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京津冀GDP 增长率贡献预测

崔 璨，王立非

（1.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英语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语言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北京 100083）

一、引言

我国成功申办2022 年第24 届冬奥会。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明确要求筹办好北京冬奥会和冬残奥会。北京冬奥会的各项准备工作按计划进行，包括体育设施与场馆等硬件和语言服务软能力建设；预计将有超过百个国家（地区）参赛，对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能力是一次考验。奥运经济对北京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明显[1]，我们不仅要高度重视与奥运直接相关的体育部门，也要重视与奥运密切相关的服务业，包括语言服务等在冬奥会准备期、举办期和会后期对京津冀经济发展带来的影响。本文以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京津冀经济增长的影响为重点开展研究，对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能力建设提出建议，以期引起对语言服务行业、人才培养和科研的更多关注。

二、研究现状

语言服务是重大社会事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2008 年北京奥运会有来自全球204 个国家（地区）的代表队参加，上海世博会约有240 多个国家或国际组织参加，语言服务环境和服务水平成为办好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的重要因素。肖灵[2]比较分析了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和广州亚运会发现，良好的语言服务环境确保了赛事和展会的成功，促进了各国（地区）的人文和经贸交流。根据《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语言环境建设报告》，北京奥运会从赛事小环境和社会大环境两个方面进行语言规划，以消除语言障碍为目标，提出了规范体育赛事中的用语用字、设立语言服务部、建立多语呼叫中心等对策性建议[3]。

语言服务会促进经贸增长。共同官方语言、共同母语和共同口语可以显著促进双边贸易的增长[4-5]。Balogh et al.[6]分析了32 个主要葡萄酒出口国和216 个贸易伙伴发现，语言相通或相近的国家之间葡萄酒交易量更大，交易成本更低。Egger et al.[7]发现，相同官方语言或相同口语能够提升44%的双边贸易流量，通过对瑞士的德国人、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的抽样发现，共同母语影响双边贸易的半弹性系数为0.3[8]。Fidrmuc[9]将欧盟国家的主要语言的流利度变量加入引力模型发现，语言知识是对外贸易的重要因素，英语尤其重要。Ginsburgh et al.[10]对193 个国家和13 种语言分析发现，开展国际贸易更能促进外语学习。张卫国等[11]发现，国民英语能力与我国对外服务贸易流量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并呈现上升趋势；改善和提高国民英语能力对我国对外经贸往来大有裨益。

语言障碍导致经济成本增加，贸易投资下降。Lohmann[12]计算了201 个国家的官方语言距离和贸易流量发现，语言障碍指数每增加10%，贸易流量则降低7%～10%。王立非等[13]测量了我国与“一带一路”各国间的语言距离，发现语言障碍指数每下降10%，我国的进出口贸易、出口贸易额和进口贸易额分别增长20%、22.9%和17.6%。金钰珏[14]测量了我国与“一带一路”48 个国家的语言障碍度后发现，在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语言障碍指数每降低10%，我国对东道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就增加10.61%。苏剑等[15]进一步证明，分属不同语言谱系的语言会对双边贸易流量产生负影响。

近年来，国内语言服务产业发展迅速，引入了机器翻译和人工智能技术[16]。国外语言服务研究主要关注机器翻译、口译员培养、翻译技术、网站服务、机器翻译后编校（Post-editing）等[17-18]，涉及信息技术行业、航空业、金融业、商务咨询行业和政府行政等领域[19]。但文献综述显示，至今未见有关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京津冀经济增长影响的实证研究。

三、研究问题与方法

（一）研究问题

本文具体回答以下4 个问题：

1.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环境如何？提供多语言服务的难度如何？

2.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提升能否促进我国与各参赛国（地区）的服务贸易增长？

3.北京冬奥会能否促进我国语言服务经济的增长？

4.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京津冀经济增长产生何种影响？

（二）研究方法

首先，本文采用语言距离指数，选取2014 年索契冬奥会和2018 年平昌冬奥会共97 个参赛国家（地区）的官方语言为样本①，测量语言距离②，预测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难度。其次，采用扩展引力模型，预测语言距离对我国与冬奥会参赛国（地区）双边服务贸易流量的影响。再次，依据语言服务经济增长预测模型和2018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预测北京冬奥会给我国语言服务产值带来的影响和变化。最后，根据北京冬奥会对我国语言服务产值的影响，预测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增长对京津冀经济增长的贡献度。

1.语言距离指数测量。本文根据《世界语言结构图谱》（The World Atlas of Language Structures，简称WALS），对97 个国家（地区）的官方语言进行语言特征赋值，如在辅音特征中，将各种语言的辅音个数分为少、较少、平均、较多、多五个等级。参考WALS 中列出的所有语言特征，将两种语言进行比较；采取虚拟变量的赋值方法，若特征相同，则赋值为0，若特征不同，则赋值为1；求和后取平均值，得出两种语言之间的障碍指数，指数值越大，说明语言障碍度越大。

2.引力模型计算。本文构建了以下扩展引力模型来测量语言距离对我国与冬奥会参赛国（地区）服务贸易流量的影响：

其中，被解释变量STRADEi为我国与i 国（地区）2017 年的服务贸易流量；解释变量LANi表示我国与冬奥会参赛国（地区）i 国（地区）的语言距离。α为常数项，μ 为随机扰动项。控制变量PGDPi为i 国（地区）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DISTit为我国与i 国（地区）的地理距离。CULi表示我国对i 国（地区）的文化对外传播力，用我国是否在i 国（地区）设立孔子学院来量化；采用虚拟变量方法，若该国（地区）设立了孔子学院，取值为1，若没有设立，取值为0。引力模型估算使用STATA 14.0 软件进行面板数据回归，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对模型进行估计，考察我国与各参赛国（地区）的语言距离对参赛国（地区）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具体数据来源见表1。

表1 数据来源汇总

3.增长预期模型测算。本文对语言服务产值增长预测采用语言服务能力指数模型[20]，基于2017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估算2008 年北京奥运会前后（2006—2010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并以此为依据，推算2022 年北京冬奥会给我国语言服务带来的预期增长。语言服务能力指数模型公式如下：

其中，LSCij为i 省第j 年语言服务能力指数，PRCi、PRCij分别为i 省1993—2015 年第j 年私营语言服务企业注册资本总额，SRCi、SRCij分别为i 省1993—2015 年第j 年国营语言服务企业注册资本总额，FRCij、FRCi分别为i 省1993—2015 年第j 年外资语言服务企业注册资本总额[20]。

4.经济增长贡献度预测。贡献率指标用来分析经济增长过程中各因素作用的大小。本文采用语言服务贡献率来衡量语言服务产业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公式为：

（三）研究数据

本文的数据来源如下：语言距离指数数据依据WALS（https：//wals.info/）测算，语言距离对冬奥会参赛国（地区）服务贸易流量的引力模型数据来源于5 个数据库（表1），语言服务能力增长预期模型数据来自中国翻译协会发布的《2016 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和《2018 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经济增长贡献度预测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GDP 数据。

四、结果与讨论

（一）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环境评估

我们测量了汉语与97 个参赛国（地区）官方语言之间的语言距离，并按距离从小到大排序（见表2）。结果显示，我国与新加坡的语言距离最小，为0.27，其他语言距离较小的国家（地区）包括韩国、朝鲜、泰国、日本等。我国与马来西亚、摩尔多瓦的语言距离最大，为0.99，其他语言距离较大的国家（地区）包括波黑、摩洛哥、黎巴嫩、蒙古、斯洛伐克等。

我国与大部分参赛国（地区）的语言距离集中在0.50～0.8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88%。其中，我国与27 个国家（地区）的语言距离在0.50～0.5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28%，这些国家（地区）的官方语言主要集中在英语和西班牙语。我国与16 个国家（地区）的语言距离在0.60～0.6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15.5%，这些国家（地区）的官方语言主要集中在德语和法语。我国与21 个国家（地区）的语言距离在0.70～0.7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22%，这些国家（地区）大部分有两种或两种以上官方语言，一种为英语或其他通用语种，一种为非通用语种。我国与21 个国家（地区）的语言距离在0.80～0.8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22%，这些国家（地区）的官方语言语种较为分散，且大部分为非通用语种。我国与7 个国家（地区）的语言距离在0.90～0.99，占参赛国（地区）总数的7%，比例较小，涉及的语种包括波斯尼亚语、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阿拉伯语、蒙古语、斯洛伐克语、摩尔多瓦语和马来语。

（二）语言距离对北京冬奥会参赛国（地区）服务贸易的影响

扩展引力模型分析结果显示，语言距离对我国与参赛国（地区）双边服务贸易流量有显著负向影响，回归系数为-3.45，也就是说，在其他控制变量不变的情况下，语言距离每降低1 个单位，服务贸易流量就增加3.45%（见表3）。文化因素对参赛国（地区）服务贸易增长影响显著，文化交流每增加1 个单位，服务贸易流量就增长1.07%。人均国内生产总值（PGDP）对服务贸易增长的影响十分显著，达0.99%。地理距离对服务贸易产生负向影响，但不显著，距离越远，服务贸易流量就下降0.25%。

我们按2017 年我国的服务贸易总额46 991.1亿元预测，我国与参赛国（地区）的语言障碍每降低10%，与参赛国（地区）的服务贸易流量就增加3.45%，服务贸易额就可以净增1 621.2 亿元。可见，降低语言障碍可以极大地促进我国与冬奥会参赛国（地区）的服务贸易增长。WTO《服务贸易总协定》（General Agreement of Trade in Services，简 称GATS）规定的服务贸易包括跨境支付、境外消费、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等方式。举办北京冬奥会必将带来大量跨境支付、消费和运动员、游客的流动，从而拉动服务贸易。提升语言服务能力，使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更加便捷和高效，让参赛各国（地区）满意，让全世界来华游客满意，对于促进我国与冬奥会参赛国（地区）的相互了解和信任，促进全球服务贸易增长具有重要意义。

（三）对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增长的预测

进一步预测北京冬奥会带来的语言服务产值增长，我们通过语言服务能力指数和《2016 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数据，估算了2008 年北京奥运会语言服务产业增加值（见表4），并运用2008 年北京奥运会语言服务产值增加模型对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进行类比预测分析。

为了准确推算北京冬奥会对语言服务产值的促进和影响，我们考虑了物价变动的因素后，得到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增长预测（见表5）。数据显示，北京冬奥会会前、会中和会后三个阶段（2020—2024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预计总增长额约为442.2 亿元，年平均增长110.5 亿元，相当于2017年语言服务产值的1.23 倍。我们认为，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将给经济带来巨大的发展潜力和增长。

表2 我国与97 个冬奥会参赛国（地区）的语言距离排序

（四）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京津冀经济增长的贡献度

我们预测了2020—2024 年我国GDP 总量和增加值、京津冀GDP 总量和增加值、全国语言服务产值和京津冀语言服务产值，并以此为基础，估算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增长对京津冀经济增长的贡献度。以2017 年我国GDP 82.71 万亿元为基准，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8 年GDP 增长6.6%为平均增速，可以得到我国2020—2024 年的GDP 预测值为571.57万亿元，增加值为29.18 万亿元（见表6）。

表3 引力模型回归结果

为了估算语言服务产值在京津冀GDP 中的占比，我们先计算全国语言服务产值在全国GDP 中的占比。以2017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359.3 亿元为基准，以表5 的语言服务产值预测增加额为依据，北京冬奥会前后我国语言服务产值预测总额为695 亿元，占GDP 的0.058%（见表7）。

按照京津冀GDP 与全国GPD 增幅大体相同，并且语言服务产值同比预测，我们估算出2020—2024 年京津冀GDP 年平均增长为11.13 万亿元，冬奥会前后的5 年间，GDP 年产值都保持在9.75 万亿元以上，并随着冬奥会的举办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在冬奥会闭幕后产生显著的持续增长效应，2024年达到12.59 万亿元（见表8）。

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年平均产值为65.6 亿元（见表8），冬奥会举办的前后5 年间，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都保持在39 亿元以上，并随着冬奥会的举办呈现出10 亿～20 亿元的逐年增长趋势，在冬奥会闭幕后持续增长效应显著，两年均超过80 亿元，2024 年达到88 亿元。

我们将表5、表6 的数据带入公式（2），推算出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对我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0.15%（见表9）。

表4 2008 年北京奥运会语言服务产值增加额

表5 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增加额预测

表6 2020—2024 年我国GDP 预测值和增加值

表7 北京冬奥会前后全国语言服务产值预测

表8 京津冀GDP 及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年产值预测

表9 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全国GDP 增长贡献率

以上数据表明，2020—2024 年我国GDP 增加值总计将达到29.18 万亿元，语言服务行业贡献率约为0.15%。按照同比计算，以2017 年较2016 年京津冀GDP 增加0.48 万亿元为GDP 年均增幅基准，保守估计，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的年均增幅为7.2 亿元，将为京津冀GDP 带来总计28.8 亿元的增长。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对促进我国经济增长和京津冀经济增长的贡献显著。我们应充分认识和重视提高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能力和质量，借此契机推动语言服务产值增长。

五、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得到以下结论：

1.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环境呈现出的特点是我国与参赛国（地区）的语言障碍总体偏大，参赛国（地区）之间的语言距离不同导致语言服务难度不一，参赛国（地区）的官方语言较为分散，不利于开展高质量语言服务，应充分认识存在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2.语言距离对我国与参赛国（地区）之间的服务贸易流量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在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语言距离每降低1 个单位，服务贸易流量就相应增加3.45 个单位。克服语言障碍，提高语言服务能力对促进奥运经济增长十分重要。

3.2020—2024 年我国语言服务产值预计增加约442.2 亿元，相当于2017 年语言服务产值的1.23倍。北京冬奥会的准备期、举办期和会后期将拉动全国语言服务产值增长695 亿元。

4.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产值对京津冀GDP 增长贡献率约为0.15%，年均增幅达7.2 亿元，可为京津冀GDP 带来总计28.8 亿元的增长。

基于以上结论，我们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大力加强北京冬奥会国际语言服务基础设施和环境建设，包括语言使用标准、语言服务规范、语言工具、语言资料（案例库、语料库、翻译记忆库、术语库、术语知识库等）[21]。语言服务基础实施和环境建设是顺利、高效开展冬奥会语言服务的保障。要充分关注道路、场馆的多语指示和标识规范建设，加强语言智能与信息技术应用，抓紧研制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标准，推进冬奥会跨语言术语库和多语言呼叫中心建设，包括体育术语库、机器翻译系统、知识问答系统、汉语智能学习云平台、优质学习资源库和冬奥会参赛国（地区）官方语言资源为各国（地区）参赛运动员、裁判员和观众构建良好的语言服务环境。

第二，大力加强北京冬奥会国际语言服务能力建设是办好北京冬奥会的关键。语言服务的核心是口笔译服务和语言技术服务。北京冬奥会的语言服务面广量大，需加强对翻译和语言服务志愿者的分级分类培训，对特殊语言服务岗位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制定语言服务应急预案和快速反应机制，借鉴2008 年北京奥运会的成功经验，对语言服务突发状况充分预判和准备，以确保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全覆盖。要加大建设一批以语言大数据和语言智能技术领先的语言服务基础设施，并培训相关专业人员，确保冬奥会期间语言服务技术设施的高效运转和畅通。

第三，大力加强汉语言文化对外传播能力建设，开展喜闻乐见和形式多样的中国语言文化宣传和传播，出版一批可读性强的汉语文化读物；加强外语网络和新媒体的汉语文化对外传播力度；海外孔子学院可配合北京冬奥会，开展中国传统文化和体育文化的宣传；提高北京冬奥会语言服务志愿者和工作人员的汉语文化宣传水平；对参赛各国（地区）运动员、教练员、体育爱好者和游客开展汉语文化普及教学，加强人文交流，增进友谊，通过北京冬奥会促进互联互通和民心相通。

注释：

①目前，北京冬奥组委会尚未公布参赛国（地区）名单，本文采用2014 年索契冬奥会和2018 年平昌冬奥会时参赛国（地区）为研究样本，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除外。

②如果某一国家（地区）有两种或两种以上官方语言，我们分别计算语言距离，然后取平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