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石花

2022-03-10 06:20凉夜
南风 2022年2期

凉夜

一连几天,何冬蹲守在玉兔望月,等侯心中那轮明月的出现,而她再也不见。

“邱小玉,你懵愣啥?不是你说要来这儿吃海石花的嘛。”

面条状的海石花搭配店主亲磨的碎碎冰,吸入口中,冰凉爽滑,精神瞬间清醒。只是刚才瞧见店里的那个人,她不由刹住脚步,想起那年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心里难受。她上前一步,沉声问销售员,“那个,里面穿着黑红条纹相搭格子上衣,剪寸头的男生,他们吃的给钱了吗?”

销售员顺着她的目光向后转身看去,“还沒。”

“我们这两份和他们的一起付。”说完低头将手里的手机点出一个付款码。“先不要告诉他们。”

“好。”

邱小玉神情冰冷透着一抹笑意,看着同伴那个善解人意的她,默默的跟在她身边,至始至终保持恬静甜美的笑容。

外面的热空气闷热闷热的,吹过一阵又没了。邱小玉站在店门口,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才等到两杯可以拎走的海石花。

“齐茵,你看到了吗?他就是一年前的那个人。”邱小玉沉声说道。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那个人那件事,心里心虚又心酸。想要尽快忘记,又偏偏记忆犹新。

“没准,他只是心地善良,顺便为之,所以早已不当那事是一回事。”齐茵开导。

邱小玉摇了摇头,“我还没想清楚要怎样面对这个人,万一他是!一时心起无法确定他日后的良善,如果贸然行事,染上了是非,怎办?还是算了吧。”

“过去道声谢谢,不就完事了吗?何必搞垮自己,左右为难。”齐茵冷面叹息,吸着爽滑的海石花,心里就是不痛快。

邱小玉见好友冷脸向她,心里难受,只能怪俩人性情不同,思想达不到一线。这其中的缘由,不是她齐茵表面看到的那样子。

那天下午四点多,邱小玉在一艘搁浅在江边的古朴渔船上挠首弄姿的摆弄各种姿势,岸上齐茵拿着手机对着她远距离一陣狂拍。

岸上是一大片平地,白天是老人的运动场所,从下午开始,这里的行人稀少,少有人在。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向声,此时江水正在涨潮,在风声的隐匿下潮水一点点的扩大,漫过古船边的沙石,小小的浪花才拍打在高突的石头上,就被后续而来的潮水吞沒。

岸上的齐茵,船里的邱小玉都各自忙碌着,谁也没意识到周边的变化。当意尽阑珊处,情怀尽散处,邱小玉低头跨脚的一瞬间,身体僵硬,惊呼:“这水?”抽脚回头望向四周,白茫茫的江水环绕着她这只孤舟。思绪万千之中,才找回原点,急得高呼岸上的齐茵。

齐茵反身背靠岸,低头整理手机上的照片,忽闻一声尖锐的叫唤,忙回头向她看去。这一看,齐茵张大嘴巴半天合拢不了。看着同样表情扭曲的邱小玉,“要不,报警。”

万般惊恐的邱小玉一听要报警,立马想到自己必上热搜,这可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哦。“不,不可以。”

邱小玉望着船肚水位,一个健步跨腿溜入水中,这才意识到错估水的深度。她张口求救,水冲进口中,呛得呼吸困难,死亡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求生的意识被无限扩大,手舞足蹈拍着水。这时,后背的衣服像被什么东西卡紧,受它影响,身子向后方漂移。邱小玉越发害怕,拼命挣扎,双手向后方乱抓摸到一个人的手臂,转身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与此同时,后背的衣服一松,她的双手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掰开,脱离了安全区域的她仿佛听到一声死亡的号角,她的双手再次向他抓去,上衣不行就裤子,死死的攥紧这根救命稻草的腰部。随着他的浮力露出水面,看到他的表情极其恐怖扭曲,两片嘴唇摩擦着半开半合,节奏感强烈的维持着,似在担忧什么,或者是在拼命喘息,又或者是在说话。这影像注入她脑中,曾经也有过一丝犹豫,但比起自己的生命,那些都是微不足道。

不知过了多久,脚着地了,水在肩颈缓慢的往下沉,在齐腰的地方停止。邱小玉定了定心神,抬头向四周张望,冮水把来时的路隐藏。他们扶住岸堤,就听到一个声音,“邱小玉,把手伸过来。”

邱小玉抬手,岸上一只手紧抓她的手腕,向上一提,她轻轻松松就上了岸。

何冬双眼怒瞪着他,声音又急又气。“周茉,你说你要请客的,还不过去付款。”

“刚才那位女生给你们付了。”服务员转身笑着说:“她们在场,我已说过一遍,他知道。”

周茉点点头,邪祟一笑,“要不是这样,我怎会答应得那般爽快。同时我也将信息传递给了你,问你认得她俩?你回头去看,女孩正低头玩手机,你说萍水相逢,没有交流。”周茉发出灿烂的笑声,“我们太帅了。”

“我们驻校的快乐驿站站长组织去北桥湿地公园捡垃圾,顺便给你报了名。”

“多事。”邱小玉温怒瞪了齐茵一眼,“你爱去便自个去,何必拉我。”

齐茵不怒反笑,“你不会是怕水了吧。”看着她沉默不语,想必是被那件事给刺激过了,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那,我找个理由把它推掉。”齐茵一边慢吞吞的说,一边观察她脸上的变化。

“不要。”

星期日下午两点,邱小玉和齐茵一起,在北桥东边的长廊上,一手提袋一手拿长柄夹子,见花丛中有废弃物,饮料瓶盖,烟头,废纸,伸缩那只拿着长柄夹子的助理,一次次的开夹,直到身旁的位置上没有污染物品,才走向它处。

邱小玉在前,齐茵跟着。“队友呢?不会只有我们两个。”邱小玉东张西望,看着这条清冷的长廊,好久才有一、两人经过。

“分散着呢,广泛受益。”齐茵解释,她怕她无聊,才没去下方真正归属地。

“哦。那我俩分开。”

齐茵停步看她说的笃定认真,嘱咐她在这条长廊上,别乱跑。自己去下方的湿地公园,有事呼她。说完,也不等她的反应,就小跑到前面叉口右拐,从梯子走下去。

邱小玉望着齐茵消失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岸边水里,一个老旧的烤鱼袋若隐若现的漂浮在水面上打转。这个袋子一旦被鱼误吃,那条鱼定然没命,它可是塑料薄膜。齐茵伸着她那条短手臂,夹子口轻轻触碰了一下,合上一提,它就溜,反复几次,还是不行。气得她站起身来,直跺脚。

“我来吧。”邱小玉抓她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拽,腾出来的位置上正好插进去一个人的身体,她敏捷的代替齐茵在那个地方蹲下伸长手夹捞起那个袋子,高兴的嚷嚷着:“看,我夹到了什么。”

齐茵不明所以,刚才一切突变,使她还未完全适应,听到欢呼,她躇前去看,正碰上邱小玉翘臀起身,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把她推进河里,顺带自己。岸边踩踏地有弧度和青苔,她们一起往外滑。站稳脚跟时,才发现这靠岸的河水高度才及邱小玉的大腿,还未碰到她的短裤。再见齐茵,她显得有点狼狈,水位没到她的腰部。这明显的差距,看进邱小玉眼里,不怒反笑。

齐茵挠了挠头,看到邱小玉并不恼火,心情随着平静,看看手中还紧紧抓住的两样东西还在,顺手在水里一摸,提了上来,哗啦啦的掉出一串水串,“你刚才说的是这个吧!”说完沥干水分装进垃圾袋里,系紧袋口,向岸上一扔,“砰”,上岸了。紧随其后,邱小玉也把手里系緊的垃圾袋拋到岸上。

邱小玉翘起嘟嘴点点头,作了个很无辜的动作。

“扔炸弹。”一个人走近,上身套了一件无袖夹克,后背印着快乐驿生,前面胸前有一个圆形图案,印着快乐驿站的标志图,正躲闪迎面而来的袭击。“有你们这样敬业的吗?”

水中两人同时看向来者,前额的刘海被风一吹,露出洁白无瑕的太阳穴,方脸大眼,眼睑很薄,眼波流转分明可见眼珠,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笑起来特阳光俊美。他鲜红抢眼的夹克正与自己身上穿的是同一款式,不由得喜上眉梢,不约而同的伸出一只手,手指张开向上,“滑,别走太近。”齐茵接着说:“你靠边站,我们将手中的夹棍扔上岸,你把它们接绑在一起,再拉我们上去。”

“好,报上你们的名字。”

“齐茵,…邱小玉。”

何冬从垃圾袋里拣出一条旧绳子,扯了扯,把三条助力夹排成一线捆绑交接处。

“好啦,来吧!”何冬将搭手伸向她们中间,谁先来。

“齐茵”。

“邱小玉。”

“还是齐茵吧,你轻你先。”何冬看到半身浸泡在水中的齐茵,竟然是多了一丝怜悯,早有意让她先上岸。

“何冬,这么快就把恩给还了。”周茉赶到何冬的身边喘着粗气,拍着何冬的肩膀,“你这家伙,跑步的速度犹如闪电。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消失了。”说完,反身指向那个地方,“我站在那里,一阵慌找,才看到你们。”

“报恩?”齐茵莫名其妙,皱着眉问:“报恩?谁施谁报?”

何冬用胳膊肘子袭击他的胸排,“玩笑,周茉说的是玩笑话,别信。”

周茉并不接受,走开离他远点儿说:“上次,她,请我们吃海石花;这次,你们正好被他所救。两清了,可以做回朋友了。”

邱小玉眼睛直盯着何冬,他从始至终脸上保持微笑,并不否认。她那颗悬吊在嗓门口的心终于安稳落回原处,原来他只记得这些,这些天她起起落落的情绪却是自找的,他根本不记得。

“好了,要做回朋友就做吧,不为别的,就为我们身上的这件夹克,喝彩。”

“天天加班累到趴,做人不如做二哈。”邱小玉扔掉书包,屁股着床就整个后倒。

齐茵见到她那副德行,皱眉,“你还真行,不去不能吗?”

邱小玉躺在床上,摇头。齐茵没有看见,过了一会儿,才柔声催促道:“起来,去洗澡,学校要关灯了。”

等不到回应,齐茵也怒了,走过去看。邱小玉翻了个侧身,脸朝里一动不动。

齐茵坐到她的床沿上,伸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臂,“最近,你和他去哪了。”

“去阅览室写作业。”邱小玉伸了个懒腰,“好在,学校里有宿舍,才不致于每时每刻都贴在一起。”

“你后悔了,这权限可是你应允的。”齐茵似笑非笑。

“谁知道他会是那样的人。”邱小玉迅速转身,双手作环形状向齐茵的腰掐过去,她弓腰头从后侧闯到齐茵的眼前,“你说,何冬会不会还记得那事?今晚在校外吃饭遇见我老乡,借故明白辞退他,可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结果三人一起,感觉有点怪。”

齐茵沉默,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当事人尚未知,她怎可妄自下结论。“他喜欢你了。”

“强人所难,未勉惹人心惶惶,这也算?”邱小玉鄙视一笑。“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恩于我,才不想舍命陪君子。”

“我也欠他一个人情。”齐茵故意点燃醋火,借机上位。“要不,让我帮你。”

邱小玉一愣,这果真是个好主意,但为什么自己的那颗心却悲戚戚,溃烂难以收拾。一时无语,却始终纠结,衡量之后,才作出结定,“好。”

“欧耶!”齐茵欢快弹跳起,双手握拳上下推动,作了个自豪感十足的胜利表情。

邱小玉冷不防经她一拖一吓,看见她那得意相,竟被惊傻了,一时半会回神不了。看到她转圈圈的跳起舞来才偶然记起,猛然起身,背对着她拿起换洗衣服和浴桶冲出宿舍。

翌日下午放学,邱小玉和齐茵像往常一样,出了教学楼,从东侧的华月楼向西走去。约好今天要是遇见何冬,就由邱小玉扮演大姨妈来时肚子疼痛的惨状,她神经紧张兮兮的左盼右顾,越靠近宿舍越魂不守舍,直到上了宿舍的楼梯,才遗憾的叹了口气,“准备半天的表演就这样子落幕了。”

齐茵瞄了她一眼,总感觉今天哪里不对劲了。偏偏又说不上来,想上演自己的桥段,还未开始就已经落幕,她才是冤大头。

何冬坐在一块大石头的顶端,一脚支起,一脚垂下,双手玩耍着一条藤蔓,时不时放进嘴里扯咬,他的目光落在华月楼前的通道上。

“何冬,你爬上玉兔望月,找死吗?”周茉顺着他的脸看向对面的华月楼,“没人。该不是在找月中人吧。”他走近目光向下,华月楼前的通道人来人往,别有一番风景在。顺着这条道向西边衍生,女生宿舍的楼梯口隐约可见。他把他最近动态故事链接在一起,突然就明白了,他舍死就为了心中那轮月亮。

何冬不语,他把咬在口中的藤子拿出,冷面沉声道:“你觉得邱小玉如何。”

“窈窕淑女,君子欲求。…她皮肤白净,身材高挑,是君子眼中的美女。怎么,你喜欢上人家。”周茉一拍大腿,“不对。最近你不是常帮着她补习英语吗?今天怎有空在这看风景,这里可是你的禁地哦。”

“你喜欢她吗?”

这话真是蠢到极致,他也能问出,还真不好回答。周茉滴溜溜晃动脑门,呵呵笑出声来。“她,多疑,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他话风一转,说到玫瑰两字,一脸苦笑,“还是算了吧。”

“星期五校里驻快乐驿站有公益活动,你帮我报名吧。”何冬背朝着他,声音平静。

做公益,他最上心。只是从前他喜欢亲力亲为,今天他是怎么啦,说话一套一套的,语气也在急速的变换。周茉一头雾水,诧异的问:“你…失恋了。”

“没有。”

和她们做朋友,做成了吗?”何冬反问。

周茉挠了挠头,“至少不是陌生人。”

“像我们或她们一样感情的朋友,没有对吧。我也很期待,结果错了!”何冬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没了底气。之所以没有底气说人家,是觉得朋友有选择的意向,没必要分分钟在一起,分分钟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体谅对方。一丝歉意滑过心头,对于邱小玉的情感,何冬想到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了,还是夹带一些超过朋友之情的情愫在。

昨天下午,邱小玉遇见她的老乡江凯。出于朋友之情,何冬陪之前往,这其实也没什么。邱小玉为何脾气会来个一百八十度下滑,当着她老乡的面怼他,而调转视线时对她的老乡却是温柔体贴,可爱可人。与她相处半个月来,还真不知她有两面性,转换调频顺滑得很,一个大二的女生能在人际关系中练到如此老辣,该不会心地不纯吧。难道她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就算江凯是她男友也不必翻脸撇清咱两的关系,那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怕老乡误会他俩有关系。那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高挂战旗,只要一声明确的提示就可以了,可她没有。

何冬郁闷的呆坐在书案前,看着书本的课题,心绪纷乱,将昨天下午和今天伏视的情节揉合在一起,进行分析。

“邱小玉,你的成绩下滑了。”齐茵看着她那副模样,像一只病猫伏在案前,笔杆子晃动着,“不是你说找到提高成绩的方法了吗?”

邱小玉看着笔杆子入神,小声嘀咕着,“勤能补拙。”讨厌,每次走神,脑子里竟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何冬,与他在阅览室:作业写到一半,他会摔过来一条纸条写着一道提问,本来对它没有几分了解,只为了称强,才下意识的览阅课本,反复进行理解比较,得出最好的答案才与之分析。当时觉得这种互动拖慢了完成作业的进度,一再反对,却是不成功。然而有他那样子折腾打闹着,成绩却是稳步上升。

“何冬帮你复习了吧。”齐茵慢吞吞的说。

这话很刺耳,邱小玉情绪高涨,猛然转身,“你把他当什么了,”分分钟维权。

“害,”这分明是捅上马头蜂。齐茵说话的节奏变得越来越慢,一字一顿说:“旁观者清。”

清?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地地道道的学渣一个。如果不是为了能把他的成績提拔,她也不用把有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带到晚上,在电脑里查阅资料,已备他所需。而这事,在齐茵的眼里,却变了味。

“要是想他,就去找,我挺你。”齐茵抛下这句话,转身准备睡觉。

邱小玉想到何冬每次提出的课题都很刁钻古怪,跨越几篇课文的精华,他不会是自己想出来的吧。她查阅电脑验证方法,而所有的方式都指向综合,易错题的标板,“太无聊了。”邱小玉高呼,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回身去看齐茵,蚊帐已经闭合。

放学,上学,邱小玉慢悠悠溜达在校园里,眼睛不自在左右乱转。有时,起得晚了,齐茵推促,她还一反常态。都快到期末了,她还没下决心,齐茵心急,多次提醒,邱小玉不理,还是自顾自。齐茵干脆拉了个黑脸,与她分道扬镳。

这天下课,邱小玉转到东南两栋教学楼的中间,心中一念升起,嘴角流出邪祟一笑,大步走近屏风。理科生的风云榜单,她从底下向上快速浏览,每上升一格,心口的那个地方随着一紧,脸色越发不自在。猛然间,邱小玉双眼圆瞪,瞳孔放大,双手卷起,抡成拳头,挡在胸口,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绕过屏风,向南华楼看去,目光无目的地扫向楼层,焦燥不安又期待,想见又怕撞见。上课铃声一响,心口仿佛被掏空一般,邱小玉快速遁逃。

又是星期五,湿地公园上方的望江长廊,快乐驿站的小息间,何冬坐在里面蹲守,提供免费的茶水和免费书籍,传递温暖。望江长廊上休闲客不断,有一小群聚在小间的门面前聊天,何冬从后面小门出去,微笑走到前台引导宣传,让他们可以上前闲坐或靠边站着聊,腾出一席之地让更多人都知道有这样一间驿站在。

疏通了汇集一处的游人,何冬往回,进了小间,刚要坐下,猛然看到一碗海石花,心中纳闷,忙向后、前方看去,小间留空的地方前面都没看到有异常人走动,心下暗自思索,不得法。拆开背心袋,转动碗,发现碗墙贴着标签:送何冬。

这字的笔锋走调与周茉无差,可据他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会是哪位呢?如果是她就好了,会是她吗?他惊喜中又压制不住异常的兴奋,打开盖子,吸了一口,温热适中,“难得。”这下心更愉悦了,这是第三个夜晚收到这种温热的海石花。

回到宿舍,何冬按捺不住隐藏的心思,随口便问:“海石花,还吃吗?”

“这冷天,还吃雪,有病。”周茉奇怪的眼神里发出吃吃的笑声,“失恋还没好吗?”

果然不是。“最近有与齐茵联系吗?”何冬想知道最近邱小玉的动态,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酸涩开不了口,转而求其次。

“遇见一次,形单影只。”周茉轻轻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悔当初拉拢一举。”

“散了,是早晚的事。性情不同,又关我们什么事。”何冬嘴角翘起,语气却是冷淡。

“再过一月,这学期就完结了。你吃得消?”周茉有点担忧,质问他的同时也在问着自己,守护一个不爱,值得吗?

何冬晃动自己的手机,在黑屏上端用指甲轻轻来回滑动,“在这里面可以找到那一抹彩色的风景,靓丽啊。”

何冬申请的是一个月的驻守快乐驿站,从上上个星期五的公益活动开始,每晚的守护,只为那个人。

次日晚,何冬照常开店门,对准平时坐在旋转椅子的位置上,把免费凉水瓶放到身前的柜台上,出门向外围走去,从不同的角度回头锁定凉水瓶确定方位,走回。把瓶子移走,煮水,摆椅。

约摸八点左右,何冬拿起手机刷屏,突然伸起一只手在脖颈上来回游走,看来是痒得厉害,他步调摇晃从后门走了出去。

躲在人群里的邱小玉远远看见驿站里面的那个人走了出去,她迅速穿上标志性的宽松背心夹克,戴上帽子和口罩,若无其事向前方走,眼睛不停盯住那个小门及周边的变化,确定无碍之后,进了门,把提在手里的一碗海石花放到了柜台上。紧张自若刚想脱手离开,只觉手腕一紧,见一只手扣在她的手腕上,一怔,顺着手臂向上方移动眼神,对上一双透着灼热的眼睛,那双眼睛盯着她。邱小玉慌乱不知所措,一手反扣对方手臂挣扎着,然而这只手竟力大无穷,死死的难以挣脱,一时之间,惊慌失措的她说出了一句尖锐刻薄的话,双方立马僵住。

邱小玉自知自己说漏了嘴,无法挽回,然而转念一想,这萦绕在心头之上的那抹郁闷终于吐出来,也算是好事。

何冬心一紧,神色暗然,扣着她手腕的手也已然松开,嘴皮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他努力限制飘浮在眼眶上的雾气凝聚。

邱小玉看到他的眼眶红了湿了,心中颤抖着,有些后悔,缓解一下心情,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何冬……”

何冬低下头,邱小玉心下忐忑,不觉垂着的手一紧,一带,撞进一个怀抱,被他紧紧抱住。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一丝疼痛窜到她的脑门上,邱小玉痛到脸皮扭曲,肩膀上的肌肉缩了缩,双手抵在他的脸用尽全力的拍打着,声音尖锐刺耳:“你干嘛咬我。”

“咀吻。”何冬是笑非笑,滿脸通红,心速加快,“怕你糊涂。”

邱小玉挣开束缚,后退一步,反身抵住柜子,眼中惊恐万状,思虑着他话语的真伪。邱小玉伸手抚摸被咬的地方,一片潮湿,并没有伤痕,疼痛之处缓缓失去痛觉,心中不勉有了一丝欣慰,一丝甜蜜,一丝不舍。邱小玉不明所以,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干嘛,这样?”

“只想说,就算亲身经历体验过的感觉并不是……。”

“拐弯抹角说我错得离谱。”邱小玉怒火中烧,抓起柜台上的海石花重重的压在他的手心里,怒气冲冲的说:“吃死你。”

回到宿舍,邱小玉拿着小镜子反复照看脖颈根部的那个地方,喃喃自语:“怎么没有印痕呢?难道真是误会。”

邱小玉又回想起何冬下水救人,与自己在水里碰撞的那一幕,影像在脑海里慢慢翻滚,曾经有过的一丝犹豫,隐约听到“不要,会沉。”这句话的背后难道真藏有另外一种解释。

几天后的食堂里,恰巧听到一则关于一位落水者的八卦新闻,邱小玉随之,心念一动,邱小玉拿起手机刷屏,查询关于下水救人各个方面的要领和遇见突发事件,和怎样调节落水者的辅助技能。她从质疑缓解到最后的无奈心酸,越往深入了解越后怕,结合当时的情况,想必他当时那般怼对,也是不无道理。心念婉转飞驰,一丝歉意涌上心头,一个念头遁地而生,邱小玉想到这点,雅然一笑。

玉兔望月之上,何冬坐在石头上往下俯视,想看的那一抹风景今天没有出现。想起昨晚的事,何冬笑了,不免被自己的胆大妄为所震撼。只是今天她为何失常,在对的时间里没有回宿舍,可有意外事情牵绊,今晚还会有长情点心吗?何冬心中盘算,越想越郁闷。

晚上,何冬坐在驿站里闲来无事,拿起备战课本看书,一只手握拳支在嘴巴下,偶尔想起昨晚的事,脸上难以自持的兴奋轻轻的微启双唇咬了卷起的手指,憋气笑到腹部一阵颤抖,末了,顺便查看手机里的时间,点播一首歌曲疏散放荡的心情,接着静下心看书。

何冬合上了书本,一看时间,忙起身关店。

这条路很黑很冷,一阵寒风迎面扫过,何冬紧了紧衣领,扣上帽子。今晚的温度略微上升,怎感觉比昨晚更冷。

“上面很暖吗?”

落日的余辉落在这块大石上,残留寒天最后的一丝温暖。一连几天,何冬蹲守在玉兔望月,等侯心中那轮明月的出现,而她再也不见。只要她还在这个区域读书,是会再见。凭着这份信念,他才几次三番的偷偷爬上来。

“温甜可口的海石花,谁要。”

这声音有如三冬暖,第一句被风吹散,似在梦中。而这句话明显的清脆响亮,何冬把手按住太阳穴,发觉没发烧。快速的找回落脚点,半蹲着往下滑爬。离地面半人高处一跳,稳定身形,转身,惊讶发现靠在壁弯中的邱小玉。

邱小玉摔着手里拎着的食盒袋,向何冬撞击,“看。”

何冬生出双手接住,微微用力加持,打开盖子一看,“海石花,就一碗。”何冬心花怒放,抬手吸了一口,小小的银丝滑进嘴里,舌头微压,碎得满腔甜暖。然后双手扶着向前一推,“该你了。”

邱小玉迟疑片刻,接过去也吸了一口,“很暖。”

喝完了海石花,邱小玉嚷嚷着非要上到上面岩石上看看风景。何冬制作止,“违规,不行。”

“一起,不怕。”

何冬就势把吵闹不休的邱小玉拥入怀中,那一刻,邱小玉害怕他又想咬人,又有些期待,正犹豫要不要推开,就听到他在耳边呢喃着:“我在,危险,也不怕。”一字一顿的吹着热浪,响亮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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