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研究

苏恒瑶，王群山

（北京服装学院，北京 100020）

1 传统万字纹的发展概况

传统万字纹由“卍”或“卐”形符号构成。《辞海》中记载：“卐”是古代的一种符咒、护符或宗教标志，通常被认为是太阳或火的象征。“卐”在梵文中作“Srivatsa（室利靺磋）”，意为“吉祥之所集”。[1]

“卍、卐”在中国的发现，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十世纪，以小河沿文化与马家窑文化中的“卍、卐”形为代表，既有标准“卍、卐”形，也有其变体。小河沿文化时代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其遗址石棚山墓地出土的四件陶器上，出现了7个与“卍、卐”相关的符号。如图1所示。

图1 小河沿文化的卐形纹饰类型示意图

而后的马家窑文化的中的“卍、卐”形可见于青海乐都柳湾遗址中出土的彩陶上，青海柳湾彩陶博物馆有相关的实物展示。《青海柳湾》一书将柳湾遗址中出现的“卍、卐”形符号做了归纳总结，该符号的变形多达28种。

以上为中国目前所出现的最早“卍、卐”形符号的记载，有学者认为它可能是某种氏族部落的记号，有学者认为它代表着生殖崇拜，有认为它与原始宗教信仰相关的，有认为是对太阳或火的崇拜的，也有认为它是蛙肢纹的变体的。

但当时万字纹并未得到广泛普及，随着佛教传入中国，“卍、卐”形符号得到新的发展。佛教传入后，中国本土存在的“卍、卐”形符号很快成为佛教的标志之一。比如佛像胸前常绘有“卍、卐”形符号，如图2为青州市博物馆藏的北齐贴金彩绘佛像局部，佛胸前清晰可见“卐”形符号；在佛教法器、帷幔的装饰、经卷与壁画中也都有出现。同时，为了满足佛教典籍翻译的需要，“卍、卐”开始被当作文字使用，中国唐代武则天将“卍”定为右旋，定音为“万”，义为“吉祥万德之所集”。卐形纹饰被广泛运用于佛教事物，具备了宗教文化的含义。

图2 北齐贴金彩绘佛像局部

唐代时期，“卍、卐”形符号被用于日常生活用品中，如唐代铜镜万字镜，以“卐”字为中心，配以“永寿之镜”四字，寓意健康长寿。而到了明清时期，“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社会风尚使得万字纹作为吉祥图案的典型代表，在各种日常事物尤其是纺织品上广泛应用，人们所弘扬和追求的福禄寿喜、幸福绵延、大富大贵等吉祥文化内容逐渐融入到“卍、卐”字纹饰的寓意之中，再到后来，这些寓意甚至成为了一种潜意识，万字纹使用之处，人们自然能感受到吉祥如意、富贵天佑、万古长青、福寿安康、万福祥瑞、幸福美满等美好祝愿。

综上所述，万字纹的发展经历了原始时代的萌芽期，佛教传入后的宗教化时期，以及与传统民族文化精神相融的世俗化时期，形成了如今我们所喜闻乐见的万字纹形式，这足以见得万字纹所具有的生命力。

2 传统万字纹的形式表达

传统万字纹的表达形式丰富多样，以下将主要以服饰织物上的万字纹相关图片资料为例进行综合整理分类，从万字纹的结构特点、构成形式、组合方式和造型方法四个方面来分析传统万字纹的表达形式。

2.1 传统万字纹的结构特点

万字纹由直线构成，根据顺时针和逆时针方向分为“卐”和“卍”两种形式，其结构可视为由“十”向外延伸而成。根据此样式，可以看出“卍”“卐”字本身具有对称、端正和旋转的特点。首先，“卍”与“卐”之间具有水平镜像和垂直镜像的关系，是中心对称图形。其次，万字纹本身结构还具有端正性的特点。“卍、卐”可以放在一个正方形内，方方正正，十分规整，充满了端正之感。而万字纹的旋转性体现在“卍”或“卐”图形本身无论旋转90度、180度或270度，都可以和原图案完全重合，因此，“卍”与“卐”的结构处于一种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动态旋转中。

由此，万字纹本身的结构特点高度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特性，万字纹成双成对的对称性，大气端庄、方正稳定的端正性，以及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旋转性所带来的万字纹生生不息的寓意，使得万字纹拥有着独特而不可替代的美，富有吉祥之意。

2.2 传统万字纹的构成形式

从万字纹的构成形式角度分析，在服装上的表达可以分为单独型和连续型两种类型。单独型是相对于连续型纹样而言，它不必与其他纹样相连续，而能作为单个纹样独立成型。对其造型分类总结如表1所示，共有六种类型。

表1 常见单独型万字纹

连续型万字纹又分为二方连续型和四方连续型两种。二方连续型是指以一个或几个万字纹及其变式作为基本单位，向上下或左右两个方向无限延伸排列，所形成的带状连续图案。[2]二方连续型纹样包括折线型、波浪型、散点型等，常用于服装的袖口、领口、下摆等边饰部位；四方连续型是指由一个或几个万字纹及其变式作为基本单位，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同时循环连续而形成的纹样。[3]四方连续型纹样包括条格式、重叠式、点网式、连缀式等。[4]常出现于服装面料的底纹，或与其他纹样搭配组合使用。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型万字纹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前者呈现带状重复，后者向四方充盈画面，这也导致了二者在应用上的不同，二方连续型常用于服装的边饰，四方连续则常用于纺织品图案的设计。总的来说，连续纹样具有连续性和秩序性，有着强烈的装饰美和节奏美。常见的连续型万字纹整理如表2所示。

表2 常见连续型万字纹

2.3 传统万字纹的组合方式

除了上述的仅由万字纹构成的图案形式以外，服饰上的万字纹还常与其他纹样图案组合，这样不仅能够展现出更丰富的画面，还常常体现出不同的吉祥寓意。如万字纹与动物图案组合，万字纹常与蝙蝠纹和寿字组合，取蝠与福之谐音，和万字纹循环往复，连绵不断，生生不息之意，寓意福寿连绵；与蝴蝶组合，取蝶与耋谐音，寓意吉祥万寿。万字纹与植物组合，如万字纹与牡丹组合，取牡丹富贵之意，寓意富贵万代；与寿桃、佛手、石榴这“三多纹”组合，寓意多子、多福、多寿。万字纹与文字组合，如万字纹常与寿字组合寓意万寿、长寿；与囍字组合，寓意吉祥和对新人的祝福。除此之外，万字纹还常与飘带、葫芦、四合如意纹等进行组合，分别寓意万代、福禄万年、四合天下，平安如意等。

2.4 传统万字纹的造型方法

传统万字纹的造型方法主要分为符号造型法、谐音造型法和寓意造型法三种。符号造型法是指将万字纹进行几何化的处理，并将其纳入某种约定俗成的文化范围内，使之具有吉祥含义。如上述的四方连续“万字不断头”纹样，以“卍”或“卐”字四端向外延伸，使其连绵不断，对其赋予绵延不断、富贵不断头之意。谐音造型法是指将两个原本不相关的事物通过名称的发音相同而联系在一起，从而起到一定寓意的语言表达效果。[5]如万字纹与飘带组合，“卍、卐”字音“万”，“带”字谐音“代”，故二者的组合寓意万代，常与海水江崖纹组合，寓意江山万代；牡丹与万字纹组合，取牡丹富贵的寓意和万字纹的谐音，寓意富贵万代。寓意造型法，是对客观事物赋予一定的含义来传达思想的方式。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许多富有吉祥寓意的意象围绕着我们的生活，如梅兰竹菊，在传统文化中常被意指君子，借物来赞扬君子的美好品质。万字纹寓意吉祥、永恒、坚固不摧、轮回，常被认为是太阳或火的象征。

3 传统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

3.1 传统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方法

在现代服装中对传统万字纹进行设计应用，不应该仅仅是在视觉形式上简单的挪用和模仿，而是要在充分理解万字纹的内涵和特点的基础上，“取其形，延其意，传其神”，立足于当代社会人们的审美需求，做出有现代设计感的万字纹服装。基于此原则，从应用部位、面料工艺和图案创新三个方面归纳总结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方法，便于为设计师提供一定的思路。

在服装应用部位上，传统万字纹的应用既有整体装饰，又有局部装饰。由于万字纹具有轮回和绵延不绝的内在涵义，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是万字纹应用的常见形式。如二方连续式万字纹常用于局部装饰，服装的领口、袖口、腰带、下摆等，亦有作为分割服装结构的装饰条，在服装视觉效果上起着打破单调、突出主题、形成对比的重要作用。四方连续式万字纹既有局部装饰又有整体装饰，将规整却又充满韵律感的万字纹大面积运用于服装之上，使得画面饱满而富有张力，呈现出强烈的主题图案氛围。

在服装工艺面料的表达上，传统服装中刺绣是万字纹常用的表达形式。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数码印花工艺、针织、激光雕刻镂空等现代技术为面料提供了更多可能。可以尝试将万字纹图案用不同的纱线进行编织、缝合，将不同的材料和工艺进行混合使用，能够使万字纹在面料表达上更有现代感的肌理效果。

在服装图案创新上，方法有三：一是对“卐、卐”本身的改造，在延续“卍、卐”字本身的结构特点上，对其通过省略或夸张、添加或变形、巧合或者附以某种寓意的方式，对其进行再创设计。如图3，在“卍”外面添加一个圆形，并通过添加和调整线条的粗细，使万字纹更加丰富而富有变化，简约而不简单。二是对万字纹与其他图形组合，如图4，左图将万字纹放置于花朵的中央，形似花蕊，又有祝福盛开的花朵的美好寓意，右图将万字纹与三角形进行组合，形似风车，寓意不断向前。三是排列上的再创造，如图5，将一个“卍”形作为基本单位，分别进行直接排列、斜向连续排列以及垂直、水平对称排列，可以变化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图3 对万字纹本身的再创造

图4 将万字纹与其他图形组合

图5 万字纹排列上的尝试

3.2 传统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展示

将万字纹融入现代服装中，如图6，本设计款式采用现代流行的中式少女旗袍款式，凸显女性身体线条的喇叭裤，腰部采用交叉式设计，突出女性腰线美，图案上采用传统万字纹进行图案再设计，第一件少女版型旗袍上将万字纹平铺于旗袍的衣身，大面积的运用使得主题更明确突出，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第二件裤子将裤子从正面的中线进行分割，将纯色和万字纹进行拼接，打造出碰撞的视觉效果。第三件上衣中，通过不规则地运用万字纹，使得服装更有时尚性。

图6 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展示

4 结语

进行传统万字纹在服装中的应用设计，首先要研究了解万字纹的来龙去脉，尤其是理解万字纹的表达形式和造型方法，在此基础上设计才更有方法性和立足点。通过对万字纹的研究，我们对万字纹外在表征和隐性语义有了充分的理解和认识，在此基础上将其与现代设计元素进行有机结合，在现代的审美体系下进行再设计，有利于中国传统纹样在现代服装领域的传承与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