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

2017-10-24 02:33陈建军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洛阳城汉简墓志

◎陈建军 苏 静 周 华

古都名城研究

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

◎陈建军1苏 静2周 华3

(1.洛阳市白马寺汉魏故城文物保管所;2.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3.洛阳市文物钻探管理办公室,河南 洛阳 471000)

汉魏洛阳城建城史1600余年,见证了里坊制度由初创至发展完善的全过程,但传世文献中有关里坊的信息很少。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出土文献中的许多汉魏洛阳城里坊名称重见天日。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检索历史文献,将已知的汉魏洛阳城里坊按朝代辑录成文,为学者研究里坊制度提供线索。

汉魏洛阳城;里坊名称;搜佚

里坊作为构成中国古代城乡建置与管理体制的基本单元,是中国封建社会划割与管理人居空间的基本方式,这种方式与儒家学说所倡导的统治理念相适应,历朝承袭,形成制度,对中国古代城乡建设与管理乃至中华民族性格养成影响达数千年。汉魏洛阳城作为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王朝的都城,从初建至废弃,历经1600余年,见证了里坊制度由初创走向成熟的全过程,特别是北魏洛阳城的里坊建设已成为中国都城里坊制度的典范。但由于汉魏洛阳城已废弃了1500余年,地面上有关里坊的建筑早已荡然无存,散见于历史文献中的里坊信息亦是寥寥无几且支离破碎。多年以来,学者们在浩瀚的历史文献、考古资料中如深海探珍般地寻找有关汉魏洛阳城里坊的线索,力图复原汉魏洛阳城里坊的完整拼图。笔者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通过检索历史文献、考古资料,将汉魏洛阳城的里坊名称汇集成文,以为续貂,请各位方家批评指正。

一、先秦两汉时期洛阳城里坊

汉魏洛阳城立城之初(成周),亦是里坊制度初创之时。周公呈献成王的洛邑规划图中应包括制里割宅的内容,强徙洛邑的殷商顽民就安置在上商里。西周早期的青铜器《令方彝》铭文:“明公朝至于成周,出命,舍三事命,遝卿事寮、遝诸尹、遝里君、遝百工、遝诸侯、(诸)侯甸男,舍四方命。”[1]《尚书·毕命》记载了康王命毕公前往成周考察殷顽民改造情况,以根据善恶分居里之事:“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2]西周晚期的《处簋》铭文:“王曰:处命汝司成周里人、众诸侯、大亚,讯讼罚,取徵五鋢。”[3]这些记载表明成周城自立城之初就已经建立了里坊制度,但囿于资料匮乏,先秦时期洛阳城里坊数量及名称均无从稽考,包括上商里是否西周时就已命名亦无法落实。至战国晚期,成周易名为洛阳,并先后经周敬王、秦相吕不韦的两次扩建,形成南北九里、东西六里的城市格局,俗称“九六城”,里坊数量当有所增加,但史无记载。《战国策·卷十八》:“苏秦说李兑曰:‘洛阳乘轩里苏秦,家贫亲老,无罢车驽马。’”[4]据学者考证,乘轩里地处今洛阳市洛龙区李楼乡太平村一带,位于汉魏故城西南约7.5公里,当属洛阳城外的乡里。

西汉时期,洛阳为京畿重地,据武库,制敖仓,拱卫长安。王莽篡汉,欲效周公,“以洛阳为新室东都”[5],始建国五年(前13)又正式宣布“定帝德,国雒阳”,“乃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雒阳,营相宅兆,图起宗庙、社稷、郊兆云。”[5]但经营规模却语焉不详,里坊情况亦无从查寻。上世纪二十年代以来,大量两汉时期的简牍陆续出土,一些洛阳里坊名称重见天日。这些里坊包括了洛阳城里坊及洛阳县属里坊,但从汉简上的记载无法区分。此外,西汉承袭周秦洛阳旧观,并无重大城建之举,汉简记载的洛阳里坊有不少极有可能沿用了周秦时期的里坊名称。现将两汉时期已知洛阳里坊一并辑录如下:

出自《肩水金关汉简》的洛阳里坊有42个(见表1)。

表1 肩水金关汉简记载的西汉时期洛阳里坊名

注:1.表中所列汉简辑录于张俊民先生考证的肩水金关汉简释文;2.肩水金关汉简的时间跨度为西汉中期至东汉初,故所列里坊均入西汉时期;3.括号内的字应为原简撰写人遗漏,释文根据西汉时期的行政区划及人员身份信息按名县爵里登录的格式补录。

出自其他汉简中的洛阳里坊有5个,具体如下:

北昌里。出自《居延汉简研究》:“河南雒阳北部北昌里公乘□□年。直按:洛阳县分南北部,亦为汉书地理志所未详,西汉每县有五部督邮,或有两部者,因县之广狭而定。三国魏志,魏武纪,官洛阳北部都尉,洛阳之分南北部,亦其证也。”[6]

西槐里。出自《居延汉简研究》:“河(汝)南郡雒阳、缑氏西槐里。直按:汉书地理志,雒阳缑氏二县皆属河南郡,劳氏误释为汝南郡。当时写简之人对李实之籍贯记忆不清,故兼写二县之名,结果知为雒阳人,故将缑氏二字在原简上涂去。”[6]

上商里。出自《居延汉简研究》:“建昭二年八月……雒阳上商里范义,壬午实买所乘车马,更乘騂牡马白。 ”[6]

杨里。出自《张家山汉墓竹简247号墓》:“信,诸侯子,居雒阳杨里”[7]

安里。出自《敦煌汉简》:“戊卒河南郡雒阳安里公上郭□。”[8]

传世文献记载的东汉洛阳城里坊有7里1坊,具体如下:

东汉都洛,大兴土木,营造宫室、苑囿、宗庙、社坛等,形成了两宫相望的城市格局,极大地压缩了安置里坊的空间。城内的里坊情况与汉长安城相当,即:南北宫二宫、永安宫及皇家苑囿占据了城区空间近二分之一,可容纳里坊的空间有限,且无法整体规范里坊格局,只能利用宫城之间的可用空间安置里坊。董鉴泓先生在《中国城市发展史》中写道:“(洛阳街道)相互交叉形成24段,按此估算,应有140多个闾里。”[9]这些闾里的分布情况尚不可考,传世文献中仅记载了数个里坊名。

步广里。出自《河南志·后汉城阙古迹》:“步广里,在上东门内,有翟泉。”[10]《洛阳伽蓝记》云:“建春门(东汉上东门)内御道南……中朝时步广里也。”[11]

永和里。出自《河南志》:“永和里,有董卓宅。”[10]

延熹里。出自《后汉书·卷三十四》:“宣家在延熹里,与中常侍袁赦相比。”[12]

上商里。出自《东观汉记校注·卷十四》:“赐(鲍永)洛阳上商里宅”[13]。《后汉书·列传第十九》:“帝大喜,赐永洛阳商里宅。”[12]商里,即上商里的省称,最早出现于居延汉简,为西汉时期洛阳里坊,东汉因之。

南许里。出自《东观汉记·卷十八》:“周纡为洛阳令,见吏问大姓。吏曰:‘南许里诸李。’”[13]

左池里。出自《全后汉文》:“夫人年九十一,建宁二年薨于太傅府。是月辛酉,公之季子陈留太守硕,卒于洛阳左池里舍。”[14]

戚里。戚里是帝王外戚聚居的里坊。《史记·卷一百三》:“于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索隐】小颜云:‘于上有姻戚者皆居之,故名其里为戚里。’”[15]西晋左思《三都赋·魏都赋》:“亦有戚里,寘宫之东。”[16]说明三国时期的邺都亦有戚里。处于西汉与三国之间的东汉洛阳城有无戚里呢?《后汉书·卷三十六》在称赞儒士张霸风骨时曾提及戚里:“霸贵知止,辞交戚里。”[12]由于“戚里”一度成为外戚所居之里的共名,在文学创作中常用以指代外戚。如:《北史·卷十三》“宫闱有贯鱼之美,戚里无私溺之尤。”[17]唐玄宗有“戚里申高宴,平台奏雅歌。”[18]的诗句;宋代孟元老撰《东京梦华录·立秋》:“中贵戚里,取索供卖。”[19]故《后汉书》中的溢美之词尚不足为凭。《太平御览·卷六百六十四》引《老君传》曰:“阴长生,新野人也。后汉戚里专务道术。”[20]阴长生,东晋葛洪撰《神仙传·卷五》中有传:“阴长生者,新野人也。汉阴皇后之属,少生富贵之门,而不好荣位,专务道术。”[21]宋代成书的《云笈七签》称其为阴真君。从这些记载来看,东汉洛阳城似有戚里。

九子坊。出自《太平御览·卷一百五十七》引《汉宫阁名》曰:“洛阳故北宫有九子坊。”[20]“坊(fáng)”字用于表达人居地理空间的时代大约始于东汉。宋代高承撰《事物记原·卷八》:“坊,方也。言人所在居里为方。方,正也。……汉宫阙名曰:洛阳故北宫的九子坊,则坊名汉有也。”[22]北魏时期“里”“坊”混用,隋初称“里”为“坊”,隋炀帝时一度复称“里”,至唐代都城里坊均以“坊”名之。但民间“里”“坊”混称现象一直延续至元、明代。

二、魏晋洛阳城里坊

三国时期,曹魏定都洛阳,在东汉故都的废墟上重建洛阳城。青龙二年(234),诸葛亮病逝,魏国边境军事压力骤减,魏明帝遂大兴宫室,于东汉北宫旧址营建洛阳宫,废南宫,筑金墉,广辟园囿,形成了单一宫制的都城格局。洛阳宫位于城区北部偏西,规模远小于原北宫,南部及洛阳宫两侧的空间可借鉴邺都的城建经验,规划建设棋盘式里坊,使东汉洛阳城的里坊布局发生重大大变化,只是相关信息查无踪迹。西晋受禅曹魏,维持城市旧观,未有大规模城建之举,里坊几无变化。有关魏晋时期的里坊唯里名及坊名多见于《太平御览》《河南志》等传世文献。现罗列如下:

《太平御览·卷一百五十七》引《晋宫阁名》记载的洛阳城中诸里45个:“年和里、宜寿里、永年里、宜都里、太学里、富储里、德官里、大雅里、孝敬里、永安里、安城里、左池里、东台里、安民里、延寿里、日中里、步广里、西国里、东半里、穀阳里、北恢里、安武里、孝西里、太始里、光林里、石市里、宜秋里、葛西里、西河里、宣赐里、延嘉里、攸阳里、南孝里、中恢里、宜年里、渭阳里、利民里、西乐里、北溪里、西义里、东统里、宣都里、石羊里、中安里、右池里。”[20]诸坊10个:“洛阳宫有显昌坊、修城坊、绥福坊、延禄坊、休徵坊、承庆坊、桂芬坊、椒房坊、舒兰坊、艺文坊。”[20]

清代徐松辑《河南志》记载的里名与坊名同样引自《晋宫阁名》,但与《太平御览》略有不同。《河南志》将可考出处的4个里名单列,并增补了汶阳里、宜春里、白社里,遗漏了攸阳里。坊名增补了福昌坊、寿成坊、宣光坊、安乐坊、舍利坊、益寿坊、永寿坊、城祚坊、阳遂坊、恭职坊、繁昌坊、吉阳坊、肃成坊等13坊[10],遗漏了修成坊。

《河南志》单列的里坊:

“永安里,宣帝宅。”[10]出自《晋书·卷六十六》:“刘弘……少家洛阳,与武帝同居永安里。”[23]

“汶阳里,赵王伦宅。”[10]出自《晋书·卷五十九》:“黄门将伦自华林东门出,及荂皆还汶阳里第。”[23]

“延嘉里,夏侯湛宅。 嘉,一作‘喜’”[10]出自《文选·卷五七·夏侯常侍诔(并序)》:“(夏侯湛)寝疾卒于延喜里第。”[16]

“德宫里,潘岳宅。”[10]出自《文选·卷五七·杨仲武诔(并序)》:“(潘妻)往岁卒于德宫里。注:陆机洛阳记曰:德宫,里名也。”[16]

“宜春里,左思所居。 ”[10]出自《晋书·卷第九十二》:“谧诛,(左思)退居宜春里。 ”[23]

“白社里,董京,字威辇……常宿白社中……其里在建春门东。”[10]关于董京,东晋王隐撰《晋书》、东晋葛洪撰《抱朴子》等文献均有记载,《洛阳伽蓝记·卷二》:“璎珞寺在建春门外御道北,所谓建阳里也,即中朝时白社地,董威辇所居处。”[11]

“步广里,在翟泉侧,晋起居注曰:永嘉元年,里內地陷,有二鹅出,一苍一白,苍者冲天,白者在地。”[10]

《太平御览》辑录的“富储里、德官里、攸阳里、东半里”,《河南志》记为“富弼里、德宫里、汶阳里、东牛里”,其中,德宫里、汶阳里可与其他文献记载相互印证。南朝梁释僧祐撰《出三藏记集》记载有西晋洛阳“东牛寺”[24],寺号里名,如同北魏洛阳景宁里内的“景宁寺”[11],故当为“东牛里”,剩余1个未知孰确。值得注意的是“西乐里”,汉简中两汉时期洛阳城有“南乐里”和“东乐里”。根据地名命名的规律,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等方位词常常对应出现,现洛阳里坊的东乐里、西乐里、南乐里已明确,如果魏晋洛阳城的一些里坊名称与前朝有承袭关系,那么两汉时期极有可能还有北乐里。

散见于其他文献中的魏晋洛阳城里坊还有:

南缠里。出自《三国志·卷二十九》:“华家时居西城下南缠里中。”[25]华家是指城门校尉华长俊宅,城门校尉是西汉武帝为制衡京师宿卫力量而设置的城门官,东汉、曹魏、西晋沿置。

马道里。出自《洛阳伽蓝记·卷二》:“赵逸云:‘晖文里是晋马道里。’”[11]

九重里。出自《太平御览·卷七六七·钉》引杨龙骧(佺期)《洛阳记》:“石牛一头,在城西北九重里。”[20]杨佺期为东汉名臣杨震之后,出仕东晋,号龙骧将军,所著《洛阳记》当为西晋洛阳城事。李久昌先生著《国家、空间与社会》误将九重里记入东汉洛阳城里坊。

当利里。出自《晋当利里社碑》[26],又称后土碑,1909年出土于汉魏洛阳城北郊,现藏故宫博物院。当利里因嘉名而成为多地里坊的共名,仅肩水金关汉简上就有张掖郡骊靬县当利里、张掖郡居延县当利里、张掖郡觻得县当利里、南阳郡宛县当利里、右扶风茂陵县当利里。从碑刻的出土位置看,洛阳当利里应属城外的里坊。

东宫坊。出自东晋王隐撰《晋书·卷六》:“东宫坊有醉相杀者。”[27]

太尉坊。出自《水经注·卷十六》:“旧魏旧帝置铜驼诸兽于阊阖南街。陆机云:驼高九尺,脊出太尉坊者也。 ”[28]

永喜里。出自东晋王隐撰《晋书·卷六》:“(贾)充乃架屋永喜里中,以安李。”[27]但《晋书》记叙此事时却说:“乃为李筑室于永年里而不往来。”[23]《晋宫阁名》中亦有永年里的记载,故永喜里当为永年里。

步庚里。出自北宋乐史撰《绿珠传》:“时人名其楼曰绿珠楼。楼在步庚里,近狄泉。狄泉在正城之东。”[29]《水经注·卷十六·谷水》云:“陈留孝廉董养曰:步广,周之狄泉。”[28]而“庚”的字形与“广”字的繁体“廣”相仿,疑似笔误致步广里错记为步庚里。

上商里。唐代李贤为《后汉书》作注时,就光武帝赐鲍永上商里宅一事,曾引陆机《洛阳记》曰:“上商里在洛阳东北,本殷顽民所居,故曰上商里宅也。”[12]徐松辑《河南志》亦引此条为东汉洛阳城上商里作注,但在《河南志》之“魏城阙古迹”和“晋城阙古迹”中均不见上商里的记载。《洛阳记》不存久矣,《陆士衡文集校注》辑录的《洛阳记》残句亦不见此条。陆机乃江左名将陆逊之后,西晋灭吴后方北上洛京仕晋,所撰《洛阳记》当为西晋洛阳城实录。上商里,最迟西汉时期已有之,东汉沿用,曹魏、西晋因而未改,北魏都洛,孝文帝易名为“闻义里”[11]。

三、北魏洛阳城里坊

北魏太和十七年(493),孝文帝元宏决计迁都洛阳,重修洛阳城。为确立北魏王朝为承传中华正统的地位,将北魏汉化从一般的制度层面推进到文化层面,洛阳城的规划建设以儒家经典《周礼》中《考工记》的都城规划为蓝本,借鉴魏晋洛阳城、南朝太康城的成功经验并加以创新,营缮了一座满足孝文帝汉化和争夺正统地位要求的洛阳新城。景明二年(501)又“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四旬而罢。”[30]“各周一千二百步。”[30]北魏洛阳城的里坊建设在总结历朝里坊制度建设的基础上,有计划地建立起形制规整、等级分明、布局合理、管理有序的里坊区,使里坊制度基本完善,这是中国城建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有关北魏洛阳城的里坊,传世文献中《魏书》《北史》《南史》等正史的记载寥寥,唯《洛阳伽蓝记》记载了不少里坊的名称、方位及个别里坊的变迁,弥足珍贵。《河南志》中有关北魏洛阳城里坊的记载均出自《洛阳伽蓝记》,更多的里坊名则出自墓志。

东汉末年,曹操提倡薄葬,严令禁碑,墓志便成为墓碑的替代物逐渐兴盛起来,至南北朝时期,墓志已成为一种文体基本定型。里坊作为亡者的信息被镌刻在墓志上随墓主人一同深埋地下。随着时光流逝,一些墓志陆续出土,被金石爱好者收藏。宋代以降,金石学兴起,石刻碑碣成为证经补史、考证文字、研习书法的一门学科,墓志铭中的里坊信息为填补北魏洛阳城里坊的缺失提供了丰富的原始资料。现将传世文献及出土墓志记载的里坊辑录如下:

1.出自《魏书》《水经注》的里坊 14个

孝德里。原名东安里。“孝德里”墓志无载,《魏书·卷九十二·烈女》记载了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性至孝,闻于州里”,嫁范阳卢元礼为妻,父母先后亡故,李女恸绝,六日水米不进,形骸销瘠,家姑护送其赴洛奔丧,八旬方至,“攀榇号踊,遂卒”。朝廷“追号曰‘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标李卢二门”[30]。东安里,见李母崔宾媛墓志:“神龟元年(518)岁次戊戌十一月壬午朔廿五日薨于洛阳东安里。”[31]墓志记载崔宾媛亦以孝亲著称,卒年与《魏书》记载吻合。从志文中得知,李女名令仪,为李家长女,适范阳世家卢元礼,亦与《魏书》记载吻合。

太学坊。出自《魏书·卷五十五》太学祭酒刘芳就四门小学选址事上表:“今太学故坊,基址宽旷,四郊别置,相去辽阔,检督难周。计太学坊并作四门,犹为太广。”[30]

庙东坊。出自《魏书·卷二十一下》:“时将礿祭,王公并斋于庙东坊。”[30]

乐里。出自《水经注·谷水》:“其水依柱,又自乐里道屈而东,出阳渠。”[28]根据《水经注》对谷水流迳的记述,乐里当位于洛阳城东建春门外。东汉洛阳的“东乐里”是否沿用到北魏?里坊制度发展到北魏时期,单字名称几乎绝迹,《水经注》记载的“乐里”疑似“东乐里”的省称。待考。

太尉坊、司徒坊。出自《水经注·谷水》:“渠水又枝分,夹路南出,迳太尉、司徒两坊间,谓之铜驼街。”[28]一些学者在统计北魏洛阳城里坊数量时,常把衙署占用的空间排除在里坊空间之外。《水经注》的记叙表明,衙署所占空间名之以“坊”,应计入里坊数量。如此说成立,则铜驼街两侧的衙署尚有左卫府、右卫府、将作曹、国子学、九级府、宗正寺及太社、太庙,可增已知里坊名10个。

照义里。出自《河南志·后魏城阙古迹》:“又有照义里。右城东。”[10]《洛阳伽蓝记·卷三·高阳王寺》曰:“潘崇和讲《服氏春秋》於城东昭义里。”[11]《说文》:“昭:日明也,从日,召声。”意为光明、明白、辅助、彰明等。 又:昭(zhao),《集韵》之笑切,去笑韵章。同“照”。照亮、照耀。“昭”同“照”,二字通[32]。 照义里与昭义里当为同一里坊。

2.出自《洛阳伽蓝记》的里坊名52个,占55个里坊空间,其中洛阳大市占4个里坊空间。具体情况见表2。

3.出土墓志记载的里坊118个,见表3。

表2 《洛阳伽蓝记》记载的北魏洛阳城里坊

表3 出土墓志所见的北魏洛阳城里坊

注:1.墓志主要选自《全北魏东魏西魏文补遗》《洛阳新获墓志》《洛阳新获墓志续编》《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秦晋豫新出土墓志搜佚》《全隋文补遗》等;2.北魏分裂至隋大业二年(606)洛阳县治迁入隋东京德懋坊期间,历东魏、北齐、北周、隋等朝代,郡县区划屡有更易,但里坊建制并无重大变化,里坊名称犹存。故在洛阳县迁入新都之前,表中东魏、北齐、北周、隋墓志所见的洛阳里坊应属原北魏洛阳城;3.伪刻墓志多以真品为底本,仅改刻名讳、年号、官职等,志铭照录,或改刻个别字,或删除部分溢美之词以仿冒北魏墓志,故志文中涉及的里坊名往往能够得以保留;4.序号65-73的里坊隶属河阴县。河阴县为曹魏置,北魏太宗并入洛阳县,宣武帝正始二年(505)洛阳县分出河阴县,二县并称京师。河阴县治位于洛阳城西大市南,其周边里坊当属洛阳城;5.序号36-42共14个里坊名为通假字的使用,实为7个里坊。

出土墓志所见里坊118个,其中,见于《洛阳伽蓝记》的里坊有永康里、永和里、永安里、永平里、绥民里、劝学里、延贤里、宜年里、敬义里、奉终里、延沽里、孝义里、晖文里、东安里等14个里坊。因区划变更的重名里坊有嘉平里、修仁里、中练里、熙宁里等4个里坊。以上共18个里坊,如此推算,墓志所见能够确认为北魏洛阳城的里坊数共计100个,加上《伽蓝记》中的52个里坊(占55个里坊空间)及传世文献记载的孝德里、太学坊、庙东坊、乐里、太尉坊、司徒坊,北魏洛阳城已知里坊数为158个。其中,延用前朝里坊称谓的有永和里、永安里、永年里、德宫里、宜都里、宜年里、延寿里、宜寿里、谷阳里、安武里、利民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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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李格非.汉语大字典[K].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6.

Searchof Lifang Systemin Luoyang City in Hanand WeiDynasty

CHEN Jianjun1SU Jing2ZHOU Hua3
(1.White Hores Temple's Preservation House for Cultural Relics in Han and Wei Dynasty in Luoyang city;2.The Archaelilgical Research Institute of Luoyang;3.Management Office for Drillin Cultural Relicsin Luoyang City,Luoyang 471000,China)

It’s been over 1600 years since the HanWei Dynasty.Luoyang City has witnessed the progress of Lifang System from rising to thriving.However,the documents about Lifang System are far from enough.With the development of archeological work,an increasing number of documents about names of Lifang system have been unearthed.Based on the previous study,the author is trying to compile all the known information about the Lifang System in chronological order,to shed more light on the following study.

Luoyang City of HanWei Dynasty;Names of Lifang system;Searching

K878.3

A

1671-9123(2017)03-0001-10

2017-02-03

陈建军(1962-),男,河南嵩县人,洛阳市白马寺汉魏故城文物保管所文博馆员,主要从事大遗址保护研究。

(责任编辑 卞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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