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凤英画传（连 载）

○ 张凤高

《香罗帕》陈文明饰欧阳子秀，严凤英饰赵蕊芝

十七、珍视友情

严凤英一生重友情、讲义气。她热情、直率、豪爽，待人一片赤诚，与她接触的人都喜欢她、敬重她、视她为好友。严凤英在旧社会的苦难经历中，得到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和搭救。跟师傅严云高在练潭镇演出时有个反动军官对她起了歹心，为了保护她，师傅叫戏班里一个做饭的妇女，急忙从后门把她救出，在田埂小路上一口气跑了15里路到双河埠。双河埠一位姓杨的香匠老夫妻收留她，认她做干女儿。严凤英在他们家住了些日子，才躲过一难。1947年，在大通演出，当地驻军和乡绅又对她虎视眈眈，一位船家在风雨黑夜，冒着风险，驾着小船，帮她脱离了虎口。严凤英说在旧社会她是路边的小草，任人践踏；是保护小草的人们培养了她的爱心，她对那些好心人，终生铭记，时时想着报答；同时她也用自己的爱心对待他人。解放前她唱红安庆时，她的戏班场场客满，但有的戏班因无人观看，大家只能天天喝稀饭。为能让他们吃上饱饭，她不计较竞争会给自己带来不利，不顾疲劳，每晚赶两个或三个台口给其他戏班唱戏。一次反动军官包围戏院要抓她，她本可以跑掉，但她若跑掉戏院就会被砸，戏班的同伴们将无法生活，为了让戏班同仁能继续混下去，有口饭吃，她宁愿自己被抓走。

在黄梅调艺人队伍中，严凤英奉众多的老艺人为师长，倍加尊敬。在严凤英成名以后，有一次为了表示敬意，她主动争取在老艺人胡遐龄主演的《砂子岗》中充当配角，旁人觉得难以理解，她则认为完全应该这样做。

解放后黄梅戏艺术队伍扩大了，有一大批知识分子加入进来。严凤英知道黄梅戏艺术的发展离不开一个有文化知识、有活力而又和谐的创作群体的通力合作，所以她对黄梅戏剧作家陆洪非、郑立松、金芝等，作曲家时白林、王文治、王兆乾、方绍墀等，导演乔志良、李力平、余健民等，电影、话剧导演石挥、刘琼、岑范、洪漠、张锡奇等都非常尊重，在艺术上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她在同他们探讨剧目的改编，探讨人物表演和音乐唱腔时很坦然，有啥说啥不懂就问，友好协商。有时也争得面红耳赤，但从不意气用事，对就对，不对就改，最后达到意见的统一，艺术水平的提高。很多同志都说和严凤英合作愉快，她接受能力强，从善如流，而且以诚待人，用现在的话说:“她这人好相处。”

严凤英热情谦虚友好的品格，不仅让和她共事的知识分子、专家学者视她为好伙伴，更是得到了他们的敬重。在严凤英被迫害致死的第二天早上，当军代表向全团群众宣布“严凤英畏罪自杀，死有余辜”的时候，时白林等人当场就在军代表的面前悲愤难压，流出滚滚热泪……。1991年，黄梅戏剧团到上海演出，团领导专程去看望《女驸马》的导演刘琼，并送票请他看戏，没想到刘琼先生悲凉地说：“严凤英死了，我不再看黄梅戏！”

严凤英成名以后，在国内结识了众多艺术大家，她谦恭尊称他们为老师，虚心向他们学习请教，最后都成了好朋友。秦怡说：“严凤英是非常活泼开朗的一个人，见面总是远远的一张笑脸。她笑得非常甜，就像白杨一样，所以同志们都很喜欢她。”梅兰芳、田汉、周信芳、俞振飞、袁雪芬、范瑞娟、常香玉、白杨、张瑞芳、赵丹、黄宗英、于兰、丁果仙、丁是娥、尹羲、郎咸芬、红线女、姚璇秋、沈佩华、李再雯、新凤霞、孙维世等等，都是严凤英的好友。时任文化部艺术事业管理局局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的田汉，1957年7月专程来合肥观摩戏曲会演，期间亲自给严凤英具体帮助和指导，希望她健康地成长进步。田汉很欣赏严凤英这个青年演员，严凤英深受教育，她很崇敬这位前辈大师，接触中从他那里得到很多指导和帮助。戏曲艺术大师梅兰芳同样也器重严凤英这个晚辈，认为她是难得的戏曲演员。1958年梅兰芳到合肥，抽时间，专门给严凤英指导，严凤英向梅大师学习受益良多。

严凤英和上海电影厂的艺术家们接触多，关系好，她经常向赵丹、秦怡、黄宗英等名家们学习。她特别敬佩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白杨，亲切地称她为大姐，她俩关系密切。当年有人说：严凤英长得像白杨，严凤英只是说：“不是太像，有一点像吧。”后来在上海白杨请严凤英到家做客，一进门，白杨的丈夫说凤英像白杨，几个孩子也说凤英阿姨真像妈妈，连白杨家的保姆都说，这位客人真像我家“师母”，严凤英这时才对白杨微微一笑说：“这一回总算真的批准了。”严凤英在白杨家除了交流技艺外，她看到白杨身体不好，当天就将自己健身的“五禽戏”教会了白杨，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袁雪芬、范瑞娟五十年代初就和严凤英相识了，她们都是本剧种的主要骨干，在谈到如何改革发展地方戏曲时她们都有个共同的认识：“我们这一代演员既是旧社会的末代演员，又是新中国的第一代演员……我们身上担着承前启后的重任，有许多事情，还要从头学起，有好多课要补……我们要把全部热忱和精力都倾注到戏曲艺术中去……”后来的实践中她们都这样做了。

严凤英被周总理的养女，著名导演孙维世当作小妹妹，严凤英向她学表演、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孙维世很喜欢她，跟她无话不谈，关心她政治上的成长进步。孙维世是革命老干部，政治性很强，她和严凤英谈入党问题，鼓励她努力向党组织靠拢，写入党申请。在孙维世的热情关怀下，严凤英终于写了入党申请，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严凤英在和朋友相处中，绝不看风使舵，在朋友最困难的时候她真诚地给予关怀，送上温暖。她的好友，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在旧社会的经历与严凤英相似。她们一见如故，亲密得睡在一张床上，彻夜长谈她们在旧社会经历的苦难，新凤霞和严凤英成了非常知己的好朋友。1957年新凤霞夫妻俩被错定为右派，生活在痛苦之中。严凤英到北京新凤霞家去看望，见新凤霞情绪很不好，她很爽气地安慰她说：“别想这些，不宣传你，你也还是新凤霞，观众买票还是看你。你看我到北京来，不是头一个就看你来了吗？”新凤霞问她，“你来看我，不怕吗？”她干脆地说：“怕什么？你在台上唱戏，观众买票来看都不害怕，我也不过是个唱戏的，怕什么？光明正大，你太胆小了。”这些话让新凤霞终生铭记在心。

著名作家菡子，也被错划右派，在她处于困境中，严凤英托人给她送上一条淡黄色的头巾，让她感到像是寒夜中送去的温暖。后来在安徽文代会上，严凤英又不避嫌地主动接近菡子好言宽慰，令她十分感动。当菡子摘掉右派帽子恢复名誉时，严凤英直奔菡子的房里，她们促膝谈心。菡子与严凤英商量：以严凤英姐妹的故事为题材由菡子执笔写一个《俩姐妹》的电影，由白杨和严凤英扮演姐妹两人，遗憾的是不久“文革”来了……

严凤英的成长进步和艺术上的提高得到各方面的关怀和帮助，特别是省委书记曾希圣起了重要作用，令她十分感激。1962年，曾书记在安徽被免职调到上海时，严凤英到上海专程登门去看望老首长。在别人纷纷和老书记划清界限，唯恐受到牵连的情况下，严凤英的出现令老革命家曾希圣一家都很感动。多年后曾书记的子女们都说：“严凤英是个品德高尚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