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另一种风雅

文 陈霖

苏州的另一种风雅

文 陈霖

陈霖 笔名林舟，安徽宣城人，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苏州大学新媒介与青年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担任中国高校影视学会媒介文化专业委员会理事，江苏省传媒艺术研究会理事，苏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等

苏州的精致和风雅，可谓无处不在，而在艺术创造的领域则更是集中鲜明，譬如文人书画。一说到文人书画，人们都会提起吴门画派，四大才子之类。历史的渊源自不待言，苏州本地现在活跃着的许多书画家，确实从前贤那里继承了优良的传统，加以发扬光大，获得突出成就，明朝吴地的烟雨随时飘洒在今日苏州的水墨里。

这些年，有所谓“新文人书画”在苏州的文人圈子里流传。在我看来，它们并非传统的复活，更非传统的复制。所谓传统，并非一个固定的物质存在，即便先人们的那些主题，那些技法，那些器具，那些媒介都传了下来，为后世一丝不差地继承，那也只不过是复古或做旧。传统，应该是一种流动不居、随物赋形而又一以贯之的精气神灵，它不是包裹现代人躯体的一袭长袍，而是沁入现代人内心的一味药石，化入血液的流淌和气息的吞吐。

面对车前子飘逸洒脱、墨彩交辉、节奏明快的花草虫鱼，贺野挥洒自如、浓淡跳跃、天真任性的写事状物，荆歌灵动轻盈、散淡随意、闲云野鹤般的勾陈点画，陶文瑜化繁为简、嬉戏急智、幽默风趣的抒怀感喟，裘一峰线条敷色奔放无羁、颇多漫画意味的情态描摹……人们未必能够确切地指明传统究竟何在。

大概对传统的理解，也有“迷人口念，智者心行”之分。有西方学者在一本谈世界艺术史的书中，说到中国唐宋以来的山水画时发议论云，中国的画家们将一生功夫都花在临摹已有的典范，而缺少自己的创新。这样的画家大概便是“迷人”。然而“智者”在磨墨写字，挥笔作画之间，总能够倾听内心的召唤，而不拘于任何已有的章法规矩，尽兴于游戏之境。

是的，是游戏。荷兰人赫伊津哈说：“游戏存在于现实生活理性之外，它与实际需要、职责或真理没有关系。”很多时候，文人的书画表现出的就是这种游戏精神——对功成名就无所用心，对心仪之物却倾情尽心，可谓以有为求无为。有为，便是投身于艺术的实践之中，为之着迷，为之沉醉，为之欣悦，为之苦恼，竭尽所能地操持笔墨耕作艺术的田地。无为，便是放弃现实功利，不为世俗所牵制，不去追求人上人，也不去攀附高大上。譬如，陶文瑜对书法的态度便是这种“无为”的表现：发自内心的喜欢，心中总是牵挂；他俏皮地以保持着一种恋爱的形式而不愿成为夫妻为比方说明这一心态。荆歌将张潮《幽梦影》里说“闲”的句子，题写在清淡的山石树花图上，表达的也是这种情趣。

两千多年前庄子的逍遥游和无用之用，一百年前蔡元培所倡导美育时说要 “超越利害的兴趣，融合一种画分人我的僻见，保持一种永久平和的心境”，大概说的都是这种“无为”的游戏。在今天这样一个过于功利的社会，消费主义渗透和控制一切的时代，这样“无为”的游戏精神就显得尤其可贵，可谓社会肌体稀缺的微量元素，是保持社会肌体健康与活力的精神资源。

这世界确实变化太快，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构成某种恒久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发挥作用，游戏精神便是这样一种关乎人之本性的恒久力量。

（本文感谢苏大智库、苏州城投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