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处藏之又藏（组诗）

◎孙 思

[周三爷]

记忆中的周三爷

只要开口，一个夏天的雷声

在耳边，咔吧咔吧响

他人瘦，衣服肥大

穿在身上，空旷得像房子

他不常笑，偶或一次笑容

像一层水面，下面很嶙峋

有河床还有石头

他平生不愿提女人

说女人的假，一阵风就戳破

自老婆跟人走后

他对女人的印象，化石一样

嵌在心上

从此，有女人的地方

凡是他走过，空气像长着刺

一碰就疼

[周四爷]

周四爷的脸，光向上走

这叫聚光

他个子没他哥高

话不多，见人先笑

春秋冬三个季节里

他的衣服，常是一件叠着一件

里面长外面短，像个竖不直的繁体字

夏天，他爱穿肥大的短裤

短裤的颜色很鲜艳

走起路来，仿佛一个季节的风

在他裤管里，往前赶

人们眼里，周四爷是生活的周四爷

周三爷不着调，是个壳

里面是空，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小 朵]

到了人生之秋

小朵觉得一种凉，从脚跟往上走

名字也跟着老去，不再有一丝光泽

像一棵树，站在旷野上

站了很多年，瘦得只剩下影子

更似一盏，被人遗忘的灯

没有内容，空自亮着

微风始终如一

带来少女时的微笑，仿佛湖面涟漪

伸手可以触摸

那个时候，人们说她眼窝很深

带着桃花，有股妖气

走路款款，如美人端袖

[柳]

柳是一名男生

那一年初夏，河边有梨花开

风自水上来

他来到她家的场院上

新收割的麦子

在场院上散发着成熟后的麦香

看他第一眼，她刘海里的目光

往深处，藏了又藏

场院旁的桃枝上

一只鸟飞下来，跟在他后面

温文尔雅，踱着小碎步

它的脸，一直对他仰着

像一轮满月

他和她没有故事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

他是她建构的另一个自己

这么多年，她到哪

他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