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基斯坦寄来的明信片

韦盖利

1947年夏天，当独立的激动越来越近时，无数的印度人也面临着不情愿的分离。这次分离，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人类迁徙之一，但在迁徙的路途中，无辜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被两边的狂热信徒残忍地攻击和杀害，两个不同教派之间的暴力冲突空前激化。

当时，我还是个9岁的男孩，跟妈妈、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住在贾兰德哈，距离印巴边境不远的一个地方。我父亲是省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每当父亲回来陪我们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高大的、身材匀称的同事跟他在一起，那名同事叫阿里。阿里是穆斯林信徒，而我们家是基督教信徒。当时，我就意识到，即使政治家制造战争和分裂，平民还是需要和平、信任和友好的。

我们在贾兰德哈尔住的是一所有围墙的平房。我坐在围墙上，看一辆接一辆的牛车拉着穆斯林信徒向西去。那些牛车排着长队，缓慢地向前移动。虽然我们家信奉基督教，没有打算往那个方向搬，但我们可以理解他们不得不离开、朋友变仇人时心里的痛苦。

一天早上，阿里跑到我们家，他看上去很焦急，手里拿着一个阿华田食品罐。他说：“我是来告别的，我要跟家人过边境去了。”他的眼里含着泪，放下食品罐，跟我们五个孩子一一拥抱后，就急急忙忙地把罐子递到母亲手里，说：“这个给你们，我要去跟家里人会合了。”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了。

等他走后，我们就盯着那个罐子看，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盖子。之前，我以为里面装的是家常的甜品，但它被打开后，我们都惊呆了，里面装满了首饰，一些首饰上还镶着宝石。

妈妈坐下来，将那些物品倒在床上一一清点，然后又放回罐子里，到厨房拿面团把罐子封好，然后放到壁橱里。她叫我们不要再提起这个罐子，不要跟任何人说。多年过去了，我差不多都把这回事忘了。

期间，我们搬到了安巴拉兵营。1953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全家人都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坐在藤条椅里休息。平房的铁门开了，一匹马走进来，一个穿着整洁的先生从马上跳下来。几秒钟后，我们才认出这个快乐的不速之客是阿里。

阿里拥抱了我们之后，就坐下来聊天。他告诉我们，1947年去巴基斯坦的旅途很平安，他现在的生活过得不错。

阿里准备离开时，妈妈问他：“阿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回应说：“我什么都没忘。”

妈妈叫他等一下，然后进屋拿出那个罐子，说：“拿上这个，你当年去巴基斯坦的时候留在我们家的，这些年来我一直为你保管得好好的。”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阿里当场流泪了。等平静下来后，他说：“这是给你三个女儿的礼物，我看待她们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这个是你们的。”

那是非常感人的一幕。爸爸妈妈费了好大的劲才叫他把那个罐子拿回去。爸爸说：“我只希望你在过边境的时候不要被海关没收了这个罐子。”

阿里说：“你们保管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让任何人将它拿走的。”

妈妈说：“到家后给我们写一封信。”

阿里点了点头，含着泪上马了。

两星期后，我们收到了一张贴有巴基斯坦邮票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你们给的点心，我的妻子和女儿已经收到了。上帝保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