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内卷视域之下年轻群体的焦虑传播

2021-01-30 12:37
视听 2021年7期
关键词:内涵个体群体

方 慧

一、内卷内涵外溢

内卷化一词最初由文化人类学家亚历山大·戈登威泽提出,用于描述社会文化模式的变迁规律,主要是指文化模式的固化从而不能发生进一步的发展,无法转化成新的文化形态。在中国当下的语境之下,内卷化被网民热烈讨论,其主要聚焦在“没有发展的增长”“无效努力”等内涵上,使得内卷的内涵进一步外溢,逐渐演变为个体在各种竞争之中投入更多的精力和努力,却得不到相对应的回报。互联网上对内卷话题讨论最热切的是年轻一代的群体,他们主要围绕着文凭、就业、购房、自身晋升、情感问题等话题展开,讨论基调以丧和焦虑等负面情绪为主。在内卷环境的裹挟之下,年轻群体在学习、工作、生活各个领域内的竞争压力不断激增,为了不被淘汰只能愈发努力,但是努力和收获不成正比,无效努力时刻挑拨着年轻群体焦虑的神经。

二、年轻群体焦虑的缘起

(一)同辈比较滋生焦虑

社会比较理论认为,人是社会动物,人们常常想要清楚地评估自己的价值和能力,但是由于缺乏客观评估的手段,便选择通过与相似个体的比较来评判自己。社会比较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向上比较,一种是向下比较。在内卷化的环境之下,同辈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向上的社会比较,向上的社会比较往往会刺激个人的自我认知失调,从而使个体自我效能感低下。当个人通过与同辈比较之后发现自身在价值和能力等方面与前者有较大的差距时,会产生焦虑不安的情绪。这种焦虑感并不是转瞬即逝的,而是长久存在且有可能越发浓烈的,当个人发现自己与同龄人比起来相差甚远,个人对自我的认知判断便会被破坏,为了平衡内心的焦虑、紧张与恐慌,个人往往采取向他人交流分享的方式来寻求安慰与帮助,但是由于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特有的焦虑情绪,往往这种分享会演变为焦虑的传播与分享,从而个人的焦虑越发浓烈,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二)“晒”文化催生焦虑升级

新媒体时代,网晒已经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交行为,甚至越来越多的年轻群体网晒成瘾,不晒不欢,盲目地在社交平台上晒照片。这一行为的背后,是个体基于自我呈现、寻求关注,渴望赞美的心理需求。在这种需求的推动下,网晒成为一种极具目的性的社交行为,对于晒出的照片也是经过精心筛选,为了装饰自己,从而形成他人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在这种晒文化大道横行的当下,网晒也成了焦虑的催化剂,当个人迷失在网晒盛宴之中,往往会陷入身份焦虑而迷失自己。晒优渥的生活、成功的事业、甜蜜的感情、精致的饰品等,这些照片中,有许多是为了“晒”而“晒”,为了比较而晒,为了掩盖自我焦虑、获得自我价值认同而晒。但是网晒盛宴不仅制造焦虑,往往也在传播着焦虑,个人因为焦虑而晒,往往自己的网晒又会成为自己社交圈层内一部分人的焦虑来源,就这样,焦虑传播的链条得以延伸发展。

(三)丧文化的博兴

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技术的赋能使年轻群体拥有更多的媒介话语权,这也是丧文化这一青年亚文化形成的背后原因。年轻群体普遍存在焦虑与压力,在社交媒体平台上通过戏谑、自我讽刺的方式,直白地表示着对自我的否定,展示了年轻群体自我效能感低下,无法缓和自身焦虑从而形成了丧文化。丧文化最直接的表现是年轻群体在社交平台上传播大量的“毒鸡汤”,给自身贴上“丧”的标签。通过观察丧文化的表情包和相关文字的输出,可以清晰地发现掩藏在丧文化里的焦虑,比如“今天的不开心就止于此吧,明天依旧是了无希望的一天”“咸鱼再怎么扑腾依旧是个咸鱼”。这种丧文化的形成与维系也是年轻群体焦虑的展现,焦虑与丧之间相辅相成,因为焦虑所以丧,因为丧所以越发焦虑,从而在社交平台上掀起了丧文化的奇观。

(四)自媒体的推波助澜

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说过:“要想改变一个国家的理念,不能奔着美术馆、教育部或者著名小说家的寓所去,而是必须开着坦克直捣国家的神经中枢——新闻总部。”智媒时代,这个影响着国民情绪的神经中枢不再局限于新闻总部,更多左右公众情绪与意见的是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自媒体。新媒体的异军突起,给予很多人成为意见领袖的契机。但是,由于成为意见领袖的门槛变低,许多自媒体大V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比起信息的传播,他们更热衷于收割流量,以此变现。悉心观察一些知名自媒体推出的爆款文章,大多数都以标题党和贩卖焦虑为噱头来吸引关注。例如《一个寒门状元之死》《摩拜创始人套现15亿,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单身人群突破2亿:我们真的不敢结婚》等。类似种种的推文,点开的瞬间就是铺天盖地的焦虑、压力、惶恐,每行字句都在喧嚣着你是多么普通、你的努力多么不堪一击,整篇都是焦虑营销。在自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年轻群体陷入一场又一场精心炮制的焦虑旋涡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有两个概念:超我与本我,它们之间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而这个矛盾就会引发焦虑体验。自媒体凭借自身的影响力,有力地发挥着焦虑放大镜的作用,定时定点地提醒着年轻群体的焦虑,不断唤醒其焦虑体验。

三、焦虑传播“殊途同归”

(一)表情包戏谑焦虑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愈发成熟与完善,表情包不再具有技术壁垒,人人可以成为表情包的生产者,年轻群体凭借网络土著民的身份,是表情包输出的主要源头。在内卷内涵外溢的环境下,许多关于内卷的表情包已经在社交平台上收获了大量热度。年轻群体借助表情包表达自身的焦虑,对焦虑进行传播,是基于一种对自身的戏谑、对焦虑的打趣。表情包更多是以一种“乐图配哀情”的形式呈现,比如“今天又混吃等死,我骄傲了吗?”“每日一问,你卷了吗?”等,将年轻群体的焦虑以搞笑、浮夸的图片再加以字字扎心的文字进行呈现。表情包的使用场景具有多元化,除了在日常沟通聊天中,还能在社群对话以及社交平台上进行表情包的内容输出。在这种情景下,表情包被赋予了深刻的意义内涵,是携带焦虑的载体,表情包的输出是焦虑传播的一种态势。因为年轻群体沟通交流中对表情包的依赖性极强,所以以表情包作为载体扩散焦虑是一种常见且有效的方式。

(二)一键转发散播焦虑

自媒体为了流量与变现,不择手段地精心炮制各种催化年轻群体焦虑情绪的爆款文章。探析这些文章的阅读量会发现,很多文章可以快速达到十万+,瞬间获得大批关注与流量,究其原因这与年轻群体的一键转发、群发、好友互享脱不开关系。社交软件的便捷性、智能手机的傻瓜式操作,使年轻群体在观看到自媒体为其量身定制的贩卖焦虑的文章后,基于情感社交分享的动因,会将其转发到社群、朋友圈和特定好友,试图寻求一种情感上的共鸣。Rimé等人经过一系列实证研究发现,负面情绪更容易激起人们的情感社交分享,来寻求他人情感上的支持与认同。这一点可以充分解释自媒体贩卖焦虑的爆款文章为何可以频频得到年轻群体的青睐从而发生裂变产生病毒式传播。

(三)跟风互动构建焦虑矩阵

在内卷热潮下,也滋生出一种奇怪的现象,无论是晒焦虑还是吐槽焦虑、传播焦虑似乎已经成为年轻群体的一种主流行为方式,一旦有人表现出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将会被年轻群体贴上焦虑边缘化人群的标签,而排斥与其沟通互动。年轻群体的社交互动似乎是以焦虑搭建起桥梁。在自媒体那些贩卖焦虑的爆款文章下,在具有高焦虑话题讨论度的贴吧论坛里,只有共享出自己的焦虑,才能具有点赞、回复和评论,这似乎是对焦虑的一种认可与共鸣,也是对其焦虑人身份的认证。在沉默的螺旋理论的驱使下,表达与传播焦虑成为优势的一方。因为人是社会性动物,跟风、随大流是其本质内涵,在这种特性之下,分享焦虑是优势一方,会使非焦虑群体越发沉默,焦虑人群越倾向分享出自己的焦虑。分享焦虑并非仅仅是为了情绪的发泄,还为了唤醒与焦虑相关的事情,从而构建并加固集体记忆,形成焦虑的矩阵式传播,掀起一阵焦虑狂欢。

四、焦虑传播弊大于利

人作为社会性动物,有情感的社会分享需求是无可厚非的,加之社交媒体的丰富性、便捷性,给情感的传播提供了很多可能。年轻群体通过自我分享、点赞互动、一键转发等形式进行焦虑的传播,这有利于个人焦虑情绪的排泄与释放,有助于增进群体之间的黏性,对群体整合和社会融合有着一定的影响。弗洛伊德创造的精神分析治疗法鼓励个体体验焦虑,感悟焦虑里的冲突,解决冲突,从而战胜焦虑。这是焦虑的积极作用,焦虑可以使人产生压力,进行自我改善与提升,从而增强自我效能感。但是,在内卷视域下,年轻群体已经形成矩阵式焦虑传播,甚至形成焦虑仪式,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是对主流价值观的一种解构,丧文化等焦虑文化是与主流倡导的积极向上的文化背道而驰的,有助于消极文化的滋生与外溢。群体焦虑的传播会严重打击个人积极性,会产生一种病态的信息环境,让个体产生错误的环境认知,从而放大自身焦虑,引发个人陷入消极情绪不能自拔。当这样的焦虑个体因为社交平台而聚合在一起,会掀起更大的焦虑风浪,会给“阶级固化”“上流社会边缘化人员”等标签裹挟上政治的内涵,夸大社会矛盾,极有可能掀起负面的舆论浪潮。

在内卷、焦虑等热词频频成为热门话题,且网民讨论量居高不下的情况下,焦虑文化、丧文化等消极文化也是民意的一种折射与反映,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注与重视。应探寻焦虑产生的源头,理清焦虑传播的途径,从而对症下药。疏导年轻群体的焦虑情绪,也需要从深层的社会问题进行反思与探究,从而将年轻群体的焦虑化、内卷化导入积极正向的主流意识形态之中,尽可能地发挥出其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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