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的模样

2016-11-26 11:14局部
今日民族 2016年10期
关键词:红嘴鸥大湖滇池

□ 文·图 / 局部

滇池的模样

□ 文·图 / 局部

每登西山,回望滇池,眼见浩淼大湖和它身后的城市楼群,难免感叹这是上天对昆明的恩赐。

早几年我写过一篇文章,叫《3000年前的昆明》,大意说3000年前迁徙至此的祖先在群山间长途跋涉之后,饥渴难耐时,站立山巅突然看到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湖,不知浑身是何种感受。那时的昆明盆地,大约湖泊占据了三分之二,其余都是草木葱茏的沼泽与湿地,间或还生长着茂密的丛林,其中一定鸟兽云集,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如今的圆通山,当然也还算鸟兽云集,但3000年前的圆通山大约应该是个岛屿,奔走其中的鸟兽都是野生之物,不用趴着栏杆观赏。

逐水草而居,这是人类天性。云南第一大湖滇池,在水域稀缺的云南高原,当然是理想的栖居之地。这块庞大的湖积盆地,在后世成为云南第一大城市所在地,无疑有冥冥中的定数。也难怪明初汉人从江南移居于此,便不再颠沛流离,立马埋锅造饭,建村立寨,营街造市,视此为乐园。或打渔,或种田,多多少少,都跟这个大湖发生关系。据说刘伯温当年写过一个预言,认为“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可以想象,在明移民的心目中,滇池胜景,与祖籍地的江南胜景,不会有太大区别。

500米航拍 500里滇池

明朝沐氏家族在滇池边重新规划昆明城时,大水还在小西门外,翠湖还漂着帆船。1382年沐英请来有名的阴阳家、江西人汪湛海担当昆明“规划局长”,首要考虑的就是昆明的风水问题。毫无疑问,滇池的位置决定了汪湛海的决策。这种把滇池置于首要位置的规划思维直至今天仍无太大变化,在滇池片区,诸多地产公司在制定销售策略时,通宵达旦开会研讨楼盘风水是常有的事。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已是清朝孙髯翁在大观楼的感慨。数百年来滇池一直处在加速沧海桑田的变化进程之中,在人类节节近逼的态势面前,滇池只能单向退缩。但即便如此,它在近代以前总归还有五百里的浩淼让人震慑。关于对湖泊的命名,云南有个值得玩味的现象:面积最大的滇池,称为“池”,而比水池大不了多少的湖,却往往叫“海”。据说“海”字是蒙古人的创造,北京的中南海、后海等,命名思路和云南的长桥海、大屯海、阳宗海等差不多。真正叫“湖”的湖,云南屈指可数。不过这种文字游戏泯灭不了滇池的大气,叫池又如何,缩了一半面积,还是云南第一大湖。

湖西的西山,表明这个大湖的地理出身——断层陷落湖。海拔2500米以上的西山是昆明周边第二高的山峰,以刚硬闻名,此山刚硬气质的标志是几道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然而奇怪的是这些刚硬的结构却被一座柔软的身体完全吸纳——在传统上,西山连带周边的山峰,从滇池岸边望去,活脱脱像一个浴后仰卧的风情万种睡美人,美人从哪里出浴?必须是滇池,唯有大气磅礴的滇池,才能容得下如此巨大的健硕美女的身躯。

这又暗合了中国传统哲学理念:刚柔相济。有山无湖,缺灵气;有湖无山,缺神气,一山一湖,圆了满。

西山的落日大概是全滇池最美的景致。傍晚六七点钟,太阳从“睡美人”的脖颈处滑落,要么就从乳峰处滑落,位置不一,视季节不同而定。但无论从哪里滑落,滇池里的倒影都是一样的极致之美。当湖面洒金,白帆归返,有听不尽的渔舟唱晚——可惜这些现在都只能是“坐在谷堆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了。20年前滇池确实还有帆船,90年代我在海口附近,亲眼见过三十几艘帆船敲锣打鼓捕鱼的场面。当时天空湛蓝,云卷云舒,一色的白帆出没风波里。“湖上往来人,但爱海鱼美,君看几叶舟,出没风波里”,可以体会渔民的辛苦,但更让人怀想的却是那些场面的电影感——可惜现在都不在了,现在主要是铁船出没。

法国人方苏雅在1900年代出任云南领事时,用当时高科技西洋镜玻璃底片拍摄过滇池;1930年代,本地新派潮人们用黑白片拍摄过滇池;1940年代,柯达刚出彩色胶卷不久,一名叫米莱特的美军士兵用它记录了滇池。以后,随着摄影器材的普及,这样的记录就成为了常态。拍摄西山和滇池,在任何时代,都是昆明摄影爱好者们的不约而同的兴趣和义务。

只是画中主配角稍微会有些许的不同。一百年前,湖畔船民的日常生活被记录,到了1960年代,清澈湖水中游泳的市民成为主角,从198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西伯利亚红嘴鸥的到来,水边人与鸥成为不计其数照片的绝对主角。

滇池的新客人——红嘴鸥,可能是滇池的唯一密友,即便在污染最严重的时期,红嘴鸥依然对滇池不离不弃。在最近五十年里,滇池不仅被逐步瘦身,而且水质日趋恶化,最严重时甚至达到了中国水质最差的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地步。在大观楼附近,孙髯翁当年看到的景致大体不变,然而奔来眼底的湖水却一度夹杂着莫名的腥味。所幸物极必反,这种糟糕的情况随后得到改善。滇池草海有数年时间腥臭难闻,几乎已经失去作为液体的任何功能,如今经过强力治理,又开始重现鱼虾,有了清澈迹象。而在外海,一度厚到“人跳下去不会落”的蓝藻区已逐步消失。“红嘴鸥从世界上最清澈湖泊之一的贝加尔湖赶到世界上最肮脏湖泊之一的滇池”,这样夸张的对比最好永远不要再有。

黄昏时分,我又来到了湖边新修的环湖东路一侧拍摄,秋日黄昏,周遭静谧安然。轻轻架上相机,镜头对准远处的西山,听着耳边传来的风吹芦苇沙沙声,按下快门。一道深入水中的河堤之上,卷着裤腿的游人嬉笑着路过垂钓良久的钓客,钓客岿然不动。一道残阳,已不知何时挂上西山美人脖颈,橙色光芒中,滇池变幻出从未见过的景致。

置身这样的美景,我心里知道,这才是它几千年没有变化过的模样。

(责任编辑 赵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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