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决策研究及展望:从图式理论到前景理论

2015-06-08 03:23杨金桥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图式理论

杨金桥

〔摘要〕决策学被称为21世纪最富有前景的学科之一。目前,决策学研究领域中存在着两种主要的研究取向,以人的“完全理性”为前提假设的规范性研究取向和以人的“有限理性”为前提假设的描述性研究取向。这两种取向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对立,但也在不断地互相学习借鉴。在这其中,学者们日益重视对非理性决策行为的研究,并在经济学、心理学和认知神经学等多学科研究方法的支持下,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形成了较为系统的理论模型。本文对非理性决策的研究进行了梳理,着重介绍人的非理性特征在决策行为中的具体表现,并分析这些行为背后的心理学原因,最后提出未来在非理性决策研究领域中应该关注的三个方向:经验决策和主观概率估计、描述性决策理论的完善与整合、非理性决策的脑神经机制研究。

〔关键词〕非理性决策;图式理论;前景理论

中图分类号:F069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096(2015)02000309

一、决策:无处不在的现象

决策在人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大到国家政策的制定,小到一件商品的选购,都需要人们进行决策活动。而在所有的这些决策活动中,最常见的是风险型决策和不确定型决策。其中,风险型决策一般指决策所需资料不全面,执行备选方案的结果不唯一,但可以在事先估计每种结果发生概率的决策[1]。例如,抛出一枚硬币后猜测哪一面会朝上的决策,就属于风险型决策。而不确定型决策则是指决策所需资料不全面,执行备选方案的结果不唯一,且每种结果的发生概率不可估计的决策[2-3]。例如,投资决策一般就属于不确定型决策。狭义的决策,一般指风险型决策和不确定型决策。既然决策活动在生活中是如此常见,并且决策的结果通常与人们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那么,人的决策行为都有哪些特点?符合什么样的基本规律?如何才能做出更好更准确的决策?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不仅有助于增进对决策的了解,也能够改善决策质量,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应用价值。

半个多世纪以来,以Von Neumann 、Morgenstern、Simon、Tversky和Kahneman等为代表的杰出学者在这一领域中潜心钻研,涌现出了一大批重要的研究成果并逐渐形成了多个系统性的理论,其中尤其以Von Neumann等提出的“期望效用理论”(Expected Utility Theory)和Kahneman等提出的“前景理论”(Prospective Theory)最为著名,成为决策研究领域中里程碑式的成果。事实上,这两个理论也恰恰代表了决策研究领域中两种主要的研究取向:规范性(normative)取向与描述性(descriptive)取向[4-5]。规范性取向以人的“完全理性”作为基本假设,认为人的偏好具备完全理性。在此基础上,该取向的研究力图通过数学和逻辑的方法构建起人的决策最优框架,其意义在于为人们提供最优决策方案。而描述性取向则以人的“有限理性”为基本假设,承认并接受人除了具有理性之外也必然同时具有非理性的一面,因此实际决策过程往往会偏离甚至背离“最优”的决策规范。在此基础上,该取向的研究力图对人们在真实情境中的决策行为进行观察,并对这种行为的特征和规律进行描述。不难看出,这两种研究取向的目标虽然都是人的决策行为,但关心的问题截然不同。规范性取向主要关心“人应该如何做决策”,描述性取向主要关心“人实际上如何做决策”。规范性取向曾经一度占据着统治地位,直到20世纪60年代左右,以Simon为代表的学者开始质疑人的“完全理性”假设,认为人只能是“有限理性”并据此提出人的决策行为目标不是“最优”,而是“最满意”,描述性取向才开始真正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并逐渐成为研究决策与判断行为的热门取向。因此,想要理解“有限理性”概念和人的非理性决策行为,就必须首先了解什么是“完全理性”假设以及由此构建起来的规范性决策理论。

二、完全理性决策:期望效用理论的公理性假设

在所有建立在人的“完全理性”假设基础之上的规范性决策理论模型中,由Von Neumann和Morgenstern提出的期望效用理论最具有代表性,随后的一些规范性决策理论都是由此衍生或修正而来。期望效用理论用数学方法构建出一个体系比较完整的决策分析框架,在这一框架下,决策者能够获得最大的期望效用,因此其决策结果将被认为是最优的[6]。而与其他科学理论一样,该理论的建立也需要一系列的公理性假设作为基础,共有六条。一是有序性,决策者可以在多个备选方案之间进行两两比较。二是占优性,用相同的若干个维度对所有备选方案进行衡量,如果其中一个方案在至少一个维度上比其他方案都好,而同时在其他维度上又不比其他方案差,那么这一方案就称为“占优方案”,决策者也一定会选择这一方案。例如,消费者想在A、B、C三部手机中选择购买一部,按照价格、外观、续航能力三个维度对这三部手机进行衡量,结果发现A手机的价格最低,同时,其外观和续航能力又不比B手机和C手机差,那么消费者就一定会选择购买A手机,而不会选择购买B手机和C手机。三是相消性,在所有备选方案中,如果有两个方案的执行结果存在相同的部分,那么这一部分就可以在决策过程中消去,并不会影响决策的最终结果。反之,如果增添完全相同的部分,也不会影响决策的最终结果。例如,消费者在对A、B、C三部手机进行衡量时,发现A手机和B手机在价格方面完全相同,那么,消费者在比较A和B两部手机时,就可以忽略价格这一维度,而只在外观和续航能力这两方面进行考察。反之,如果增加一个屏幕分辨率维度,同时A手机和B手机的屏幕分辨率又完全相同,那么屏幕分辨率这一维度将不会影响消费者对A手机和B手机的最终选择。四是可传递性,决策者在不同备选方案之间的偏好是可传递的。例如,如果消费者在A手机和B手机中偏好A,在B手机和C手机中偏好B,那么在A手机和C手机中,消费者一定偏好A。五是连续性,如果存在这样两个备选方案,执行A方案同时存在着一个概率极大的好结果和一个概率极小的不好结果,而执行B方案的结果是确定的,但好坏程度介于A方案的两种可能结果之间,那么决策者就会冒极小的风险选择A方案,而不会选择结果确定的B方案。例如,消费者如果选择购买A手机,那么将有99%的可能使用得非常满意,同时有1%的可能手机会损坏,而如果选择购买B手机,则手机一定不会损坏,但用户体验一般,那么消费者就会选择购买A手机,而不会选择购买B手机。六是恒定性,决策者不会受到备选方案表现方式的影响。例如,逻辑意义相同,但只是表述方式不同的两个备选方案,决策者将不会产生任何偏好[7]。

期望效用理论中的大多数模型都建立在以上至少一条公理性假设的基础上,由于这六条假设都基本符合人们对日常决策的直觉,因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期望效用理论是决策研究领域的主流研究范式,并衍生出其他类似的理论模型,如主观期望效用理论等[8]。这些理论模型虽然与期望效用理论存在一定区别,但前提假设和理论核心是基本一致的。例如,这些理论模型都认为决策者具有完全理性,在面对一个决策情境时,决策者能够拥有足够强大的数学和逻辑计算能力,自觉计算选择各种方案的数学期望值,以做出理论上设定的最优决策,从而实现自身期望效用最大化[9-10]。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期望效用理论以一种极其严谨的方式为人们制定了一套标准化的决策方法。这一方法在数学和逻辑层面上是非常科学的,也非常便于分析,但其自身存在的问题也显而易见。在期望效用理论的框架内,决策需要符合和满足的条件十分苛刻,使得期望效用理论成为了一个理想化模型。例如,在期望效用理论框架下进行决策的决策者需要具备以下五个条件:一是决策者面临的必须是一个客观的、一成不变的问题。二是决策过程中,决策者能够并且必须获得全部有效信息。三是决策者能够并且必须寻找出与实现目标相关的所有决策方案。四是决策者选择决定的各种目标是明确的,而且可以依据不同目标的重要性进行排序。五是决策者能够准确地预测出每一个方案在不同的客观条件下所能产生的结果。很显然,在现实的决策情境中,以上条件几乎无一能够得到充分满足,因此,期望效用理论在描述、解释以及预测现实情境中的决策时显得非常乏力[11]。其中,在解释诸多理性决策悖论和现实决策实验结果(如阿莱悖论、艾尔斯伯格悖论、最后通牒博弈和礼物交换博弈等)时,期望效用理论始终无法自圆其说,这成为学者们质疑和诟病期望效用理论的有力武器。20世纪60年代左右,以Simon为代表的学者指出,期望效用理论的基础假设,人的“完全理性”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论断从根本上动摇了以期望效用理论为代表的规范性决策理论的根基,很多学者的注意力也随之发生转移,从理想化的决策研究转移到对现实决策情境的研究,开始系统考察真实情境中“有限理性”的人如何决策,并描述其决策的基本特征,从而拉开了描述性决策理论研究的帷幕。

三、非理性:决策研究新取向的基础

Simon对“有限理性”的论述,实际上承认了人既有理性的一面,同时又具有非理性的一面。而恰恰由于人存在着非理性的特点,才导致在现实中决策者的决策结果经常偏离甚至背离规范性决策理论的预期。因此,要描述和理解真实情境中的人如何做决策,就必须要首先认识和理解人的非理性。于是,非理性便成为决策研究新取向的基础。

决策研究中的非理性,一般是指人在逻辑思维之外所具有的其他心理过程和心理特征。直觉、情绪、气质和性格等都属于人的非理性特征。早期的经济学理论并不关注非理性特征对决策行为的影响,这些理论认为人的非理性如果参与到决策活动中就将无法实现自身效用最大化,从而无法做出最优决策。有些学者甚至曾一度认为,非理性行为无法在市场竞争中生存[12]。但事实上,由于非理性同理性一样,都是存在于现实人身上的固有特征,因此在研究实际决策行为时,非理性终究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因素。而心理学的大量研究结果更进一步表明,非理性在人的心理结构中不仅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而且,一些非理性特征甚至能够对理性思维过程产生影响,同时,这种影响又很难排除掉[13]。这意味着,在实际决策过程中,人们可能会自认为做出了“理性”的决策,但却丝毫意识不到,这种“理性”决策的背后受到了非理性心理特征的影响甚至操控,使得人们决策的结果在实际上并不是理性的和科学的,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例如,心理学中对情绪进行的诸多研究发现,虽然情绪与认知分属两种不同的心理过程,但是这两者之间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某种特定的情绪状态却会对认知过程和认知结果产生重要影响,这种现象被称为“情绪浸入”[14]。情绪和情感具有弥散性,类似于认知过程发生的“背景”或“环境”,而人们通常都是处在某种特定的情绪背景之下进行认知活动的,即使是理性的思考也不例外[15]-[17]。因此,人们往往更容易关注认知活动本身,却忽略当前的情绪状态是否影响了人们的认知方式和结果[18]。再例如,人格心理学研究发现,一个人在幼年时期跟父母尤其是跟母亲的依恋关系会对其成年后的人格产生重要影响,而拥有不同人格的人,在对社会信息的感知和处理方式等方面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因此可以说,一个人具备什么样的人格状态,往往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19]。这些研究都表明,对于现实中的人来说,非理性特征不仅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真实存在,而且经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对理性思维和决策产生影响。

除了诸如情绪、人格等非理性因素的影响之外,人们在做决策时的认知过程本身也经常具有非理性特征。换句话说,即使非常努力,也很难实现完全的理性思考,而这恰恰是由进行认知加工的固有方式所决定的。

首先,完全理性决策假设要求决策者在决策之前必须掌握全部有效信息,但这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心理学研究表明,现实中的人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觉,来自外界的客观信息通常并不会全部被感知到,这些信息必须首先经过一个“关口”的过滤,而这个“关口”就是“注意”。根据Broadbent的理论,外界信息在进入人的短时记忆之前,都要经过“注意”这一心理过程的筛选。只有能够被“注意”到的一部分信息,才会最终进入人的短时记忆之中,成为进一步高级心理加工的材料。这意味着,正因为有“注意”这种心理过程的存在,人们便通常不可能掌握与某一项决策有关的全部信息[20]。当这些信息通过“注意”通道时,就难免会被过滤掉一部分,从而导致那些最终进入到人的短时记忆中成为决策加工基础材料的信息,往往会比原本的信息少,那么,根据这些残缺的信息做决策,结果自然就可能发生偏差。人们进行认知加工时的这种信息过滤现象非常常见,例如,曾经有这样一个笑话,布什说:“我们要杀死四千万伊拉克人和一个汽车修理工。”议员们立刻问:“我们为什么要杀掉一个汽车修理工呢?”这时布什对国务卿说:“瞧,我说过吧,没人会关心我们杀死多少伊拉克人的。”

这虽然是一个笑话,但却能够非常直观地体现出人在进行信息加工时的“选择性注意”倾向。在做决策之前,人通常都不会掌握全部的信息,因此,依靠这种非全面的信息去做决策,结果自然就可能会发生偏差。

其次,即使是已经进入到人当前意识中的那一部分信息,也可能并不会直接被人们用来做进一步的认知加工。有些时候,人的意识会在觉察不到的情况下“扭曲”这些信息,从而使这些信息不再具备原本的真实性和客观性,而变成了某种被人为改造过的新信息(如图1所示)。

图1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三角形”

当被问到“你从这幅图中看到了什么”时,人们通常都会声称自己看到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但事实上,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幅图片当中并不存在任何三角形,所谓的“等边三角形”,实际上是被人为“虚构”出来的。这体现出人的感觉和知觉并非是在被动地接收着来自外界的信息,而是经常在主动地“解释”这些信息,只不过,这种对信息的解释加工太过迅速,人们往往根本意识不到[21]。

综上所述,由于人信息加工的固有方式以及诸如情绪、人格等心理特征和心理过程的存在,使得决策者通常无法在真实的情境中做出完全理性的决策。基于此,深入认识和描述人的非理性决策表现,并尝试着寻找这些表现背后的一般化原因,便成为了建立描述性决策理论模型的重要前提。虽然人的心理结构中的各种非理性特征之间存在着非常复杂的关系,探寻一种能够解释和说明所有非理性决策行为背后的一般性原因非常困难,但是心理学中的一些相关概念和理论仍然可以比较好地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帮助,如图式理论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代表。

四、图式理论:理解非理性决策行为的途径之一

在心理学中,图式(schema)这一概念较早地被皮亚杰应用在对儿童认知发展的研究中[22]。根据皮亚杰的理论,图式是指一个有组织、可重复的行为模式或心理结构,是一种认知结构单元,其主要作用在于能够以特定的方式过滤、选择和整理外界的刺激信息,使之成为可以被儿童所接纳的、具有整体性和实际意义的知识。后来也有一些社会心理学研究者将图式的定义进一步泛化为人的头脑中业已存在的知识经验以及对这些经验的积极组织[23]。无论对图式具体内涵的阐述存在何种区别,学者们一般都认为,图式是指预先存留于头脑中的某种特定的认知结构和认知方式,它决定了人们获取和解释信息的方式和偏好,形成对某一事物的新认识,并最终能够导致人们产生特定的行为。图式的这些性质对于理解人的决策行为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某一种特定的决策行为可以认为是由特定的图式所导致的,不同的人决策行为之间的区别,也可以解释为是由于每个人的图式存在着差异。事实上,图式这一概念一经提出,就引起了研究者们的浓厚兴趣和广泛关注。目前大量的研究表明,图式对于人的心理和行为有着非常显著的影响作用。

1图式对注意的影响

在外界纷繁复杂的信息中,人们究竟会感知到其中的哪些信息,是由“注意”决定的。而人们这种对信息的特定选择,又受到图式的影响。人们总是会注意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而兴趣又恰恰属于一种过去的经验。另外,研究表明,人们会对与自我有关的信息抱有特殊的关注,例如,“鸡尾酒会效应”,指的是人们虽然很难在喧闹的场合中听到具体的声音,却往往可以准确地听到别人说出自己的名字[24-25]。此外,社会心理学中的自我参照效应[26]、焦点效应和透明度错觉等现象也都能体现出人们对周围信息的注意往往离不开自我意识的驱动,而自我意识又是在幼年时期逐渐形成的,因此,这种图式就会影响到人们对社会信息的注意。

2图式对知觉的影响

早在20世纪,格式塔心理学派就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概念,即“完形”。该学派认为,人们的知觉并非是对客观信息被动的反应,而是主动的解释。这表明,人们头脑中过去的相关记忆和经验会对知觉产生重要影响。例如,早期的格式塔心理学家用“似动现象”支持自己对于知觉的观点。在实验中,实验者相继呈现一段水平的亮条和一段垂直的亮条,并操纵这两段亮条的呈现时距,以观察被试者对它们的知觉反应。结果发现,当两段亮条的呈现时距较长时,被试者会报告它们是先后出现的;而当两段亮条的呈现时距较短时,被试者则会报告看到两段亮条在连贯地运动[27]。这一现象固然与人们生理层面上的知觉规律有关,但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说明,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会将互相独立的事物自动知觉为一个连贯的整体,从而赋予其某种人们所能理解的意义。这种知觉方式离不开过去经验的作用,人们往往会倾向于以一种有意义的、完整的方式去知觉和理解周遭的信息,而无论这些信息原本是否是有意义的,例如,

“汉字顺序有时不影响阅读,事证实明了当你看这完句话之后才发字现都乱是的。”如果逐字仔细阅读上面这句话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些文字和词语并不符合阅读顺序,可即便如此,人们在对这句话进行阅读和理解时通常都不会感到困难,甚至很难发现其中文字顺序的错误。这说明,人们在知觉和理解这句话时,必然动用了过去相关的理解经验,正是这些经验才可以使人们在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这句话进行了自动纠错,否则,人们阅读出来的就将会是凌乱的、令人费解的一句话。

3图式对记忆的影响

人们过去的经验不仅可以对感知产生影响,甚至能够影响记忆。例如,人们有时会出现“后见之明”偏差(hindsight bias),即会认为某件事情发生的结果是显而易见、在预料之中的,却意识不到这一判断恰恰受到了已知结果的影响[28]。有学者认为,记忆并非是过去的某种经历发生时被动存储于大脑中的,恰恰相反,它是在人们需要提取时才被建立起来的,这就是记忆的主观建构性[29]。换句话说,人们的某种记忆完全可能被人为地“虚构”出来,而虚构的方式和方法与其过去的相关经验以及个人特质等因素有关。心理学中关于记忆重构的很多研究结论都有力地支持了这一观点。例如,研究者首先让被试者观看一部视频,其中包含了多辆汽车相撞的一起事故。一个星期后,研究者让被试者重新回忆这段视频中的情节,并询问他们是否在视频中看到了碎玻璃,结果发现,有相当一部分被试者确信自己在视频中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可事实上,这一情节在视频中根本不存在[30]。

4图式对情绪的影响

在心理学中,认知和情绪一般被认为是两种不同的心理过程,但大量研究表明,这二者之间存在着非常密切的交互关系,其中,情绪过程会在很多情况下受到认知过程尤其是个体过去经验的影响[31]。例如,临床心理学的研究发现,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方式往往非常消极,而这种看待事物的消极方式又会使他们的抑郁倾向更加恶化,这体现出认知过程对情绪的直接影响。即使是正常人,某种情绪也往往是由对事物的某种特定认知所引起的,而这种认知又往往来源于人们过去的相关经验。据此,Allis经过长期临床观察实践,提出了著名的“情绪ABC”理论。这一理论认为,人们的消极情绪,并不是由某一事物直接引发的,而是由人们对该事物错误的认识和态度所引发的[32]。

由此可见,过去的经验和记忆会构建起某种相对稳定的认知结构,即图式,而人们恰恰通过这些业已存在的特定图式去接纳和组织新信息。在这种情况下,新信息就会被人为地进行加工和重构,以变得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但这同时也意味着,被加工和重构过的信息,已经不是本来面目了,依靠这些信息去做决策,也就自然可能出现偏差。很多研究者都发现在人们的实际决策中存在着各种各样可能存在偏差的“启发式”[33],这些“启发式”一般都与图式有关,比较典型的有代表性直觉、易得性直觉、锚定和基本归因错误等。

代表性直觉是指人们通常会根据“一个事件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代表另一个事件”来判断事件发生的概率[34]。一个具体表现是,在通过某一样本对总体进行推断时,人们可能会忽略样本大小这一重要的影响因素。在统计学中,当人们进行统计推论时,样本容量对于推论结果的精度是至关重要的。样本容量越大,越可能代表总体情况;样本容量越小,越不能真实反映总体情况。但在实际中,人们往往会忽略样本大小这一因素,误将某一小样本的极端情况推论为总体情况。例如,人们会更倾向于认为,一个被描述得更为具体的事件应该更可能发生。但事实上,一个被描述得越具体的事件,其发生的概率越低。

易得性直觉是指人们往往倾向于高估容易想到的事件所发生的概率[35]。例如,面对“以字母K作为开头的单词多,还是以字母K作为第三个字母的单词多”这一问题时,大多数人都认为以字母K作为开头的单词多,但这一判断却是错误的。而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个错误,是因为与以字母K作为第三个字母的单词相比,以字母K作为开头的单词更容易被回忆出来,因此人们就会不自觉地高估这类单词的数量。

锚定是指当人们对某事物进行定量估计时,估计结果往往会受到一个可能毫不相关的初始值影响,这个初始值就称为“锚定”或“锚”[36-37]。例如,快速估计10×9×8×7×6×5×4×3×2×1的结果,与快速估计1×2×3×4×5×6×7×8×9×10的结果,虽然在实际上,这两个算式的结果是完全相同的,但是,通常人们对前者估计的结果数值都要远大于对后者估计的结果数值。这可能是因为,当人们在估计第一个算式的计算结果时,受到了初始值10的影响,这一相对较大的数值使人们倾向于高估这个算式的最终结果;而当人们估计第二个算式的计算结果时,受到了初始值1的影响,这一相对较小的数值使人们倾向于低估这个算式的最终结果。

基本归因错误是指当人们对他人的行为尤其是错误行为进行归因时,倾向于进行内部归因,即把对方的行为归因为其人格、态度和能力等方面,而低估情境性的因素[38]。大量研究表明,基本归因错误极其广泛地存在于人们进行社会判断的各个领域中[39]。例如,人们经常会认为,演讲者文稿中的观点就是其本人所持的观点,演员所扮演角色的性格就是演员本人的性格等。

五、前景理论:一个重要的描述性决策理论

既然非理性是客观存在于决策过程中一个几乎不可排除的重要因素,那么,对这种非理性的决策行为进行描述,总结一般规律,最终建立描述性的决策理论就成为学者们最为关心的问题。由于人的非理性特征非常繁多,彼此又存在着各种复杂的关系,因此很难像规范性理论那样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描述性理论,只能对某一方面的决策行为或某一特定情境下的决策行为进行描述,这也就导致现在的描述性决策理论比较繁多。而在所有这些描述性决策理论中,目前最受重视,同时影响也最为深远的理论就是Kahneman和Tversky提出的前景理论。可以说,后来的很多描述性决策理论,都是由这一理论派生出来的,或受到了这一理论的重要启发。

与规范性理论相比,前景理论的构架相对比较松散。它认为,人的决策过程是由前后两部分构成,即编辑阶段和评价阶段。在编辑阶段中,“参照点”(reference point)和“框架”(frame)等会对决策者的信息编辑方式产生重要的影响。其中,“参照点”是指决策者给自己设定的心理中立基点,这一基点决定了决策者会将某种结果编码为收益还是损失,因此“参照点”的位置会决定决策者的偏好;“框架”则是指决策者对决策问题的心理表征方式。前景理论认为,在决策过程中,逻辑意义相同,但表述方式不同的两个备择选项可能会对决策者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这一现象就称为“框架效应”。而在评价阶段中,决策者则依靠价值函数和权重函数等对编辑阶段的决策信息进行判断。其中,价值函数又分为“收益”和“损失”两种,而且这两种函数存在着非常大的区别。从函数上看(如图2所示),收益的价值函数(第一象限)是凹函数,且相对平缓;损失的价值函数(第三象限)则是凸函数,且相对陡峭。这一区别意味着,人们对收益和损失的主观体验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具体表现为两点:第一,人们在面临收益情境时,更倾向于保守;在面临损失情境时,更倾向于冒险。第二,人们面对相同的收益和损失时,对损失的体验往往更为敏感。例如,丢失100元钱比拣到100元钱带来的主观感受更加强烈。或者说,拣到100元钱并不足以弥补丢失100元钱带来的痛苦。

Kahneman和Tversky通过一系列的假设情境决策问题来验证自己的理论。例如,他们曾给被试者呈现类似这样的两组问题:

问题1:假如面临以下两种情况,选择哪一种。

A:肯定会获得500美元;

B:有50%的概率获得1 000美元,50%的概率什么都得不到。

问题2:假如面临以下两种情况,选择哪一种。

A:肯定会损失500美元;B:有50%的概率损失1 000美元,50%的概率什么都不损失。

结果发现,在问题1中,多数人都会选择A;在问题2中,多数人则会选择B。这一选择倾向的差异体现出,一是在实际的决策中,人们并不会总是完全理性的。因为问题1的两个选项和问题2的两个选项,其数学期望值是完全相同的。而如果按照期望效用理论,人们不应该在这两组选项当中具备偏好。二是人们对收益和损失的主观体验不同。问题1提供的是收益情境,因此在这种情境下,人们更倾向于选择保守性的A选项;而问题2提供的是损失情境,因此在这种情境下,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冒险性的B选项。

虽然前景理论认为人们具有损失规避倾向,但这一理论还认为,人们的这种倾向也会同时受到主观概率的影响而发生变化。例如,他们曾给被试者呈现类似这样的两组问题:

问题1:假如面临以下两种情况,选择哪一种。

A:肯定会得到5美元;B:1‰的概率得到1 000美元。

问题2:假如面临以下两种情况,选择哪一种。

A:肯定会损失5美元;B:1‰的概率损失1 000美元。

结果发现,在问题1中,大多数人选择了B;在问题2中,大多数人选择了A。这说明,人们除了普遍具有损失规避的倾向之外,也会同时热衷于小概率事件,即认为小概率事件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事实上,这两个问题也能够很简单地反映出人们对两种行业的态度,问题1反映了人们对彩票的热衷,问题2则反映了人们对保险的热衷。

六、非理性决策研究展望

决策学被誉为基础科学中最富有前景的学科。近半个世纪以来,在经济学、心理学等学科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下,非理性决策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在这一领域中依然存在着很多极具价值的问题有待解决。未来的非理性决策研究应关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经验决策和主观概率估计。在以往的决策研究范式中,各个备选方案的概率信息、收益信息或损失信息往往都是给定的,但在实际决策中,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存在,大部分情况下,备选方案信息都并不完整。因此近年来有学者开始质疑过去决策研究结果的外部效度,并提出“经验决策”这一概念加以研究。经验决策是指在事先不告诉被试者备选方案的概率和收益,需要被试者自己在决策之前获取决策信息的决策形式[41-42]。很显然,这一决策形式在日常生活中更为常见,因此对它的研究也更有意义和价值。另外,决策在很大程度上要参考各个备选方案的发生概率,而这一概率在事先往往不是给定的,需要根据经验进行估计和推断。因此,人们对概率的主观估计是否存在着某些基本规律,这些基本规律的具体表现又是什么,对这些问题的研究,会直接有力地推动行为决策学向前发展。

第二,描述性决策理论的完善与整合。目前,前景理论虽然是最具影响力的描述性决策理论,但这一理论依然有很多待发展和待完善之处。例如,这一理论认为,人们的决策往往取决于参照点,而参照点的选择则与包括渴望水平以及自己过去经验在内的很多因素有关。那么,决策者在做决策时,是否只会给自己设定单一的参照点呢?有学者进行研究发现并非如此,据此,王晓田和王鹏[43]提出了三参照点模型。这一模型将底线、现状和目标作为三个参照点,将决策结果的空间划分为失败、损失、获益和成功四个功能区域。而这三个参照点的心理权重的排序是“底线>目标>现状”,四个区间的效价则遵循着“从失败到损失>从获益到成功>从损失到获益”的关系。这一理论将多个参照点引入了决策模型,使对决策的描述更为立体和丰富,解释力也更强,成为了以前景理论作为基础的最重要的拓展理论之一。

此外,还有一些描述性决策模型也具备很强的影响力,例如,我国学者李纾提出的“齐当别”模型就是其中之一。该模型适用于备选方案已知,结构良好的风险决策问题,认为指导人们决策的不是最大化某种期望值,而是在选项之间搜寻优势性关系。为了利用弱优势原则达成决策,人们必须在某一维度上将差别较小的两个可能结果人为地“齐同”掉,而在另一维度上将差别较大的两个可能结果作为决策的最后依据[44]。这一模型可以很好地解释如阿莱悖论等经典理性决策悖论,因此具有重要价值。未来的非理性决策研究领域,应该关注各种决策理论模型的完善和整合,以得到具有更强解释力和更具一般性指导意义的决策理论模型。

第三,非理性决策的脑神经机制研究。随着决策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在行为层面上描述和解释决策规律,进一步深入探索决策的脑神经机制成为必然。近年来,由先进的脑科学、经济学和心理学等多学科交叉而形成的一门新兴学科——神经经济学正日益受到学者们的重视,这门学科正是要探索人类决策的神经基础。它主要关心的问题包括与人类决策过程有关的认知模块的大脑定位,启发式决策的脑神经基础,社会决策如公平、正义、幸福等的神经机制等。在心理学、经济学与脑科学结合日益紧密的今天,探索非理性决策过程的脑神经机制,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也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具有非常广阔的应用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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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邓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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