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比N1还N2”的语言哲学解读(上)

2016-10-25 11:33王天翼
外语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模糊性构式范畴

王天翼

(浙江大学,杭州310028;四川外国语大学,重庆 400031)

“S比N1还N2”的语言哲学解读(上)

王天翼

(浙江大学,杭州310028;四川外国语大学,重庆 400031)

现代汉语副词“还”含有“达量、持量、增量”乃至“过量”(进入对立范畴)等意义,它们形成一个弹性量域的连续体,在这一意义的压制下可实现范畴层次之间或跨范畴的转换。正是由于“还”具有这些意义和功能,当其用于“S比N1还N2”构式中时,使得N2发生范畴层次变化, 很多学者从语义语用、语法修辞、隐喻转喻和构式语法等角度进行较为深入的研究。笔者在此基础上尝试从全新的角度对其进行“语言哲学”解读, 主要包括以下3点: ①从指称到非指称;②从客观描述到主观评价;③从确定性到模糊性。

“还”;比N1还N2;语言哲学;弹性量域;范畴层次

1 引言

汉语中“还”(huán)原为动词,在《说文》中释义为“复也”,在《尔雅》中注解为“返也”,即“返回原地”,据此引申出“恢复原状”之义,如还俗、返老还童等;后又引申出“归还、回报”之义,如退还、还击等,可理解为“复量”,表示动作的重复或叠加。当它语法化成副词后,消减其实际动作意义,原地或原状虚化为“常量参照点”,相对于这个参照点来说,出现4种情况:①达量(接近常量);②持量(保持常量);③增量(数量增大、程度加深;也包括复量,即同量重复);④过量(超出某范畴而进入另一范畴,故而引申出“转折”之义)。

从词义角度来说,动词“还”(huán)语法化成为副词后,念“hái”,在《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中标有6个义项,完整体现上述4种表量情况:既可表示“勉强达量”,即接近一个原型常量(①a),也可表示“保持常量”,某现象的继续存在或进行,即保持一个原型常量(①b),还可表示“增量”,程度上加深或范围之外的补充,即超过一个原型常量(①c),也包括“复量”(①d);若这个量再增加下去就可能出现“过量”的情况,会超出某一范畴,进入到相反的另一范畴中,这就是认知语言学家论述的“去范畴化(De-categorization)”现象,据此引申出“转折”之义(①e)。

① a. 房间不算很大,收拾得倒还干净。

b. 她虽已年过半百,还那么光彩照人。

c. 昨天40度,今天温度还要高。

d. 昨日他来了,今天还来。

e.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还有情。

“还”在表示“超量”和“让步”之义时,常与“就”、“呢”、“真”和“连”等合用,旨在能突显这种“去范畴化”的用法,如:

② a. 大人还做不了这件事呢,就别提小孩了。

b. 还在春秋时期,孔子就论述过概念隐喻的问题。

c. 这么远的路,他还真的走到了。

d. 你还大教授呢,连这个字也念错。

现用一个“弹性量域连续体”表示如下:

达量 持量 增量/复量 过量(转折)

① ② ③ ④

从上图可见,上述“还”的4种意义主要用于程度量的变化,且变化之义具有较大的“模糊性”,即仅表示一个大概程度或大致范围,不是确定数值,表现出明显的“区间性弹性变化”性质。“还”的意义可从①区转义到②区,再到③区,最终还可跳出该范畴进入另一相反范畴,即④区。其中的竖线表示范畴的边界,进入④区后,发生跨范畴化变化,出现“去范畴化”的现象。

再从词性搭配来说,副词“还”后接“动词、形容词、副词”等,偶尔也可接用“名词”,例如:

③ a. 路远游人行不到,日长啼鸟去还来。(修饰动词“来”)

b. 她比姐姐还漂亮。 (修饰形容词“漂亮”)

c. 他到得比谁还早。 (修饰副词“早”)

d. 举杯将月一口吞,举头见月犹在天。月是一团还两团。(修饰名词“一团”)

近年来,汉语在“概念整合、传承压制(相当于沈家煊(2006)中的术语糅合)”和“类推”认知机制的作用下又出现一种“比N1还N2”的比较级构式,得到不少人的青睐和模仿,因而该构式的出现频率较高,如:

④ a. 比女人还女人。(《北京日报》2002.4.14)

b. 我生活中比女人还女人。(《北京娱乐信报》2009.11.6)

c. 他腼腆的,比姑娘还姑娘。(《敲开世界冠军的大门》)

d. 她的绰号叫大洋马,其实她的脾气比大洋马还大洋马! 她的妈妈是个裁缝,心挺细,只是她的脾气不随妈妈,而随她的爹。爹爹是个打铁的,抡起铁锤就是一阵猛砸!(《长城》1999年第6期109页)

这类表达主体上属于一个比较构式,但它又有点特殊,虽提到比较对象(比较客体,N1),但并未出现一般用形容词来表示比较的性质内容,而是用一个名词(N2)来代替正常构式中所要用的形容词。该构式的特殊之处还在于两个名词同形,出现“同词拷贝”现象,而汉语在邻近处常避免使用相同的词语,故意反“重复用词”而行之。正是该构式的这种反常规用法,使其具有“用词简练、灵活生动”的特点,幽默俏皮之语用效果油然而生。

本文尝试从语言哲学角度来分析“还”的意义和功能,为研究汉语中“还”增添一条新的分析思路,也进一步丰富语言哲学的研究内容,为国外理论本土化提供一条新的探索方法。

2 语言哲学分析

从认知构式语法的角度看,汉语中副词“还”具有“压制”功能,可迫使其后所接名词发生词义变化,如例④d中的第二个“大洋马”已不再是一个普通名词,而突显出“大洋马”所具有的描写性属性,如“高大、洋气、有力、大大咧咧”等,其意义也从“名词性指称义”转为“形容词描写义”,其中所含评价性意义也显而易见。该构式最突显的成分为“还 + N2”,正是这一部分使得语句表达新奇,语义深刻,且行文也简洁明了,生动活泼,使其成为最吸引人的注意焦点。笔者基于语言哲学基本原理从以下3个方面来解析“还”字如何压制其后的N2,使其发生一系列意义和用法的变化。

2.1 从指称意义到非指称义

指称是语言哲学中首当其冲的问题,名词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指称”。我们的老祖宗早就发现名词的这一功能,因而语义学中最早的语义理论就是“指称论”(Refe-rentialism),其定义为:名词的意义在于其所指称的对象(存在),词语与指称对象(存在)之间的直接性关系。用语言哲学家的话来说,名词的指称意义最能体现“人”与“自然和世界”之间的紧密联系(王寅 2001:33-36,2014:201-215)。

早期英美分析哲学家主张的“语言与世界同构”的命题最能体现在名词上。他们坚持认为,名词或名词短语(摹状语)若出现在句子主语位置上时,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指称对象,否则就可能导致虚无缥缈的形而上学的假命题出现,因为此时的名词和命题无法被事实证实,从而丧失词语获得意义的语哲基础。如罗素所举的著名例句:

⑤ The present King of France is bald.(当今法国国王是秃头。)

语言哲学家之所以认为这句话毫无意义,是因为主语部分的摹状语没有确定的指称,因为法国当今为共和国,根本就没有国王(王寅 2014:163)。基于此,罗素等认为过往哲学之所以出现谬误,皆因其讨论的大多命题中的名词或名词短语缺乏实际指称对象,如:

⑥ a. 上帝爱每一个人。

b. 绝对本质存在。

语言哲学界围绕“名词意义”展开旷日持久的争论,其争论焦点在于名词(特别是专名)是否既有“指称义(Reference,即外延义)”也有“非指称义”(Sense,相当于内涵义),引出语言哲学界一道鲜亮的争论风景线。以弗雷格、罗素、早期维特根斯坦和塞尔等为代表的著名语言哲学家认为,专有名词既有“指称义”,也有“非指称义”;而以斯特劳森、唐奈兰、克里普克和普特南等为代表的著名语言哲学家却认为,专有名词只有指称义,而无内涵义。王寅尝试用“命名转喻论”为他们的争论做出一个统一而又合理的解释:前者主要站在语义学角度,通过追寻词语的内涵义来确定其外指物,后者主要从语用学角度探析词语的外延性语用意义;两者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不相同。它们不必互相排斥,肯定一方而否定另一方,而是具有互补关系(王寅 2014:317)。

从汉语“比N1还N2”来看,弗雷格和罗素等人的观点是可取的,名词既有指称义,也有内涵义。某一语言社团的人群会依照他们生活的社会、文化和传统习惯等来提炼和确定一个名词(包括专有名词)的典型内涵义,如:原本用于外延性支撑的名字“雷锋”,在国人眼里它的非指称意义(或内涵义、象征义)为“助人为乐”;“苏杭”为天堂的代名词。很多专有名词和类别名词在“还”字的压制下,经过虚化处理,过滤掉其实际的指称意义,使其退居二线,突显N2含有的相关“非指称意义”,即外延义让位于内涵义,实指义让位于虚指义,指称义让位于非指称义,例如:

⑦ 比公园还公园,比大学还大学的山师附中。(百度贴吧——只有幻想吧 2009.7.9)

第二个“公园”和“大学”在副词“还”的压制下,丧失指称“具体场所”的意义,突显这两个场所名词具有的内涵义:“漂亮优雅的环境”和“高等学府所具有的浓厚学风”。又例:

⑧ a. 心态好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让自己快乐,我想我就是这样吧。鲁迅里的阿Q精神,真的很好,我觉得自己比阿Q还阿Q。(新浪博客2008.11.16)

b. 他最突出的毛病就是见异思迁,比陈世美还陈世美。(姚润身《烧极》)

中国人都非常熟悉鲁迅笔下的这一形象,句中“还”后面的“阿Q”的内涵义为:自欺欺人,迷恋于精神胜利法。例⑧b中第一个“陈世美”是指称性用法,指清代初期的一个官员、出生于湖北丹江口的有血有肉之人(即一个真实个体,一个真对象);而第二个“陈世美”则在副词“还”的压制下,消显掉它的指称义,突显该人所具有的内涵义。在中国文化中,陈世美的内涵义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薄情寡义、负心郎”。

名词的指称性具有层级性,“指类名词”比“专有名词”的指称性要差一点,因前者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概括性和泛指性,为一种或数种属性的结合体。指类名词是经过人们概念化和范畴化之后的认知产物,即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认知原则进行加工的结果。笔者基于指称性从高到低列出如下蕴含等级:专有名词> 指类名词>虚构名称>抽象名词。

上文中的“负心郎”为指类名词,它比“陈世美”的指称性要低一级。而“见异思迁”为抽象名词,它比指类名词的指称性又要低一级,这3个词语的指称性从高到低可排列如下:陈世美>负心郎>见异思迁。

“比N1还N2”构式完全遵循上述蕴含等级的认知机制,我们只能用左边指称性较高的事物做认知参照点,来喻说其右边指称性较低的概念。这也完全符合认知语言学的隐喻认知机制的基本要求:用具体、实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事体来喻说非指称、抽象、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N1只能是指称性较高的具体或较具体的事体,N2的用法只能是表示非指称性的抽象概念。

正是事物所具有的常规而又突显的属性,人们才能建立“外延-内涵”之间的有机而紧密的联系,这两者相当于施春宏(2001)论述的名词具有两大类语义成分“关涉性”和“描述性”,也相当于张伯江和方梅(1996)所说的“有指”和“无指”,从而形成一个“外延-内涵”、“关涉-描写”或“有指-无指”的逻辑语义关联框架,人们可依托事物性外延,激活对应的特质性内涵,汉语中副词“还”正实施着在此逻辑关联框架中的激活机制。

这里又涉及到隐喻或转喻问题。名词和形容词为两个不同的词性范畴,在该构式中用一个名词来喻说其对应的形容词属于跨域性的“隐喻机制”。而“转喻机制”在理论上规定为同一概念域中“部分与整体”之间的相互指代,或“部分与部分”之间的相互指代。若从这一角度来说,名词本身包含“外延”与“内涵”或“关涉性”与“描述性”这两部分,用外延(或关涉性)来喻说内涵(或描述性),则又可视为“部分指代部分”的转喻机制。也就是说,认知语言学中的“隐转喻认知机制”分别具有横向和纵向两种分析方法:在纵向上来说,名词与形容词属于跨域(跨词性)替代,当可视为“隐喻”;而在横向上来说,名词内部的不同语义特征之间的指代,又属于“转喻”。

可见,该构式中的N2有两种分析方案:隐喻和转喻,至于究竟如何处理,这或许又是一个仁者智者的问题。但不管如何分析,指称性蕴含等级总是有效的。

2.2 从客观描述到主观评价

“客观”与“主观”一直是哲学研究的核心论题之一。自古希腊起,传统形而上哲学坚决主张以去除主观性为基础来保全客观性。早期英美分析哲学也信奉这一原则,坚守“语言与世界同构”的客观标准来解释语句意义,即完全基于世界中的事实,彻底抛弃人本因素来判断词语是否有意义,有什么意义,这就是学界说的“逻辑实证主义”。该理论视“主观评价”为洪水猛兽,为阻碍人们获得客观真理的拦路虎,是人们在掌握绝对本质旅途上的绊脚石。而后期英美分析哲学家则深刻地反思这一立场,提出相反的观点,认为在人类所使用的自然语言中充满人本性,语言中表示主观评价的方法俯拾即是,如英语中的很多情态动词,还有各类时体、语态等,都是帮助人们表达各种主观情绪和价值评判的语法手段;另外,词汇还可分出贬义、中性、褒义等类别——它们都是人的主观情绪和价值评判。这些都说明语言中不可能没有表示人本因素和主观评价的词句。后现代哲学更是将“人本性”推向极致,人文学科中各领域都强调人本立场,重视研究主观评价问题。

该构式的N1主要表示一个“客观实体(包括个体或类别)”,它提供一个认知参照点,讲话者沿着这一参照点,用“还 + N2”淋漓尽致地体现出讲话者的“主观评价”,从而建构出语句的非真值比较意义和情感评价方式。也就是说,N2在语用干预和语境调节下,使其从客观实体转变为人的主观认定,充分反映出讲话者基于一个比较级差的衡量标准来主观衡量这个N,从而使得该构式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满足讲话者表达自己立场、传递自己感情的需要。例如:

⑨ 再说职代会吧,呼声甚高,可惜至今还是“丫鬟挂钥匙——当家不做主”,比橡皮图章还橡皮图章!(雪华《本色》)

“橡皮图章”本来是一个客观实体,无情无感,无权无利,但在人本作用下,赋予其主观评价意义,使其成为一个“权力的象征”或“权力的符号”,它既可代表“实际权力”,也可表示“有名无实的权力”,这都是“因人而为”的结果,即“还”基于这类具有象征意义的实体名词,消解“橡皮图章”的客体意义,意在突显其主观评价。例⑨中在“丫鬟挂钥匙——当家不做主”索引下,表达出橡皮图章所含“只有虚名而无实权”的评价意义。又例:

⑩ 城中村富二代娶大学生,住房比城里人还城里人。(人民网 2010.3.31)

“还 + 城里人”含有如下主观评价意义:思想开放、生活舒适、时尚新潮、现代化程度高,等等。该构式既可用于褒义,也可用于贬义。既可夸大好的东西,使它显得更好,也就是吕叔湘(1996)所说的:“‘还’可表示扬的语气,把事情往大里、高里、重里说”。它也可夸大坏的东西,使其显得更坏,让人产生一种望而生厌,痛恨万分的感觉(黄伯荣 廖序东 1997),例如:

第二个“日本鬼子”突显讲话者的主观认定性意义:“侵略者、野蛮、烧杀抢掠、坏蛋”,谴责性评价跃然纸上。当然,该构式中的N1有时也可用一个不很客观的名词,如“左派”、“右派”和“神”等,它们本身或多或少地带有主观性。因此,该构式中的N1不一定是完全客观性的指称物,它可能是指称性蕴含等级序列中靠右的成员,但它们却能为N2提供较为客观的参照点。可见客观和主观具有一定的相对性,但在该构式中,N2的抽象性和主观性一定大于N1,这一规则确是不可突破的。

2.3 从确定性到模糊性

“确定性”与“模糊性”,“常量”与“变量”是两组对立统一体,是早期英美分析哲学家一直关心的主要议题。将“哲学”定位于:旨在客观追求世界的本质,准确描写世界和社会的真实面貌,来不得半点含糊和虚假。正是基于这一立场,他们发现自然语言具有较大的模糊性,用这样的语言来论述哲学命题,又怎能达到“确定性”和“绝对性”目的呢?因此,他们拟构出一套理想化的人工语言(科学语言、精确语言、计算语言和形式语言等),以期取代模糊性较高的自然语言,便可解决因语言工具的缺陷而导致的哲学命题的模糊和混乱。在理想派语言哲学家的论述中,动辄出现大量含有逻辑符号的表达式,意在精确解读词语意义,沿用传统形而上学的“华山自古一条道”的思路,而否定“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多元视角。

后期英美分析哲学家放弃这一目标,将眼光重新转向日常语言,开创语用学的新时代,重点分析自然语言在日常交际中的意义和用法。他们还承认自然语言中的模糊性并不是一件坏事,人们在正常语言交际中,如客套、委婉、掩饰和外交辞令等,经常需用模糊性词语来遮掩一些不想或不便表述的内容(王寅 2001:172-177)。

在“比N1还N2”构式中,N1提供一个常量标准,表示确定意义,N2在“还”的压制下,从表示确定意义的客体名词调变为表示一个或数个概念模糊的抽象属性,使得名词意义经历“从实到虚”的变化过程,且在其中还出现“从定到不定”、“从常量到变量”的转化,使得N2成为一个集合若干相关属性的能指符号,该集合内部还呈现出非均质性特性,即它们具有层级性:有些特征典型,有点模糊,甚至一时难以界定。这就出现如下现象:属性一多,语义就多;语义一多,就会面临着抉择和确定过程的复杂性,模糊性油然而生。这也足以可见,多义性、模糊性和选择性是人类交际中不可或缺的范畴,也是日常语言中无处不在的明显特征。只有根据具体的上下文才能相对消解多义性和模糊性的难题。

由于该构式中的N1表示一个或一类客体,且常用专有名词,它的意义自然具有“确切性”或“有定性”,语义明确、指称有定;而N2在“还”压制下从确定性转化为模糊性,它常要借助特定的上下文才能获得较为确定的解读。如例和,比照第一个具有确定意义的“女人”(性别为女,与男人相对)来说,第二个“女人”在不同人眼里会有若干不同的性格和特征,可谓千差万别,大相径庭:有刚强烈性的,也有小家碧玉的;有大大咧咧的,也有谨小慎微的;有虎妞类的,也有林黛玉式的;有勤劳节俭的,也有懒惰铺张的;有节守妇道的,也有水性杨花的;还包括:善良、贤惠、温柔、勤劳、精打细算、会持家、唠叨、小心眼、见识短……等属性。这就使得“比女人还女人”有了很多不同含义,需要我们根据不同场景来判断其各自用法和含义。例摘自小福子于2002年4月14日在《北京日报》的一篇题为《旦角还缺什么》的文章,其上下文为:

作者在用“比女人还女人”构式后,紧接着对其做出详细解释,列出4种不同的女人风格“样、棒、唱、浪”,而且还押着ang的韵。正是这一行文方式,使得本段文章风格迥异,耐人寻味,修辞色彩浓厚,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令人难以忘怀。例或许还有多种不同的解读,如:

b.他五官细致柔媚,比女人还女人。(徐茗 2006)

c. 他讨价还价的时候,比女人还女人。(杨玉玲 2011)

同样,“姑娘”也具有很多属性,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有各的解读方式。有时我们仅从一个“比姑娘还姑娘”的构式中并不能获得确切含义,只有熟知具体的上下文,才能对该构式有较为深刻的理解,如例的具体上下文为:

显然,讲话者对第二个姑娘的具体解读为“腼腼腆腆”。

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爱伦·坡(Allen Poe)在作品中曾铸造若干美丽女人的形象,可大致分为3大类型:工具型、温柔型、叛逆型。在世界文学宝库中,对女人的描述简直是俯拾即是,多不胜数,这些女人各有各的美貌和特征,可谓千姿百态、各有所爱。如此说来,“比女人还女人”、“比姑娘还姑娘”就会有无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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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 群】

TheExplanationof“SbiN1haiN2”fromthePerspectiveofPhilosophyofLanguage(I)

Wang Tian-yi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28, China; Sichu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31, China)

Adverb “hai(还)” in Modern Chinese implies a semantic continuum of quantity: approaching, maintaining, increasing a certain quantity, even exceeding it (thus entering into an opposite category), with whose coercion appears a transition between the different levels in a category or between categories. Owing to this meaning and function ofhai, when this word applied to the Construction “S bi N1hai N2(more N-er than N)”, N2will change the category level. Many scholars have made deeper researches on this construction from the viewpoint of semantics and pragmatics, grammar and rhetoric, metaphor and metonymy, and construction grammar, etc. The author, on the basis of their papers, has attempted to make explanation by means of a brand-new viewpoint “philosophy of language”, mainly including the following 3 points: ① from reference to non-reference; ② from objective description to subjective evaluation; ③ from definiteness to fuzziness.

“hai”; bi N1hai N2;philosophy of language;elastic quantity area;category level

B089

A

1000-0100(2016)02-0006-5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2.002

定稿日期:2015-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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