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与“寐”——沈从文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探析

2020-08-13 11:39吴颖欣
北方文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沈从文

摘 要:著名作家沈从文创作了许多为人称道的乡土文学小说,与此同时也涉猎了一系列都市题材小说。在沈从文惯于塑造生动各异人物的笔下,都市题材小说中涌现出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大致可分为三类:沉迷痴寐、醒却无措、醒而突破。沈从文塑造的都市女性形象就其社会环境而言,其悲可叹;而就其个人命运而言,其志可嘉。

关键词:沈从文;都市小说;女性形象;觉醒意识

沈从文,原名沈岳焕,生于湖南凤凰县,一生笔耕不辍,留下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代表作有《边城》《长河》等。沈从文先生青年即步入城市体验生活,感受到了城市对其的“不友善”,加之自身写作伊始的种种不顺,因此不免对城市充满了敌意与嘲讽,这都投射到了他创作的都市题材作品之中。众所周知,沈从文抒写了美好的湘西世界,塑造了具有“人性美”的女性形象。截然相反的是,出于讽刺而创作的都市题材作品中,其笔下的女性形象也烙下了丑态化的“都市印记”。笔者认为,按照压抑都市环境下女性觉醒程度,沈从文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主要分三大类:在腐烂荒淫的绅士家庭中沉迷不醒的女性、在无望的空虚和等待中有所醒悟却未有所举措的女性、在压制命运的社会环境中觉醒追求自我的新式女性。

一、在腐烂荒淫的绅士家庭中沉迷痴寐的女性

此类女性在《绅士的太太》中塑造得最为典型。在所谓上流“绅士阶级家庭”奢靡纵欲的生活中,女性沉醉其中而不自知。绅士太太的家庭生活天天不是打牌,就是串户、与其他绅士太太闲聊等。她们生活得极其无所事事,甚至可能还会与另一绅士家庭的大少爷玩暧昧偷情。正如文中所写到“而绅士太太今晚上因为赢了钱,且得了一个小小金表,自己又正说着谎话,也就不追究《楞严》谈到第几章那类事了”[1],绅士太太虽然生活在所谓的“绅士”家庭,但却偷偷干着不属于绅士家庭文明讲礼、光明磊落的事情。而绅士太太的丈夫也是如此行事作风,如文中所说“这贵人日里还才到一个饭店里同一个女人鬼混过一次,待到太太问他白天做些什么事时,他就说到佛学会念经,因为今天是开化和尚讲《楞严》的日子”[2]。绅士太太沉醉于享乐纵欲、痴迷不醒,与绅士太太的丈夫及其所结交的其他太太都在纵情声色的大环境密不可分。再如《元宵》中秋君与曾经相识的作家雷士重逢后,不顾自己新婚即将与丈夫团聚,“愿意做的就去做”与雷士发生恋情。

这一女性形象表现出来的特点是:在骄奢淫逸、纵情声色的都市生活中沉迷不醒、极度享乐,对待爱情婚姻持不严肃的态度。她们一开始是有着些许自我清醒的,可是在都市社会大环境下,她们被同化、被染上了不良的“都市习性”,在感情中放纵堕落,这是很可悲的。但更深一步分析,令她们屈服的不仅是都市环境的外界因素,更是都市环境下“都市化的自己”这一内在因素。也可以说,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造就了她们,而真正造就了她们人物形象的是甘愿同化的自己。她们“就像没有航向的轮船一样,漫无目的四处游荡。邪恶的心灵让这个世界变得肮脏不堪,反过来,邪恶的世界又深深熏染了她们弱小的心灵”[3]。打败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终究是其自己,这才是最悲痛、最难挽救的地方。

二、在无望的空虚和等待中醒却无措的女性

此类型的女性在《主妇》中塑造得十分生动。在《主妇》一文中,碧碧曾是个受过知识教育的女学生,与丈夫结合后闲居在家成为主妇。文中写碧碧和她丈夫“生活呢,相去太远;性情呢,不易明白”[4],可是他们俩在这种相互不了解的前提下却结合为夫妻,因此婚后生活只是在不够了解对方中容忍。如文中所说“她为了爱他,退而从容忍中求妥协,对他行为不图了解但求容忍”[5],而他呢,“他希望她对他多有一分了解,比她容忍美德更重要。到后他明白这不可能”[6],碧碧夫妇俩的生活在容忍中慢慢进行着。文中的碧碧,作为一个主妇早已放下了自己的梦想,按部就班地生活。

沈从文先生在文中指出“一切都不敢向深处走,路太远了”[7],这一点暗含了碧碧这类女性的形象特征。她们在主妇的空虚等待生活中,不是“不知”而是“不敢”,并不是未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圈子窄小,也曾经有过自己的理想追求,也感受到了所谓的“等待”,但她们不敢往深处思考、不敢突破,随便生活将她们如何安排,也不想改变现状。她们“内心充满着对真实生命的渴求,却又为现实所左右而一任精神的堕落”[8]。这类女性与上一种在纸醉金迷的都市生活中沉迷不醒的女性不同,她们有所醒悟、有所意识,可是她们安于现状、不求变通,或者是找不到突破的途径。她们知道自己在空虚等待状态之中,可是未有所措。

三、在压制命运的社会环境中勇于追求自我的新式女性

这类女性形象在《如蕤集》《都市一妇人》作品中可见一斑。沈从文作品中所塑造的如蕤是个才貌双全、富裕多金的女子,对那些虚伪怯弱、溫顺谄媚来追求自己的男子早已见怪不怪,因此她内心想要的是有坚定原则、可以让她真正依靠的男子。之后如蕤找到了她心中所盼的那种人,但她却决定离他而去,只因她看清了那个男子与周围男子无异的真面目。这里的如蕤是个敢于追求自由、不受所处环境束缚的女子。再如《都市一妇人》,一位都市妇人在多次感情受挫后,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但因为她不愿附庸于男人,想把握爱情主动权,于是她把男子眼睛弄瞎了,想永远地占有他,但最后命运让他俩一一死去。

沈从文在这篇文尾写到“那个妇人如一个光华炫目的流星,本体已向不可知的方向流去多日了,在我眼前只那一瞥,保留到我的印象上,就似乎比许多女人活到世界上还更真实一点”[9]。虽然结局有些悲哀,但沈从文对该女子行为却流露出些许肯定。无论是如蕤,还是都市一妇人,她们都不屈从都市社会环境,敢于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如蕤虽处于“精神世界荒芜”的都市生活环境,但她们对待感情有自己的毅然果断,不爱则坚决离开。这份率性而为则是沈从文在她们身上刻画的“自然人性”——情感的真实抒发。

四、结语

综上所述,沈从文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主要有沉迷痴寐、醒却无措、醒而突破这三类。笔者认为,第二类在无望的空虚和等待中有所醒悟却未有所措的女性,她们是最令人叹惋的。说她们沉迷不醒、迷失自我,她们前期又有自我意识,明了自己所处状态。可是她们就像在黑暗的泥淖中,知道自己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若是能找到自我突破的方法或是周围有人拉她一把,她们便可以追求自我,在这种无望等待中寻求一条自己的出路。她们离唤醒并追求自我内心的声音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之遥往往很难跨越。

沈从文展现这些都市女性的性格特征,终究离不开对都市生活的批判。他批判都市生活的骄奢淫逸、安于怠惰,认为都市生活环境是培养病态心理的器皿。但是其中塑造的如蕤之类女性,沈从文亦赞扬她们的主动掌握自我命运和敢于追求真实自由。正如“主张男女两性在保持各自主体性的同时,扩大主体的心理容量,从而使得男女两性的主体性处于平等对话关系中”[10]。不得不说,沈从文从一些都市作品中表现出鼓励女性追求自由自我的观念,这在当时的年代可以说是十分进步的。

参考文献:

[1][2][4][5][6][7][9]沈从文.沈从文文集(全12卷) [M].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卷四)105–264, (卷五)241–369,(卷七)224–236,(卷八)315–352.

[3] 李洪杰 . 论沈从文人性烛光下的女性形象 [D].青岛: 青岛大学,2012:10–12.

[8] 李晓云 . 在理性中升腾的悲剧——沈从文成熟期

创作中都市女性形象塑造 [J]. 重庆邮电学院学报(社

会科学版),2003(3):71–73.

[10] 李玲 . 中国现代文学的性别意识 [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9–22.

作者简介:吴颖欣(1997—),女,汉族,江西南昌人,阜阳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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