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茨海默病与睡眠障碍的研究进展

2020-12-23 07:19黄露王永红
实用老年医学 2020年12期
关键词:淋巴胶质食欲

黄露 王永红

痴呆常见于65岁以上的老年人群,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的日趋明显,老年痴呆症的发病率迅速上升。2015年,全球范围内大约有4700万人患有痴呆,估计到2050年,痴呆人数将增长至1.31亿[1]。AD的临床特征在于记忆和认知功能的进行性恶化,是最常见的痴呆类型。AD主要的病理学特征是脑内细胞外β-淀粉样蛋白(amyloid-β,Aβ)积聚作为神经炎斑块和tau蛋白异常磷酸化的细胞内积累作为神经原纤维缠结的存在,导致突触功能障碍和神经元凋亡。AD目前尚无治愈的方法,药物可以改善一些症状,但不能阻止疾病的发展。

25%~40%的AD病人存在睡眠障碍,通常发生在疾病的早期或认知功能衰退之前,主要表现为睡眠-觉醒周期和昼夜节律紊乱、夜间觉醒次数增多、睡眠潜伏期延长[2]。睡眠有助于整合、巩固记忆[3],睡眠障碍会加速认知功能衰退的速度和AD的病理学进展[3-4],是AD发生发展的重要危险因素。同时,AD病人早期即出现睡眠障碍,两者相互作用,促进疾病进一步加重[5]。本文综述了睡眠障碍介导AD发病及进展的可能作用机制,同时分析睡眠作为一种预防和治疗AD手段的可能性。

1 睡眠障碍与Aβ

Aβ异常沉积是AD发病过程中的特征性病理变化,在出现记忆、认知损害等症状前,就开始沉积在神经突触周围,形成淀粉样斑块,最终导致突触和神经元的丧失[6-7]。有关动物和人类的研究显示,Aβ的水平随着睡眠-觉醒周期以昼夜模式波动:觉醒的增加会显著提高Aβ的水平,并促进淀粉样蛋白沉积的形成[8]。

研究表明,在认知功能正常的受试者中,睡眠质量因素(包括时间、效率、潜伏期等)增加脑内Aβ的水平[4,9]。Spira等[10]的前瞻性研究对社区无痴呆人群进行了平均16年的随访,参与者完成了睡眠质量评估问卷,并运用匹兹堡复合物B(PiB)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评估参与者脑部Aβ负担,结果显示,自我报告称自己在白天过度嗜睡的人比正常人大脑中出现Aβ的可能性高2.75倍。睡眠持续时间减少与大脑角回和额叶Aβ负荷增加有关[11]。Shokri-Kojori等[12]研究认为,急性睡眠剥夺会增加大脑海马区Aβ沉积,这些结果也在β淀粉样蛋白前体(APP)/早衰素1(PS1)双转基因小鼠模型中得到证实,睡眠剥夺可导致小鼠认知功能障碍加重,并引起小鼠海马及颞叶皮质Aβ42(临床上更具致病性的Aβ)聚集形成的老年斑表达增多[13]。

然而,Aβ的聚集同样可导致睡眠结构紊乱。动物试验表明,Aβ聚集会使AD小鼠模型的睡眠-觉醒周期调节障碍,导致小鼠组织间液中的Aβ失去正常的昼夜波动。在该生物模型中,用Aβ42进行主动免疫可以防止Aβ沉积并维持正常的睡眠-觉醒周期[14]。

因此,Aβ的昼夜波动水平可能是睡眠影响AD的潜在机制之一,睡眠障碍与AD的病理机制互为因果,相互影响。睡眠障碍可加速AD的特征性病理改变,进而影响AD的发病及进展,而Aβ沉积反过来会导致睡眠障碍,保持夜间良好的睡眠可能会逆转Aβ水平。

2 睡眠障碍导致AD相关神经病理蛋白增加的机制

2.1 睡眠与脑部类淋巴系统

2.1.1 类淋巴系统的概述:2012年,Iliff等[15]采用双光子显微成像技术发现了小鼠淋巴系统的动态性,即在全脑范围内的血管周围途径,存在以依赖星形胶质细胞终足上的水通道蛋白4(AQP4)驱动的脑脊液(cerebrospinal fluid,CSF)-组织液(interstitial fluid,ISF)快速交换体系,并称之为类淋巴系统。血管周围间隙(perivascular spaces,PVS)是环绕在脑小血管周围并沿血管走形的充满液体的间隙,自脑表面穿入脑实质形成,是类淋巴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CSF通过PVS从蛛网膜下腔进入脑实质,在AQP4的驱动下,离开动脉周围间隙进入组织间隙,成为ISF,随后ISF又穿过静脉周围的星形胶质细胞,进入静脉周围间隙,离开脑实质,回到CSF中。研究发现,AQP4基因敲除小鼠与未被敲除基因小鼠相比,其流经脑实质的液体量显著减少,Aβ清除率降低55%。说明类淋巴系统对脑内液体运输及废物清除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2.1.2 睡眠障碍对类淋巴系统的影响:血管周围类淋巴系统功能主要在睡眠期活跃,并在衰老和创伤后的大脑中受损[16],脑部淋巴系统和AD的病理学标志物之间存在一定联系[17]。Xie等[16]比较了小鼠在觉醒、睡眠和麻醉过程中的CSF流量及组织间隙体积分数,发现与清醒期相比,睡眠期间组织间隙扩大60%,间隙的增加减少了脑实质内对流ISF的阻力,从而提高了代谢产物的清除率。这表明,睡眠是促进淋巴途径中大脑Aβ清除的主要因素。另有研究表明,长期睡眠剥夺会影响AQP4的分布,进而影响类淋巴系统CSF-ISF对流过程。CSF中的可溶性Aβ本身可以扰乱淋巴液的流动[18]。综合这些研究证据,笔者认为,睡眠障碍可能通过影响脑内淋巴系统的功能,导致睡眠期间代谢废物的清除率下降,从而导致Aβ积累。

2.2 睡眠-觉醒周期与食欲素

2.2.1 食欲素的概述及作用:食欲素(Orexin),又称下丘脑泌素,是下丘脑分泌的一种兴奋性神经肽,通过增加唤醒水平并保持清醒来维持睡眠-觉醒稳态[8]。食欲素损伤会造成AD病人的片段化睡眠、夜间觉醒次数增加,改变Aβ和tau蛋白的动力学,导致更严重的神经退行性损伤,因此,食欲素系统也被认为是AD病人睡眠-觉醒周期调节障碍的介质[19-20]。

2.2.2 食欲素与AD的病理生理机制:食欲素水平表现出与间质液Aβ相似的昼夜节律波动[21],提示食欲素与Aβ代谢存在一定的相关性。Roh等[22]使用APP/PS1转基因小鼠模型以确定睡眠是否调节食欲素的释放,结果显示,食欲素基因敲除的小鼠延缓了Aβ的病理学发展,同时增加了睡眠时间。另一项研究表明,通过外源性注射食欲素会诱导小鼠从慢波睡眠(SWS)状态向清醒或快速眼动(REM)睡眠转化,且急剧增加小鼠的Aβ水平,而向小鼠脑室中注射食欲素受体拮抗剂后,脑间质液中的Aβ水平下降[8]。这表明,Aβ水平的昼夜节律需要通过食欲素受体的内源性食欲素信号传导,进而影响AD的病理学发展。

2.3 睡眠障碍与神经炎症反应 研究者们认为,神经炎症是联系睡眠障碍和AD风险的潜在机制[23-24]。仅“淀粉样蛋白级联假说”机制并不能完全解释AD中的神经元损伤。已有研究证明,脑内炎症和免疫反应在AD的发病机制中具有重要作用,且被认为是该疾病进程的最早病理机制之一[25]。睡眠和免疫炎症反应是相互联系的,睡眠不足可促进小鼠脑内星形胶质细胞吞噬作用和小胶质细胞活化,进一步促进外周炎性细胞因子升高,如TNF-α、IL-1、IL-6、CRP等[26-28],大量促炎因子加速Aβ在脑内沉积,增加AD的发病风险。

中枢神经系统(CNS)炎症反应中的主要细胞类型是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研究表明,在神经炎斑块和神经纤维缠结的周围有胶质细胞增生,小胶质细胞能够通过细胞表面受体[如CD36、Toll样受体4(TLR4)和TLR6]与可溶性Aβ结合,从而激活小胶质细胞,产生TNF-α、IL-1、IL-6等炎症因子[29-30]。一项荟萃分析纳入了755例参与者,使用转位蛋白18 kDa(TSPO)作为脑内炎症水平的标志物,通过PET分子成像评估AD病人与健康对照者的神经炎症水平。结果提示,AD受试者的神经炎症水平更高[31]。在早期轻度认知功能障碍(MCI)病人中,神经炎症促进了Aβ沉积,AD临床前阶段的炎症高峰可能反映了小胶质细胞对Aβ的抗炎反应。TSPO作为激活的小胶质细胞标记物,可能为炎症在AD的发展及抑制疾病进展方面提供一条新的途径。

2.4 睡眠觉醒-周期与神经元活性 Aβ的浓度直接受到神经元活性的调节。Kaorud等[32]采用光遗传学技术选择性通过短期光刺激控制神经元的活性,使APP转基因小鼠中特定神经元途径被激活,以研究神经元激活与AD发病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在受刺激神经元的投射区域中出现不溶性Aβ沉积,这表明神经元活性增加可促进Aβ产生。在睡眠-觉醒周期中,觉醒时神经元兴奋性突触后电流的频率和幅度增加,即神经元活性增加,而SWS期间放电减少[33]。因此,睡眠障碍可导致神经元活性增加,发生病理性蛋白沉积。另一项最近的研究采用了脑电图对119例AD病人进行睡眠监测,发现受试者的SWS减少,尤其是在脑电频率为1~2 Hz的情况下,与Aβ的病理学积累有关[34]。这些发现暗示了AD的病理机制与特定神经元回路的功能异常有关。

3 小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睡眠障碍影响AD相关神经病理蛋白增加的机制复杂,睡眠通过影响脑内类淋巴系统功能、调节食欲素水平释放及中枢炎症反应,加速AD的发生、发展,而AD的病理学改变是睡眠-觉醒障碍发生的原因之一,两者相互作用,共同影响病情进展。良好的睡眠有可能是减轻甚至是治疗痴呆的重要方式之一,对睡眠障碍进行预防性干预或治疗或许能成为治疗AD的一个新的靶点,对预防和延缓AD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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