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与陈四老爷

●赵红继

胡雪岩，何许人也？不少人都知道，清末红顶商人。陈四老爷是谁？乍一听不少人还真不知道是何方人士。但凡看过《大红灯笼高高挂》这部电影的人，记忆中有个剧中的男主人翁陈百顺不是？他，即陈四老爷也。

似乎这是两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

是的，胡雪岩，历史上曾经活生生存在的人物；陈四老爷，导演老谋子们精心塑造的银幕形象。

我把这两个人物拿出来说事，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生发出的感慨，主要是发现他们两位在管理和调教成群妻妾的问题上，所采用的手段，所表现的风格，所展示的个性，有着巨大差异。这种差异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就拿出来略作分析和比较。先说胡雪岩。

说偶然其实是一次我到杭州出差，朋友邀我看看胡雪岩的故居，在参观到胡雪岩太太们的卧房时，我惊奇地发现了数根十分希稀的铜管。胡雪岩的太太有多少房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不少，用成群来量化是没问题的。她的太太大都住在二楼，卧房一字排开，很有些像军营士兵宿舍，并保隐秘。这些铜管从胡雪岩的卧房牵出，穿越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等N个太太的卧房，总之有多少太太，就有多少根铜管从胡的卧房出来，每一根铜管的终端垂挂一个铜制小喇叭，安装在每一位太太的床头。我不解，问解说员这些铜管的 用途，解说员就饶有兴趣地告诉我，这是聪明 的胡雪岩自己发明的电话，用来与太太通话之 用，特别是晚上想唤哪位太太陪他共度良宵 时，胡雪岩只需按编号在铜管的另一端摇响铃 铛，心会神领的太太便会接到信号悄然而至， 而其余太太皆不知晓也。

再说陈四老爷。

陈四老爷明娶有四位太太，住在一个小四 合院子里。陈四老爷秉承祖上传下来的做派，与哪位太太睡觉即点那位太太门前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只要陈四老爷在家，点灯是一个必须的仪式，家仆还要高呼“点灯”、“封灯”，其势隆重而庄严，残酷而神秘。点灯之后，红灯高挂，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了门框，被点灯的太太也就有了宠抚之感，在红光的映照下，面色像涂了红红的油彩，强烈的虚荣心被胀得鼓鼓的，满足极了。随之，便响起了“捶脚”噼里啪啦很有韵律的节奏。“点灯捶脚”，“点灯点菜”，只有被“点灯”，才能享有更多的特权。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小四合院里，太太们终生所守望和期盼的，似乎除了能多点灯、能常点灯之外，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必须得承认，胡雪岩和陈四老爷运用的是两种迥异的管理模式。虽然陈四老爷是虚构之人，因为远在山西乔家大院拍摄，我就把陈四老爷权当作西北人，而胡雪岩出生安徽绩溪，经商在江浙一带，自然属南方人。从两种管理模式上做适当的分析比较，也就不难发现“南人”和“北人”在性格上面的某些差异。

男人填房纳妾，偷情养小，古今有之，古时三妻四妾，腐朽制度允许，而今文明社会，法律所不准了，但又出现了“养小蜜”、“包二奶”之类，真是有些异曲同工。古时有“点灯”、“铜管电话”来管理，而今据说有的运用MBA现代管理艺术管理情妇，不但毫不避讳“小蜜”“二奶”们的摩擦，反而时不时设下“群芳宴”，让情人们欢聚和交流，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胡雪岩是令我佩服的，虽然他作为商人最后破败得一塌糊涂，但他的精明和智慧使他在前期取得了巨大成功，我们仍然可以说胡雪岩是一位了不起的成功商人。而且，他在管理众多太太所秉奉的“低调”风格，和所巧用的“铜管电话温馨预约”技巧，与陈四老爷那种“张扬”的做派，和所惯用的“点灯”之举，我认为，胡老先生的管理更趋成熟和老练，更符合当代社会倡导的“和谐”之理念。

事实也证明了胡雪岩之南人的聪慧，胡 “低调”的风格，显示了他对太太们的“尊 重”，他每晚同哪位太太睡觉，别的太太是不 知道的，一根“铜管”解决问题，太太们虽有 矛盾，表层看，如静静地一池湖水，没有波 纹，更不翻浪。陈四老爷则不然，在这个小小 的四合院里，他特意设置了一套诸如“点 灯”、“封灯”、“捶脚”、“点菜”所谓的 家规，给太太们营造为争风吃醋、抢爱夺宠的 环境和氛围，在太太们为博陈四老爷欢心，更 多地获得“点灯”的机会而明争暗斗，甚至斗 得伤痕累累时，陈四老爷便从心底涌起一股玩 弄的快感和满足感。这的确是男人征服女人的 一种手段，但这种手段虽然刺激却充满风险。 大太太肥胖臃肿，除了资历没有能得到老爷宠 幸的资本了。二太太甜言蜜语菩萨脸，背后却 笑里藏刀蝎子心，她是受害者，她又是害人 者。三太太曾是戏班中的名旦，模样俊俏，性 情刁钻，因不甘寂寞与高医生偷情被弄死。四 太太年轻漂亮有文化，初来乍到，老爷子自然 欢喜，但经不住前几位太太挤兑，最终一疯了 之。

胡雪岩的一根“铜管”有学问，当然，陈 四老爷的“点灯”也颇费心机。但两种结果截 然不同，胡雪岩平日里受到太太们的尊重，即 便是后来胡雪岩落魄之日，家境贫寒已养不起 成群的太太了，太太们还发誓逃荒要饭也要与 胡雪岩白头到老。而陈四老爷则情形迥异，第 二年虽然又迎娶更年轻的五太太，当然还会迎 娶六太太、七太太，但这些太太们在这个牢笼 般的四合院里勾心斗角要老爷宠幸，获得“点 灯”的机会，并不是真心服侍老爷，而是忍受 不了难耐的寂寞，压抑不住“捶脚”声撩起的 嫉火，她们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而畸形的心理 才讨好老爷，是为活着而争宠，其实，太太们 对陈四老爷一点都不会动心。

以上文字，是我对胡雪岩和陈四老爷的一 点感想。读罢一笑，千万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