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科幻创作、翻译和阅读

2021-09-10 03:25梁高燕丙等星
粤海风 2021年4期
关键词:科幻歌剧太空

梁高燕 丙等星

访谈手记:笔者的研究兴趣之一是科幻译介,希望通过系列访谈对目前中国科幻作家作品的译介状况、译介动态等进行深入的调研访谈。对科幻作家、科幻译者丙等星的访谈是科幻作家和科幻翻译者系列访谈之一。

丙等星,本科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硕士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现工作生活在美国东海岸,在某科技公司担任工程师。热爱科学,热爱写作,希望通过科幻文学将人类追求科学真理的美好一面展现给大家。

2019年10月,笔者与丙等星等与众多科幻爱好者齐聚重庆,参加了由新华网、壹天文化、时光幻象文化共同主办的“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十周年庆典活动暨2019中国科幻新时代高峰论坛”。笔者第一次参加科幻盛典,结识了许多科幻界的师友,见证了中国科幻发展的“现在”,畅谈中国科幻的“未来”。

2020年5月24日和2021年1月24日,笔者两次采访了远在美国东海岸的丙等星。访谈共持续了60分钟,对丙等星的访谈问题包括四个方面:科幻创作现状、目标和背景;科幻启蒙、创作之路;科幻翻译现状;目前的科幻阅读和感悟。

一、我的科幻创作目的是满足青少年的

阅读需求

梁高燕:您于2018年出版的《神空驱动》系列作品是“让青少年爱上科学的热血科幻”。目前,您正利用业余时间从事科幻创作和科幻翻译,已经在国内出版《神空驱动》系列共三部,第四部待出版。《神空驱动》是一部将英雄叙事融入硬科幻背景的优秀作品,也是国内青少年科幻的重要作品,不仅展现了丰富的科学知识,而且开本小巧,亲和力十足,适合青少年阅读。能谈谈您这个系列科幻小说的叙事特点和语言特色吗?

丙等星:这个系列属于少儿科幻类,但偏向硬科幻叙事。语言特点是通俗易懂,有激情,较为幽默搞笑。西方硬科幻的写作语言比较生涩难懂,我写的这个系列故事性强一些,语言活泼幽默。

梁高燕:这个系列作品应该适合青少年的特点和阅读偏好,他们求知欲强,喜欢比较活泼幽默的语言。该系列作品的第四部是否即将出版?预计由哪一家出版社在何时出版?

丙等星:第四部的书稿我已经交给出版社,依然是前三部的出版社,少年儿童出版社。由于新冠疫情影响,出版时间主要取决于出版社的进度,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梁高燕:能否谈谈《神空驱动》系列作品的创作背景?

丙等星:我曾经写过一个创作背景的说明:“作品感言——青少年的需求”。简言之即为满足青少年的阅读需求而创作。

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要追溯到2008年汶川地震之时,我当时还是在校大学生,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舍生忘死的救援行动,内心震撼无比,久久不能平静。我感慨于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却又惊叹于人在面对天灾时展现出的“人定胜天”的气魄。我不断思考,在天灾面前,我所学的专业是否也能有所贡献?于是便萌生了“救援用机器人”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不仅贯穿了我的学生生涯,也化作了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将其付诸笔端,便有了《神空驱动》这个系列作品。

本科毕业以后,我赴海外名校攻读硕士,现又在科技行业从事研发工作。我所学越多,越是沉醉于人类对世界的探索精神,这种纯粹的求知欲是推动人类文明的最大动力。于是我决定完成这个系列小说,立志于将科研探索中最真实、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读者们尤其是年轻读者们,不再觉得科研是一件枯燥无趣的工作。

创作这个系列作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我国现有的文艺作品中,我认为存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面向年轻人的作品往往偏向低龄化,丧失了一定的思想深度,而有深度的名著却又缺乏趣味性,很难吸引小读者的关注。在确立世界观的年纪,年轻人们渴望吸收养分,却鲜有真正适合他们的作品,于是只能流连于美国大片、日本动漫,在国产作品之中,恐怕只有武侠小说能够获得他们的青睐。我希望本系列能够成为一部趣味与深度兼得的作品,既能让年轻人们读到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而当他们静下心的时候,又能像年长的读者们那样,感受到严密的科学思维,体味到深切的人文关怀。“将年轻人当作成年人来对待”,这是我年轻时的希望,也是创作本作品时的目标。

梁高燕:确实,青少年时代遇上一本好书会影响一个人一生的许多方面。那么,您的科幻启蒙和科幻之路是怎样的?您是如何走上科幻写作和科幻翻译的道路的呢?

丙等星: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特别喜欢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全集,故事生动幽默、妙语横生,故事主角是一个工程师,他可以在野外取火、打猎,野外生存能力强,特别有办法解决遇到的各种问题。这套书激发起我对科学的热爱、对探险的向往,读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梁高燕:真不容易,一般小孩面对大部头全集,可能难以坚持读完。您的这些科幻阅读经历是否影响了您的职业选择,即成为一名工程师?

丙等星:对,是有关系。从那时候我就觉得科学知识是最强大的力量。高中时期我就决定了要当工程师,高考填志愿我就填了上海交大,后来如愿以偿。填报志愿时我很坚决,填报的是一般的机械电子专业,而当时比较热门的专业是金融类专业。大学学习机械电子专业的过程中,我对机器人一直很感兴趣,大学毕业之后就出国了。

二、我的科幻作品译介:英译中和中译英兼有

梁高燕:如今您在业余时间既进行科幻创作又从事科幻翻译,英译中和中譯英作品都有,现正翻译的是什么作品?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丙等星:目前翻译的是面向青少年儿童的智能立体系列丛书,名字叫《蓝星人绘本》。丛书是中译英系列绘本,包括蓝佳的《天上的房子》、姜楠的《乐园》、梁惠然的《大苹果》《里与外》和《什么果》。参与翻译的英译中游戏名为Stellaris,中文译名为《群星》。

梁高燕:能否简单介绍一下“《群星》(Stellaris)”这个游戏?

丙等星:这个游戏的核心内容是发展和巩固一个刚刚踏入星际时代的文明,游戏目标是玩家需要在三百年内(默认是三百年,玩家可以在创建游戏时调整)将国力发展为世界第一,并克服终极危机。

目前英译中的科幻作品中,我比较感兴趣的是2019年3月出版的A Memory Called Empire(《名为帝国的回忆》)。我比较喜欢这部作品,它是对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之作的致敬,继承了《基地》系列科幻作品的叙事传统,2020年获得了“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作者是新人作家阿卡迪·马丁(Arkady Martine),她是美国历史学家和城市规划师,专攻中世纪拜占庭帝国历史,在小说的背景设定中,她也参考借鉴了拜占庭帝国的扩张史。小说讲述了一位新任星际大使到自己被派驻的城市赴任,却发现前任大使死于非命,为了探究大使死亡的真相,新任大使卷入了帝国内部的政治斗争。

三、我的科幻阅读与感悟:

国内外科幻阅读接受有差异

梁高燕:能否请您分享一下目前正在阅读的科幻译作?有什么感悟吗?

丙等星:我正在阅读的译作有日本作家山田宗树的作品《百年法》。《百年法》讲述的故事是:日本政府规定“所有接种永生疫苗的人在生活了一百年之后,必须放弃生存权利”,社会因此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并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和改革。作者山田宗树先生因为他的另一本小说《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而被国内读者熟知,通常意义上,他并不会被归为“科幻作家”。这是我在阅读国外科幻著作时候经常发现的一个现象,国外作者往往是通过科幻题材来讲述一个社会问题,类似于刘慈欣的《赡养人类》,这类科幻小说在国内被归为“软科幻”,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其“科学干货较少”受到所谓的“硬科幻”读者的摒弃,但在国外的科幻社区里,我很少看到这样的“软硬之争”。

由此引发的另一个问题是,由于西方国家在历史上都多少经历过宗教时期,所以很多科幻作品也会探讨科学和宗教的边界。比如1968年雨果奖作品《光明王》,1989年横扫雨果奖、轨迹奖、星云奖等众多大奖的《海伯利安》,都具有非常浓厚的宗教色彩。这类作品在国内读者群中显然很难引起共鸣,因为大多数热爱科学的读者几乎都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很难理解西方文学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探讨宗教。相应地,对于宗教领域具有一定深入理解的国内翻译者也同样是少之又少。这种差异性是由历史文化的不同而造成的,不必追求强行融合,只是对于经典著作的引入和推广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困难。

梁高燕:非常感谢您的分享!作为翻译研究者,其实我最想挖掘的就是中外科幻文学及科幻译介中的差异。对于您刚刚提到关于“软硬科幻”问题,“软硬科幻”概念的提出、接受和影响等问题,国内科幻二元对立局面的形成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原因。姜振宇老师在2019年发表的《科幻“软硬之分”的形成及其在中国的影响和局限》就这一问题进行了系统深入的探讨。姜振宇是国内第一位科幻专业博士,是科幻作家、科幻研究者和评论者吴岩教授的高足。姜老师从“硬科幻”和“软科幻”概念出发,梳理了二者的概念史、软硬科幻二元对立的学术史,尤其是其在中国的传播、影响和局限。

刘慈欣的《三体》现在风靡世界,被称为“硬科幻”的重要作品、“太空歌剧类科幻小说”。“太空歌剧类科幻小说”在不同国家的产生、发展和接受历程和状况如何?具体而言,在日本、欧美的产生、发展及黄金时期读者接受如何?《三体》的太空歌剧叙事文体与欧美的太空歌剧类科幻有什么不同?您如何评价这些不同之处?《三体》的中国气派的内容和风格体现在哪些方面?

丙等星:“太空歌剧”的英文名称是Space Opera,著名代表作有《星球大战》(Star Wars)及《星际旅行》(Star Trek)系列等。Opera翻译过来本身就是歌剧、戏剧的意思,所以Space Opera一般泛指将传奇冒险故事的舞台设定在外太空的科幻作品,其本质上并不强调冷硬的科学考证。与之具有相同语义用法的,比如肥皂剧叫做Soap Opera,美国西部牛仔片叫做Horse Opera。由此可见,太空歌剧除了科幻的背景之外,本质上应该是更接近传统舞台上的戏剧故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词语最早被提出的时候,其实包含了一定程度上的贬义。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美国,最早使用这个词语的语境,是将传统影视剧中强而无敌的主角把所有反派全都干掉的“爽剧”搬到太空舞台上,即成为了太空歌剧。这一个历史背景恐怕与很多中国读者的想象有所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词语的语义越来越被泛用和扩大化,同时以太空为背景的优秀科幻作品越来越多,这个词语便也逐渐成为了一个泛指太空科幻作品的褒义词——虽然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者可能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称为“太空歌剧”。太空歌剧本质的文艺内核仍然是故事性和戏剧性,科学知识方面的考证可以列为其次,比如著名的《星球大战》,反对者们通常会说,太空时代的人们为什么还要用光剑这样的短兵器来打斗?但这个明显反科学的设定,本质上是为了使绝地武士更接近传统观念中的英雄和骑士。单此一项,即可说明这类文艺作品在“太空”与“戏剧”两者之间,很明显要更接近于后者。

由此可见,刘慈欣老师的《三体》被称为“太空歌剧”,并不见得是学术意义上的严谨分类,更像是读者粉丝们对于耳熟能详的词汇的泛用,甚至在第一部《地球往事》中,其故事背景也并不是太空。《三体》为人称道之处是它恢宏磅礴的科学想象力,不同于传统戏剧,其故事转折并非由某一位独特的英雄人物来推动,更多是背后的科学设定,即便是在个人英雄色彩最为浓重的第二部《黑暗森林》中,主角罗辑的存在也是为了揭开“黑暗森林”的秘密,而不是突出其个人的勇气或意志。如果要将《三体》置于“太空”与“戏剧”的天平之上,很明显定将朝着“太空”的方向倾斜。我想,这正是《三体》的独特魅力所在。

梁高燕:您刚提到《光明王》和《海伯利安》这两部作品当中有比较浓厚的宗教色彩,能不能简单举几个例子?

丙等星:《光明王》是美国科幻作者罗杰·泽拉兹尼(Roger Zelazny)的作品,曾夺得1968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并获得星云奖的最佳长篇小说奖提名。在这篇小说中,泽拉兹尼开创性地将科学技术与印度神话融合,为科幻文学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在罗杰的创作生涯当中,他一共获得六次雨果奖,三次星云奖,除了《光明王》(Lord of Light)之外,他还著有《光与暗的生灵》(Creatures of Light and Darkness)、《安珀志》(Amber Chronicles)等经典作品。

《光明王》中,掌握高科技的人类在一片新世界里打败了原始土著,他们利用意识传输实现一次次的转世轮回,在凡人眼中仿若永生;利用技术展现各种力量,在凡人眼中仿若神性,最終也化身成为神祇,在凡人的世界里建立起自己的神国。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他们绝不会让凡人掌握科技,他们利用转生技术控制凡人的生生世世,只有绝对忠诚的人才能提升地位,而拥有反叛念头的人则会被转世为动物,或者迎来死亡。

梁高燕:非常感谢您接受访谈,希望以后有机会继续向您请教!现在疫情期间,您在美国也多注意防护。祝您创作和翻译的作品早日出版,一切顺利!

丙等星:谢谢!目前我在美国也是居家办公。您也多注意。祝中国科幻蓬勃发展!

本文系山西省软科学计划项目“‘走出去战略背景下中国科幻文化产业发展现状、问题及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19041031-6)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单位:梁高燕,山西财经大学经贸外语学院;

丙等星,美国某科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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