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宽和两个女人

2017-07-03 15:57赵明宇
吐鲁番 2017年2期
关键词:出租房豆花灯泡

●赵明宇

张宽和两个女人

●赵明宇

张宽

张宽在工地上开升降机,活儿不累,只是有些想家了。下了班,吃了晚饭,同伴们在工棚里鼾声大作,他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老婆豆花。天还早,他就到大街上的路灯下闲逛。

张宽坐在马路边看远处的霓虹灯,一个女人走过来,扭着脖子看他。张宽说,看啥?小心撞电线杆子。女人就笑,说,你像一个人。张宽来了兴趣,问女人,我像谁?女人嘎嘎笑,说你像我们村的一个人。张宽也笑了,你也是打工的吧?女人点点头。

第二天,张宽出来闲逛,又遇到了那个女人。女人说,大哥,我宿舍的灯坏了,你能不能帮我换个灯泡?张宽说行啊,我家的灯泡坏了都是我换。张宽跟着女人,一前一后向女人的家里走。女人告诉他,她叫白芸,是湖北人,在附近的电缆厂打工。她跟一个同伴合租了房子,同伴这几天外出了。

换了灯泡,屋子里亮堂了,两个人继续聊天。聊着聊着,就发生了孤男寡女该发生的事情。张宽回到工棚,心里还在跳,觉着对不起老婆豆花,发誓就这一次,再也不去了。可是过了三天,张宽就管不住自己了,想起白芸的话,哥,想我了你就来。

张宽盼着天黑,吃了饭又来找白芸。白芸刚洗过头,散发着香香的气息。白芸的嘴巴贴着张宽的耳朵说,咱俩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吧,一起住,离这里远一点。张宽愣住了,犹豫了。白芸说,房租我出一半。张宽说,不是那意思,我还能让你出房租?

第二天,张宽说肚子疼,请了半天假,找到一处闲房子,租金也不贵。晚上张宽跟一起出来打工的同伴说在城里遇到一个远门亲戚,他要住在亲戚家。然后跟白芸打电话,就住到了一起。

张宽每天下班,白芸已经做好饭。热腾腾的饭菜,热腾腾的被窝,张宽感觉身子骨轻飘飘的,脚下像是踩着一团云朵。白芸在旧物市场抱回来一台电视机,就更像一个家了。再过几天买回一台洗衣机,给张宽洗衣服。

张宽感觉清清爽爽的,身上的怪味儿没有了,上班下班哼着小曲儿。

这一天张宽下班回来,心里有点慌,脸色有点紧张。白芸依偎在他身边,问他是不是出啥事了?他嗫嚅着,说他的老婆豆花要来看他,明天就到了。白芸嗤嗤笑,说,我还当啥事呢,明天我搬出去住几天。

第二天临走,白芸把自己的被子和洗漱用品打成包裹,让张宽送她。张宽有点舍不得。白芸推开张宽的手,说不就是几天嘛,几天后我又回来了。不过你可得注意,别让你老婆发现漏洞啊。张宽点点头,背上包裹送白芸。

豆花来了,张宽说,工棚里面臭脚丫子味儿呛得我受不了,就在外面租了房子。豆花在屋里打量一番,说,自己住多好啊,清静,别亏了自己。张宽拉住豆花,猴急地说,亏得你来了,我真的想你了。

过了几天,豆花说家里还得打棉花叉子,也该回去了。把豆花送到火车站,上了车,张宽就给白芸打电话,去接白芸。张宽背着白芸的被子,呼哧呼哧一溜小跑。到了家里,白芸说,瞧你,三天没见就这样啊?

秋后,天凉了,白芸说要回家了。

张宽心里酸酸的,买了一条项链戴在白芸脖子上说,夫妻一场,送你一件礼物吧。白芸没拒绝,第二天给张宽买回来一条裤子说,我也没啥好送你的。

晚上,张宽紧紧地搂抱着白芸,一点儿也不困。直到天亮,依依不舍地送白芸去车站。白芸坐在车上说,你走吧。张宽眼睛一酸,泪水就下来了,说,我等车开了再走。张宽问白芸,白芸,你真是湖北的?白芸点点头。张宽又问,湖北啥地方的?白芸笑笑,没说话。

张宽沉吟一阵,说,你真的叫白芸?白芸伸手拭擦着张宽的泪水说,回家去好好伺候豆花。

车要开了,张宽说,白芸,你还没问我老家在哪里呢?

白芸透过车窗冲张宽挥挥手。张宽看到白芸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张宽心里空落落的向回走,感觉口袋里多了一件东西。是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给白芸买的项链。

张宽不愿一个人再住下去,就退了出租房。张宽也没心思打工了,决定辞退工作回老家。临走他把白芸给他买的裤子夹在被子中间。他还把项链装好,准备回家让豆花戴。

白芸

本来该是男人出去打工的,可是男人伤了一条腿。白芸就骂男人,骂完了,跟男人说,我出去打工,你在家里给孩子做饭吧。

在家里守着瘸腿男人有点烦,白芸早就想出来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在电缆厂打工,白芸跟一个安徽女人合租了房子。安徽女人经常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出租房过夜。白芸真是开了眼界,世上竟然还有脸皮这样厚的女人。白芸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敲脸盆,敲得安徽女人在附近另租了房子。

安徽女人走了,白芸却睡不着。白芸才32岁,身体里面像是有一团火,火苗子窜来窜去的,她才知道离开瘸腿男人还真的不行。就用手掐自己,拧自己。可是越掐自己,拧自己,那团火越是没有熄灭的意思,反倒越燃越旺。白芸不想受折磨,就到街上走走,心说,累了困了就不再胡思乱想了,回来倒头便睡。

就是在路灯下,白芸遇到了张宽。

白芸盯着张宽的一身疙瘩肉,竟然撒谎说自己出租房里的灯泡坏了,让张宽帮忙,换个灯泡。张宽站起身就跟着白芸来到了白芸的出租房。张宽拉了一下电灯开关说,灯泡没坏啊?白芸的脸一红,说怪了,你一来灯泡就好了。白芸给张宽洗一个苹果,张宽的眼睛不看苹果,却看着白芸。张宽伸手接过来的也不是苹果,而是白芸的手。

白芸一声娇喘,苹果掉在地上。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巨浪袭来,她被蓝色的海水淹没了。

张宽走后,她骂自己贱。骂过了,又想张宽,还想再贱一回。一连三天,她都在想张宽,甚至想张宽和瘸腿男人的不一样。想着想着,就脸红了,两腮发烫。这时候,张宽嘿嘿笑着来了,袖筒里还藏着一只烧鸡。

完事了,张宽给白芸钱,白芸不要。张宽说,你嫌少?白芸摇摇头说,咱俩的关系就像是天冷了互相取暖,谁也不欠谁的;我要了你的钱,我就是卖,你就是嫖。咱俩在一起不谈钱,相互说说话就行了。

张宽挺感激,问白芸是哪里人,白芸就说是湖北的。白芸还提出在外面合租一个房子,没有男人不像过日子。

过了几天,张宽租了房子,他们就搬到一起住了。白芸坚持出一半租金。尽管张宽一再说自己出租金。

过了一段时间,张宽的老婆豆花要来看望张宽,白芸就搬回以前的出租房。到了晚上,白芸偷偷过来,隔着窗户看张宽的老婆长什么样子。豆花是个普通的农妇,臀大腰圆,正蹲在床上给张宽捶背。捶了一会儿,张宽说,豆花,我给你洗洗脚吧。

白芸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人让她打消了一种念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眼前这一幕让她忽然感觉对不起这个女人。

白芸回到原来的出租房,门口坐一个男人,提着包裹,说是安徽女人的丈夫。白芸急忙给安徽女人打电话,让安徽女人回来。安徽女人却没有回来,说跟别的男人私奔了。白芸就安慰男人说,再等一等,大姐加班呢。男人哭了,说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望着男人失落地离去。

后来白芸小肚子疼,去医院检查,说是长了肿瘤。这事儿她没跟张宽说,不想让张宽承担责任,就推说不想打工了,要回老家。张宽来送她,给她买了项链,给她钱,她没要。她跟张宽说,分了手,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感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

豆花

男人张宽出去打工了,豆花每天吃了饭喂猪喂鸡,然后去田里。有一天晚上看电视,说是在外面打工的单身男女组建临时家庭,还找临时老婆,打工结束,各奔东西,谁也不影响谁。豆花心里就像一只猫在抓来抓去,安静不下来了。后来附近村里有个打工的,带着外地一个女的私奔了,家里的老婆去闹,结果被男的打死,埋在沟里面,今年春天公安局破了案,男的被枪毙了。

豆花再也坐不下了,没心思摆弄棉花,也没心思喂鸡喂猪了,决定去张宽打工的城市看看张宽,是不是也跟别人组建了临时家庭,找了临时老婆。

豆花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豆花知道,张宽要是在外面有人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豆花看似大大咧咧,心眼细着呢,比针尖还细。她把家留给邻居照看,坐火车去张宽打工的城市。本来是搞突袭,可是在火车上转了向,心里就发怵了,只好给张宽打电话,说明天晚上就到你那里啦,到火车站去接我。

下了火车,见张宽笑眯眯地站在出站口,她的眼泪就下来了,抱住了张宽。张宽有些不好意思,说你还没吃饭吧?走,到餐馆请你吃拉面。

跟在张宽身后,豆花感觉张宽没有变,自己的想法是多余的。

匆匆吃了饭,来到张宽的出租房,张宽就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那猴急的样子像是几辈子没见过老婆,更让豆花打消了顾虑。

第二天张宽上班走了,她看看这里,再瞅瞅那里,又怀疑张宽真的有人了。首先是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再就是俯下身子嗅了嗅被子,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她抖开被子,发现了不该看到的印记。

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豆花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想跟张宽闹一闹,打张宽几巴掌,再揪出那个女人。可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她知道这一闹,张宽就得跟自己闹撑眼,那个女人就得逞了,说不定张宽和那个女人正巴不得豆花去闹呢。张宽的脾气豆花最清楚,只要对他好,他能把一颗心掏出来。豆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好好伺候张宽,对张宽比以前更好。

想到这里,豆花就不休息了,找出张宽的衣服,用洗衣机洗,还把屋里的桌子擦了一遍,把地扫了一遍,把被褥拆洗了。张宽晚上回来,她把饭菜端在桌子上。张宽吃了饭,没去缠她,她就去缠张宽,给张宽捶背,给张宽洗脚,把张宽感动得说了句心里话:有老婆真好。

住七天该走了,豆花还是不放心,她必须把自己的男人拴得牢牢的。她用手臂勾住张宽的脖子,把嘴巴送到张宽的耳边说,我这次来要怀上咱的孩子。你不是要儿子吗?我就给你生个儿子。

张宽感动得耸着鼻子哭了,一直把豆花送到火车站。豆花说,你赶紧上班去吧,我还回不了家啊?张宽不走,豆花硬是让他走了。坐在候车室里,豆花想退了火车票,到天黑再返回去,一定能抓住这对狗男女。她又想起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对男人提高警惕,但是也不能拴得太死,管得太严,否则就会适得其反。据说邻村那个女的就是把男人管得太死。其实男人都有花花肠子,你由着他折腾,累了就回家来了,才知道还是老婆好。再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让他没面子,他就会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想到这里,豆花心说还是算了吧,管她是谁呢,到时候张宽还得回到豆花身边,如果张宽真的不要豆花了,到时候再去闹也不迟。

回到家,豆花心里七上八下的,精神恍惚,四肢无力,也懒得吃饭,更不愿去田里了。豆花掏出手机给张宽打电话,说,我有病了,你回来吧。说着说着,豆花哭了,哭得张宽心里发毛,说豆花豆花你别哭,赶快去医院吧。我暂时回不去,先让你妹妹照看你,我给她出工钱。

又过了几天,张宽打电话说要回家了。豆花说,你不是说厂里忙吗?张宽说,再忙也得回家啊,再忙也得要家、要老婆啊。

豆花听了,偷偷笑,她知道男人没有变。这次张宽回来,就不让他出去打工了,让他做生意,开个门店,豆花天天守着他。她还要给张宽一个惊喜,她怀上了。

想到这里,豆花心里就亮堂了,精气神足了,吃了两碗面条又去田里摘棉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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