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尽铅华始见真纯
——论新写实小说的原生态与亲民化

2011-02-09 05:10
中州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现实小说人生

王 珏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234)

洗尽铅华始见真纯
——论新写实小说的原生态与亲民化

王 珏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234)

作为新时期小说思潮之一的新写实小说以“生活流”的方式,书写庸常的生活,表现小人物的生存状态,还原被遮掩的现实。它们宛如一支“原生态”交响曲,作家们由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奏鸣主题,再由对琐碎生活的体验开始抒情,其间掺杂着谐谑与反讽,全曲的结尾则表现了坚忍与豁达的生活态度。在当代文学史上,新写实小说以具有亲和力的感性审美,顺应历史,感应现实,真诚地展现了千姿百态的生活原貌。

新写实小说;原生态 ;亲民化

20世纪80年代中期,随着改革的深入,人们的价值观逐渐由英雄下移至平民,关注的视野也从对崇高理想的追求转移至生活本身的无奈。先锋文学形式探索的极化效应日趋显现和寻根文学初衷与结果的相背离,使得文学接受越来越趋于沉寂。正是在这样一个两难困境之际,出现了一批描写凡夫俗子们的平凡生活,反映生活的本来面目和原生状态的作品。由于内容贴近生活,最大限度地反应了社会现实,此类小说很快便得到了大家的共识,在当时的文学领域立即掀起了一股热潮。它们宛如一首“原生态”交响曲,由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奏鸣主题,再由对琐碎生活的体验开始抒情,其间掺杂着谐谑与反讽,全曲的结尾则表现了坚忍与豁达的生活态度。时至今日,新写实小说的热潮虽已不在,但在不少底层文学中依旧能发现新写实的身影。

一、奏鸣曲——理想和现实的矛盾

生活中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磨难,对理想的追求固然美好,可现实的残酷却一次次地打击着在为生活苦苦挣扎的人们,新写实小说家们便以平实冷峻的笔调描写了这么一群人。《烦恼人生》由“半夜开始”,集中展示了普通人所遭遇的生存尴尬和困境;《单位》里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人为追逐身外之物而费心劳神、疲于奔命的情状;《风景》展示了人性在恶劣环境中的扭曲、变态、自私和冷酷;《一地鸡毛》中充斥着疲惫和困扰;《我叫刘跃进》讲述了由一个皮包引发的“猫抓老鼠”的游戏,呈现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为了争取和保卫自己的利益而苦苦挣扎的情状;《所以》中那弥足珍贵的粮票布票、高考独木桥上的惨烈拼杀、单位分房的勾心斗角等。日常生活的鸡零狗碎,夫妻之间的恩怨纠缠,亲人之间的疏离敌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新写实小说写尽了人间百态,现实的严峻消泯了理想的最后一抹光辉。

《烦恼人生》中,沿着印家厚的感情脉络,我们清晰地看到他在现实和理想的冲突中内心深处所经历的渴望与挣扎,作者通过对人物内心世界的透视来探求人生的本质。妻子是他现实中的爱人,聂玲是他理想中的爱人,在两者之间,后者显然不是前者的对手。“你遗憾老婆为什么不鲜亮一点呢?然而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人在送你和等你回来。”尽管印家厚对老婆平日的絮絮叨叨深恶痛绝,对昔日的儿女情长甚为怀念,可他明白,能与他同甘苦共命运的不是那风情万种的雅丽,也不是那聪明漂亮的聂玲,只有他的妻。“少年的梦总是有着浓厚的理想色彩,一进入成年便无形中被瓦解了。……他几乎从来没有想是否该为少年的梦感叹。他只是十分明智地知道自己是个普通的男人,靠劳动拿工资而生活。哪有工夫去想入非非呢?”是啊,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逼着你加快前进的步伐,由不得你停步多想。印家厚一天的生活,既是一个普通工人的,也是整个中国百姓的,貌似一天的,也是一年甚至一生的浓缩。在他们身上其实透露出现代人普遍焦虑的问题,人们担心的不是如何驾驭生活,而是如何不被生活甩出去。人们只有扔掉与生活不切合的虚幻梦想,才能与现实的生存困境达到某种默契和谅解。

钱钟书说:“理想不仅是个引诱,并且是个讽刺。在未做以前,它是美丽的对象;在做成之后,它变为残酷的对照。”《我叫刘跃进》中的严格无疑是一个“城市异乡者”,他以前在农村种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觉得生活枯燥乏味,时常憧憬着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可一旦他踏入了那纷繁复杂的圈子,却突然发现往日的“劳筋骨”但不“苦心志”的日子是那么的舒心与安定,而想再回到过去却又变成了奢侈的梦想。像他这样的“城市异乡者”在小说中并不少见。他们逃离乡村,进入城市,可却并没有感受到城市的先进与发达,而是越发感到了精神压抑。这时,他们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记忆中的乡村。乡村既可以被看作是愚昧落后的聚集地,又可以作为朴素纯净的灵魂栖息之乡;而城市作为时尚舒适的安居地,又同时被冠以堕落迷乱的象征。对乡野的怀念只是他们的一种精神需要而不是现实需要;对他们来说,乡野生活是可向往的而不是可到达的,是可欣赏的而不是可经验的,对乡村的怀念使他们有一种情感的完整。而对城市的困守则保证了人们生活的完整,这种‘叶公好龙’式的矛盾处境恰好是城市人正常而和谐的状态。

在新写实作家笔下,个人显得多么无力,他们想改变生活犹如蚍蜉撼树。内心理想与现实世界总是相去甚远,然而这确是生活的常态。在这里,理想被逐步消解,生活的事实却倔强而傲然地存在,我们开始亲临其境咀嚼那些无可奈何的快慰和别有滋味的苦涩。

二、变奏曲——“豆腐”与“鸡毛”的体验

传统现实主义观念中的“现实”是经过作家的提取过滤后才被写进作品的,新写实小说放弃了经典现实主义的本质化追求和乌托邦冲动,走向最普通百姓的最平凡生活。“它不再聚焦于大写的‘人’,而是将‘活着’的‘人’搬上了文学舞台”。这里聚焦的不再是生活的本质、理想的美好,而是老百姓们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生活的庸常无非就是为“豆腐”操心、为“鸡毛”劳累,“生活只是由一些灰色的、不规则的碎片组成。琐碎成为这种所谓‘人的真正生活’的最重要标志。”可以这么说,小说由“表现”转向了直接的“呈现”。

“早晨是从半夜开始的。”(《烦恼人生》)短短一句开场白便道出了无数人的心酸。夜晚是最佳的休息时间,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生计在奔波劳碌,或是为了各种琐事而难以入眠。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又一天烦恼人生的开始,由此便加重了心中的惆怅与无奈。全篇小说没有高潮,有的皆是些人人都经历过的日常琐事,但也展现了人的忍耐及支撑他们生存的温情。“既不粉饰,也不拔高;既无做作,也无卖弄。读者可以像体验自己的生活一样去体验作品中人物的各种生存状态,获得如临其境的真实感。”曾几何时,随着社会变迁,大家逐渐遗忘了“印家厚”和“小林”,但他们却一直真实地存在着。在对这些下层社会里芸芸众生的描写中,作者如实展示了他们的生存状态,使读者从原生态的生活中咀嚼其中的酸甜苦辣,品位人生的悲欢离合。也正是如此,使新写实小说摆脱了人工斧凿的痕迹,贴近生活,呈现了生活的本真状态。

新写实强调生活的“本色”,以“一种流水帐式的叙述方法取代了某种情节模式”。《一地鸡毛》中几乎没有叙述者深入的自我阐释,基本上以冷静客观的态度与不动声色的口吻来叙述缠绕在小林身边的种种日常琐事。辛苦买到的豆腐变馊了,因上班迟到被做事顶真的考勤人员抓到,回到家又被老婆责怪,怕家停水而要耐心地听查水表的老头高谈阔论。郁闷之极的小林不由想起婚前与老婆小李的宏图大志,感慨之余只能用阿Q精神来自我安慰……传统的故事情节设计得过于精巧,戏剧性太强,这样往往造成真实感减弱的缺憾,人们读这类作品,更多地是认为这仅仅是“事故”而不是生活,而新写实小说正因为它的平淡,人们才感觉它就是实实在在的。叙述者所要表现的是一地鸡毛般的日常琐事如何使人物逐步丧失自己的精神追求并最终滑入庸常。在看似冷静的叙述中,作者以俯视的眼光审视着人物的灵魂,体现出一定的批判意识。正如陈思和所说:“《一地鸡毛》的叙述中除了冷静客观的写实风格外,比较一般新写实小说而言,还隐约闪烁着一种尖锐的讽刺精神。”

新写实小说中没有金戈铁马的浩然之气,没有生离死别的惊心动魄,有的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琐事。生活只是由一些灰色的、不规则的碎片组成,琐碎成为“人的真正生活”的最重要标志。新写实小说中充斥着类似“豆腐”与“鸡毛”的体验,它立足于还原生活本相,拒绝虚幻的理想,摒弃传统现实主义中的强烈政治色彩,瓦解文学的典型意义,不再追问生活有什么意义,强烈地体现了人的生存意识。但也正是因为太沉溺于对日常琐屑的专注,加之“行云流水”式的“生活流”的叙事结构,使得作家的生活经验很难转化为审美经验,限制甚至是降低着作品的艺术品位。

三、谐谑曲——俗语与反讽的娱乐

巴赫金曾说:“小说是智慧的艺术,小说家的职责就在于尽可能将外在于自己的各种丰富的社会话语和经验纳入文本世界之内,使小说能体现一个时代所有的社会意识的声音,成为一个杂语的小宇宙。”新写实小说作家以通俗的语言叙写世俗人生,不避粗俗丑陋、庸俗卑劣,甚至追求现实生活的残酷与赤裸,努力写出生活的本真色彩。他们善于调侃,化严肃为幽默,变烦恼为笑料,以粗俗的话展示俗人俗语,表现世俗观念,使作品在原汁原味的生活中展示出独有的情趣。

新写实小说在语言上力避诗化,多采用散文化、口语化的叙述语言,这就使作品与大众间的距离又靠近一步,与“先锋文学”的陌生化追求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以通俗的语言叙写世俗人生、俗风俗尚,透露出一种浓郁的民俗色彩。而独特的风俗人情、方言,对于营造小说的氛围、塑造人物的个性常常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如池莉、方方则直接从武汉平民生活中汲取活生生的方言作为小说人物的对话,给人以生活的原质感。武汉人精明,会算计——庄建非的父母以知识分子高人一等自居,打心眼里瞧不起亲家,却甘为儿子的前程而放下身段,卑躬屈膝;吉玲的父母平时虽然粗鄙邋遢,但在重要场合却知道审时度势,显得八面玲珑,落落大方。(《不谈爱情》)武汉人喜欢热闹、乐此不疲——“长长一条街,一条街胳膊大腿,男女区别不大,明晃晃全是肉。”(《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武汉人粗鄙泼辣——“我是婊子,那你的孙子是嫖客,你是嫖客他太,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瓜。”(《落日》)武汉人幽默夸张——遇到人挤时,他们会扯着嗓门大吼:“擦油!擦油!”吓得大家纷纷退避三舍,躲之不及。新写实小说的创作注重以世俗化的平易语言叙写人生故事,作家们注重对生活进行有滋有味的描摹,重视描写的逼真感,而不对生活作美化和粉饰,不避粗俗丑陋、庸俗卑劣,甚至追求现实生活的残酷与赤裸,努力写出生活的本真色彩。

新写实小说在表现平民化生活的同时,还有意识地表现出了反英雄特征。作家利用反讽手法不仅拆解了那些虚假性的价值,还使故事变得生机勃勃、妙趣横生。刘震云便是这方面的代表。在他的小说中,他以其独特的“刘式黑色幽默”发掘出正常人现实生活的荒谬,突出了当代人在金钱和权力网络中的可悲处境,呈现出金钱和权力对人性的腐蚀。“洗澡堂子叫‘洗浴广场’,饭馆叫‘美食城’,剃头铺子叫‘美容中心’;连夜总会的‘鸡’,一开始叫‘小姐’,后来又改叫‘公主’”。“刘震云对权力制度下的当代中国的生活进行了尖刻的嘲弄。”作品中人物的行为动机卑微、琐屑,行为方式卑鄙、狡诈,但其结果往往事与愿违,适得其反,二者形成强烈反差,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反讽效果。“我给顺义老李送泔水,来回一百六十里,才挣几块钱;他们轻而易举,就收入这么多钱;这是人吗?狼啊,吃人哪。”《我叫刘跃进》以当下现实生活为对象,突出了故事背后金钱的操纵作用。人的等级地位不同,获得金钱的方式和能力不同。无论是为人提供性服务的按摩女杨玉环、理发店女老板马曼丽,还是小偷集团中的韩胜利、杨志等人的生活,都是城市底层的代表。在池莉的作品中,也不难发现类似的反讽。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处在一种“窝里斗”状态,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争权夺势,互相算计。《不谈爱情》中,庄建非和同事曾大夫因同样爱好体育赛事而私交甚好,但在实际利益面前,他俩的友谊却不堪一击。为争夺去美国考察的资格,曾大夫到处散播庄建非夫妻不和的消息。“在竞争的时代,卑鄙可不是贬义词。也许用卑鄙的手段追求的是一个高尚的目的。”池莉称之为“深刻玄妙的哲学式的谈话”,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却又多么现实。很多所谓的“朋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有些人更是练就了逢场作戏的本领,表面上和蔼可亲,背地里却尔虞我诈。庄建非一边声称要追求爱情,一边却被肉欲冲昏头脑,央求长他好几十岁的梅莹与他结婚;吉玲一边极力摆脱“花楼街女孩”的阴影,一边却时不时耍起小聪明,透露着精明与心计……这五味杂陈的人物描写不正是当今社会人生的真实写照吗?

事实上,新写实小说的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阅读的快感,那些本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的凡人琐事,因为叙事的效果,特别是各式各样的俗语和大量反讽而变得生机勃勃,妙趣横生。也正因为如此,新写实小说可以远离社会意识形态中心,甚至无需多少深厚的思想,而是凭借它对故事的讲述,便赢得了广大的读者群体。

四、回旋曲——“知足常乐”与“百折不挠”的自解

新写实小说以一批小人物为素材,在他们日常生活的坎坷中写出作家对生活的感悟,这种坎坷注定会在作品中投射一种悲凉的意蕴。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但除此以外,在新写实小说中,作者还表达了这样一种思想:我们的社会虽然面临一些现实的困难,但是身处其中的人们不能甘于堕落。新写实小说虽然没有在文本中明确它的启蒙追求,但是在那些无聊而又简单的日子背后,读者总能看到作者笔下启蒙的灵光,黑暗过去总会有黎明的降临,而处在黑夜之中人不能丧失对黎明的期盼。对于那些长期在社会的底层被无情的命运捉弄的小人物来说,苦中作乐、自我调节和知足常乐,是最切实可行的生存之道。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写出了京城底层市民的生存状态,表现他们内心深处的善良、智慧及对未来的希望。小说中的张大民以忍和韧的人生智慧,以及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来对付生活中的一切:房子问题、经济问题、爱情婚姻家庭问题……那张贫不完的嘴,品味着五味杂陈的人生,诉说着生活的无奈和勇气。他的嘴贫得让人掉泪:能够在一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还要尽量活出滋味,活出力量,活出新意,是需要自我不断的心理调整。这种调整具体到张大民身上,就是有意识地用地道的东方式幽默来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暂时忘却一些什么,只有如此才能安稳地睡在床上,以便有充足的精力迎接下一个同样恶劣的日子。这种贫与生活富足、心态安详之后的找乐儿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生活经验,骨子里透着心酸,是小市民所共有的宁折不弯的性格体现。刘恒指出:“张大民的可爱之处在于知足常乐,他的幸福是不幸中的幸福,在生活中不幸是绝对的,幸福是相对的。”现实中张大民这样的底层人物在竞争中往往处于劣势,他们没有过多地依赖别人的帮助,他们只靠自己的诚实劳动生活。作者给予了张大民式的小小百姓以深切的同情、理解和悲悯,但又在这个底层小人物身上发现了坚强、韧性和知足常乐,这也是张大民们赖以生存下去的精神特质。在俗世中,活着本来艰难,活得有“精神头儿”就更可贵了。如同张大民和全家登上香山之后,儿子与他关于人为什么要活着的对话,我们便能感知作者对人的存在有着形而上的认识——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爸,人活着没意思怎么办?”“没意思,也得活着。别找死!”“爸,为什么?”“我说不太清楚,我跟你打个比方吧。有人枪毙你,你再死。只要没人枪毙你,你就活着,好好活着。”活着!活着就是生命的意义。小说展现了人物在处处不得意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心理平衡,坚忍地生活下去。

乐观精神就是制胜的法宝。每个人都有困难,但是如果能用乐观主义面对生活的艰难,那将会是另一种局面。没有怨天尤人,只有苦干实干。而《烦恼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它并非仅仅凸现和揭示人生的烦恼,而是对这种烦恼人生认可。印家厚虽然饱经沧桑,却没有被平庸、琐屑、卑微压倒,因为他并不把这种尴尬和困境看作是生存的悲剧。就像池莉所说:“少骂娘多做事,让现状在一件一件的事情中得到改善。普通人的信条就是这样的,我们不可能主宰生活中的一切,但将竭尽全力去做。”池莉的近作《所以》通过描写主人公叶紫的人生遭遇,赞美了她宁折不弯的意志力。她希望通过早恋早婚来逃离压抑的家庭,却身陷于更令她痛心的生活;她希望依靠展示自己的才华出人头地,却因环境闭塞,不得不下嫁她并不喜爱的军官;她希望向众人证明自己追求真爱的勇气,义无反顾地投入有妇之夫的怀抱,却终遭抛弃。尽管她一次次的受伤,但都没有因此而沉沦,更没有去报复谁,而是努力去承担。“我不会轻易承认这些结果。我坚信,只要我生命不息,所有结果都是过程,我会不屈不挠的。”池莉以《所以》撞开了生活的缺口,渗透着她对艰难人生旅途的领悟和坦然,面对磨难时的生命态度。尽管生活艰难,命运不公,她仍以坚韧的意志力跨过一道又一道坎。苦难降临到她身边,她选择了承担。新写实小说关注的焦点是小人物的命运,他们的生活虽有许多不如意,但人生观并不是消极悲观的。现实的无奈,使这些卑微的世俗大众学会了在现实面前客观冷静地应付。“好死不如赖活着”,是许多中国普通百姓的人生信念,从消极的角度来看,不免透露出“逆来顺受”或“麻木不仁”的国民劣根性,但其中也不是没有“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坚忍与豁达。在新写实小说冷静客观的笔调中,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消极与颓废的人生观,而是一丝丝刚强的韧性,当反抗无济于事时,他们靠着这顽强的韧性隐忍却不失快乐地生存着。

新写实一路走来,它让我们看到了一群极具生活气息的人,比如小林、印家厚、张大民、叶紫等,他们没有太浓的“洋”味,如张天翼作品中的包氏父子那样燃烧着往上爬的欲火;也不全是“俗”味,如叶圣陶笔下的潘先生那样苟且偷生。他们用随遇而安来适应社会,面对苦难没有失去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相反还表现出一种坚强、乐观、永不低头的精神气质。同时,新写实小说也并非尽善尽美,在其发展过程中也存在着诸多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文学是社会与生活的一面镜子,无论新写实小说的前景如何,但它毕竟是顺应了历史,感应了现实,成为20世纪末中国当代社会的一道真实风景。在这个广阔的写作天地里,新写实小说以具有亲和力的感性审美,真诚地展现了千姿百态的生活原貌,其中有苦有乐、有笑有泪。这些新写实小说家们像一位位演奏者,他们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却在同一个舞台上尽情演绎。他们以对人情世故超人的洞察力和随和的平民心态,创作出一部部虽非惊心动魄,却让人倍感亲切的作品。

米兰·昆德拉曾说:“作家所关心的‘当下’应含有‘过去’与‘将来’。他并不回避问题,但这些问题是跨越时空的:过去存在着,当下存在着,将来仍然会存在着。”文学是人学,因此,真实地评述现实生活,揭示现实社会中的矛盾,从而揭示出解决矛盾的社会动力来自于伟大的人民,这便是文学的社会功能,这也正是新写实小说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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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池莉.我写烦恼人生[J].小说选刊,1988(2).

(责任编辑 刘海燕)

Abstract:New realistic novels demonstrate common people’s ordinary life and living status to restore the reality which has been ignored.In the history of contemporary literature,new realistic novels have great aesthetic sensibility and demonstrate various living statuses.

Key words:new realistic novel;primitive;people-intimacy

On the Primitive and People-intimacy of New Realistic Novels——On the New Realistic Novels of the Original Ecology & the People First

WANG Jue
(College of Humanities,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I206

A

1008-3715(2011)01-0039-04

2010-10-12

王珏(1986—),女,上海人,上海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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