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热”和汉语国际教育中的文化教学

2017-04-21 16:15周睿
文教资料 2017年4期
关键词:汉语国际教育文化传播

周睿

摘 要: 汉语国际教育不仅需要传授语言知识,而且需要传播中国文化。本文运用文化视野从内容、语言和思想三个方面分析金庸武侠小说,认为其语言生动形象,雅俗共赏,内容丰富,情节引人入胜,批判地继承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具有一定的时代精神,适合作为汉语国际教育中传播中国文化的工具。

关键词: 金庸武侠小说 文化传播 汉语国际教育

汉语国际教育在传授语言知识的同时,传授中国文化也是十分必要的,这已经成为学者们的共识。许嘉璐在谈到汉语国际教育现状时指出:“如果只教汉语,不传播中华文化,不能算是成功的。”崔希亮指出:“语言教育与文化传承和传播是相辅相成的,语言为津梁,文化为舟楫。”[1]汉语国际推广事业应该服务于国家文化战略,为“中华文化走出去”、提升文化软实力服务。汉语加快走向世界,是形成世界多元文化格局的客观要求。许琳指出: “语言是载体,教学是媒介,走出去的是文化,是这个文化所反映出的各国的价值观。”[2]世界主要国家都十分重视本国语言的推广,把语言输出作为国家战略,以提高本国语言的国际地位,传播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使本国的文化在世界多元文化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

我们应该向外国学习者传播什么样的中国文化?以怎样的方式传播中国文化?这值得思考。

在内容上,既要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又要反映时代精神;在形式上不能采取灌输的方式,要先培养外国学习者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在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中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潜移默化地接受中国文化。以金庸武侠小说为代表的通俗文学作品能很好地承担这一使命,既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又有很强的可读性。

本文将从金庸武侠小说的文化观、金庸武侠小说中体现的中国文化及金庸武侠小说的语言特色三个方面论述其适合汉语国际教育中的文化教学。

一、 金庸武侠小说的文化观

“金庸热”不仅在于金庸武侠小说拥有的读者多,还在于持续时间长、覆盖地域广、读者文化跨度大及超越政治思想的分野[3]。对于金庸武侠小说的批判,多是批评金庸一味地迎合大众审美,不能达到新文学应该具有的警醒世人、给人们以当头棒喝的效果[4]。

文学创作与现存文化的结合,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文学以批判、审视的眼光看待现存文化,对现存文化做出反思;另一种则是文学对现存文化的利用[5]。

坚持趣味主义的金庸武侠小说本是为报纸服务的,最初的写作动机是为报纸招徕读者。姑且不论鸳鸯蝴蝶派的作品算不算真正的文学,其对文化的传承,对人们喜好的揣摩和挖掘都是成功的,有群众基础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通过以金庸武侠小说为代表的通俗文学,激发外国学习者对中国、對中国文化的兴趣,这对于汉语的国际传播、提升中国的文化软实力是大有裨益的。

韩国的韩剧,日本的动漫,美国的好莱坞大片,对国家文化的传播都起到助推作用,我们需要充分开发武侠小说这一资源,如同功夫电影能够获得外国友人的喜爱一样,武侠小说也应成为中国的一张名片,和功夫电影一起向世界展示神秘古老的中国文明的独特魅力和博大精深。

我们的民族的确需要拿着“人血馒头”切中时弊时刻警醒人心的新文学作家,但也需要手持“倚天屠龙”能让读者产生无限乐趣的作家。汉语国际教育中的文化传播需要像金庸武侠小说这样文化性和趣味性并存的作品。

“金庸武侠小说,当然也是值得研究的,但不是千方百计地从中发掘出高深的思想性、伟大的艺术性,而是从中看出今天的华人读者,还在喜欢做哪几种白日梦”。这种批判金庸武侠小说的话语,恰恰从一个侧面说明,金庸武侠小说反映了当代中国人的审美,为汉语学习者开启了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人思想的大门。

二、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中国文化

基于金庸的创作背景和写作目的,其作品中蕴含着迷人的文化气息,作者以“义”为核心,寓文化于技击,借武技较量写出中华文化的内在精神,又借传统文化阐释武功修养,乃至人生哲理[3]。下面将从传统文化、时代精神和文化艺术三个角度分析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中国元素。

(一)传统文化

儒、释、道、诸子百家的思想精髓在武侠的世界里被娓娓道来。

《雪山飞狐》感人肺腑地写了苗人凤和胡一刀之间惺惺相惜的义气;《神雕侠侣》借郭靖之口阐述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道理;《射雕英雄传》借郭靖与成吉思汗的对话强调“自来英雄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依我之见,杀的人多却未必算是英雄”。这些都很好地体现了儒家思想中仁、义的核心。

在“神雕重剑”一回中,剑魔独孤求败留下的剑和自述武功的文字代表着武功的四种境界:第一种“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此时可谓锋芒毕露,争强好胜;第二种“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此时已知以柔克刚,但仍易冲动;第三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第四种“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此时已做到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出神入化,到达完全自由的境界。这既是剑术的四重境界,又是人生的境界。独孤求败留下的剑谱生动形象地解释了老子《道德经》中“大象无形,大音稀声”、“大辩若讷,大巧若拙”的道理。

金庸在武侠小说中选择“少林寺”作为佛家文化的中心,着重描述其对人的度化作用。《天龙八部》的“王霸雄图 血海深痕 尽归尘土”一回中,藏书楼中深谙佛法精要的扫地僧,先分别杀死慕容博与萧远山,并用高超医术又使两人起死回生,以佛法感悟二人,使之摒弃戾气,明白家国仇恨、生死离别都如梦境,放弃仇恨、大彻大悟,皈依三宝,不再过问世间恩怨。《倚天屠龙记》也写到经过三位高僧的点化,杀人如麻的谢逊诚心悔过,皈依佛门清修赎罪。

(二)时代精神

金庸武侠小说对传统文化批判地继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就使其具有时代精神。

金庸武侠小说的时代精神体现在他对传统的扬弃,例如他借黄蓉之口表达了对迂腐儒生的嘲讽:“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仪琳和令狐冲在石壁旁的对话,显示出佛法对小女孩身心的束缚,借令狐冲之语表达对佛门清规戒律的蔑视:“何必念念不忘那些清规戒律,菩萨要是每一件事都管,可真忙坏了他。”

金庸笔下人物是丰满的,不同于传统的武侠小说中好与坏的绝对对立,杀人如麻的女魔头李莫愁,在看到小婴儿郭襄,捕捉母豹子给她喂奶时流露出的母性光芒熠熠生辉;为了私欲不择手段的欧阳锋在面对儿子欧阳克的时候情愿代他赴死,其伟大的父爱让人感动不已。正是这种人世间最常见、最朴素的情感,引起全世界人们的共鸣。

(三)文化艺术

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是古代文人必备的学识修养,这些在金庸武侠小说中也有所体现。

金庸武侠小说中写琴的地方很多,通过精彩的描写,传达出中国传统乐器——古琴的魅力。

在《笑傲江湖》的“授谱”一回写到刘振风和曲洋的琴箫合奏,既向读者们展示了“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美妙音乐,又表现出了两人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超越生死,超越正邪情谊,琴箫合奏之音是心灵碰撞的绝响。

在《书剑恩仇录》的“琴音朗朗闻落雁”中陈家洛初遇乾隆也是被琴声吸引,金庸笔下的琴声能表达心声,乾隆所奏,陈家洛能听出平和雅致,陈家洛所奏,乾隆能听出金戈之声,所谓知音便是如此。

《倚天屠龙记》的“天涯思君不可忘”一回,描写昆仑三圣何足道抚琴与鸟语互相应答,间间关关,婉转啼鸣,亦能以琴声集鸟,“琴声平和中正,隐然有王者之意”由此又呈现出一种美妙的境界。

中国文人是含蓄矜持的,弹琴便是表达情感、寻觅知音的好方法之一。通过金庸武侠小说中关于“古琴”描写的专题学习,对中国的琴文化有感性的认识。

金庸武侠小说中对“棋艺”的描写十分精彩。

《天龙八部》中“虎嘯龙吟”一回,黄眉僧和青袍客之间的棋艺较量中蕴含着武力较量,融文斗与武斗于一体;虚竹误打误撞破解了困扰诸位围棋高手的“玲珑局”,是寓人生哲理于棋局之中。

金大侠的生花妙笔把书法艺术与武功融为一体。《神雕侠侣》“英雄大宴”一回中,朱子柳持毛笔与霍都比武,一场恶斗中展示了楷书、草书、篆书等多种书法艺术,将一阳指与书法熔为一炉,武中有文,文中有武,文武俱达高妙境界,雄伟中带有一股秀逸的书卷气。

中国画注重气韵和神似,着重表现诗情与画意。这一点在金庸武侠小说中有所展示。《射雕英雄传》中“新盟旧约”一回,借黄药师之口点评水墨画和题画诗:“岳武穆这首诗写的是池州翟微山,画中这座山却形势险恶,并非翟微。这画风骨虽佳,但少了含蕴韵致,不是名家手笔。”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中国画精髓点出。

《笑傲江湖》中的江南四友,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天龙八部》中的函谷八友,琴颠康广陵,棋魔范百龄,书呆苟读,画狂吴领军,神医薛慕华,巧匠冯阿三,花痴石清露,戏迷李傀儡,以命名的方式将中国文化融入其中,让人耳目一新。

三、金庸武侠小说的语言特色

金庸武侠小说的语言形态,经历了《书剑恩仇录》的从雅,经历了《雪山飞狐》、《飞狐外传》的从新,自《射雕英雄传》开始走向成熟,至《天龙八部》而趋大成[6]。总体来说金庸武侠小说的语言雅俗共赏,生动形象,这是他拥有众多读者的重要原因之一。《天龙八部》的开篇寥寥几笔就描绘出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十分引人入胜:

青光闪动,一柄青钢剑倏地刺出,指向中年汉子左肩,使剑少年不等剑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那汉子右颈。那中年汉子竖剑挡路,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双剑剑光霍霍,已拆了三招。中年汉子长剑猛地击落,直砍少年顶门。那少年避向右侧,

左手剑诀一引,青钢剑疾刺那汉子大腿。

金庸武侠小说运用典故,化用诗词,使作品洋溢着浓浓的人文气息,如《神雕侠侣》中“生死茫茫”一回描写杨过寻小龙女不得时的心情:

刹那之间,心中想起几句词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是苏东坡的悼亡之词。杨过一生潜心武学,读书不多,数年前在江南一家小酒店壁上偶然见到题着这首词,但觉情深意切,随口念了几遍,这时忆及也不记得是谁所作,心想:“他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和龙儿却已相隔十六年了。他尚有个孤坟,知道爱妻埋骨之所,而我却连妻子葬身何处也自不知。

以苏轼悼念亡妻之悲痛衬托杨过心中之悲切,感人至深。

四、结论及其对教学的启示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和启示:

(一)汉语国际教育绝不仅仅是对外汉语教学,传播中国文化,提高中国的文化软实力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国文化的传播不能只靠单薄的说教,要善于引导外国的汉语学习者阅读极富中国文化特色的文学作品,潜移默化地了解、接受中国文化。

(二)在选择文学作品的时候,需要考察作品的文化含量,需要向世界展示优秀的、富有时代特色的作品,不能仅仅满足于灿烂的古代文明,还要注重与现代文化交相辉映。

(三)长篇小说不可能全篇引入教学,首先要做好节选工作,选择可读性强的片段,或形成诸如“古琴主题”、“儒文化主题”等模块,先培养学习者的兴趣,再引导他们阅读全文。

参考文献:

[1]崔希亮.汉语国际教育与中国文化走出去[J].语言文字应用,2012(02):25-27.

[2]许琳.汉语国际推广的形势和任务[J].世界汉语教学,2007(02):106-110.

[3]严家炎. 金庸武侠小说论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4]王彬彬. 文坛三户: 金庸· 王朔· 余秋雨[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方爱武. “文化工业” 与金庸武侠小说[J].世界华文文学论坛,1999(1):15-19.

[6]陈墨. 金庸武侠小说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J].当代作家评论,1998(5):3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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