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香的诗(八首)

2022-04-04 13:40肖春香
椰城 2022年3期
关键词:苎麻烈日苦瓜

肖春香

秋   水

一条水,从春天的高山上萌芽

一路向东。经历了繁花遍地,滚瓜涌溅的

青春,也曾支离破碎,跌落悬崖。

如今,终于走到秋了

如今,终于学会忍受这个世界的岩石

学会不再顶撞生硬的河床,学会

顺从地,让自己一次次弯曲。

也终于学会,收起怀山襄陵的任性

不断挤出自己的水分,谦卑地

回应瘦削的秋天

把自己挤瘦了的水,还将继续挤出自己

迎接一个,更加严厉的冬天

河流曲

我曾是一条辽阔的河流

我长出了手臂,长出了脚,长出了翅膀

长出了宁静的心,也长出了疯狂

我哗哗地奔跑,还在春天

长出旖旎的腰肢,吸引牛、羊、菖蒲

蘆苇和南归的燕子。拥抱一路上

咯咯笑出声的稻花,疲惫的马蹄

也拥抱,一切荒凉和落日

在那些跨不过去的坎,我的飞翔

磅礴向上,又泥沙俱下

此后,我会长久地深陷一汪清潭

把自己的宁静放进去,把自己的隐忍

放进去,把自己的心放进去。

你再次问到我的辽阔

我是星空的归属,我的辽阔

是星空的二次方

活    着

日头西斜时,我正走到

它的中段。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

整座山峰,都很无助

一些潮湿和破碎的细节

随哭喊的枝叶,一起漂浮在脚下

空了心的苦楝树,用仅剩的一截残枝

倔强地站着,仿佛

在苦苦支撑着什么。掉落的

蝴蝶,不停扇动着

已不再透明的残翅,以为

能挽回什么

我们都在未知的漩涡里

扑腾。所谓活着,无非是

把偶然的生命,当成必然的修行

丘    陵

从琥溪到汴田,连绵着九个山头

从十二岁到八十二岁,连绵着十个

十二岁的段付兰,绑着红头绳

坐着花轿子,起伏不定地颠进了村

十八岁,丈夫爬上罗霄山,就再也没有下来

十九岁生下儿子,又在四十九岁失去

五十岁跟了村里的会计

他是我的大爷爷。八十二岁

我举着灵幡,引她上了南瓜坡

没有一个久经侵蚀的星球,能划出

一马平川的轨迹。这画地为牢的一生啊

有多少切割断裂的山头,就有多少

破碎凌乱的低谷

在姚圩镇

我们从一条河流的腰身

经过。它在姚圩镇,完成了一次

命运的大转折

廖小宝的女儿学费有了着落

张九女家养的牛能卖个好价钱

宋金花家的房子翻修了

……

像说起田野里的艾草、苍耳、乌蕨

和车前草,村支书熟练地说起

一个个善良的名字

他们在大地上,与河流

相互滋养。河堤像谦卑的村民

以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一半给炊烟,一半给流水

双林苎麻

汽车穿过烈日,呼啸而至

走下车,一大片苎麻也穿过烈日

呼啸而至

几位形色匆匆的中年人

从田埂上走过。他们的锄头上

还残留着一些茎叶

他们的身体里,还沤着成堆的苎麻

等着回家,用一口大缸漂洗。

我也有千缕万缕的纤维,等着漂洗

上浆,等着被时光分解又组合

等着在大地上,织成一场锦绣

苦瓜吟

母亲种的菜,总是缺少化肥

拉长剂、膨大剂……

总是一副瘦小磕碜的模样

尤其是苦瓜,仿佛它带了个苦字

就要把世间所有的不幸

都拧巴在自己身上。

这巴掌大的身躯,不知道

要皱眉多少次,磕碰多少回

才这么沟壑纵横

也不知道,母亲这么多年

是怎么把每一次的拉家常

最后都拧巴成了

一棵苦瓜

走失了水的村庄

每次写到我的故土

——汴田,就觉得庆幸

那么遥远的汴水,扎根在了

赣西南的田里

那时候,水还是活的

远方来的水,停下来

就有了一个个鲜活的名字:

长塘、新鲜塘、含楼塘、大众塘

彭家大塘、彭家小塘……

那时候,村庄还是欢快的

清晨的鸭鹅把水叫醒

女人们捣衣砧被,少年们戏水摸螺

男人们架起水车——

水,就吱吱呀呀地唱起来

连蝉虫,都只绕着水

应和。没有了塘,水走着走着

就不再回来了。走失了水的村庄

终日张着口,却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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