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学视角下《佩德罗·巴拉莫》的时空交错研究

2022-03-18 03:53刘亚兰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佩德罗巴拉马拉

刘亚兰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0)

《佩德罗·巴拉莫》是被誉为“拉丁美洲新小说先驱”的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代表作之一,其独特的现代主义手法和精彩的叙事艺术构成现实与魔幻交缠的小说世界,也成为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成熟的经典之作。小说以胡安·普雷西亚多前往母亲口中的科马拉寻找生父为开端,通过一路的所见所闻展现科马拉的全貌。而在“我”寻父的过程中,作者塑造出一个多面立体的主人公佩德罗·巴拉莫。

全书格调神秘,多变跳跃的科马拉村庄,幽灵游荡,人鬼混杂,回忆与现实并行,魔幻与现实交融。作者独特的叙事技巧和对话、独白、闪回等多种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更使小说具有时空交错的典型特征。时空交错是小说独特的叙事艺术中不可忽视的部分,因此,本文从叙事学的角度阐释《佩德罗·巴拉莫》,结合热奈特的叙事时间理论,同时以巴赫金等人的叙事空间理论为依托,从叙事时间、叙事空间角度出发,探讨《佩德罗·巴拉莫》的时空交错特征以及叙事艺术技巧。

一、叙事时间: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

叙事学注重研究叙事与时间的关系问题,并将叙事时间区分为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热奈特的定义十分清楚地点明了两个时间之间的关系:“故事时间”是指“故事中事件连续发生过程显现的时间顺序”,而“话语时间”是指“故事事件在叙事中的‘伪时序’。”[1]13简单来讲,“故事时间”指的是小说中所讲述故事发生的实际时间,“叙事时间”则是指叙述文本中讲述故事的时间[2]112。前者是一种固定不变的物理时间,后者则可根据叙述文本排列的顺序和叙事技巧的运用而呈现变化。而由于受作者精心设计的文本顺序、叙事安排等影响,读者在阅读时会或多或少遇到一些障碍,在《佩德罗·巴拉莫》中这种阅读障碍则更加明显。琐碎的故事情节,混乱的时间线索,整个时间框架不停在现在与过去之间交叉穿梭,令读者阅读时分不清先后顺序。因此具体分析文中的两种叙事时间,既帮助我们理清小说的时间线索,也能进一步体会《佩德罗·巴拉莫》的叙事艺术。

小说采用双线并行的叙述,呈现出两种典型的叙事时间。小说以胡安·普雷西亚多前往科马拉寻找父亲为一条线索,其中又有各种场景、回忆片段式的穿插,从而组成另一条完整的有关佩德罗·巴拉莫生平经历的线索。“我”一步步走近父亲的过程,也是佩德罗这个立体人物走向读者的过程。双线并行也形成了不同的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根据热奈特对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的定义,按照小说的实际故事时间顺序较好理解是现实存在的佩德罗·巴拉莫时期,即发生在现实科马拉的佩德罗·巴拉莫的生平。而话语时间则是“我”前往科马拉途中的所见所闻,透过“我”的视角展现出来的神秘莫测,荒凉诡异的魔幻科马拉。话语时间在作者有意为之的叙事技巧下呈现出较为复杂的情况,因此对小说的话语时间展开具体分析。

小说以“我来科马拉是因为有人对我说,我父亲住在这儿,他好像名叫佩德罗·巴拉莫。”[3]1开始,胡安由此踏上神秘坎坷的寻父之旅。而随着故事进行,作为读者的我们渐渐发现“我”一路上遇到的人物其实都是死人:阿文迪奥、爱杜薇海斯夫人、达米亚娜、米盖尔·巴拉莫……甚至包括叙述者“我”自己,进而发现“我”所前往的科马拉其实是一座荒无人烟、鬼魂游荡的魔幻世界。不同于传统小说层层递进式叙事结构,鲁尔福采用多种现代主义叙事手法突破传统,也使话语时间因作者的叙述技巧而不断变化,使读者似乎无法看到一个连贯的时间线。而在对这些人物的塑造上,作者也另辟蹊径,不同于传统小说中对人物肖像、性格、环境等细致刻画,鲁尔福则是通过对话、内心独白、呓语等一系列拼贴式的材料向读者讲述人物的故事[4]。如“我”在与爱杜薇海斯太太谈话中的内心独白:“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起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来。我想她一定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3]22透过“我”的观察引出后文对她悲惨一生的插入式叙述,也勾起读者对人物经历的好奇。而下文“我”与多罗脱奥的对话更直接点明了叙述者“我”的死亡,“你想让我相信你是闷死的吗,胡安·普雷西亚多?你看,我们不是正在埋葬你吗?”“确实是那些低声细语杀死了我。因此,你们发现我时我已死了。”[3]85-88除此之外,在佩德罗·巴拉莫已经去世的当下出现的幼年佩德罗和奶奶的插入式对话、佩德罗看见被雷电照亮的雨水就想起青梅竹马的苏萨娜的闪回……多种叙事手法的交替运用突破了小说的时间局限,模糊了生与死、魔幻与现实的界限。拼贴式的故事情节、人物碎片式话语令小说话语时间多重跳跃、故事边界无限扩展,从而构建出虚幻又真实的科马拉。

小说中的这两种叙事时间也明显体现出在叙事过程中二者不完全一致的错位现象。小说的时间错位能增强文本的审美效果以及故事的张力,针对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的这种错位现象,热奈特提出了“时序”“时距”“频率”等重要概念。而在论述“时序”时,他还提出了“时间倒错”“预叙”“倒叙”等概念[1]13,更为我们用来概括《佩德罗·巴拉莫》中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的不协调现象即时间倒错现象提供了理论依据。罗刚在《叙事学导论》中说:“在叙事文本中,时间倒错常常是由叙事中的倒叙或预叙引起的。”[5]“预叙”是指“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事件的一切叙述活动”,“倒叙”则是指“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一切事后追述”[1]17。热奈特根据预叙与第一叙事时间的关系将预叙分为外预叙与内预叙,倒叙分为补充倒叙和对比倒叙等具体类型。下面就《佩德罗·巴拉莫》中运用最多的内预叙以及补充倒叙进行部分举例阐述,进一步体会小说中的时间倒错现象。

内预叙发生在第一叙事时间之内,《佩德罗·巴拉莫》运用了多样化的内预叙形式,根据主题表达需要重新安排事件,打乱了时间顺序。小说中有出现明显的“很多年后”字眼的常规内预叙手法,如文中:“雷德里亚神父很多年后将会回忆起那个夜晚的情景。米盖尔·巴拉莫就是在那晚死去的。”[3]101除此之外,还有对话、梦呓、独白等多种预叙形式,在叙述中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件进行的事先预告、暗示。例如“我”在前往科马拉的途中首先遇到的是行人阿文迪奥,从二者的对话中若隐若现的透露出佩德罗·巴拉莫的线索以及预先揭示出下文故事的信息。“我也是佩德罗·巴拉莫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仇恨的化身!”[3]5-6阿文迪奥的话点明了他也是佩德罗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透露出其私生活混乱的信息,而“是仇恨的化身”这句更直接暗示了小说的悲剧结局。“佩德罗·巴拉莫已死了好多年了。”[3]8在“我”还未找到父亲之前就通过他人之口告知了主人公的死亡,叙述者通过预叙预先向读者交代了故事的大概走向,打破了一般事件进行的时间序列,也造成一种现在和将来融合的跳跃感。随后在“我”进入科马拉第一次见到爱杜薇海斯太太与之交谈后插入了这样一段话:“我觉得自己处于一个遥远的世界,只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我的身躯好像松散了的架子,失去了约束,向下弯曲,像是一块破布一样任人摆布”[3]14,这话段则已经暗示读者,“我”也已是亡魂。从叙述效果来看,预叙对未来信息的预先透露,会使读者产生好奇心理。从而增强阅读体验。因而,作者对预叙手法的巧妙运用不仅增强了叙事的效果,也使原本的故事线在时间倒错中增加了审美效果,让读者的阅读体验更加丰富。

再看倒叙。倒叙是指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一切事后追述,补充倒叙是指“事后填补叙事以前留下的空白的回顾段”[1]26,即在叙述中对某事件省略叙述,然后在事后通过回顾性的叙述来将事件交代清楚,以填补当时所留下的空白。而在《佩德罗·巴拉莫》中出现最多的便是补充倒叙。例如,关于米盖尔的死亡事件,是先由爱杜薇海斯讲述他坠马丧命,再有雷德里亚神父出现来料理后事;而叙述佩德罗之妻苏萨娜的悲惨经历也是如此,先由多罗脱阿讲述她病重的痴呆状态,再回溯到她年幼丧母,成年后在丈夫死后被父亲霸占,而后被佩德罗杀死父亲,成为他的妻子。

由此可知,作者多样化地运用预叙、倒叙等叙述手法,详略得当地安排事件情节,引起小说的时间倒错现象。故事时间和话语时间的错位,营造出奇异的叙事美感,不同时间、地点的事件纳入又拼接成更完整立体故事总体,形成变化多端的叙事时间结构的同时又使《佩德罗·巴拉莫》更具叙事张力和独特的审美风格。

二、叙事空间:故事空间和话语空间

作为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小说构建的魔幻现实的叙事空间同样值得我们关注。经典叙事学理论对文本采用“故事”和“话语”二分法 ,并就这两个层面对“空间”进行了探讨。故事即所指,是表达对象;话语即能指,是表达形式。一般认为,“故事空间”是指事件发生的场所或地点,“话语空间”则是叙述行为发生的场所或环境[2]542。根据这一理论可知小说中的故事空间是现实的科马拉,而话语空间则是魔幻的科马拉。但故事空间和话语空间在《佩德罗·巴拉莫》中不是固定不变的,小说中不断转换的叙述视角也不断改变着故事空间和话语空间,造成一种空间交错现象。

“眼下我却来到了这里。来到这个没有任何喧闹声的村庄。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双脚踩踏圆石铺砌而成的道路的脚步声,这空心的脚步声在映照着夕阳的墙上产生了回声。”[3]7这段从“我”的视角出发的环境描写可以被看作是为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设定了一个空间,由此开始,小说中的所有人物都在科马拉这个模糊了生死界限的魔幻现实空间里挣扎、沉沦。虽然小说的故事空间限定在科马拉,但它的话语空间却扩展到了两个层面[6]。第一个层面是美好的科马拉,根据逝去亡灵的叙述和回忆呈现出的是一个不同于“我”眼中地狱的天堂般的地方。如在胡安母亲多洛里塔斯的描述中科马拉富饶平静,是美好和希望的象征。第二个层面则是客观的科马拉世界,既不同于胡安眼中真实存在的地狱般又不同于已逝者眼中的天堂,这是伴随着佩德罗的生平经历由众多叙述者回忆拼凑的记忆中的科马拉,这也是小说中话语空间最突出的层面。这一层面的科马拉随着佩德罗的生平经历向读者展现,幼时的丰硕富饶到他成为残暴的庄园主压迫人民,再到经历革命摧残后村民不得不舍弃家园出逃,科马拉因而变得荒凉衰败,最终和它的统治者佩德罗一起走向灭亡。结合作品的创作背景可知,小说刻画的人物佩德罗正是墨西哥穷凶极恶千万庄园主的化身,而其中叙述的革命也是墨西哥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动荡混乱。作者正是借笔下的科马拉这一村庄的前后变化作为墨西哥革命前后变化的隐喻,真实又深刻地记录了人民的苦难和批判了封建制度和混乱战争的残酷。

小说不断在两种空间和多重层次之间转换,使得读者的目光也随着叙事空间的变化在不同的科马拉世界里跳跃,胡安眼中地狱般的科马拉、以多洛里塔斯为代表的亡灵眼中的美好的科马拉以及佩德罗时期客观的科马拉。这样的叙事空间安排形成了过去与现在、人世与鬼域、现实与魔幻的鲜明对比,空间交错使得叙事层次感突出,一定程度上也增添了小说的审美趣味。

三、时空交错

在前一二部分借助了经典叙事学的理论,从时间维度分析了小说中叙事时间的交错现象,以及从空间出发分析了小说叙事空间的建构。但一般来说,时间和空间总是联合在一起,叙事中的事件、场景等都发生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领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时空概念。因此将结合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分析《佩德罗·巴拉莫》突出的时空交错特征。热奈特从时间维度用“时间倒错”来概括叙事时间顺序之间的不协调性,叙事学家巴赫金则说:“文学把握现实的历史时间与空间,把握现在时空中的现实的历史的人……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我们将称之为时空体……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这个术语表示着空间和时间的不可分割。”[7]他提出“时空体”的概念将空间纳入小说的研究范围,也为我们研究小说的时空交错特征提供了理论指导。

结合热奈特的“时间倒错”和巴赫金的“时空体”概念,发现《佩德罗·巴拉莫》中存在宏观和微观两种层次上的时空交错现象,其中微观层次上的时空交错又可细分为平行时空叙事和交叉时空叙事。

从宏观上看,《佩德罗·巴拉莫》为了增强审美效果营造了大量的时空交错现象。首先小说中既有看似在世者与亡灵的对话,又有亡灵和亡灵之间,还有更多模糊视角只以声音出现的叙述,因此得以使小说在现实世界和魔幻世界来回穿梭。其次小说叙述者众多,“我”、爱杜薇海斯太太、达米亚娜、幼时和成年后的佩德罗等等,叙述人称的交替使用、叙述视角的不断变换,使全文在不同空间之间穿行。如胡安见到科马拉的荒野时总能想起母亲生前对科马拉的描述,从母亲视角看到的科马拉是生机勃勃美好如天堂,而“我”看到则是荒凉阴如地狱般的科马拉,形成鲜明的反差。还有在由爱杜薇海斯太太的回忆和梦呓中叙述的米盖尔·巴拉莫的死亡事件中也有类似现象,话语空间是在他们交谈中的魔幻科马拉的幽暗房间中,而回忆叙述的死亡事件则又是发生在现实科马拉的故事空间里。最后独白、画外音、闪回等多种意识流手法的使用造成不同的时间交错指向,比如胡安在讲述他前往科马拉过程的现在和他在坟墓里与多罗脱阿交谈时的现在,多洛里塔斯记忆里的科马拉过去和佩德罗横行作恶时的过去。鲁尔福对小说中的时间因素做了多重处理,先假定一个现在即“我”前往科马拉,其后又将许多回忆历史的碎片不断投射到这个现在上,由此使小说在过去的过去、过去和现在的三种时空中不断交错变换[8]。这种宏观层次上的时空交错使小说叙事呈现出碎片化的状态,但读者又能在时空交错的逻辑中,在拼贴、重组叙事线索、事件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特别的阅读快感和审美韵味。

再从微观上看,首先最明显的是小说中的交叉时空叙事。传统墨西哥文明的影响,人们对鬼魂的态度不是恐惧和避之不及,正因如此,鲁尔福笔下游荡在科马拉的亡灵不是可憎的,他们反而与生者无异,无论是“我”与他们的对话,还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都与正常人无异。也正是通过亡灵正常的交流往来,使得小说不断在交叉的时空间穿梭,也将科马拉塑造得现实又魔幻,真实又虚无。交叉时空叙事在小说叙述中有很多,这里选取米盖尔的死亡事件作为例子,将其分成8个时空段编号以进行讨论,A表示现在时空,B表示过去时空。

1.“事情全是从米盖尔·巴拉莫开始的。只有我知道他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A)

2.“我只是跳过了最近我父亲叫人砌起来的那堵石墙……但是,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我只看见无穷无尽的烟雾……”(B)

3.“你听过死人的呻吟吗?”她问我。“没有,爱杜薇海斯太太”(A)

4.取水器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有人杀害了你爸爸。”“那你又是谁杀死的呢,妈妈?”(B)

5.这具尸体沉重地压在人们的心上……他父亲孤零零地坐在尸体的后面等待着葬礼的结束。(B)

6.一匹马飞驰而来……她认出这就是米盖尔·巴拉莫那匹肉桂色的马…… (B)

7.这时,门一下子敞开了……“我不是爱杜薇海斯,我是达米亚娜。”(A)

8.“本人名叫富尔戈尔·塞达诺。”他一直回忆着……(B)

根据这一故事情节整体发展来看,由爱杜薇海斯和“我”讲述米盖尔的死亡,先有她宣告他的死亡,随后画面跳转米盖尔回忆自己遇害当晚的经过,然后爱杜薇海斯太太又和我交谈将意识拉回现在。接着又转入佩德罗童年的平行时空,再有佩德罗请求雷德里亚神父为儿子料理后事,随后“一匹马飞驰而来……”由村庄里的其他人还原他遇害的经过。紧接着在“我”还没太清楚这一事件时,作者通过我时睡时醒的状态使爱杜薇海斯太太退场,达米亚娜登场又点明了刚才和“我”交谈的人物的亡灵身份。最后故事由富尔戈尔出现叙述骗婚事件结束这一情节。由此可推导出叙述的时空运动轨迹:1(A)—2(B)—3(A)—4(B)—5(B)—6(B)—7(A)—8(B)可知叙事在现在时空和过去时空之间不断穿行,呈现出时空交错的曲线。同时,在这整个的时空运动中,还存在局部的更为复杂的时空运动。如第2和第4时空段,会发现这两个时空段本身也有时空运动。“我只是跳过……”米盖尔叙述自己的经历是过去时空,但他的叙述却是在和爱杜薇海斯太太的对话中完成,又有现在时空的参与,就有B—A的转变。再看第4时空段,佩德罗幼年时期是过去时空,但最后与母亲的对话“那你又是谁杀死的呢,妈妈?”又透露出母亲的已逝身份,可以看作是过去的过去。这里小说的时空逻辑链条被打乱,时而叙述现在事件,时而又回到过去事件,使文本呈现明显的交叉时空叙事。交叉时空叙事模糊了生死、人鬼之间的界限让阅读者在一种奇特神秘的氛围里更觉作者捉摸不定的叙事意图,也更加增强了文本的审美效果。

微观层次上的时空交错还有一种特殊叙事——平行时空叙事。如小说开头爱杜薇海斯太太留我借宿时,在谈到“我”母亲与佩德罗的往事时,插入了一段幼年佩德罗的生活场景,让在佩德罗已经去世的当下,展开另一段平行时空叙事。双线并序,交谈的现在是佩德罗已经去世多年,而在平行时空里佩德罗还正在成长。也正是通过平行时空里叙述的其与奶奶顶嘴、不为爷爷祷告等事件预言后来成年佩德罗的极端性格,而其中对苏萨娜的描写,使得这个世人口中作恶多端的男子也有了柔软深情的一面。“我等你回来已等了三十年了,苏萨娜。我希望得到所有的一切,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3]135哪怕性格残暴不堪,但可以看出他对唯一挚爱的感情是真挚的。平行时空的介入丰富了以佩德罗为主线的故事情节,叙事过程中不断穿插着很多过去以及两个时空的人物独白,也从侧面反映出佩德罗这个人物的塑造过程。在佩德罗声名狼藉的现在让我们窥探到他的成长经历,从而进一步理解人物性格的形成,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这也是小说出彩的一大亮点。作者使发生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甚至不相关的事件完美融入平行时空叙事中,看似打破故事逻辑,让人物自由生长,但实际既未削弱故事效果,又给予读者深刻的阅读体会。

四、结语

综上所述,《佩德罗·巴拉莫》采用双线并行的叙述,呈现出两种典型的叙事时间,话语时间是“我”前往科马拉途中的所见所闻,故事时间则是现实存在的佩德罗·巴拉莫时期。通过具体分析话语时间和故事时间之间的不协调现象,发现小说运用了内预叙、补充倒叙等方式使叙事时间呈现出时间倒错的特征,变化多端的叙事时间结构使《佩德罗·巴拉莫》更具叙事张力和独特的审美风格。而进一步探讨小说的叙事空间,发现分别存在魔幻科马拉的话语空间和现实科马拉的故事空间,而话语空间又扩大到了两个层面即已逝者眼中美好如天堂的科马拉和客观的科马拉世界。小说不断在两种空间和多重层次之间转换形成空间倒错,使得读者的目光也随着叙事空间的变化在不同的科马拉世界里跳跃,空间倒错形成了过去与现在,人世与鬼域,现实与魔幻的鲜明对比,使得叙事层次感突出。时间倒错和空间倒错共同构成小说鲜明的时空交错特征,结合热奈特的“时间倒错”和巴赫金的“时空体”概念,发现《佩德罗·巴拉莫》中存在宏观和微观两种层次上的时空交错现象,其中微观层次上的时空交错又可细分为平行时空叙事和交叉时空叙事。

全书通过叙事时间、叙事空间的构思和安排,形成了复杂又独特的时空交错特征,打乱了故事原有的时空序列,在重新裁剪拼贴故事情节的过程中又渗入深刻的主题立意,增强了读者的审美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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