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与测度*

□文│顾金霞 梅术文

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将版权产业定义为版权可发挥显著作用的活动或产业，并将版权产业进行分类调研测算版权产业的经济贡献。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版权产业在数字化转型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进程中，逐步实现由数量增长向质量提升的转变。《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纲要（2021—2035年）》提出，“到2025年版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7.5%”，“健全版权交易和服务平台，加强作品资产评估、登记认证、质押融资等服务”；[1]《“十四五”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规划》提出“实施版权创新发展工程，打造版权产业集群”。[2]

新时代对版权产业发展提出新任务，确立了版权工作高质量发展的总基调。“十三五”时期我国已经建成版权大国，“十四五”时期是我国全面建设版权强国的机遇期，《版权工作“十四五”规划》提出“持续开展年度版权产业经济贡献调研工作，推动开展与版权产业有关的指标体系研究”。[3]本文选择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为切入点，构建指标体系测度高质量发展指数，以观测产业整体发展趋势和阶段性发展水平，以期为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相关建议。

一、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的实践需求

版权产业是文化产业创新发展的重要体现，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在《版权产业的经济贡献调研指南》中对版权产业的概念及范围进行了明确划分，并提供了调查版权产业经济贡献的具体方法，也是我国每年制定版权产业经济贡献报告的重要依据。传统的版权产业经济贡献调研方式虽有其合理性，但存在以下问题：第一，版权产业经济贡献社会调研模式存在统计学上的缺陷，不能全面准确反映版权对产业发展和创新提升的贡献，无法科学测度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的稳定、可控、开放程度；第二，现有调研主要体现版权创造部分的贡献，没有充分反映版权运用、保护、管理服务在产业高质量发展中的作用，缺乏贯穿产业链条的评价指标，难以阐述版权价值转化为经济价值和社会效益的实际功效。

对版权产业发展状况进行高质量评价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第一，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是在新发展理念的引领下，建立符合产业特色和产业链条的指标体系，对产业创造能力、运用效果、保护强度、管理服务效能进行的综合评价。版权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是数量增长向质量提升的转变，本质上是在创新驱动的背景下，知识型劳动输出向价值增值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第二，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旨在评估政策实施效果、生产效率、社会经济效益，是总结历史经验、回应未来发展的现实需要。不论是基于传统文化与现代技术融合的以优质内容输出为导向的走出去战略，还是基于释放国内消费潜力与刺激国际贸易结合的以三驾马车为动能的“双循环”格局，都是版权产业寻求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实践。总之，对版权产业开展高质量发展评价，能够充分认知市场营商环境和产业发展水平，有利于保持产业持续创新创造能力、强化产业竞争优势。

二、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的理论逻辑

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对于优化产业结构、激发产业动能、完善产业生态具有指导作用。西方学术界长期关注产业经济增长质量，其研究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以卡马耶夫为代表的数量与质量层面，认为资源配置应与生产效率、产品质量相适应；二是以维诺德·托马斯为代表的社会福利层面，认为资本治理体系构建可以有效抵御风险，促进资本扩张。经济增长的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相似的理论逻辑，高质量发展是对增长质量的补充和延伸。[4]当前，我国经济增长动力已由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不仅追求效率和效益的提升，更注重公平持续、公众认可的程度，是经济视角下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深度体现和社会视角下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广度覆盖。

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认为创新是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赖纳特基于熊彼特的理论，运用学习曲线、研发投入等指标对经济活动进行质量区分，得出经济发展速度快的国家多关注高质量产业的结论。[5]版权产业是典型的智力密集型产业，其将凝结在若干作品中的智力劳动转化成价值，并通过创新链作用于产业链，形成对价值链的传导。为了提升产业竞争力，需要结合经济环境和产业结构选择合适的发展战略。迈克尔·波特将竞争战略分为总成本领先战略、差异化战略、专一化战略。版权领域的总成本领先战略旨在利用技术升级、媒介融合等手段实施，将作者智力、企业技术、市场资本等资源进行有效配置，实现集约化发展；差异化战略即通过对市场环境的识别和消费需求的调研，升级现有业务或挖掘新业务；专一化战略致力于深耕内容，依托优质内容供给增加用户黏性，并在细分领域获得较高市场份额。由此，对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评价本质上是对版权工作在产业发展中功能大小的评价，包含对产业竞争力的评估和对产业战略的选择，核心在于衡量版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服务等引领产业发展的整体效果。

综合以上理论分析，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素具体表现在以下层面。首先，版权作品的生产和传播，是版权产业持续发展的基础。版权激励框架下，优质作品产出显著增加，以高附加值带动经济效益提升，促进产业繁荣发展。其次，在版权作品价值增值、版权产业集聚集群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头部效应，通过凝练产业内涵、聚焦新兴业态形成特色示范，以版权运用和运营加速转化效率。再次，适度的版权保护可以增加外商直接投资、促进技术进步，而过强的保护反而会减少国际技术溢出，降低货物贸易额和服务贸易额。适合国情发展和产业实际的版权司法、行政保护模式，有助于鼓励文化创新，实现版权产业可持续发展。最后，版权作品具有鲜明的导向性，承载着文化传播、精神文明建设的任务和使命，需要依托职能部门开展宣传教育活动、构建社会服务体系，在类化中实现治理能力现代化，在认同中形成文化自信，在比较中体现制度优越性。因此，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与版权创造能力、运用效果、保护强度、管理服务水平高度相关。

学界针对版权产业发展评价进行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对版权产业相关业态的价值评估与指标构建，如基于利益相关者视角分别对电影版权价值、体育赛事版权价值重构了品牌、风险、竞争方面的指标；[6][7]二是对版权产业影响因素的剖析与实证研究，如基于交易机制、保护机制、环境机制建立了版权产业影响因素指标，[8]以创新效率为中介变量构建回归模型测度网络对版权产业出口的影响；[9]三是对版权产业发展水平的评价与测度，如运用层次分析法和模糊神经网络机器学习对区域版权产业发展水平进行比较与评价，[10]建立生产能力、盈利能力、贸易能力的指标体系，以2005年为基期运用平均加权法测算了我国出版产业可持续发展指数。[11]当前，学者从细分业态、多重机制、发展能力等视角对版权产业开展了多维研究，并结合评价结果对产业创新融合、结构升级、路径选择提出对策建议。版权强国建设对产业高质量发展提出更高要求，然而，现有评价较少聚焦高质量主题，且少有从创造、运用、保护、管理服务出发建立较为综合的指标体系。有鉴于此，笔者认为可以构建涵盖版权产业全过程的指标体系，使之更契合高质量创造、高效益运用、高标准保护、高水平服务的高质量发展规律，并使测算结果更加合理。

三、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的指标体系

在遵循科学、有效、可行原则的基础上，结合现有研究和版权产业经济贡献调研统计的部分指标，笔者以版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服务为实现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将评价指标分为经济贡献度、价值实现度、保护强度和文化认同度4个一级指标，每个一级指标下设3个二级指标（见表1）。

表1 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经济贡献度是体现版权创造的核心指标，也是版权强国建设的重点任务。国家版权局和部分省（区、市）定期发布的版权产业经济贡献数据主要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版权产业的经济贡献调研指南》为参考，以产业增加值占国民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作为衡量经济贡献程度的依据，故选取产业增加值、从业人数、货物贸易出口额作为表征版权产业在国民经济活动中创造产值、吸纳就业、对外贸易的指标。产业增加值反映版权产业整体创造实力，是直接经济效益的量化数据；版权产业作为智力密集型产业，创造活动以人为主体，从业人数代表了从事创造活动的人员数量；货物贸易出口额即版权商品出口贸易金额，是版权产业实施走出去战略的体现。

价值实现度是反映版权产业运用效果的指标。《版权工作“十四五”规划》将深化版权示范创建、促进版权转化运用列为专栏工作，体现出版权运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创建版权示范城市、版权示范单位（软件正版化）旨在鼓励地方大力发挥版权产业示范效应，扩大区域影响力，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灵活运用资产评估手段开展版权转化、质押融资，可以为企业纾困解难，增加企业盈利能力，引导企业根据市场反馈及时调控、盘活存量做优增量，缓解业态发展不均衡、消费市场较疲软等现象。

保护强度是衡量版权保护水平的指标。《版权工作“十四五”规划》提出强化版权全链条保护，《“十四五”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规划》也提出显著提高知识产权领域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彰显出制度层面对版权保护的决心和实践层面对版权保护的力度。知识产权法院（法庭）的设置是中央深化改革、强化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举措，致力于高效开展知识产权案件审判，是否设置、设置数量均与地方知识产权司法保护水平有关；全国打击侵权盗版十大案件是国家版权局每年发布的典型案例，体现了地方查处能力和办案实力；每万人律师拥有量越多表明法治现代化程度越高，可视为衡量社会保护水平的指标。

文化认同度是反映版权管理服务能力的指标，体现了版权话语权被认可的程度。作品登记服务是版权管理服务部门的主要职能之一，登记量越高表明服务人次越多，服务效能越高；版权展会、博览会的举办受版权管理部门的监督管理，是讲好版权故事、扩大版权产业国内外影响力的有力途径；版权培训活动的开展不仅有利于宣传版权知识，也在进企业、进社区、进校园的各类公益活动中树立版权意识，增强全民文化自信。

四、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评价的测度与验证

我国于2007年正式启动版权产业经济贡献的调研工作，揭示出版权产业促进经济增长、带动就业的重要作用。此后，江苏、广东、上海等地也开展了相关调研工作，挖掘版权相关产业的发展潜力，提升公众对版权保护的意识。鉴于江苏省作为全国较早开展版权产业经济贡献调研并持续面向社会公布数据的省份，本文选取江苏省2012—2020年面板数据为样本进行测算。所有指标均为正向指标，其中，指标B1、B2、C1为截至当年年底累计值，其他指标为当年年度统计值。数据来源于国家版权局、地方版权局等官方网站及网络，由于B3目前无公开统计数据，在实际测算过程中使用知识产权质押融资金额代替。假设现有观测值为m个年份、n个指标的矩阵，采用式（1）进行数标准化处理，其中xij为第i行第j列的数值，min（xj）与max（xj）分别为第j列的最小值与最大值，X'ij为标准化后的观测矩阵，且每个观测值位于区间[0，1]。

由于各项指标均为定量指标，故选取CRITIC法确定权重。CRITIC法是一种客观赋权法，可兼顾数据波动性（标准差）和冲突性（相关系数），有效避免主观干预。

图1 2012—2020年江苏省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

从时间序列看，江苏省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整体呈现上涨趋势，发展势头良好。与“十二五”时期相比，“十三五”时期的高质量发展指数进一步增长，并在末期实现较大跃升。从时间节点看，年度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受创造能力和保护水平的影响较大，主要源于CRITIC法对创造能力、保护水平指标赋予的权重较多。2015年，江苏省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出现小幅下降，主要由于受国际环境制约外需低迷，我国对外贸易进出口额均出现下降，江苏省版权产业货物贸易出口中相互依存的版权产业占比较大，出现下降并叠加从业人数减少的影响，导致高质量发展指数在“十二五”末期出现下降。2017年恰逢《版权工作“十三五”规划》印发、高质量发展理念在党的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中正式提出，江苏省适时出台《关于知识产权强省建设的若干政策措施》，将版权工作融入知识产权各项内容中，多项指标同比大幅增长，高质量发展指数突破0.5，正式进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2018年版权产业由粗放式向集约化、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转变的过程中，从业人员结构优化调整，导致从业人数大幅下降，叠加贸易战影响，高质量发展指数与2017年持平。尽管2020年新冠疫情对版权产业发展带来一定冲击，江苏省通过稳就业、加大金融扶持力度等措施，推动互联网相关的版权产业迎来跨越式发展；出台《关于强化知识产权保护的实施意见》，[12]提出建立版权纠纷调解中心、设立版权工作站、创建国家版权示范城市、单位和园区增强保护合力，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创历史新高。

“十三五”以来，江苏省以知识产权强省建设为引领，以高质量发展为导向，版权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成效显著。随着江苏省版权研究中心、江苏省版权培训基地、国家版权贸易基地（江苏）、中国（江苏）自贸区苏州片区版权工作站等机构的先后成立，江苏省版权产业逐渐形成区域辐射效应，推动长三角地区版权产业联动发展。预计未来，江苏省版权产业将继续保持强劲发展势头，以《江苏省“十四五”知识产权发展规划》《江苏省知识产权强省建设纲要（2021—2035年）》为行动指南，推动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迈上新台阶。

五、结语

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是版权强国建设的基础和保障。通过测度可以看出，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受内部政策和外部环境影响，会出现小幅度波动，但版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服务在产业高质量发展中始终发挥着“稳定器”作用，推动版权产业创新链、产业链、价值链有机结合，实现作品到产品到商品、集中到集聚到集群、增量到增值到增效的跨越式发展，并依托版权交易中心、版权工作站、版权行业协会、版权产业联盟等机构或组织形成社会共治，拓宽版权产业路径选择深度和战略组合广度。

“十四五”时期是我国版权强国建设的战略机遇期，由此对版权产业高质量发展提出如下建议：一是提升版权创造能力，鼓励PGC（专业生产内容）与UGC（用户生产内容）相结合的生产模式，依托产业园区和产业集聚区延展生产链条，增加有效供给，扩大对外贸易；二是优化营商环境，以示范创建带动地区版权运营能力，拓展版权转化、质押融资途径，以业态融合发展提振版权市场活力；三是加强版权保护力度，针对新业态探索保护新模式，实现版权领域的“严、大、快、同”保护，提高版权保护社会满意度；四是完善管理服务体系，推行权责清单，扩大社会服务覆盖面，传播优秀文化，提升版权产业话语权，建立文化自信，全面开启版权强国建设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