百姓安,故称“施于政”。君子虽有积极入仕的准备,却对从政环境要求很高,“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论语·宪问》),“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遽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论语·卫灵公》);君子施政以教化为先,如“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论语·宪问》),“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论语·泰伯》);君子身正而令从,“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论语·八佾》)。

四、 结语

在《论语》中,孔子通过君子、小人的对比,通过仁义礼智信的阐发,塑造了完整的君子形象:他有恒产,有恒心;他可亲,可敬,可畏;他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德才兼备;他重践行,轻夸谈,敏于事,慎于言;他不顾一己之荣辱,以天下为己任。孔子塑造君子这个形象,本为警醒熙来攘往、争竞不息的世人,本为勉励茕茕孑立、任重道远的志士。正是从这层意义上讲,《论语》中的“君子”是个体和社会的榜样,是传统与现代的桥梁,“‘君子’是行‘义’的人,是‘礼’的具体体现,是个人和社会—政治秩序的榜样。他既是传统的连续性的保持者,又是传统的创造性的基础。他按照他已取得的秩序为社会的成员提供榜样,为他们的个人修养和自我创造提供机会。他在各方面作为表率,唤起他人参与社会并转变自身。他的存在是为了最充分地展现作为整个和谐秩序一部分的个体,从而既表现出自己的独特和新奇,又保证最充分地展现他人的独特和新奇”[8]。孔子以自己的言行,诠释了君子的道义。他那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责任感,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求道精神,为后世士大夫在黑暗中奋然前行提供了精神动力。孟子为实现政治理想屈膝王侯,屈原为追求政治理想九死不悔,贾谊为汉室危殆痛哭流涕,杜甫为山河破碎感伤恨别,辛弃疾为中原陆沉挑灯看剑,海瑞为人间正道激浊扬清……朱熹解《论语·八佾》“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说“言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久失位也。夫人一见夫子而遽以是称之,其所得于观感之间者深矣”[9],说的正是孔子与后世士大夫之间存在精神的感应。而“君子”这个形象正是连接他们的桥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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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柯昊.先秦“君子”观念的流变[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5):5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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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钱穆.论语新解[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5.

[6] 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上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1:74-75.

[7] 王肃.孔子家语[M].王国轩,王秀梅,译注.北京:中华书局, 2009.

[8] 郝大维,安乐哲.孔子哲学思微[M].蒋弋为,李志林,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1:141.

[9]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 1983:68.

【责任编辑李美丽】

On Confucius’ Concept of “Gentleman”

ChengJian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Abstract:The books of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Confucius Homely Talks, and The Book of Rites are studied; the morality people, the saints, the sages, the gentleman, benevolent man, kindness people, and perseverance person are distinguished.From the aspects of cultivation and practice, the image of gentleman with unity of knowledge and action and human-interest in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could be established.

Key words: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gentleman; boundary; cultivation; practice

中图分类号:K 225.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5464(2015)02-02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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