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招聘广告的跨文化研究

刘荣慧 朱立华

【摘 要】招聘广告是雇主与潜在员工之间互动的媒介，是大部分企业网罗人才的重要途径之一，在招聘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越来越多的招聘广告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为一部分学者的研究对象，但涉及中美对比研究的很少。运用内容分析法，对中美招聘广告进行对比研究，分析中美招聘广告内容的不同特点，以发掘造成这些差异背后的文化因素。

【关键字】招聘广告;对比研究;文化因素

中图分类号：F71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5-0191-03

一、引言

招聘广告在现代商业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一方面对于应聘者来说，招聘广告的内容是其了解企业的主要来源，其中涵盖了许多与职位、公司相关的信息;另一方面，招聘广告是企业传达其经营理念与价值观的重要渠道。因此，招聘广告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

国内外学者均对招聘广告有一定的研究，国内文献对招聘广告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语篇的分析以及语篇中人际意义的探究方面。对招聘广告语篇的分析主要涉及语步、内容、语言特色、人称代词、照应衔接手段等方面;在人际意义探究中，大多学者从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出发，探讨招聘广告语篇实现人际意义的词汇语法资源，旨在揭示语言的人际意义与语言的词汇、语法表达之间的互动。

国外学者也对招聘广告语篇做了一定的研究。如Fairclough从体裁结构、情态、语气以及及物性四个方面分析了三篇招聘广告。Bruthiaux总结出一则招聘广告主要包括五方面内容。国外学者除了对招聘广告语篇进行研究外，还做了大量的实证研究。Astrid对357个大学生开展了调查实证性研究，发现在招聘广告中出现多样化管理和平等对待声明的企业对求职人员更具吸引力。Rau and Hyland通过对181个毕业生做问卷调查，发现求职者对包含团队合作和多样化管理信息的招聘广告更感兴趣。

毫无疑问，这些研究均为本论文奠定了一定的基础。然而，纵观前人对招聘广告所做的研究可以发现，国外学者几乎没有涉及到中西对比研究的，国内学者虽进行了中英文招聘广告对比研究，但大多只停留在探讨其中的相同点与不同点上，缺乏进一步探讨存在这些差异的原因，尤其是这些差异背后的文化价值观因素。因此，本论文以中美招聘广告为语料，分析中美招聘广告存在的差异，然后借助陈坤林关于中西文化比较的观点以及徐行言中西文化价值观比较的基本框架来分析造成这些差异背后的文化因素。

二、中美招聘广告对比分析

本文选取的招聘广告语料来自中美两大专业招聘网站：智联招聘www.Zhaopin.com及凯业必达www.careerbuilder.com。通常来说，一则招聘广告包括：用人单位简介，用人单位对应聘者的资格要求，工作的性质和内容，享受的待遇以及联系方式这几部分内容。在这几部分中，中美招聘广告都存在一定的差异，以下从这几方面入手，描述和分析中美招聘广告文本的差异。

（一）用人单位简介

招聘广告中用人单位简介的目的在于宣传自身的形象和产品，传播企业的文化和信息。虽然中美招聘广告中用人单位简介部分基本上都包括企业的基本信息，如企业的性质规模、经营范围、业绩荣誉、发展目标等。但这些信息在呈现的侧重点上有所差别，中国招聘广告的用人单位简介部分常常罗列企业所获奖项或称号、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来展示企业的信誉度和知名度，宣传自己是成功者。如“通过了xx机构认证，拥有xxx证书”;“荣获xxx荣誉称号，是国内唯一的xxx企业”;“获国家级奖x项;省部级奖x项;专利x项”;“享有较高声誉、有重要影响”等这些关乎企业荣誉的相关信息在中国招聘广告中大量出现。然而，在美国招聘广告的企业简介部分，奖项荣誉所占的比重则较小。

中美招聘广告的企业简介部分，除了在奖项荣誉的描述上有一定差异外，在人称代词的使用上也存在着差异。在介绍公司的基本信息时，中国招聘广告多使用第三人称，很少使用第一人稱或第二人称，而美国的招聘广告则恰恰相反，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是美国招聘广告最常使用的人称代词，第三人称则很少使用。因此，我们看到在中国的招聘广告中常使用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如“XX公司，XX单位”;“本公司，本校”;“我公司”等;而美国招聘广告中常使用“Our goal”; “our purpose”;“ensure our employees enjoy competitive pay， and dynamic and ongoing assignments”;“We will provide you”;“we invite you...”等第一人称的主观自我描述。由于招聘单位的简介并非面对面直接交流，因此人称的选择会影响到整篇简介的语气。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的使用将企业与求职者放在同一位置上，营造出一种面对面交谈的气氛。以公司的名称做主语或自称，措辞正式，语气庄重，营造了一种正式、权威的氛围;同时给读者一种感觉，即双方都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客观地看待这个企业或单位，不受其他主观因素的影响，提高了公司的可信度和可靠性。

（二）对应聘者的资格要求

招聘单位对应聘者的资格要求，即应聘者需满足的条件，在中美招聘广告中也有所不同。在中国，几乎所有的招聘广告都要求求职者取得相关的资格证书，具备相关的专业知识。大多数用人单位认可权威机构颁发的资格证书，并以此作为考察应聘者所掌握知识的标准之一。如用人单位会要求应聘者“英语四级以上”，“有会计从业资格证书”，“会计初级职称或中级职称”，“国家六级”“雅思过7.5分”等。美国招聘广告中也会要求应聘者具备本行业、本领域的相关知识，但要求取得资格证书的则较少。由此可见，相较于美国招聘广告，中国的招聘广告体现出更加尊重权威、重视课本知识的特点。

除此之外，在对求职者的资格要求中，中美招聘广告还存在一个明显差异是：中国的用人单位更加注重集体责任感和群体凝聚意识。“有责任感，责任心强”，“参加团建活动”，“良好的团队合作意识、懂得团队配合、具团队合作精神”，“认同XXX的企业文化”，“有爱心，热情积极主动”等这些条件要求幾乎出现在每一则招聘广告中。相较而言，美国招聘广告则体现出更加注重个人价值与个体意义的特点。如：用人单位会要求应聘者“must be assertive and independent”，“self-driven”，“self-directed”，“ability to work independently”，“innovation and creativity”等，倡导独立人格，鼓励个人创造性的发展。重视个体意义的另一个表现是：除个别行业外，用人单位对求职者的资格要求中不会出现年龄限制、性别、外貌、户籍等方面的内容。一些单位还会明确说明“we value the diverse backgrounds， expertise and experience they bring”，“We are committed to an environment that supports and includes people regardless of their race， color， ethnicity， culture， gender， sexual orientation，age， national origin， physical or mental disabilities...”来保护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权利。

（三）工作内容

工作内容是用人单位就空缺职位负责的主要职务说明，目的在于让求职者自我衡量，看自己是否具备承担这些任务的能力。中美招聘广告都会逐一分条列出空缺职位需要负责的工作内容主要包括哪些，但一个明显的不同是：在列举完所需负责的主要职务后，中国的招聘广告通常还包括“服从工作安排”，“处理上级交办的其他事宜”，“执行上级的各项要求”，“按公司要求定期提交工作要求”“遵守规章制度”等工作要求。

就教师的工作内容而言，中美招聘广告存在的一个明显差异是：中国更加重视课本知识的传授。如学校或教育机构要求老师“高质量完成授课工作”，“及时有效反馈学生课上表现及学习进步程度”，“根据课程大纲完成课程的授课”;而美国的招聘广告中大多还会要求老师对学生性格、能力和行为习惯的培养，如“set and hold students to extremely high academic and behavior standards”，“Develop a positive， achievement-oriented and structured learning environment so that all students are invested in their academic excellence and can fulfill their potential”，“both academic achievement and character development”，“Create a classroom environment that is conducive to learning and appropriate to the clients maturity”等。

（四）福利待遇

任何一个求职者在求职过程中都十分关心待遇问题，在待遇的表述方面，中美招聘广告各有不同。其中，存在的一个较大差异是美国招聘广告中大多包括个人未来发展方向、晋升空间的内容。而中国的招聘广告中一般只会提到现阶段的薪酬福利，而涉及到未来发展的很少。中国的用人单位提供的福利待遇一般包括“带薪年假”，“免费提供班车”，“五险一金”，“定期体检”，“节日福利”，“高温补贴，采暖补贴，餐补”等现阶段享受的福利。而美国招聘广告中通常还会包括个人未来发展机会的内容，如用人单位会列出“world clas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Advancement opportunities”，“Advancement and compensation are based on an individuals performance”等条件来吸引求职者。

通过以上对中美招聘广告的分析，我们发现中美招聘广告反映出以下几点差异：中国招聘广告更加突出集体主义精神、权力距较高、比较注重课本知识、在时间取向上倾向于过去;而美国招聘广告更加突出个人主义精神、权力距较低、在时间取向上倾向于未来时间取向。根据霍夫斯泰德的价值维度理论，在以集体主义精神为核心的社会中，人们注重群体之间的和谐，认为个人与集体、社会的联系很紧密，依赖性较强;同时，群体认同原则的另一个要素是要求个人严格遵守并适应他在社会结构中被确定的身份和角色，接受规范约束。中国的用人单位要求“热情积极主动，具备团队合作精神，遵守规章制度，服从上级安排”，这正是集体主义精神的体现。在个人主义价值观中强调“自我”和个人的成就，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独立的人格、权利，提倡个人价值的实现，强调个人的创新和成就。美国招聘广告中很少出现对年龄、性别、外貌、户籍等方面的限制，倡导独立人格，鼓励个人创造性的发展正是个人主义价值观的体现。权力距是反映一个社会或组织内部之间权力关系分配情况的，中国的招聘广告中多使用第三人称的表述，语气正式，且用人单位认可权威机构颁发的证书，尊重权威就是高权力距的表现。美国招聘广告中多使用第一或第二人称，将企业与求职者放在同一位置上表现出较低的权力距。

在时间取向这一价值维度上，过去取向的人们坚信过去事件的重要性，历史、传统、过去的经验对人们来说至关重要。中国的招聘广告中用人单位大多会列举过去所取得的奖项、所获得的荣誉来展示企业信誉度和知名度，宣传自己是成功者，注重的是过去。而美国文化认为时间是改变一切的力量，因为根据基督教的教义，时间不是周而复始的而是线性的单向运动，时光一去不复返意识已经渗透到他们的思想中，所以他们有强烈的时间紧迫感，总是更加关注未来。因此，美国招聘广告中通常会利用个人未来发展机会的内容来吸引求职者。另外，中美招聘广告中还存在的一点差异是：中国招聘广告更加注重课本知识。无论是用人单位大多要求应聘者具备相关资格证书或职称还是教师的主要工作内容只集中在知识的传授上都反映出了这一特点。这是由于我们的文化中认为信息、知识的获得要靠课本这样的二手间接经验，加之自古以来中国社会逐步形成完备的人才选拔制度，都对人们重视课本知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但需要指出的一点是：中美招聘广告的这些特点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只是某个特征在一个文化中表现得较为明显，而在另外一个文化中则没有那么明显。如集体主义特点在中国招聘广告中比较突出，个人主义特点在美国招聘广告比较突出，但这并不表明美国招聘广告中完全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中国招聘广告完全不考虑个人价值的实现。

三、造成差异的原因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反映民族文化的一面镜子。以上，通过语言表达呈现出来的中美招聘广告存在的差异是中美两国不同的文化形态造成的。中国是五千年东方儒家文化的传承者，美国是西方文化尤其是古希腊罗马文化的集大成者，由于自然地理环境，政治制度以及思维方式的不同，中美两国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文化形态。以下，从这几个角度入手，剖析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

（一）自然地理环境

不同的自然与人文地理条件以及由此产生的功能需求的差异是造成人类群体特点的民族性格和文化精神的重要因素。

数千年前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大多分布在江河流域的河谷地带或冲积平原上。这里江河纵横，土地肥沃，物种繁多，有着丰富的生存资源和广阔的土地。辽阔的土地加之温暖湿润的气候使农业成为中华民族赖以生存发展的主要经济形势。农耕文明的生存方式必然影响人们的价值取向及中国人的民族文化性格。在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人们形成了安土重迁的民族心态，大多数家庭往往在同一地区世代繁衍，聚族而居，过着群居生活，人与人之间相互依赖，共同在田地劳作，保持群体的和谐统一。因此，在农耕文明的影响下，中国人形成了集体主义的民族性格。

产生西方文化的自然地理条件与华夏地理环境有着很大的差异，西方文化诞生在海洋中。在西方文化的发源地古希腊罗马，可耕面积受到很大的限制，加上地中海地区的气候特点是冬季湿润，夏季干燥炎热，不利于粮食作物的生长，因而很难形成完全自足的农业经济。但由于海陆交错，岛岛相望，海岸线长，且潮汐不断，十分有利于航海经商。于是，航海、经商成为平民的重要谋生手段，为工商业文明奠定了基础。随着工商业阶层的崛起，以平等交换为基础的商业原则促进了希腊人个体意识的觉醒和成熟，加上航海经商促进了氏族、家族的解体，大家族、家庭都分家到别地开拓殖民，建立新的商业城邦，由此孕育出了个体生存、独立自由、个人价值的西方个体本位文化精神。

（二）政治制度

中西民族不同的经济类型和生产方式自然会产生判然有别的社会组织形态，并形成各自相应的政治结构和文化秩序。

在自给自足的农业文明社会，家庭作为最基本的生产单位的地位便长期保持了下来，形成了宗法制度的社会结构，血缘与地缘结合成为家国臣民社会的政治基础。在以家族宗法原则为核心的中国传统社会，有严格的家族大宗、小宗体系，并通过分封，形成了以血缘纽带和严格的封建领属关系相维系的贵族等级社会。以此为依据，又建立起以“礼”为核心的等级规范和体制，带来了政治上的权威主义。宗法制的社会结构，事君如事父的政治化伦理道德，以及中国传统社会中央集权的君主政体，共同造成了中国权力距高、尊重权威的政治特点。

在西方，商品经济打破了家庭独立生产机制，氏族社会解体比较彻底，城邦商业文明使人成为有独立经济、政治地位的自由人。在商品经济社会，商品交易的平等性诱发了他们民主、平等、自由的独立个性，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存在价值。再加上经历了几次改革，如梭伦改革、克里斯提尼改革、伯利克里改革之后，以地缘政治为基础的社会组织完全取代了原有的氏族体制，进而形成了民主政治体制。实现民主政治的基本条件是作为公民社会最高契约的法律对个人政治权利和平等地位的肯定，因此，在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受民主政治与法治思想的影响，形成了权力距低的特点。

（三）思维方式

中西先民由于自然条件不同、生存环境不同、生存方式不同，中西文化在源头上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从而决定了文化的基本精神——基本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的不同。中国先民的农耕文明群体生活方式内在地决定了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是“和合”;西方先民的商业文明个体生存方式，内在地决定了西方文化的基本精神是“分争”。“和合”是中国人的基本思维方式、基本价值取向，“分争”是西方人的基本思维方式、基本价值取向。

中国先民从农业文明的长期实践中很早就感悟到宇宙是整体的，并逐步形成了“天——地——人”整体宇宙观——“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是人与自然的整一、协调、有机的联系，在这一哲学思想的影响下，人们崇尚秩序，追求和谐。另外，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儒家文化最强调的价值原则就是“中庸”“中和”，即协调中保持差异、个性与原则性，以求相互促进，相互依存补充。在这样的宇宙观与思想文化影响下，中国人逐渐形成了追求群体内部和谐与平稳的文化性格。

在商业文明社会生存的西方先民看来，人与自然是尖锐对立的，因此就形成了西方“物我二分，征服自然”的“天人二分”世界观和理性思维方式。在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下，人们形成了敢拼敢斗的冒险精神以及强烈的竞争意识。人们在平等的基础上开展竞争，努力获取个人的最大利益和幸福。

四、结论

通过以上的对比研究发现，处于不同文化视域下的中美招聘广告在语言表达上存在一定的差异。中国招聘广告体现了集体主义精神、权力距较高、注重课本知识、过去时间取向的特点;美国招聘广告中体现了个人主义精神、权力距较低、未来时间取向的特点。这些差异是由中美之间不同的自然地理环境，政治制度以及思维方式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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