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元神出窍、变化题材为藏汉“离魂”故事之合璧

2011-08-15 00:43王晓云
关键词:西游记小说

王晓云

(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系,甘肃合作747000)

《西游记》元神出窍、变化题材为藏汉“离魂”故事之合璧

王晓云

(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系,甘肃合作747000)

灵肉分离的故事,始见于魏晋六朝,唐陈玄祐的《离魂记》述倩娘离魂,夜奔王宙的一段奇缘,可谓离魂故事系列的承前启后之作;元明两代传入中原的藏传密宗里,其修持的离魂“夺舍法”,灵魂可以自由出窍,随意迁入他物之中。其二者为《西游记》作者勾勒悟空及其他诸神、诸妖元神出窍、变化题材,提供了多角度的创作素材与技巧,使得小说中的元神出窍、变化之术变幻莫测、妙趣横生。

元神出窍;变化;离魂故事;夺舍法

近二十多年来,西游学界开始把研究的目光投向广阔的西域,投向由“西域”这个概念扭结起来的历史、地理、宗教、民俗等领域。[1]随之,藏文化,特别是藏传佛教人物、故事与《西游记》之间的关系引起了学界的关注①,而相关研究成果无疑进一步增强了藏文化对《西游记》部分题材形成起到一定影响的可能性。《西游记》中许多妖魔、神仙都有元神出窍与变化的本领。笔者分析了中原早已在文学作品中演绎的离魂题材后,发现它与《西游记》中的元神出窍、变化题材仍有很大区别;而元明两代传入中原的藏密宗,其修身法之一的“夺舍法”,灵魂可以自由出窍,随意迁入他物之中。只有“离魂故事”与藏密“破瓦法”素材有机融合,才会使得《西游记》中的元神出窍、变化题材变幻莫测、妙趣横生。本文着重探讨离魂故事与藏密“夺舍法”的融合,及其为《西游记》提供创作素材与技巧的可能性。

一、《西游记》中元神出窍、变化题材

元神与灵魂的区别,简单地说在于元神是指修道之人的灵魂。《西游记》中有多处描写妖、神、仙元神出窍、变化的本领。该书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中七衣仙女在蟠桃园摘桃子时,有这样一段描述:“七仙女张望东西,只见向南枝上止有一个半红半白的桃子,青衣女用手扯下枝来,红衣女摘了,却将枝子望上一放。原来那大圣变化了,正睡在此枝,被她惊醒。大圣即现本相……”这里,孙大圣法力已能将元神与真身合二为一,变化成蟠桃园中的一个桃子,很是隐蔽,适合吃饱桃子后享受睡眠的条件。本书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中,行者摘桃子归来时,认出师傅身边的那女子是妖精,行者便数落了师傅一番,“三藏正在此羞惭,行者又发起性来,掣铁棒,望妖精劈脸一下,那怪物有些手段,使个‘解尸法’,见行者棍子来时,他却抖擞精神,预先走了,把一个假尸首打死在地下。”这里尸魔则是采用借尸移魂之法,将自己的元神附着于其他尸体之上,行欲行之事,后来悟空棒子打来,他则轻松逃走,元神却无丝毫损伤,只留下一具假尸,可以欺骗凡人的眼睛,为下文唐僧狠心逐悟空,预设张本。

本书第四十九回“三藏有灾沉水宅,观音救难现鱼篮”三徒弟入通天河救师傅情节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沙僧剖开水路,弟兄们同入通天河内。向水底下行有百十里远近,那呆子要捉弄行者,行者随即拔下一根毫毛,变做假身,伏在八戒背上,真身变做一个猪虱子,紧紧地贴在他耳朵里。八戒正行,忽然打个躘踵,得故子把行者往前一掼,扑的跌了一跤。原来那个假身是毫毛变的,却就飘起,无影无形。”很明显,行者还可以随意用毫毛替换真身,如预知要受外力破坏,最终也是只损伤他的一根毫毛而已,而且还可以使对方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第八十一回“镇海寺心猿知怪,黑松林三众寻师”中记载:“等行者感到紧急之时,即将左脚上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一声‘变!’就变做本身模样,使两口剑舞将来;真身一幌,化阵清风而去。”不过这里妖精的本领也是相当了得,它可以随意用自己的携带物变法成本身模样,元神可以趁机溜掉,所以本回中,行者与妖精两次交战,妖精均采用此法轻松逃走,使得行者吃尽苦头,最后幸得天王父子相助,才得以救出师傅。

本书第四十五回“三清观大圣留名,车迟国猴王显法”中,虎力大仙与唐三藏做法求雨时,书中是这样描述的:“好大圣,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就变作一个‘假行者’,立在唐僧手下。他的真身,出了元神,赶到半空中……”而古代朝鲜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谚解》中引用了“车迟国三圣斗法”故事,其中亦有这样一段:“大仙徒弟名鹿皮,拔下一根头发,变做狗蚤,唐僧耳门后咬,要动弹。孙行者是个胡孙,见那狗蚤,便拿下来磕死了。他却拔下一根毛衣,变做假行者,靠师傅立的,他走到金水河里,和将一块青泥来,大仙鼻凹里放了,变做青母蝎,脊背上咬一口,大仙叫一声,跳下床来。”[2]可见,元神出窍、变化的素材要早于小说《西游记》创作之前。因此,对元神出窍、变化的素材渊源应当放在取经故事演绎的历史长河中去追溯。

通过以上材料,可以看出《西游记》元神出窍、变化题材,根据人物法力高下出现层递式特点:像部分妖精,如本书二十七回中的尸魔,并无真身,只得迁入其他尸体中,行欲行之事;像二郎神、猪八戒等本领高强的神仙,元神与真身本已合二为一,可随意变化成它物;像悟空,既可以随意变化成自然界万事万物,亦可用毫毛替用真身,以假乱真。可以看出,作家是借助了诸多的素材,运用了奇幻的艺术手法,表现出《西游记》中多姿多彩、令人目不暇接的元神出窍、变化的故事。

二、“离魂”故事与藏密“破瓦法”之异同

“离魂”就是活人的灵魂离开肉体。中国古代小说、话本、戏曲中离魂故事众多,已形成一个题材系列。最早以“离魂”为题材的是晋干宝《搜神记》中《无名夫妇》和《马势妇》,稍后有刘宋时刘义庆《幽明录》中的《庞阿》等。其中《庞阿》[3]是一篇情爱小说。它写一个石姓少女爱上一位“美容仪”的男子庞阿,于是私去庞宅,庞阿的妻子妒怒,指使婢女缚住石女,送还石家,途中石姓少女“化为烟气而灭”,婢女径自到石家说明此事,其父吃惊发愣,说他女儿一直在家,不曾出门。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石姓少女的“魂神”去了庞家。一年后,庞妻得病去世,于是庞阿娶石女为妻。《庞阿》的故事情节简单,主人公之间的结合也具有偶然性。《无名夫妇》、《马势妇》更是带有很多荒诞成分,艺术性不高。

六朝以离魂为主题的小说“是在佛教影响下产生的,其作者就是要用自己的作品证实灵魂世界的存在”[4]。在当时,由于社会长期处于战乱之中,人们处于水深火热般的生活境地,渴望有一种超自然之力帮助自己摆脱人世的痛苦,享受宁静与安详的生活。但在汉族传统思想里又找不到答案,而外来的佛教从“神不灭论”出发,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死灵魂不灭,而且灵魂可以离开肉体而存在。因而,这时期以离魂作主题的小说最明显的特征即浓郁的迷信色彩。

在唐代,传奇小说的作家们突破了六朝人的小说观念,认识到小说于世人大有裨益,于是开始自觉地创作小说,将离魂小说的创作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在唐传奇中写离魂主题的作品很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属陈玄祐的《离魂记》。[5]可以说,它是离魂故事的承前启后之作。《离魂记》写张倩娘与表兄王宙从小相爱,倩娘父张镒也常说将来当以倩娘许王宙。但二人成年后,张镒竟使倩娘另许他人。倩娘故此抑郁成疾,王宙也托故赴长安,与倩娘诀别。不料倩娘半夜追上船来,一起出走蜀地,同居五年,生有二子。后倩娘思念父母,与王宙回家探望。王宙一人先至张镒家说明倩娘私奔事,始知倩娘一直卧病在家,出奔的是倩娘之离魂。两个倩娘相会合为一体。《离魂记》虽然直接取材于《庞阿》,但《离魂记》构思之巧妙、描写之细腻、形象之鲜明,绝非《庞阿》所能比。它通过这种幻想的形式,使离魂主题不仅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性爱主题,而且也第一次触到社会体制问题。同时,在创作手法上,也尝试了一种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活动的新手法,通过描写离开肉体的灵魂,让灵魂活动起来去表现自己。

宋、元、明以来,文言小说成就不高,离魂主题在小说中亦无名作出现。离魂主题在小说中衰落的同时,却在戏文中大兴起来,元杂剧有郑光祖《倩女离魂》,明杂剧有王骥德《倩女离魂》,明传奇有佚名的《离魂记》。虽然这些剧本有的已失传,但根据现有剧本和部分残缺剧本的考证情况看,宋元明戏曲中的离魂主题,几乎都是写爱情题材的。郑光祖的《倩女离魂》②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部,其故事源于唐传奇《离魂记》,但作家又根据元代社会现实对它进行了重大改造。《倩女离魂》剧对《离魂记》的改造主要表现在对先金榜题名而后婚姻的科举、门第观念的抨击。在第三折中,作者极力刻画了倩女对王文举的思念和渴望,以及没有王文举音信而产生的种种猜测:“他得了官别就新婚,剥落呵羞归故里。”这些猜测更加强化了倩女对美满婚姻的渴望,作者同时又在戏中展现了倩女的一个梦境,通过这两个亦真亦幻的形象、悖于生活常理的情节,揭示了即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男女,也要获取功名之后,方可共结连理。

以上可见,在小说《西游记》以前离魂故事的题材还是很狭窄,主要集中在对男女自由婚姻的追求上,而且几乎都是女性离魂型,情节演绎单一,缺少曲折变化。一直到了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阿宝》篇,孙子楚的三次离魂,三次各不相同,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所有的离魂模式。第一次路见阿宝,魂离身随阿宝三日;第二次魂附鹦鹉,又随阿宝三日;第三次死数日离魂入冥,冥王感其二人恩爱,就让他们还魂人世。其独特之处还有,以前的离魂故事,离魂者常为女子,而《阿宝》中,离魂者孙子楚则是男性。值得思考的是,创作时间远在小说《西游记》之后的《聊斋志异》,其中的离魂故事,魂不但可以离开人体,而且还可以附着于动物之上,这种奇妙的构思,远胜于以前文学作品中的离魂类型,其创作有没有受到其他异域素材的影响呢?

先谈谈藏传佛教密宗修持的一种离魂“夺舍法”,其法是人即将死时,把自己带业往生的那个“本元风心”(识神),由业报的蕴身中迁移出去,另外觅找生趣。修“夺舍法”的程度有高下之分,未见得一迁便到净土,最低限度,可使自己得到一点主宰,随便可以投生一种生趣。即在死时,修得好者,尚能“预知时至”,“真念分明”。

关于施用“夺舍法”的时间,要在人寿刚尽之时,否则等于自杀。自杀在佛教看来是极大的罪恶。修持“夺舍法”的,不但自己得到一种成就,而且还能救度他人,所以藏区每逢人家死了人,便去接一位大喇嘛为亡者行“夺舍”之法。若是这位大德有功力的话,确能引起超度亡灵往生西方净土的瑞相。“夺舍法”是噶举派始祖玛尔巴译师从印度学回来的。这法子可以自主地、任意地选择一个刚死的较好的身子,将暖识迁入,又可继续生存。这个法门不但可以将暖识搬入人的身体,而且上至飞禽,下至走兽的身体,都可迁入。[6]

《藏密大师·马尔巴传》中就有这样一段描述“夺舍法”的情节。[7]藏传佛教噶举派始祖玛尔巴译师的儿子塔玛多德,在赴阿姆秋盱节后回家的路途上,马被沙鸡飞鸣时惊吓,塔玛多德被马在乱石中拖跑一箭之遥,头摔成八块,脑浆直流,在生命垂危之际,他用“夺舍法”将往生到鸽子的躯体之中。至今,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合作市九层佛阁,周围的墙壁上还塑有许多白色的鸽子。这就是噶举派僧人将鸽子当作塔玛多德供养的明证。

以上可见,明代以前的离魂故事与藏密“夺舍法”的共同点,都是元神(世俗之人的则称之为灵魂)出窍,行欲行之事。只不过藏密“夺舍法”元神出窍后更加自如,可以随意迁入人或物上,显示出“离魂”的多样性。

三、藏密“夺舍法”之传承及其影响

关于“夺舍法”在西藏最早传承的时间,据《汉藏史集》载:藏传佛教噶举派的始祖玛尔巴译师一生曾三次去印度学习佛法。“当他最后一次为学习夺舍转生的口诀去印度时,那若巴大师对他预言说:弟子,你有教化吐蕃众生的业缘,你的后裔将像天上的花朵遍布各处,你的弟子将像江河长流。你以后将会获得殊胜成就,你的弟子有七代将受到我的护持。他们也将会获得殊胜成就。说毕,任命他掌管教法。他返回吐蕃后,使休息传承之教法犹如旭日东升一般显明。”[8]另据这本书记载,玛尔巴于88岁的鼠年(公元1096年)去世。而此时,正是北宋绍圣三年,即玛尔巴译师的一生属年正是中原北宋时期。

关于《汉藏史集》的写作年代及史料价值,据该书上册五十七页说,“该书写于木虎年(甲寅)”,一百九十二页说,“从阳土猴年(戊申,公元1368年)汉地大明皇帝取得帝位至今年木虎年,过了六十七年,”说明此书写于藏历第七绕迥之木虎年,即1434年。从该书本身所列的目录看,该书不仅对许多历史问题都有简要记载,而且对萨迦派的历史,元朝在西藏的军事、赋税等有详细的记载,故该书有重要的史料价值。著名藏学家东嘎·洛桑赤列先生在《汉藏史集》的前言部分也有类似的评析。

在藏族著名史书《青史》中也有“夺舍法”的记载:“这位大德(玛尔巴)虽是具足通达空性如水流不断的瑜伽士,然而在一般庸俗诸人的眼界看来,只能见其占有妇人,与诸乡人相斗争,尽作些修碉堡和种田的事情。可是在具足善缘的诸人眼界看来,这位大德作过四次夺舍法,普遍传称他是种毗巴(古印度八十大成就者之一)的化身。”[9]《青史》的著者是元代著名藏族译师阔诺·迅鲁伯,五世达赖喇嘛在《西藏王臣记》中,也称赞他是一般史学家奉为顶上庄严大宝般的人物。他曾译有许多密宗教法。于元顺帝至元十八年(1358年)著成《青史》初稿。可见,《汉藏史集》与《青史》的完稿年代都在百回本《西游记》成书之前,而且都是研究藏族历史的重要史料。

众所周知,取经故事在元代及明代早中期仍在话本、戏曲中演绎着,而在这一时期,藏传佛教也对内地文化形成了较深远的影响。元朝定都大都以后,忽必烈在中央政府中设立总制院(1288年改宣政院),作为掌管全国佛教事务和吐蕃地区行政事务的中央机构,并命藏传佛教萨迦五祖八思巴总领宣政院,因此,藏传佛教和藏族文化得以大规模地传入中原。浙江宁波出土的元代瓷碗残片便是这一观点很好的佐证。依据这一瓷碗的残片来看,碗口的边沿双面都印有文字,内容为藏传佛教经咒。外侧的文字较粗稚,行草兼用,从字体看应是当时流行的八思巴文,里侧是古印度梵文字体之一的“兰札文”,字迹清晰,书写规整。③

明朝对西藏则采取“多封众建”与“贡赐制”的政治策略。从永乐到宣德年间,明朝廷多次封藏族僧人法王、大国师、国师等名号,并确定品级,给以俸禄,致使有明一代,藏族贡使不绝于途。成化元年(1465年)九月,礼部奏云:“宣德、正统间,番僧入贡,不过三四十人。天顺间,遂至二三千人。及今,前后络绎不绝,赏赐不赀。而后来者又不可量。”[10]明武宗还专门在西华门内修建了一座“豹房”,同藏族僧人一起诵经、研习经典。[11]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宫廷内藏传佛教的日渐兴盛,势必会影响到地方官吏和市民阶层。

“夺舍法”题材在藏族文学中也多次出现,最具代表性的要属长篇小说《郑宛达瓦》。[12]其作者达普巴·罗桑登白坚赞,又名阿旺·罗卓嘉措,是18世纪西藏达普寺第四代活佛。1725年出生于西藏娘保甲地方(今工布江达县桃保果村)。这是一部演绎佛教人生哲学的喻世小说。说的是印度婆罗那斯国王热旦娶了一位贤德王后,生一王子取名曲吉尕哇,自幼虔信佛法,深得国王夫妇喜爱,选青年良臣益西增为其侍臣,加以照护。此事引起奸臣严谢的嫉妒,耍手段排挤益西增,而让其子拉尕阿那做王子的侍臣。一天,拉尕阿那陪王子曲吉尕哇出游,二人将自己的灵魂迁入两只死杜鹃体内,飞到森林观景。拉尕阿那则偷偷飞回,将自己的灵魂迁入王子的躯壳,而把自己的躯壳扔进河中。回宫后,冒充王子,僭居王位,残害百姓。王子被骗后,依附杜鹃的身体留在林中,十分凄苦。后依次遇见神鸟及智麦班登喇嘛,得到修行正果,在林中为鸟兽说法,终其一生。喇嘛命一名叫俄旦的杜鹃灵魂前往王宫迁入王子的躯体,将假王子逐出。俄旦任用良臣,百姓安居。可见,藏密“夺舍法”对藏族文学有深远影响。

藏文化,特别是藏传佛教故事、人物在元明两代传入中原的同时,作为藏史精华的《汉藏史集》、《青史》中都有记载,对藏族文学创作有着重要影响的藏密“夺舍法”势必也传入了中原,并给文人的创作提供一定的借鉴材料。而且,与藏密有关的材料也在明代其他小说中出现过,典型的要属《金瓶梅》中西门庆从胡僧手中得到春药一事。

综上所述,发端于魏晋时期的“离魂故事”,在唐代文言小说、宋元戏文的传承中形成故事范式,但是题材褊狭,几乎都是写爱情故事。其离魂特征是灵魂出窍后形成本身模样,去实现现实无法实现的夙愿,离魂模式单一。藏传佛教密宗修炼的一种离魂“夺舍法”,修持者可以随意使自己的灵魂出窍,并可自由迁入任何物体之中。这与《西游记》中的变化本领甚为接近,其特点是离魂之后元神却无法幻化成真人模样,须附着于他物上,才能行欲行之事。如此看来,只有做到离魂与“夺舍法”二者的合璧,才能使元神出窍后,既能形成真人模样,又可根据需要随意迁入他物之中,借用他物来行自己之事。而且,在元明两代,藏传佛教特别是藏密宗对中原文化有着重要影响。因此,笔者推断,《西游记》之元神出窍、变化题材,只有作家使离魂故事与藏密宗“夺舍法”修持特点完美结合,才会使小说中的元神出窍、变化题材呈现出幻化奇妙、变幻莫测的艺术效果。

[1]蔡铁鹰.《西游记》研究的视点西移及其文化纵深预期[J].晋阳学刊,2008(1):106-111.

[2]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M].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113.

[3]刘义庆.幽明录·庞阿[M]//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734.

[4]袁健.离魂小说的四次升级[J].晋阳学刊,1990(2):54-60.

[5]陈玄祐.离魂记[M]//汪辟疆.唐人小说.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60.

[6]刘立千.刘立千藏学著译文集·杂集[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26.

[7]查同杰布.藏密大师·马尔巴传[M].张天锁,等译.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97:177.

[8]达仓宗巴·班觉桑布.汉藏史集[M].陈庆英,译.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273.

[9]阔诺·迅鲁伯.青史[M].郭和卿,译.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3:246.

[10]陈庆英,高淑芬.西藏通史[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315.

[11]张廷玉,等.明史:卷331[M].北京:中华书局,1974:8578.

[12]中央民族学院《藏族文学史》编写组.藏族文学史[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434.

注释:

①夏敏先生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在《玄奘取经故事与西藏关系通考》(《西藏研究》1998年第1期)一文里,从藏族文化中,特别是从苯教、藏传佛教或藏族文学中去寻找孙悟空的血统,提出孙悟空原型源于“西藏说”。而胡小伟先生在《藏传密教与〈西游记〉》(《淮阴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一文中,则从藏传佛教密宗在元初大规模传入内地,以及佛道两家论辩的背景着手,寻找藏文化对《西游记》的成书及孙悟空原型的影响.

②参见郑光祖著《倩女离魂》,中国戏曲出版社1959年版。

③参见《中国藏学》,中国藏学研究中心,2002年第1期封面彩图(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提供)。

[责任编辑:夏畅兰]

"Journey to the W est",the Soul Leaving the Body,Change Theme to"Soul" and"Duo-She"Combination

WANG Xiaoyun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Department,Gansu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Hezuo,Gansu 747000,China)

The story of the separation of body and soul first appeared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Tang Chen Xuanyou's"Soul in Mind"stated Qian-Nv Soul,Night Escape Romance section to W-Zhou,the past and can be described as Soul of the story for the series.Yuan and Ming dynasties passed in the Central Plains of the Tibetan Buddhist,and its practice of"duo-she,"the soul leaving the body,free to move into something else.For the novel"Journey to the West"Monkey King and the other gods of the outline,the various demons the soul leaving the body,change themes,provide multiple perspectives of creative material and techniques,making the novel's the soul leaving the body,unpredictable changes in the art.

the soul leaving the body;change;soul stories;duo-she

I207.414

A

1673-5595(2011)06-0081-05

2011-01-04

王晓云(1976-),男,甘肃卓尼人,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系讲师,主要从事藏学文献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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