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剧理论视域下的真人秀节目
——以综艺节目《哈哈哈哈哈》为例

王祖苗

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通过对戏剧表演的观察，提出拟剧理论，也被称为“戏剧理论”或“自我呈现理论”。该理论认为，人就像舞台上的演员，在社交行为中进行不同程度的表演，努力展现自己，以各种方式在他人心中塑造自己的形象。而参加真人秀节目的嘉宾希望通过节目来塑造自己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更好地进行印象管理。拟剧理论为我们研究真人秀节目提供了新的视角。

一、拟剧理论及其在真人秀节目中的应用

戈夫曼认为，社会是一个大舞台，生活犹如剧场，日常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这个舞台上的表演者，时时刻刻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在为控制给他人的印象而进行表演，即“印象管理”。

真人秀节目以实情拍摄的方式进行录制，经过后期剪辑后向观众播放。它强调节目没有剧本，全部都是现场直播。真人秀节目将嘉宾的私人生活真实地展现在镜头面前，满足了受众的猎奇和窥探他人隐私的心理，因此受到受众的追捧。然而目前真人秀节目爆火的同时，人们对它的真实性也存在质疑。因此，有必要用拟剧理论来探究真人秀节目表演主体的表演行为，尤其是表演者的印象管理。

二、无处不在的表演

世界是一个大舞台，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同他人进行交往，可以说人人都是演员，无时无刻不在表演：在妻子面前扮演“丈夫”的角色，在孩子面前扮演“父亲”的角色，在领导面前扮演“下属”的角色等。

（一）模糊的“前台”和“后台”

根据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表演分为“前台”和“后台”。“前台”是指个体在表演中以一般的和固定的方式有规律地为观察者定义情景的那一部分，即个人在和他人相处时想让他人看到的某些特性，是表演的部分，一般也可以被理解为舞台。“后台”是演员排练和休息的地方，就像演员的化妆间，在那里演员可以摘下社会化的面具，呈现真实的自我。简而言之，“前台”和“后台”指的就是演员的台前和幕后。以往“前台”和“后台”的分界线较为明显，希望别人进入的地方就是“前台”，这里整洁干净，经过装饰修整；后台就是不允许别人看见的，这里藏着真实的自我。

然而由于互联网带来的便捷以及人们强烈的分享欲望，更多的人喜欢把真实的自我呈现在大家面前。尤其是近年来各种社交软件和Vlog的迅猛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将私底下的“后台”搬到表演的舞台上，使“前台”与“后台”的界限模糊。更有甚者，有些人在未直播时忘记关掉摄像头，将自己特别私密的“后台”呈现给观察者观看。

（二）“后台”的前台化

真人秀节目标榜的是真实性，“真”字就代表了呈现的是真实的故事和经历，因此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演员的“后台”。《哈哈哈哈哈》（以下简称《五哈》）作为一档明星体验类真人秀节目，大致规则是邓超、鹿晗、陈赫三人组成兄弟旅行团，即“5哈旅行社”，加上导游王勉，开启一段穿越中国的真实旅行，同时节目中也会邀请一些明星朋友。但是旅行所花费用需要自己赚取，赚够团费才能开启去往下一站的旅途。节目中，几人搬货、卖小商品、做出租车司机、送外卖等，真正走进平凡生活，将自己旅途中的真实经历展现在镜头前，进而呈现在受众面前。并且在节目中还出现了明星们没有化妆、刚睡醒等很私人的状态，以及像普通人一样找不到工作时的尴尬情形。这种将真实的自我和私底下的状况放到荧幕上的行为就是“后台”前台化。

此外，一个人与他所扮演的角色总是相符的，人们经常扮演和他们真实的感觉更相近的角色。当一个人扮演着一种已经被大众所接受的角色时，他自己就会趋向于呈现自己在前台所表演的角色，渐渐地，他的后台和前台就越来越融为一体。尤其是真人秀节目中的嘉宾大多数时候生活在镜头下，为了维持相应的前台，他们在后台中也会表现得和前台相差无几。

（三）不可避免的剧本

真人秀节目虽然强调自己没有剧本，但剧本实际上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剧本是为了使节目更加好看、更具戏剧效果，能够吸引受众观看；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无剧本”状态下出现的一些不可控因素，例如路人不愿意配合、无意中侵犯他人隐私等。此外，如果一些明星在荧幕前和私底下差别较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真实的自我表现出来，可能会造成明星人设崩塌、粉丝脱粉等后果。

虽说在《五哈》中剧本的痕迹不太明显，节目刚一开始嘉宾就被迫突然开启旅行之旅、素颜的明星被拉到镜头前、突然加入的其他人等情节都让观众觉得这个真人秀节目看起来十分真实，然而仔细探究就会发现这个节目还是有剧本存在的。首先，艺人们的工作都需要经纪人提前接洽，并且工作都是要签有工作时限的正式合同，所以突然的加入和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太现实的；其次，该节目有很多巧合存在，例如后期加入的田雨老师刚好是节目中几人参加的横店“戏精大赛”的评委；最后，代表节目组的导游以及无处不在的摄像机跟拍将要出来的嘉宾等一系列细节都能显示出真人秀节目是有剧本的。可见，真人秀节目试图通过营造后台氛围，把舞台变为后台，其实呈现出来的是“伪后台”，并不是真实的“后台”。

三、表演者的印象管理

虽然真人秀节目呈现出后台模糊化、后台前台化、“伪后台”等新特征，但是真人秀节目中的表演者通过呈现完美形象、剧班成员合谋等方式来进行印象管理的实质并没有改变。

（一）呈现出的形象

表演者通过表演来操纵观众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个人的表演可以看作是其个人形象的展示，而人人都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众所周知，明星都是有“人设”的，一个好的人设能够帮助他们吸引粉丝群体，从而获得更多的流量、曝光率和关注度。基于此，明星在摄像头前就会表现出和其人设相符合的举动和形象，从而实现自己的印象管理。明星的形象一方面是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形象，另一方面是自身的形象。其中，自身的形象又包含自己塑造出来的形象和真实的自我形象。而个体往往会根据他人给出的印象来看待他们。因此，表演者就会通过呈现出别人期待的形象来实现自己的印象管理。

真人秀节目中，嘉宾呈现出来的形象是否是真实的仍有待考究。因为嘉宾们都知道摄像头的存在，在镜头下的人们总是会传达自己有意传达的印象。他们会依据特定的方式来表现自己，从而给观众造成某种印象，最终得到理想的回应。因此，在《五哈》中，明星展现出来的不化妆、躺床上的形象可能是为了让观众感受到他们的真性情、没有偶像包袱、真实感和“接地气”，从而拉近和观众的距离，更好地获得观众的好感。

（二）理想化的景观

表演会呈现一种理想化的景观，因而，当个体在他人面前呈现自己时，他的表演总是倾向于迎合并体现那些在社会中得到正式承认的价值。一旦个体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够达到理想的目标，呈现出好的印象，那么他就需要让自己表现出来的行为符合社会的价值观，能够被大部分人接受，甚至是赞扬，并隐藏那些不被众人接受、不符合社会价值观的行为，以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呈现理想化的景观。

例如，“5哈旅行社”的行程路线是从上海出发，最后到达西藏拉萨，带领大家领略中国的大好河山。从这一点上看，比一些游玩综艺类节目安排嘉宾到国外游山玩水要有意义。节目暗指我们祖国也有大好山河，广袤的大地也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以及各种美食。此外，虽然是游玩综艺节目，但节目组不出钱，他们每个人必须自己挣团费。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踏踏实实打工挣钱，真实感受打工者的辛苦，获得在平凡工作中收获的满足感。整体而言，在这档节目中，表演者表现出来的对祖国大好河山和美食的热爱以及积极向上、传递正能量、不怕苦不怕累、热爱生活等精神都是符合大众价值标准的，有助于表演者呈现出良好的印象。这正是表演者对自己印象管理的一种技巧，即展示完美的、符合大众审美的形象。

（三）剧班内的合谋

要想使剧班的整体印象令人满意，就需要剧班中的成员有不同的身份，扮演不同的角色，同时需要剧班中成员的相互配合。戈夫曼说剧班是一群个体的集合，剧班中的成员们相互依赖和熟悉，他们通过相互间的密切合作来维持一种特定的情景，而表演的目的是维持特定的情景意义，一个剧班的成员必须合作、配合才能在在观众面前维持特定的情景意义，因为他们是共同维持特定外表的共谋者，彼此都知道对方是“知情人”。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说到底，剧班内部的成员都是按照剧班的安排来进行表演。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和亲密的连结，可以说，他们共同策划和实施了一场表演，彼此心照不宣，这是一个合谋的过程。

《五哈》中邓超、陈赫和鹿晗三人之前就是搭档，并且在镜头下一直表现出一种很亲密的关系。因而，在真人秀的录制中，三人仍然会有嬉戏打闹、互相打趣等表现，同时互相了解、默契感十足。这种设定能维持这档真人秀节目轻松愉快的情景意义。此外，他们三人和后来加入的朋友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或颜值高、或成熟稳重、或幽默风趣，都在吸引着不同的观众。他们用符合自己人设的表现来实现理想化的印象管理。

四、结语

戈夫曼拟剧理论本身强调的是表演者通过表演，在社会大舞台中表现出有修养、有水平且与社会规范一致的形象，从而塑造良好的个人形象。借助拟剧理论来分析真人秀节目可知，真人秀所标榜的真实性不一定是真的，也是有剧本痕迹的。在判断真人秀的真实性时，要注意到是镜头前还是镜头后，而不是传统的台前幕后。同时，节目中的明星也会通过各种方式实现印象管理，依据既有的表演框架进行表演。但是，也应该看到表演的规范作用，经常在前台表演的人会逐渐适应前台，从而把后台当作前台，呈现出前台那种比较完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