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创始人辞职优步“无人驾驶”

尹洁

1977 年出生于美国旧金山，高中毕业后考入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1998年辍学。之后创立多家科技公司，2009 年创立互联网出行公司优步。2017年6月辞去CEO职务。

说起“互联网打车”的鼻祖，很多人首先会想到优步（Uber）。这家创建于2009年的美国科技公司，是全球最早将打车软件商业化的企业，短时间内就将传统出租车业杀得人仰马翻。2015年，公司估值达到680亿美元（1美元约合6.8元人民币）。

然而，优步最近的日子却不太好过，主要原因并不是公司不行了，而是管理层发生了“大地震”——6月21日，公司创始人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宣布“将休息一段时间”，正式辞去CEO职务。在此之前，公司多位高管已相继辞职，以至于有人这样调侃：优步目前已经实现了“无人驾驶”。

行业巨头麻烦大了

对于离开的原因，卡兰尼克给出的官方理由是“为了悼念刚去世的母亲”。他指的是今年5月28日发生的家庭变故——其父母乘坐的游艇撞到了岩石上，母亲在事故中身亡，父亲也身受重伤。

在给全公司的内部信里，卡兰尼克这样表示：“对我来说这实在很艰难——失去了挚爱的人，我需要一个合适的道别方式。”事实上，他不仅是向母亲道别，更是向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道别，而真正的理由并非家庭变故这么简单。

优步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过去一年，公司发生了一系列事件，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泥潭。

首先是去年11月，美国加州警方起诉一名优步司机对17岁少女实施性侵，舆论一片哗然。网友随即翻出2014年发生在印度的同类案件，也是优步司机强奸女乘客。但当时事情发生在美国之外，这次却是在本土，消费者针对优步的管理和安全问题展开激烈讨论，很多人开始“粉转黑”。

今年2月，一位名叫苏珊·福勒的女工程师发表长篇博文，讲述自己在优步工作一年的经历，揭露公司内部性骚扰猖獗、性别歧视严重等问题。

根据苏珊的描述，从她第一天上班开始，就不断遭到团队中一名印度籍上司的性骚扰。她向公司人事部门举报后却被告知，由于那名男上司“工作表现非常突出”，管理层不愿意对他进行惩处。管理层甚至“安慰”苏珊说，这名上司是初次犯错，希望她能原谅。反复沟通无效后，苏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更换工作团队，要么因为举报上司而在业绩考核时得到差评。

憤怒的苏珊开始在私下调查这件事，发现公司多名女员工都被这名上司性骚扰过，也曾向公司举报，但该上司没有受到过任何处罚。

除了性骚扰，性别歧视也在优步内部普遍存在。苏珊揭露，公司曾为全体员工定制夹克衫，在报上尺码后，苏珊所在部门的6名女员工却集体收到邮件，称因为女员工数量太少而无法购买。

这篇博文发表后被广泛转载，优步的做法引发社会舆论的强烈抨击，超过20万人参与到“卸载优步”的运动中。在律师的建议下，公司不得不解雇了20多名员工，其中不乏高管。

然而，事件还在发酵。3月初，网上曝出卡兰尼克和一名优步司机吵架的视频。两人在谈到专车价格时发生争论，卡兰尼克爆了粗口，并表示：“有的人不愿为自己的问题承担责任，而把一切都归咎于别人。”司机则回敬道：“我知道你也走不远了。”接着，美国科技媒体也站出来爆料，称卡兰尼克在2014年到韩国首尔参加活动时，曾经去一家色情歌厅娱乐，并接受女性陪酒人员的服务。

丑闻一件接着一件，终于引发了人事地震。一些卷入丑闻的高管被迫离开，另一些则为前途考虑而主动辞职，其中包括卡兰尼克的心腹至交、高级副总裁埃米尔·迈克尔。现在，卡兰尼克也走了，优步成了一个没有首席执行官、首席技术官、首席运营官、首席营销官的公司。

“硅谷最著名的混蛋”

从万人仰慕的“神坛”跌落尘埃，很多“吃瓜群众”都为卡兰尼克感到惋惜。但如果了解他的性格，对他惹出这些麻烦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在美国科技企业界，性格另类的创始人实在不少，但能被称作“硅谷最著名的混蛋”的，只有卡兰尼克。这个小学六年级学会编程、大学四年级辍学创业的技术男，在事业获得成功后不止一次地表示，自己最推崇的就是“狼性”。

这种性格在卡兰尼克第一次创业时就展露无遗。1998年，他与几位好友创办了一个搜索网站，提供电影、音乐下载服务，后来还把最新影片的盗版公然放上去，很快有了大量用户。2000年，网站被好莱坞29家公司起诉侵犯版权，索赔金额是个天文数字。经过协商，双方庭外和解，网站在支付了100万美元后宣告破产。但卡兰尼克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有好几个月没进影院，因为“光是看到几大制片公司的名字就血往上涌”。

2001年，卡兰尼克召集第一次创业的原班人马，又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主要业务是为企业提供文件传输服务。除了赚钱，卡兰尼克还怀着私心：他想“复仇”，让当年那些令自己破产的好莱坞公司都来购买服务，也让他们“破点财”。

或许是这股恨的力量过于强大，虽然第二次创业经历了种种坎坷，卡兰尼克却始终没有放弃。2007年，一家技术公司用1900万美元将他的公司买下。此时，当年起诉他的29家好莱坞公司中已经有23家成为他的客户。

第三次创业就是优步。2009年，卡兰尼克在巴黎游玩时，因为打不到车而决定开发手机打车软件。凭着“狼性”，他让优步成了全球最受关注的互联网出行公司。在“野蛮崛起”的过程中，优步曾经因为方便、快捷、价格低廉而受到消费者追捧，飞速增长的市场份额和利润也暂时掩盖了公司管理和企业文化上的种种问题，但在成为行业巨头之后，卡兰尼克的“狼性”饱受诟病。

硅谷科技企业的主流文化是自由、人性化，而优步的工作却是出名的累。公司多名工程师对媒体透露，节假日加班是家常便饭，每周工作100多个小时也常有，因为卡兰尼克提倡“玩命干”。

这只是公司14条价值观中的一条而已。卡兰尼克信奉的哲学还有“踩着别人往上爬”和“有原则冲突”。对于后一条，曾在优步担任经理的某人士告诉媒体，其实就是“让人有借口做混蛋”，换句话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优步并不可耻。

这直接导致内部的激烈竞争和勾心斗角。苏珊在博文中披露：“公司每一名经理都在和同级伙伴厮杀，并试图削弱自己直属领导的力量，以便自己能取而代之。”内斗的结果是，不少项目半途而废，工作团队频繁重组，工程师们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手头工作随时可能被停掉或合并。于是才会出现为了保住业绩突出的高管，即使女员工遭受性骚扰都可以置之不理的情况。

为改善公司形象，优步自去年开始从外部聘请高管，但效果不佳。比如前市场主管杰夫·琼斯，在优步只干了9个月就辞职了，理由是“关于领导力的方法和信条与优步不一致”。另一位离职经理说得更直白：“优步是地球上最资本主义的公司。”

“狼”走了会好吗

“一些人形容我是个混蛋。我承认自己不完美，也承认优步不完美。和每个人一样，我和优步都做过一些错事。但我们愿意努力从错误中学习和成长。”这样的表态，卡兰尼克不止说过一次，但显然没有真正做到。事实上，他的“狼性”企业文化的后果最终也落到了自己头上。据内部人士透露，卡兰尼克辞职的背后是一场“宫斗剧”。

在丑闻发酵的同时，优步的董事、卡兰尼克昔日的盟友和投资人，早就在暗中做出了决定。他们轮番向卡兰尼克施压，最终将一封由5家大股东签署的联名信交给了他，里面要求他尽快辞职。

经过几小时的争吵和思考，卡兰尼克最终还是屈服了，以相对体面的方式辞去CEO，仅保留董事身份。至于他是否还会回来，卡兰尼克在内部信里这样写道：“很难确定一个具体的时间，也许比预期的时间更长，当然也可能更短。”

与此同时，由美国前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负责的调查也有了结果。他是优步董事会请来专门调查丑闻的，本来要在员工会议上对性骚扰等事件给个说法，但在这次会议召开前，卡兰尼克宣布了辞职消息。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霍尔德给出了如下建议：修改公司对员工的考核标准，创造一个透明的、愿意听取员工意见的工作环境。

无论怎样，卡兰尼克是离开了。他在“回炉修炼”之后是否还会东山再起，就像当年的乔布斯一样？优步真的能够抛开它的“狼性”文化吗？一家优秀的公司如何在激励员工实现个人价值最大化的同时塑造和谐友善的工作环境？或许没有标准答案，但事实总是胜于雄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