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外治法治疗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临床研究概述

唐景潇，刘斯文，萧玮泽，李华南，2，王金贵，2*

（1.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193；2.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推拿手法生物效应三级实验室，天津 300193）

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是一种发生于儿童早期的广泛性发育障碍，以社会交往障碍、言语和非言语交流缺陷、兴趣狭窄和行为刻板等为主要临床特征，俗称“自闭症三联症”［1］，约有70%的ASD 患儿伴有学习和记忆等认知能力低下［2］。此外，ASD还表现出许多优势特征，如孤岛能力和优异的机械记忆等［3］。在2011年美韩联合的调查中发现，本病患病率高达2.64%［4］。2015年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每45 名美国儿童中就有1 名自闭症患者［5］。据统计2014年我国ASD 患者已超过1 000万。但由于ASD病因不明，且具有高度病因异质性，目前仍然缺少有效的干预方法［6］。而国内对其研究也是从近十年才开始对ASD 的研究才逐渐深入，相关文献亦开始大量涌现［7］。

1 现代医学对孤独症谱系障碍的认识

时至今日，ASD的病因和机制尚不明确，目前公认该病的发病由遗传、环境和生物因素等共同作用所致［8］。有研究认为［9］ASD 可能与大脑神经元的数量及脑电异常有关，而人们的精神意识不单单与大脑有关，还和“第二大脑”——“肠脑”密切相关。相关研究证实［10］，肠道菌群与脑之间的联系可以影响免疫、代谢、神经及行为，一般以肠脑轴、肠脑肽及中医“情志”等为基础理论，通过肠－脑相关网络，互相作用，相互影响。此外，郝波等［11］发现，产妇抑郁等不良情绪及缺乏母子交流可能对小儿行为发育造成一定影响。

目前虽然还没有研发出治疗ASD 的特效药，但是研究出一些能缓解症状的药物，如盐酸氟苯丙胺、氟哌啶醇等。此外还有一些心理疗法，如行为疗法，游戏疗法和最新出现的三明治疗法、动作疗法、海豚疗法及高压氧疗法［12］等。

2 中医学对孤独症谱系障碍的认识

随着中医学的发展，人们也逐渐认识到中医治疗的优势，中医学中并无“孤独症谱系障碍”“孤独症”“自闭症”等病名，而是把其归属于“童昏”“语迟”“无慧”“胎弱”等范畴。中医学认为，本病多有肾精亏虚，心窍不通，肝失条达，病位虽在脑，但与心、肝、肾密切相关，亦有人认为本病与“使道不通”有关［13］。虽小儿较少出现“因病而郁”，但其脏腑娇嫩，形气未充，某些情志刺激易对小儿产生巨大影响，因此小儿情志疾病不能简单与成人相比［14］。《景岳全书》中说：“小儿肝气未充，胆气最怯，凡耳闻骤声，目视骤色，虽非大惊卒恐，亦能怖其神魂。”《许氏幼科七种》亦提到：“其有丧父丧母，悲哀忧虑而成病者。有忽然断乳，思乳不成而得病者。”说明小儿虽少有七情六欲，但其完善的条件反射能引起相应的心理活动，导致小儿出现心理障碍。

目前的中医治疗方法主要有口服中药、针灸推拿、耳穴治疗和综合疗法等，总体可分为两大类，即中医内治法和中医外治法。由于某些患儿服药困难，因此中医外治法为本病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3 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中医外治法

中医外治法对于孤独症谱系障碍的应用主要集中在针刺、推拿、耳穴等方面，近年来，除上述常规治疗外，功法、五行音乐、五行心理及药浴疗法也逐渐被运用，在临床中，除单纯运用一种外治方法外，亦常以一种方法为主，同时配合其他外治法综合运用，以增强疗效。

3.1 针刺治疗

针灸是中医疗法中比较常见的一种手段，各种类型的特色针法丰富了本病的治疗。但由于某些针刺手法及火针等手段的刺激比较大，因此患儿及家属对此接受程度不高，这也使针灸治疗本病有一定的局限。

3.1.1 特殊针法

针刺疗法是ASD 最常用的治疗方法，临床中靳三针等特殊针法较常规针法应用更为广泛。靳三针中脑三针、颞三针、智三针可以益智健脑、协调运动，舌三针可改善舌肌运动，因此尤其对智力障碍、语言障碍患儿临床疗效显著［15－17］。此外，何金华等［18］通过对69 例ASD 患儿的研究发现，湖湘五经配伍针刺能明显提高ASD 患儿语言及认知能力。李诺等［19］通过观察发现，十三鬼穴针刺能有效地改善孤独症谱系障碍患儿智力、语言及行为异常。

3.1.2 头针治疗

中医学认为ASD病位在脑，其行为障碍、语言障碍等多与脑窍失神有关，头针疗法可以通过刺激头部穴位达到通经活络、益髓健脑的作用。刘恋君［20］通过83 例ASD患者的随机对照研究发现，互动式头针疗法配合音乐教育疗法能减轻ASD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其社交及认知能力。凡伟等［21］通过对256例语言发育迟缓的ASD患儿的临床疗效研究发现，焦氏头针配合智九针对语言发育迟缓患儿有较好的临床疗效。赵勇等［22］通过对68 例ASD 患者的随机对照研究发现，林氏头皮针对改善ASD 患者个人社交及异常行为方面具有较好的疗效。

3.1.3 穴位注射

穴位注射又称“水针”，是将药物注入有关穴位以治疗疾病的一类新型针刺手法，临床常选复方麝香注射液、奥拉西坦注射液等药物。方艳等［23］认为穴位注射与针刺相结合，可充分发挥药液与腧穴的协同作用，改善ASD 患儿的行为问题，促进ASD 患儿功能改善与康复。张宁勃等［24］研究发现穴位注射配合针刺疗法总有效率高于单纯康复训练疗法。赵宁侠等［25］研究发现，穴位注射配合眼针及康复训练治疗其临床有效率高于单纯康复训练治疗，认为穴位注射配合眼针可以改善孤独症儿童目光交流障碍、提高注意力。

3.1.4 火针疗法

火针疗法是将烧红的针尖迅速刺入穴内并立即拔出的一种方法。巴宗韬等［26］将50 例ASD 患者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采用毫针速刺法结合火针治疗，对照组采用康复训练，治疗后发现，治疗组CARS 评分中情感反应评分和焦虑反应评分与对照组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0.05），因此认为毫针速刺法结合火针能够改善患者的情感反应和焦虑反应。

3.1.5 腹针疗法

腹针疗法是通过针刺腹部穴位，达到调理脏腑，改善情志的作用。薄智云［27］通过多年临床经验发现腹针疗法对于小儿忧郁倾向型、情感发育障碍型及大脑发育不良型ASD 患儿临床疗效较好，主要选穴为中脘、气海、天枢、大横等。同时认为母子同调解郁法对于忧郁症倾向型自闭症患儿的治疗有积极的作用。

3.2 推拿治疗

推拿手法作为一种传统中医外治法手段，具有无痛、安全、高效等特点，其特有的安抚效应是其他外治手段所没有的。本病除了有社交障碍、兴趣狭窄、情绪不稳定等神志方面的问题外，也存在言语、运动障碍、行为刻板等肢体问题，而推拿手法不仅能够调神，更能够通过局部操作来调节各个方面的问题，对于本病的整体调节具有独特优势。

3.2.1 常规推拿疗法

对于ASD患儿来说，小儿推拿这种无痛且带有安抚性质的治疗手段对于稳定患儿情绪，调和五脏六腑以综合性治疗各种伴随症状有明显的疗效。张建国等［28］研究发现小儿推拿治疗儿童自闭症，具有提高患儿言语、认知能力，智力及稳定情绪的作用。贺苏等［29］研究发现捏脊疗法可缓解患儿恐惧感，舒缓情绪，推拿骶部穴位可快速改善大小便自理功能，通过穴位刺激还可改善小儿消化功能。亦有研究显示［30－31］，小儿推拿结合针刺优于单纯针刺疗法疗，可有效改善患儿自理能力，大大提高临床疗效。

3.2.2 特殊推拿法

除常规推拿手法外，有部分医生采用特殊推拿手法对本病进行治疗，临床疗效亦佳。卿小娟等［32］通过研究口腔按摩联合语言训练对26 例ASD 患儿发音的影响发现，口腔按摩联合语言训练可以有效改善自闭症患儿发音。丘丽华等［33］将70 例自闭症患儿随机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各35 例。对照组采用常规行为和教育干预，观察组在此基础上辅助中医推拿阳明经治疗，比较两组患者的临床疗效。结果显示观察组治疗总有效率为80%，明显高于对照组的57.14%，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3.3 耳穴治疗

耳穴又称反应点，是分布于耳廓上的腧穴，能够反映人体内脏或躯体的某些疾病，因此刺激耳穴，通过调节相应的脏腑功能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作用。刺激耳穴的主要方法有针刺、放血、贴压、按摩等，临床治疗ASD时多以耳穴贴压为主。唐必凤等［34］研究发现耳穴贴压配合综合疗法治疗自闭症患儿可显著提高自闭症患儿的感觉、交往、语言及生活自理方面的能力。赵伊黎等［35］通过观察24例自闭症患儿治疗前后孤独症行为评分发现，耳穴贴压配合头针可以提高自闭症患儿的语言、交往、动作技能及生活自理能力。亦有研究显示［36］耳穴贴压配合头针治疗较单纯常规头针治疗，在总有效率和孤独症行为量表评分上皆有明显优势。

耳穴作为一种局部刺激，具有简、便、廉、效的特点，通过刺激耳朵局部穴位，可以调节脏腑功能，改善本病的症状，因其对患者的疼痛刺激较小，容易被接受，但是临床很少单独应用该方法，大多与其他疗法联合使用，临床效果更佳。

3.4 药浴疗法

药浴疗法是指在水中直接加入中药的煎汤或浸液，或直接用中药蒸气或熏洗的一种防治方法。赵宁侠等［37］通过对60 例ASD 患儿的随机对照研究发现，治疗后治疗组（中药药浴及耳穴贴压配合针刺、康复训练）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对照组（针刺和康复训练），孤独症行为量表评分显著低于对照组，因此认为中药药浴配合耳穴贴压对ASD 患儿异常行为改善有较好的效果。该方法通过中药药液或蒸汽对皮肤的刺激，能够缓解患儿某些症状，但临床中也是大多与其他疗法联合使用，单独应用者甚少。

3.5 功法治疗

张文柳［38］将40例ASD 患儿随机分为两组，对照组给予基础感觉统合训练，治疗组给予“健身气功五禽戏”训练，连续治疗6 个月后，研究结果显示两组孤独症行为量表、儿童孤独症评定量表均有改善，但在前庭觉和触觉改善方面治疗组均优于对照组。因此认为五禽戏治疗ASD 有一定的疗效，且无严重不良反应。中医传统功法治疗本病具有副作用小、廉价简便等特点，但是在治疗时，要求患儿具有较大的自律性才能完成该训练，而本病患儿大多具有行为障碍，因此对于该疗法的推广多有局限。

3.6 音乐、心理疗法

中医素来就有情志致病之说，特别是对于神志类疾病而言，完备的五行生克制化的理论体系为疾病的整体论治提供了良好的基础。黄凌一［39］通过对80例ASD患儿研究发现，中医五行音乐联合针刺推拿的疗效明显优于单纯康复训练效果，可明显改善发育程度，提高社会适应力。李诺等［40］通过研究亦认为中医五行音乐配合针灸推拿疗法在改善ASD儿童交流及智力方面的效果明显优于结构化教育治疗，认为中医五行音乐配合针刺推拿能较好地改善患儿的自闭症状及提高智商、语言能力。有研究发现［41］，中医心理治疗是综合性调脑益智的方法，它基于中医五行理论，以情志相胜法为药引，通过移精变气法、开导劝慰法等方式，来疏肝气、通心窍、怡神健脑，促进ASD患者脑功能和神经发育，有助于其语言表达能力和智力的发展，从而提高患者智力及其融合环境能力、拓宽兴趣范围、改善社交障碍。

音乐及心理疗法作为一种调节情志的方法，能够舒缓患儿及家属的身心，改善紧张焦虑状态，中医特有的五行生克制化理论，可以指导音乐、心理等进行多脏调节，缓解症状，增强情志抒发，然此类方法亦多与其他方法联合应用，以达到理想疗效。

4 小结

孤独症谱系障碍（ASD）逐渐成为让人们日益重视的一类疾病，ASD的出现不仅对患儿本身，而且对患儿家庭产生巨大的影响，日本自闭症专家白崎研司提出自闭症需要早发现早治疗，2～6 岁是最佳治疗期，尽早的干预能够不同程度地控制和改善本病症状，乃至自力更生地工作生活［42］。对于各类中医外治手段而言，针灸具有针刺手法种类多，疗效明显等优势，但是其强烈的刺激量会令患儿对该方法产生抵触感，患儿哭闹时亦不利于神气的调节；耳穴、药浴、功法、音乐、心理等疗法具有痛苦小，易于操作等特点，但是临床中多联合应用，过程相对复杂，所需时间较多；而推拿作为一种临床常见的治疗手段，其作用轻柔，无痛苦，易为患儿所接受，其特有的安抚作用对患儿的身体和心理皆有一定的效果，故而值得在临床大力推广。中医“谨守病机，各司其属”，中医外治法通过各类独特的治疗手法，为ASD 患者提供了更多值得尝试的选择，因此，运用中医外治法治疗ASD 患儿，对其功能恢复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