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害类纪念建筑品鉴

2018-04-25 10:04
城乡建设 2018年8期
关键词:纪念性北川纪念碑

■ 金 磊

(作者系中国灾害防御协会副秘书长、北京减灾协会副会长)

汶川纪念园模型

唐山抗震纪念碑

以建筑与文化的名义纪念汶川“5.12”巨灾十周年是个大题目。罕见巨灾使汶川这个古老且神秘的地方瞬间被全世界关注。如今,面对汶川城市建设新貌,每一位参与灾后重建的建筑师、规划师乃至文博专家,都会再次忆起那一幕幕挥之不去的难忘画面。本文重点研究纪念类建筑的建设要素,旨在提升灾害类纪念建筑的规划设计水准。

一、何为纪念建筑

俄罗斯大作家果戈里(1809~1852年)有句名言“建筑是时代的纪念碑”,但这里并非指某些建筑师喜欢将得意之作誉为自己人工的纪念碑。广义的纪念建筑,指建筑在人类社会中占有重要地位且有丰富的形象性,能跨跃多个时代而不朽成为历史的痕迹。事实上,人类进程中也有不少建筑并非为了纪念的目的而建造,但由于其历史事件所赋予特殊意义。按通常的定义讲,纪念性用途的建筑是人类社会的精神产物,也是以精神为原动力而创造出来的精神性目的物。

利用建筑的基本特性塑造空间、形象、跨越时代的可能性便创造了不同形式的纪念建筑,有牌形(碑)、柱形(华表、幢、石柱)、门形(阙、牌楼、凯旋门)、墙形(纪念壁)、墓冢形乃至石兽、雕塑像等纪念性法式。纪念建筑意象性很重要,所以它需通过象征手法表现纪念主题。纪念建筑尤其要注重主题构思,无论是祭奠性、表彰性、歌颂性乃至记史性都要清晰有别,如武汉的抗洪纪念塔及哈尔滨的防汛纪念塔都是带有明朗、蓬勃、雄壮的歌颂性类纪念建筑;而灾害类纪念建筑是在沉默、镇静中表现悲哀的。

纪念建筑的主题体现意境,进而也有规模的要求。如南京渡江胜利纪念碑,以帆船象征渡江胜利,反映了主题思想,也具有新颖的艺术表现力;纪念建筑需要正面颂扬,但这种形象的表达并非简单地与超尺度、超体量的巨大形象混为一谈,反而更注重从空间与环境、城市故事与寓言主题等多方面刻画,如美国的罗斯福纪念碑一等奖方案、日本神奈川海滨的聂耳纪念碑等,正是在正面反应与空间环境上进行了纪念性探索。中国广州越秀山公园的五羊雕塑、广西梧州市的白鹤雕塑等,同样是纪念意义充分的纪念建筑。纪念建筑还常常以想象力的启发性表达纪念性,如前苏联的纪念卫国战争的哈堆纪念性综合体,富于匠心地设计成瓦砾废墟之形象,重现了卫国战争的艰难时世,使每位造访的人都可置身于为“法西斯而战”流血牺牲的意境中,从而达到了教育后人的纪念目的。

二、何为灾难纪念建筑

纪念建筑是需要纪念性意境的,灾难类纪念建筑的意境最重要的是要敬畏遗址的纪念性,而若大兴土木,则将使遗址、遗迹面目全非。

1986年唐山大地震十周年建成的唐山抗震纪念碑就创造了很好的意境。它使人们在追忆中从心理反应上可搜索思缕,想象到往昔。2016年7月,值唐山大地震40周年,笔者有幸来到唐山与当年唐山抗震纪念碑设计者李拱辰先生议起他的设计,何以创造着灾难记忆的境界。唐山抗震纪念碑,位于占地5.4公顷用松柏环绕的抗震纪念碑广场,高达33米的纪念碑早已成为象征新唐山精神的标志,它成为每位造访唐山人的必经之处。2016年是中国20世纪城市灾难史上的重要年份,50年前的1966年发生了邢台大地震,40年前的唐山“7.28”大地震,顷刻间毁掉了一座堪称“中国近代工业摇篮”的工业城市。与李拱辰总建筑师一同感受唐山抗震纪念碑的设计创意意义重大。出于对唐山抗震纪念碑设计的敬畏感,笔者曾多次到河北省建筑设计研究院拜访过李拱辰总建筑师,不仅了解到30多年前他的方案何以从142个方案中脱颖而出,更理解了纪念碑设计的象征意义。在唐山抗震纪念碑前聆听李总讲当年的创作理念是笔者一直的祈盼。每一次造访唐山,瞻仰纪念碑,不仅感受到主碑与副碑的合理布局,胡耀邦题写的“唐山抗震纪念碑”七个鎏金大字;更对纪念碑四周各组浮雕记忆深刻,特别是正面(北面)的浮雕。这组构图再现了地震时最悲惨的场景:人们在酣睡中突遭地震,瓦砾堆上,幸存的人们顽强地站起来,以不可折服的精神,向天灾抗争。

灾难类纪念建筑不是为了人们的物质生活,也不是避风遮雨的需求,而是人类精神需求的产物。从纪念建筑的模式上,它的表情最能唤起人们的思念、敬仰、膜拜的心境。所以,它的建筑语汇既要有个性,又要有文化脉络和超常的尺度。无论是采用传统语汇的纪念建筑,还是现代主义建筑处理技巧,最重要的是要能体现纪念建筑的思想内容。纪念建筑再平凡的外观形象,只要用寻常的墙、寻常的门道、寻常的台阶,就可创造出撼人心灵的,既简洁而又肃穆的纪念性墓地,让人在悲凉中感受到不一样的悲壮与沉重。而北川抗震纪念园—静思园,它给人以另一番感受。它营造了一个特殊的环境,幽静而充满深思遐想。

北川抗震纪念园“静思园”是迄今为止国内纪念建筑能与环境完美结合的佳作,其纪念性精神效果用建筑形式恰到好处地深刻体现。全国勘察设计大师周恺在谈到他的这个作品时表示,他不愿将这个汶川抗震纪念建筑做成一个高高耸起的纪念碑,而是希望让蒙难者及祭奠者都进入一个可遐思、可回望、可从心灵上与逝者沟通的“静界”。“5.12”汶川特大地震将中国唯一羌族自治县—北川的县城夷为平地,遇难人员逾两万,经济遭受巨大损失。地震使北川老县城变为废墟,北川成为唯一异地重建县城。基于这样的背景,旨在以纪念抗震救灾和灾后恢复重建为主题的北川新城抗震纪念园项目意义重大。项目选址位于新县城城市中央景观轴上,主要包括静思园和抗震救灾纪念馆两大部分,共占地5.11公顷,其中静思园占地1.6公顷。基地西侧为羌族特色商业街,同时也是纪念园的主要出入口方向,东面则以羌族民俗博物馆为对景。周恺说:“设计的出发点是将纪念的方式理解为对生命本体的纪念,跳出传统纪念碑式的设计框架,以城市公园的概念为市民提供了一个集纪念、休憩、静思、避难于一体的精神场所,力图以更为自然、平和、朴实设计手法和最少的人工介入,将纪念与城市生活融为一体,将纪念融入到每一个北川市民的日常生活之中。”今天,每位步入静思园的人们都会感悟到:

这是一个以自然的方式构筑精神空间的纪念场所。方案的灵感来源于自然元素的启发,设计以水滴的自然形态将其作为空间设计的载体,场地中央的大水滴是整个园区的核心纪念空间,围绕水院周边可作为大型的集会和举行各种纪念仪式;位于场地西北角的小水滴形态的半围闭空间则作为一个小型的缅怀和追思的场所;结合高大绿植的方式,整个场地将种满茂密的大树,展示了一种充满感恩与希望的精神诉求与生命寄望,极其感人的两滴水滴。这是一个对生命的关怀建立人本主义的纪念示范。在过往的纪念体系中,由于过度地追求象征意义和形象意义而忽视了作为纪念者自身对生命价值纪念的心理需求。在纪念的形式上,设计并不刻意强调灾难本身,而更注重用设计本身带来的空间感受引导人们对生命价值的重新思考。例如穿越中央水池的感恩桥,引导人们先缓缓行至水面下后又逐渐走出水面之上。在行走过程中,通道侧壁上镌刻的牺牲英雄以及参加救援人员的名字会让人们永远心存感念。而对待灾难本身带来的伤痛,建筑师则以矮墙限定出一个小小的围合空间用以封藏和纪念。这个细节看似是设计构思,实则讲述了设计大师周恺为北川抗震纪念园创作的“故事”。

本文旨在启发人们该如何走近灾害类纪念建筑。灾难类纪念建筑乃是一首凝固的诗,它正与当代建筑思潮和谐地创作着有浓郁纪念氛围的不朽空间。这既是精神功能之所需,也是公众灾难文化养成教育之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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