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长歌·连载二十二

2022-03-10 06:20蒲雨潇
南风 2022年2期
关键词:董事长

蒲雨潇

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应该是我,我已经活够了。这孩子从小就怕黑,现在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为他点一盏灯。

第六十八章

若曦不停地点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眼帘的泪水不停地啪嗒啪嗒地打在地板上。

顾若涵想要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他这一生最怕看到她的眼泪。

这时候,齐俊彦突然抢上前来,搂着若曦的肩。

“她挺好的,有我照顾她呢!”

当若涵再把目光投向若曦的时候,若曦已经泪水成线,泣不成声了。

若涵感觉胸口被什么击中一般,这种力量丝毫不亚于雪崩时被砸中的重量,他这才感觉到心里的痛楚,他的脸型开始扭曲,这阵痛之后,再也没了力气去为若曦擦去脸上的泪水。随后他便再次昏睡过去了。

这个时候齐星漪急了眼,站起身来推攘着若曦和齐俊彦。

“你们走,你们走,你们根本就不是人,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此时若曦心里已经麻木,齐星漪骂她是不是人,她已经不在乎了。

顾若曦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转身就走了出去。

齐星漪心里感到不可理解,顾若曦对若涵的感情如此坚定,为什么会在若涵生命垂危的时候,和齐俊彦在一起,并且同时出现?难道人心真的会变的如此之快?

而顾若曦也很不解,当时齐俊彦也只是告诉她让她陪着去看望一个朋友,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朋友会是顾若涵。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一个月以前,这一切可能就不会那么难以让人理解。

原来,上次马芊笠要求若曦转让股份的时候,律师反复询问她是否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这个决定,若曦总感觉他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王叔叔,我同意。”

当顾若曦签完字的时候。

马芊陌抢过一大叠文件,反复地查看若曦签字的地方。精神好的丝毫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但上帝总是给人设下了一个一个的圈套,这个圈套叫轮回,当年那些深埋的秘密,在岁月一层一层的洗礼中,终究会曝露在日光底下,而往往会以另一种方式触目惊心的出现,来不及回避也不容回避。

当若曦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安娜在三楼的屋顶上玩耍,无忧无虑的样子,若曦来了点兴致,他从楼梯上三楼平台,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叫它下来。

若曦用手指摩挲着它的小头,在它光滑的皮毛上来回地摩挲。

它无论是找到什么东西,都会带到若曦的房间来玩耍,有时候是个毛线团,有时候是马芊陌的几缕头发。而这次安娜带给若曦的是一个揉烂了的纸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纸团格外吸引若曦的注意,她将安娜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去拆开被揉碎了的纸团来看。

里面黑色的笔迹已经模糊。

“我等了你的信很久了,为什么不见你回信,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不相信,为什么从那天起,我只能在梦里见到你?”

她的心里像是漏跳了一拍,一瞬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当她看到落款的时候,心里彻底空了。

顾若涵。

1996年5月22,晴。

若曦明白了一切。

循着安娜来的足迹一路看去,三楼有一间黑暗的房间,在阳光的阴影下像一方幽深的墓穴,据佣人说,这个房间有些诡异,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若曦有直觉,马芊陌的房间里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个时候,张妈拿着扫帚过来了,一路骂骂咧咧。“害瘟伤的,到处撕的是碎纸片,看我不打死你。”

但看到顾若曦站在那里,已经今非昔比了,便连忙收住了嘴里的唾骂。

“哦,原来大小姐在这里啊。”

你看安娜这畜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张妈抓紧机会向若曦告状。

“张妈,你多原谅一下,安娜毕竟只有一岁。哦对了,你能打开这间屋让我进去一下吗,我有东西忘在了里面。”

“这可不行。”

张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说道:“太太关照过,谁也不能进这个房间呢。我劝大小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若曦抬头看时,斑驳的光影正好在这个黑暗房间的窗户上跳跃。

若曦知道多說无用,在这个家里,这些保姆们都唯马芊陌是从。

泽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妈,我的足球放到里面了,你开一下门吧!”

张妈看了看若曦再看了看泽昀,泽昀是她从小带大的,她不好拒绝,便疑惑地打开了门。

和一般的屋子陈设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窗,光线很暗,很潮湿,墙壁上已经斑驳不堪,房间里有一张废弃的办公桌,和一个废弃的书架,上面已满是灰尘,散发出一股霉烂的气味,从门口到靠近墙壁的办公桌下面都散落着被撕碎的红色信笺纸。

张妈刚想去低下头去捡,若曦便挡在前面。

“张妈,不劳你麻烦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来收拾就是了。”

“对呀,有我在这里,你就先去忙你的吧!”

泽昀在一旁不失时机地说道。

张妈感到气味刺鼻,扇了扇风,有些厌弃地走下楼,不忘提醒道:“等一下记得锁门啊,让董事长知道,我可脱不了干系。”

“知道了!张妈。”

若曦将撕碎的信纸一张一张地拾起来,才发现书桌下面有一个纸箱子,纸箱子已经几乎霉烂,纸箱子里面扔着一大滴信件,都是顾若涵寄来的。

一时间,若曦内心思绪繁杂,她想不通为什么马芊陌要扣留顾若涵写给她的信,仅仅是因为她讨厌若涵吗,还是有其它的什么原因,她为什么要讨厌若涵呢?

拿到信件之后走了出来,若曦便问泽昀:“你不是要拿足球吗?”

泽昀笑的一脸狡黠。

“姐,这你也信?”

“变聪明了哈。”

“才发现。”

当天晚上若曦就忍不住拿着这些被扣留的信件去质问马芊陌。

马芊陌的回答是,你是我的侄女,我怕你学习下降,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要理解我对你的良苦用心。”

“现在社会文明都进展到了这个程度,你还以为你生活在大清朝吗?对我负责,对我用心,就可以扣留我的东西吗?”

“你凭什么跟我这样说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别天天到处乱用心思,小心自毁前程。”

泽昀在一旁着急,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脸庞涨得通红,最后终于停住脚步。

“妈,你怎么能这样呢?私拆别人的信件是不对的!”

“你闭嘴,你还没权利跟我说话,分给你的那个项目这个季度要是业绩做不上去,我就撤了你这个项目经理。”

泽昀被呛得哑然无声,他觉得他在外面可以很胆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一到了马芊陌这里,仿佛就变得格外地渺小。

他又跟着若曦回到她的房里,企图安慰若曦。

若曦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第二天就去找了刘国庆。

在锦里的一家茶楼雅舍里,装修精致的茶座用藤条的屏风隔开,屋外的修竹和阳光斑驳,有假山石和溪流叠淙。

若曦和刘国庆对坐着,一边泡茶一边聊天。

刘国庆听完顾若曦的诉说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馠树很不平静,你外公在世的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干出了一些事业,马芊陌上来之后,大力地挤压和迫害老股东,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退出来的,这些年馠树已经是千疮百孔无以为继了。”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有这么严重,你还不了解公司的实际情况。”

不过,放心吧,有我在,我们永远也不会败。

又是这句话,若曦听的一头雾水。

“刘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刘国庆却像个孩子一样狡黠地笑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惊喜。”

“惊喜?”

“嗯,对了,上次你写的那份市场策划方案我看过。”

“是不是很差?被马芊陌狠狠地骂了一顿。”

“不不不,我看过那份方案写的很好,数据充分,逻辑严谨,挺不错的一个方案。”

若曦感觉有一丝意外的惊喜。

过了一会,刘国庆再次有些怅然地说道:“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刘爷爷!”

刘国庆心想,提前让若曦知道也不妨礙。

“若曦,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马董事长的孙女了,从第一次在湿地公园遇见的那天起,就知道了。”

“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不到时机。”

“从那一段时间起,我就托熟人帮我秘密购进馠树集团的股票,马芊陌一定不会怀疑,因为对于馠树来说,一个负债的空壳子,还有人愿意买进,但她不知道是谁在买进。”

“如果说我现在有能力帮你拿回公司,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答应吗,你会要吗?”

若曦吃了一惊,将一杯茶水洒在了桌面上。她终于明白,几年前她会遇到这个有些神秘的老人,一点都不偶然。

第六十九章

“刘爷爷,我实在没什么远见,承担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况且姨妈执掌公司了这么久,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由不得她不放手,你不要怕,有我们帮你。再者没有人是生下来就会管理公司的。”

“真的刘爷爷,我怕会让你么失望。”

若曦有些犹疑地说道,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打击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老年人,她觉得刘国庆也很有可能是说说而已。

刘国庆笑了,他也满以为若曦说的只是谦虚的话,便充满自信地说道:“馠树兄的后代,我不相信会是这个样子。”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马芊陌派人跟踪了顾若曦。

王安来到马芊陌的办公室,向她报告顾若曦和刘国庆的会面的情况,马芊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同时又有一些恐惧,因为当年的老势力中,就刘国庆最大,刘国庆走了之后,沈长富掀不起风浪,她将文件夹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转过头来。

“当年的那些人该走的都走了,没想到他还是阴魂不散。”

“是啊,这些老东西纠缠不清,很是可恶。”

“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董事长别急,我觉得根源在刘国庆这里,没有刘国庆,光凭一个黄毛丫头顾若曦,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先礼后兵,不排除用特殊手段。”

“那你帮我约一下刘国庆。”

马芊陌在书桌旁边喂金鱼。她将鱼饲料倒在自己的掌心,让它自由地落到拇指和食指之间,然后再丢进玻璃材质的鱼缸里,到好一阵子之后,才转过头来。

“哦,刘总来了,请坐!”

“马总,你客气了,我现在早已不是什么刘总,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没想到得到马总如此礼遇。”

马芊陌笑了笑。

“刘总啊,谦虚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自从我进馠树的那一年,你就在馠树了吧?”

“后来你一意孤行要退出馠树,将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你倒是躲到背后享清福去了,我也留不住你,你知道我这些年挑的有多累吗?我时常在想着如果有你帮助一下该有多好。”

刘国庆知道这是马芊陌吐这些苦水是放出的烟雾弹,但还是强忍着马芊陌的虚伪不动声色。

“马总说笑了,我天性豁达,无意于商场上的角逐。”

“无意就对了,你看我们都老了,老了就应该找个地方颐养天年,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少插点手吧!”

刘国庆端在手中的茶杯停顿了一下,看来和若曦碰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抬起头来就看见马芊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刘国庆镇定下来,想试探一下马芊陌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真是一个巧合,顾若曦和老董事长长得太像了,现在大学也毕业了,我想也应该会进入馠树集团任职吧?”

马芊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鱼饲料。

“任不任职也不关你的事,说好听点,你和老头子是当年事业上的伙伴,说不好听点,现在你是你,他是他,管这些事干嘛?”

“我们之间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希望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敌对关系,你有些什么样的打算和想法也总该先跟我说一声。我天天总担心着,我一个女人,坐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下面又很多人指望着这个位置,恨不得拉我下来。”

“马总,我觉得只要人不做亏心事,行事端正,就不用担心这些无谓的东西,怕的是做了亏心事会有报应啊!”

刘国庆走到办公室茶几的位置,指着茶几上的一盆花。

“你看着盆花,表面上它的枝干干枯了,但是到了春天,它就又会生长得很旺盛。”

“哦,是吗?如果等不到春天了呢?我现在就将它连根拔起呢?马芊陌针锋相对。”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花了,如果是普通的花,马总你倒是可以随意拔起。如果是一株有年月和有生命力的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连根拔起,太过用力的话只有可能会扎伤自己啊。”

“不用再跟我打哑谜了。老实说吧,我知道,你们想抓住顾若曦做文章,这么多年来,你们始终还是接受不了我这个外来者啊。但是有什么用呢?你知道的,若曦的股权已经全部转让给我了。她现在就一个光人,就算他是马馠树的外孙女,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执掌馠树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树大根深了是不是?我只是怕你碰的头破血流啊老刘。”

“马董,请你原谅,我老刘是一个很死板的人,我认定的一定会去做,就算失败了,也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你这是铁了心要做长孙无忌啊?”

“说远了,马总,你不是武则天,我也不是长孙无忌。”

“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请便!”

马芊陌咬着牙说了最后一句。

这个时候王安从办公室后面走了进来,马芊陌和刘国庆的谈话他全听到了。

“刘国庆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软硬不吃的家伙,我觉得应该让他彻底闭嘴。”

他习惯性地斜睨着眼睛,微咧着嘴恨恨地说道。

“不用,这些老东西,本事没多大,嘴巴却很厉害,量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倒是你那边,最近上面查的严,收敛一些是对。”

“对了,让你帮我查的事情,上次购入我们集团股份的机构,背后实际操作人是谁?”

“查不到啊,这个机构将资料做得非常隐秘。”

王安有些无奈地说道。

一周后的董事会上,马芊陌奇迹般地看到了刘国庆出现了,他坐在公司股东席的位置上。而且顾若曦这个实习生也被意外地邀请参加了。

若曦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整个屋子一大群人的平均年龄都有五十岁,这其中就包括刘国庆和王律师。

大会签到之后,首先由财务总监披露上一个季度的财务状况,其结果当然是不堪入目,之后讨论了几个提案。

马芊陌都用目光死死地盯着刘国庆,仿佛在告诉他千万不要想着玩什么花样。

在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刘国庆忽然站了起来。

等等,各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

相信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我吧!我和集团董事长以及在坐的沈董事,在很多年前创立了馠树集团,馠树集团被我们一手带大,在社会上获得了良好的声誉,为社会提供了大量工作岗位,而现在却有一些不良用心之人,要将馠树集团引入歧途,让这个曾经辉煌过的企业万劫不复,而这个不良用心之人就是马芊陌。

马芊陌執掌馠树集团以来,滥用职权任用亲信,大力排挤老员工,导致管理层大换血,其管理方式刚愎自用,勾结社会力量排除异己,迫使老股东出局,同时不顾董事会决议削减原料成本,导致产品滞销,品牌信誉下降,经销商怨声载道,导致公司连年亏损,近年来投资房地产项目,深陷困局,并且注册海外公司,转移公司资产。

我现在代表董事会,要求取消马芊陌董事长的职务,重新推举有能力正直的人继任董事长。

这时候,以沈长富为中心的势力同时响应起来。

“刘总说得对,馠树集团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馠树集团的未来,我们必须做出决定。”

面对刘国庆的突然发难,马芊陌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她感觉刘国庆所说的每一条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直刺心脏,并且每一条都有理有据,马芊陌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刘国庆能出现在董事席上她不感到奇怪,因为她早有预感,她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来的第一天就有这么多人支持他,这些平时看起来都对自己俯首帖耳的小股东们都突然转了向。

当然也有以王安为首支持她的,只是略显弱势。

马芊陌为了暂时平息风波,便强挣着站起来说道。

“争什么?你们以为董事长这个职务轻松吗?这些年我也累了,正如刘董事所说,如果大家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继续任董事长之职,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自然会退位让贤。”

马芊陌表面上是引咎辞职,实际上是给她自己争取时间。

刘国庆走到主席的位置,大声地说道:“不用了,各位,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错误地认识一个问题,或者是我们一直被真相蒙蔽了眼睛。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馠树集团的兴亡,关系到老董事长的死因,同时也关系到在座每位的切身利益。”

真想到底是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马芊陌才真正感到有些可怕,她没想到刘国庆这些年沉得这么深。

阴谋越揭越深,会议室里静地可以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有人伪造遗嘱,当年董事长真正的遗嘱在这里,马芊陌也就是现任馠树集团的董事长涉嫌遗嘱造假。”

刘国庆将手里的遗嘱,使劲地拍在会议室的办公桌上。让所有的人都传阅了一遍。

第七十章

所有人都看到,那张发黄的信签纸上面写着。

“我马馠树患有心脏病,自知天年已尽,故特立此遗嘱,表明我对自己所有财产在去世之后的处理意愿。

我生前一手创立馠树集团,个人拥有集团百分之四十二的财产,其中,百分之二捐给儿童福利院,白费之十二留给我妻马芊陌,百分之二十八独立股权留给孙女伊罕。

董事长之职位暂由马芊陌代理,可根据集团实际情况予以任免。

孙女伊罕拥有对财产的绝对所有权,由刘国庆代理。”

遗嘱由市场部总监刘国庆协同法务部王纪翔共同执行。

立遗嘱人签字:马馠树。

1986年6月6日

而此前大家在马芊陌那里看到的遗嘱是公司的绝对所有权属于马芊陌,所有人纷纷指责马芊陌私自篡改遗嘱。

此时,双方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顾若曦坐在巨大办公桌的一个角落,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之外,这些事情都离她太遥远了,遥远到她不想去追究对错,不想再去记起。若曦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权利的斗争,丝毫没有人谈及怎么解决当下公司的危机。

初冬的阳光在落地窗外面异常明亮,但也没有什么温度,她瞬间觉得馠树集团48楼办公室的会议室格外地密闭,办公室里的空气,让她简直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感觉心里恍恍惚惚,耳边的人说了什么话她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现在真的见识到了名利二字的残酷。此时以刘总为首的一派占了上风,他们步步紧逼。

“马芊陌你为什么要伪造遗嘱?为什么要瞒着大家这么多年?馠树集团这些年,在你手上连连亏损,现在名义上是大集团,其实已经摇摇欲坠,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居心?”

平时温和慈祥的老人今天变得格外强势,她都有点不认识了。

马芊陌看着眼前刘国庆拿出的一系列指控她的证据,这些证据像针一样刺眼,像刀一样锋利,如果不是现在确实出现在她眼前,她一定认为这是在做梦,因为这些东西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销毁了,为什么今天还会重见天日?

证据确凿,眼看着大势已去,大权即将旁落,对于她这个对权力异常渴求的女人,就如同世界开始崩溃,她跌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

此时声讨马芊陌的声浪越来越高,她依然是坐在巨大的主席位上,一言不发,面无血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慢慢地,她将一双无神而浑浊的眼睛缓缓望向了王安。

此时王安同样坐在他的位置上沉默着,并不像她心里想象的那样会为她不顾一切地做任何事情。篡改遗嘱是大事,其他之前受过她恩惠和提拔的人,现在也噤若寒蝉,及时转向,马芊陌知道這次是败了。

刘国庆将两只手继续撑在巨大的会议桌上,仿佛刚才慷慨激烈的陈词让他已经筋疲力尽。但他还是鼓足了精神说道:“现在已经真相大白,我代表老董事长及众多股东,提议马芊陌退出董事席,彻查马芊陌任董事长期间所有的财务收支,董事长之位由老董事长外孙女顾若曦暂行其职。”

若曦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地方,让她感到格外陌生。

“请大小姐暂行董事长职位。”

所有人都在这样地要求着。但她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迟迟没有动作。

马芊陌累了,她感到大势已去,缓缓地站起来,准备最后为退位发言,刚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局势瞬间被扭转了。刘国庆的助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在刘国庆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刘总,刘鸿出事了。”

“在山环路上,与一辆货车相撞。”

“人现在正在送去医院。”

紧接着,就看见刘国庆的脸色煞白,像火苗一般,瞬间就窜遍了他的整个面部。他突然间昏倒在了会议室的桌边,会议室里瞬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围过来查看刘国庆的情况。

当刘国庆醒来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刘国庆,刘鸿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刘鸿躺在白色血污的床单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年少而富有英气的脸格外地沉静,和他母亲当年的样子一模一样。整个葬礼过程中,刘国庆都不怎么和来宾说话。顾若曦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刘国庆,真正才体会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这种痛是无声的。

她心里也明白,刘鸿的死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刘鸿死后,再也没有声音提出逼马芊陌让出权力了。久而久之,在时间的消蚀中,伪造遗嘱这件事,在人们心中的痕迹越来越浅,到最后,几乎都淡忘了。

若曦在馠树集团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凌晨。一大堆大堆的市场报表扔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得他眼睛都花了。收集市场数据本来就不该她来做,但马芊陌却说这是为了要让她全面发展。

很多时候,泽昀都会主动过来帮她做点。

但若曦性格执拗,说上级交代的事情,就要自己完成。但当她每次将自己的整理的数据交过去的时候,马芊陌又会冷着脸说:“若曦,你是以后馠树集团的接班人,应该把精力放在其它公司发展的大事上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若曦哭笑不得,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公司到底是为了磨练自己,还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若曦想起了刘国庆。他在她的人生中可以说是一个奇怪的出现,从最先开始陪自己长大的老爷爷,到最后公司的最有权利的老前辈之一,为她的利益据理力争,付出了儿子的生命。

在工作极度繁忙无助之余,她想去看看这位可怜的长辈。

这天下班后,正好和泽昀撞见。

“约会帅哥也不用这着急吧?”泽昀涎着脸说道。

“姐姐我有重要的事,没工夫和你开玩笑。”顾若曦一把推开了泽昀。

“别这样啊,这段时间你脾气都变差了。”

“本来就很差,何止这段时间?”

他就这样一直跟着顾若曦。若曦走他就走,若曦停他就停。

后来若曦没办法,转过身来。

“要来就走快点吧。”

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泽昀。

泽昀对于刘国庆这个人也有所了解。据说,刘国庆在年轻的时候,为公司做了很多突出的贡献,上海的华辉集团的大客户就是当年刘国庆开发的,到现在为止二十多年,仍然还长期保持合作。他对他充满着敬佩。尽管马芊陌是他的母亲,但上次的权力之争,他还是谁也没有帮。

“好啊!我也一直想去看看他,我想你也需要一个强壮的搬运工的。”

若曦鄙夷的看了泽昀一眼。

“就你!?”

“不像啊?”

“可以,但是,别乱说话啊,看我眼神行事。”

“遵旨!”

若曦买了很多营养品,全都堆到了泽昀的身上。她在大理石的光滑地板上优雅四顾,泽昀则在一旁呲牙咧嘴地提着笨重的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快步地跟着。

来到刘国庆居住的小院后,她按了按门铃,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根本没有人在家。”泽昀有点抱怨。

“要不我们改天来?”

若曦白了泽昀一眼,“你有事,你先走吧!”

“我开个玩笑,你又当真。”

他们就坐在小院的台阶上,看天边的晚霞慢慢隐没在夜的帷幔里。

天色越来越暗,由于院边杂草丛生,所以蚊子特别多,而若曦又只穿了粉色短袖,走的时候也没有想过需要随身携带清凉油,所以手臂上到处都是蚊子叮咬的大包。

泽昀看若曦不停地挠着手臂,便放下手上的礼品袋,走到院边的水管处,掬了一捧清水过来。

若曦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伸出手臂。”

“行不行啊?”

“肯定行!”

冰冰凉的水,洒在手臂上,原本热辣辣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怎么样,舒服些了吧?”

“没想到,你这个大少爷还懂这个?”

“生活常识而已。”泽昀臭屁地说道。

“嘿,给你根绳子,你还往上爬是吧?”

灯光从巨大的夜幕上撕开了一口子,大大小小的飞蛾循着光亮不停打转,蚊子更多了。

刚刚的凉水没有将若曦手臂上的痒减轻多少。

泽昀看了一下,在院边采了一把狗尾巴草,用草茎扎着,将大束的草来回的摆动,帮若曦驱赶蚊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原本心思很坚定的若曦也开始不安起来,她不时地低头看自己的腕表。

“姐,我们还等吗?”

“再等一下!”

将近九点钟的时候,一个黑暗而落寞的影子慢慢地朝这边移动过来。

她已经远远地看见这个人就是刘国庆。但是走近之后,她仿佛又不太确定自己刚才的判断。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胡子已经很深,头发像下了霜一样花白。

眼眶深陷的越来越厉害,神情也有些憔悴,旁边的金毛见到是若曦,赶紧扑上来和她打招呼。

她之前认识的刘国庆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那个精神矍铄又带点孩子气的老年人,现在再见可老得不像样。

“刘爷爷,你回来了!”刘国庆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理会若曦,径直走到了门前,掏出大门的钥匙,准备开门。

泽昀在一旁摸不着头脑,直到若曦示意他跟上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来。

刘国庆并没有阻止他们进院,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热情。

老别墅墙壁已经斑驳,很久没有翻新,上下三层,下面是宴会厅,二层是卧室和饭厅,三楼是茶室,宴会厅里暗淡冷清。

刘国庆直接上了二楼,先诡异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翻了一阵,拿出了一根粗壮的白蜡烛,点燃后,放到另一间卧室,用灯罩罩住,然后再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让若曦很诧异,为什么有电灯而非要点蜡烛?

他没有请若曦和泽昀坐下,自己坐在自己的棕色木漆大床上。

若曦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生气的老年人,忍不住叫出了声。

“刘爷爷,你近来还好吧?”

刘国庆抬起了头,借着灯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若曦,仿佛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她白皙的手臂,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大包,与纤细的手臂极不相称,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软。

“进来坐吧!”

若曦走进来,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

“这个止痒很好,擦擦你的手臂。”刘国庆给若曦翻找出一盒清凉油,

“说吧,你们有什么事?”刘國庆的言语仍然是冷的让人窒息。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一下,肇事的司机现在抓到了吗?”

“还没有,好像是逃到国外去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是我害了他。因果报应,我想我前世一定不是个什么好人,不然为什么这样的灾难要降临到我的身上,命运要这样惩罚我?”

若曦内心感到极度自责。等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

“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应该是我,我已经活够了。这孩子从小就怕黑,现在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为他点一盏灯。”

刘国庆的脸庞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人感到揪心。

“别这样说,刘爷爷!你这样的悲观,只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泽昀在一旁跟着点头。

刘国庆苦笑了一下。

“我都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孤家寡人一个,还谈什么保重不保重的。”

责编: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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