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侯曜20世纪20年代电影中女性形象的自我完成

2018-02-12 09:09赵春灿
戏剧之家 2018年31期
关键词:女性现实主义

赵春灿

【摘 要】本文选取侯曜导演于20世纪20年代编导的三部“社会问题剧”,对其电影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剖析,揭示存在于侯曜电影中“易卜生式”的为人生而艺术的创作观念,并探索侯曜的社会教化书写及其关于中国早期电影中女性形象的构建。

【关键词】侯曜;女性;现实主义;社会问题剧

中图分类号:J9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31-0071-02

一、侯曜与戏剧

侯曜,字一星,号东明,广东番禺人,毕业于南京东南大学教育专修科。侯曜在大学期间修完教育学专业之外,还花了很多时间进行文学和戏剧的创作,同时他受到了新文化运动和欧洲现实主义的双重影响。他早年著作的《影戏剧本做法》被称为“从中国人独特的哲学和文化观念出发,建立了一个中国式(或称‘东方式)的电影理论体系。”[1]书中道:“中国的电影事业,正在葫芽时候,凡是艺术之园的园丁,都应该负一部分责任,保护它培植它,使它发荣滋长,“当仁不让”,我愿做一个诚实的园丁,尽我能力所及,编成这本书,聊尽一点责任。”[2]

二、侯曜20世纪20年代的妇女问题剧

侯曜20世纪20年代的社会问题剧创作于长城画片公司,其主要创办人是旅美华侨,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年轻气盛爱国情感和社会责任感强烈,又具备雄厚的经济实力。因此他们回国创办长城画片是振兴中国电影,可当时国内军阀黑暗,民不聊生,对于社会现状和电影界的污浊之气非常不满,更激发了他们拿起电影作为影响社会的扬声器,“主张不得良好的剧本,宁可停工三五个月,断不肯敷衍塞责,为名利而摄制诲淫诲盗的影片,贻害社会玷污国家”。[3]这样做电影的积极态度彰显了梅雪俦和李泽源的艺术风骨,因此他们认为“中国有无数大问题是待解决的,非采用问题剧制成影片,不足以移风易俗,针砭社会”,[4]侯曜在《悲欢离合的生活》这一公开信件中说道:“我是一个崇拜易卜生的人,所以我所编的剧本也都包含社会问题,例如《摘星之女》是恋爱问题,《春闺梦里人》是军事问题,《一串珍珠》是家庭问题,《伪君子》是道德问题,现在在民新的初生儿,《和平之神》是非内战的军事问题剧”。[5]侯曜的“社会问题剧”,表达了一位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社会观照与深刻批判,并一直保持其批判现实的社会意识,保持对精美艺术和崇高理想的追求,提出了各种各样的人生问题,表达了各种各样的人生哲理,包括妇女问题、非战问题和社会问题。[6]下面选取侯曜的三部影片,进行其“社会问题剧”中妇女问题的女性形象分析。

(一)妇女职业问题——《弃妇》

“长城”的第一部影片《弃妇》,改编自侯曜1922年创作的一部进步舞台剧《空谷佳人》。王式禹说:“《空谷佳人》中的芷芳,足为谈女子解放者之模范,乃女子悲苦的结晶。足以振起女子自身之精神,使向前奋斗;足以引起社会情感,使大家了解,辅助以除去女子解放的阻碍。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有了这本剧,也可谓空谷之足音,海中灯塔上的光闪了。”[7]导演提出了“妇女职业问题”,讲述一个出身大户人家的女性,嫁入豪门家庭做媳妇遭受公婆的不公正待遇,被有外遇的丈夫抛弃后,带上随身侍女采兰离家出走,踏入社会自力更生的故事。学术界称这是中国版“娜拉式”离家出走的故事,《弃妇》不是一般改编意义上对易卜生《玩偶之家》的复原,而是基于易卜生戏剧的总体精神上的情节重生。导演借鉴了《玩偶之家》的实质内涵和人物形象,放弃了原作的内容和结构,把资本主义社会背景换成中国封建社会大背景,描绘了一个在现实生活中追求人格独立个性解放的新时期进步女性的悲壮之歌。吴芷芳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善解人意,安分守己,但她的丈夫和婆婆还是虐待她,使得她逃离家庭的桎梏,变成弃妇。在同学的鼓励下,她坚定地走向社会,寻求人格独立和女性解放。踏入社会的芷芳激昂地说:“我与其做万恶家庭的奴隶,不如做黑暗社会的明灯!我与其困死在家庭的地狱里,不如战死在社会的地狱里!素贞我走了!我决定走了!”[8]在五四运动之后的中国文化界,这无疑是最悲壮、最决裂、最坚定的“娜拉式”出走宣言。她受到报社老板欺侮丢失工作后,态度更加气愤:“处处受人欺负,处处受人压迫的女子多得很,何止我一个。你说我的命运应该如此,难道天下女子的命运都应该如此吗?实在是因为我们失掉女权的原故!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不努力!为什么放弃人权而不争!”[9]这是吴芷芳的内心写照,亦是侯曜以主人公的立场提出“妇女职业问题”,强调新时期女性的自身价值,为受压迫的女性谋取应得利益和尊重,是中國早期电影中女权主义的彰显。侯曜用现实主义的美学手法阐述了对女性际遇的关注和理解,并肯定了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都市女性寻求独立解放,自身价值的勇气。“《弃妇》上演了一幕中国女权运动的现实主义戏剧,正是走出家庭藩篱之后又走进了广阔的社会领域的吴芷芳,使中国“娜拉”超越了原著局限的家庭意义,成为了不仅仅追求自身权益,而且追求全社会妇女解放的女权斗士。”[10]

(二)妇女恋爱问题——《摘星之女》

随后侯曜的《摘星之女》提出了“妇女恋爱问题”。影片讲述了一对相爱的年轻男女,女主角秋霞和男主角月影两情相悦,谁知军阀之子武能和财阀之子金通蓄意作梗,拿秋霞父亲的性命威胁二人,拆散秋霞和月影,月影了解实情只得离开。秋霞的父亲转危为安,她上诉法院解除婚约,但失败。在愤怒和无助的状态下,她以自杀的极端方式抗议,最终成功获得自由身。侯曜塑造了一个顽强反抗恶势力,毅然坚守真爱而获得幸福的女性形象。影片暴露了当时军阀的罪恶,歌颂了真爱的忠贞不渝,结局算是比较圆满。“白秋霞原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单纯女性,但在变幻多端的乱世中不能自已地被卷入了一系列争端,传统的道德和孝义要求她牺牲自己为家人奉献一切,而觉醒的意识又督促她选择自己的美好前途。在经历了为亲人舍弃自己幸福的惨痛代价之后,秋霞终于认识到女性也要为自己争取地位和正常生活的权利,在尽力完成了传统所要求的女性义务之后,她终于转变为一个勇敢的女性形象。”[11]侯曜在影片《摘星之女》提出了“妇女恋爱问题”,表达了本人公主观抒情色彩和理想主义,塑造了一个不同于传统文学艺术和旧中国时代的果敢独立的女性形象,对初期中国电影女性形象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三)妇女家庭道德问题——《一串珍珠》

《一串珍珠》是长城画片公司1926年的影片之一,侯曜改编自19世纪欧洲三大短篇小说巨匠——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这是莫泊桑数百篇小说中的经典之作,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批判精神。原著描写了小公务员的妻子玛蒂尔德为参加宴会,找人借了一串钻石项链,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宴会结束后项链不翼而飞,她只好借钱买相同的项链归还。之后的十年中,为了这条项链她艰苦地生活着。结局反转为项链是假的,戏剧性地表达了命运对人的捉弄和人在命运面前的脆弱,带有莫泊桑戏剧中强烈的悲观色彩。《一串珍珠》讲述了一个中国本土化的故事,保险公司会计玉生与妻子秀珍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秀珍受美仙之邀前去赴宴,由于没有像样的首饰使得她无法赴宴,后丈夫玉生悄悄借来一件贵重的项链,秀珍在宴会上炫耀项链得到了大家的赞扬。但第二天,这串项链凭空消失了。为了完璧归赵,玉生在公司挪用公款。被发现后入狱,秀珍从此无依无靠十分艰难。出狱后的玉生和秀珍完全觉醒,意识到贪慕虚荣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侯曜作为中国早期电影中“社会问题剧”的实践者和倡导者,秉持关注现实挖掘现实的创作原则,形成中国特色的现实主义电影,实现“社会问题剧”的社会教化功能。侯曜对《项链》的改编已实现了“忠于原著,超越原著的”原则,莫泊桑对资本主义爱慕虚荣和虚伪懦弱的人性的鞭挞已不见踪影而是表达了本土化的道德教化主题。侯曜曾说过:“《一串珍珠》是提倡忏悔的,忏悔是一种极伟大的精神,如能好好地把它提倡,却能使社会的罪恶减少。从外面加以法律道德等约束,远不如鼓动其内心的忏悔来得有力。”[12]大部分是针对女性过度虚荣心的批评,教化她们爱慕虚荣带来的不可挽救的危害,具有侯曜个人强烈的主观说教色彩,如结尾将对“虚荣”的批判和对整个万恶的资产阶级的强有力控诉化为温柔的道德训诫,“我们今后从勤俭二字努力做去就是了!”侯曜试图以拯救悔改重新开始,一个圆满完美的结局来达到劝导、指正的社会功效。《一串珍珠》的主题是借女主人与项链得失之间的关系批判拜物教,并教化她们心怀忏悔。“在现今狂热的崇拜物质文明的时代,一般人们的头脑里充满着浮华的虚荣心,而尤以女子为甚。男子欲博得女子的欢心,常常利用这个虚荣心而演出奇异的悲剧”[13]秀珍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表达了侯曜对当时都市女性攀比成风、虚荣过度的批判。

三、结语

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电影界,大部分影片迎合市民趣味而粗制滥造,侯曜的电影却不同流俗,成为某种电影的人道主义关怀的代表。他在长城画片期间创作的“社会问题剧”,塑造了许多个性格饱满的女性形象,大部分是关于上海都市女性生活现状的展现,她们成长于传统封建文化中,也迎来时代变迁后的西方思潮。导演对这些角色的设置稍显扁平化,情节相对简单,强调了受困于封建传统家庭和新时代发展大背景下的都市女性的艰难生存境况,但进步的是,侯曜展现出对20年代中国都市女性的欣赏鼓励和人文关照,这无疑是他对中国电影史作出的巨大贡献。

参考文献:

[1]陈犀禾.中国电影美学的再认识—评《影戏剧本作法》[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

[2]侯曜.影戏剧本作法·卷头言[M].上海·上海泰东书局,1926.

[3][4]梅雪俦,李泽源.导演的经过[J].春闺梦里人 特刊,长城画片公司出版,1925.9.

[5]侯曜.悲欢离合的生活[J].特刊民新影片公司,1926.

[6]秦喜清.导演侯曜的知识分子电影——从《海角诗人》的残片说起[J].当代电影,2011(4).

[7]王式禹.复活的玫瑰 序[A].复活的玫瑰[M]前言.上海·商务印书馆,1924.

[8][9]侯曜.弃妇[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5.

[10]徐红.中国早期银幕上的“娜拉”与“人民公敌”—论侯曜的《弃妇》1924[J].北京電影学院学报,2011(3).

[11]马莎.夹缝中成长的都市女性—试论长城画片公司影片中的都市女性形象[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11(6).

[12][13]侯曜.《一串珍珠》的思想[J].长城画片公司《一串珍珠》特刊,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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