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俗语的多功能性质研究

2012-08-15 00:46桂永霞
怀化学院学报 2012年12期
关键词:骂人俗语人际

桂永霞, 李 融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1450)

从Halliday(1985)[1]提出功能语言学的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语篇功能。国内学者黄国文[2]、胡壮麟[3]、桂永霞[4];[5]等作过大力推介。概念功能指的是语言对人们在现实(包括内心世界)中的各种经历的表达,用语言来表述所发生的事件或情形。人际功能指的是人们用语言来表示对世界的看法、态度等或用语言来和其他人交往,建立和保持人际关系。本文主要讨论粗俗语的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语言中 “人称”,“语气”与 “情态”是实现人际功能的三大手段[1,6]。粗俗语是实现人际功能的又一表现形式。本文讨论粗俗语的概念功能与人际功能,不讨论其语篇功能。

粗俗语,即粗话,“粗野庸俗”的谈吐,骂人的话,常含侮辱性,听来不悦。本文对于粗语、庸俗语、咒骂语、詈语、贬语等一概不加以区分,凡是含有侮辱性、伤害性、贬损性、听来不悦的性质的词语一律叫粗俗语。任何一种语言都存在粗俗语。粗俗语具有模糊性,是模糊理论研究的范畴。

奇怪的是任何一个社会或民族都不提倡粗俗语,但任何一个人或民族毫不例外地习得或传承了粗俗语。禁止或废除此粗俗语,会代之以彼粗俗语,禁而不止,不止不绝。理解粗俗语,要顺应语境和说话人的意图[7]。我们从认知方面讨论粗俗语的来源及其概念功能,从语用的角度讨论其人际功能。

一、粗俗语的概念功能

语言的概念功能指的是人们用语言对在现实(包括内心世界)中的各种经历的表达,用语言来表述所发生的事件或情形。语言的概念功能即表达概念意义的功能,有时候概念功能与概念意义是同指,可互换使用。粗俗语的概念功能就是表达粗、俗、不雅、不悦等意义。一般来讲,就粗俗语的语言生成而言,其概念意义来源于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与低级动物有关,如我国早在《诗经》中就有借农夫之口将剥削者骂为“硕鼠”;二,是与性有关;三,是与排泄物和物质世界里无用腐朽之物有关,如屎,垃圾等;四,是与死亡、疾病、缺陷等灾祸有关,如遭天杀;五,是与性格、品质、能力等低下有关如“懦夫”等;六,是与社会阶层或某些被认为低下的职业有关如“婊子”,“乡巴佬”等;七,是与宗教、文化的价值取向有关 (如种族、性别歧视如骂女性、和中国的辈分和孝悌文化等)[8,9]。前五点主要与人类认知领域的概念意义有关,后两点既涉及到认知的概念意义,又涉及到文化(人际)意义。粗俗语的概念功能一般甚微,主要是用来实现人际功能。

二、粗俗语的人际功能

人际功能指的是人们用语言来和其他人交往,建立和保持人际关系,同时用语言来表示对世界的看法或态度等。语气、人称和情态是实现人际意义或人际功能的三种手段。粗俗语是实现人际功能的又一表现形式。本文从粗语语的攻击功能、宣泄情绪的功能,拉近距离、实现 “亲切”的功能,实现社会角色的功能等方面,来讨论粗俗语的人际功能或人际意义。

1.攻击功能

粗俗语的攻击功能是粗俗语最基本的功能,是实现粗俗语概念功能的途径。一般来说,粗俗语以对他人心理造成某种伤害为目的。骂人“死”,未必希望他真死,导致一定程度的伤害即可,即骂语并没有实现其概念意义,只是一种攻击的手段而已。但是当骂语的概念功能与攻击功能同时发挥作用时,最具骂力或杀伤力,如一个人没有生育能力,没有孩子,不是极端的时候,人们一般不拿 “孤老”、 “断子绝孙”来骂他。常言道,当着矮人不说矮,当着秃子不说毛稀。骂人话则违反这种行为规则,有意识地攻击别人的短处,最大限度地伤害别人。粗俗语具备攻击他人,保护自己的功能(这是除武力之外的最佳攻击与防御手段)。

但是,更多的时候,诸多骂人的粗俗话,未必都是拿来攻击别人的,而只是表达愤怒、怨恨、不满、蔑视等情感,解解恨、骂个痛快而已,是一种虚化的意义,与其词汇本身的概念意义有一定的联系,但这个联系不大。

粗俗语的攻击程度随多种骂语叠加而递增。如,放屁-放狗屁-放你妈的狗屁。因此骂人,一般使用一连串的骂语。

2.表达愤怒、怨恨、不满、蔑视等或宣泄情绪的功能

骂人 “遭天杀”,不是要他真的 “去死”,而是 “解解恨”、“骂个痛快”而已。

鲁迅把 “他妈的” 称为我国的 “国骂”[10]。“他妈的” 结构中的 “他”、“妈” 本为实词,可是在作为骂语时 “他” 和“妈”都虚化了。也就是说 “他妈的” 作为骂语,是一种虚化手段,常用来表示愤怒、怨恨等情绪的人际意义,失去了实际的意义。例:

(1)a.他妈的,我到西安走了一趟。

b.他妈的,真倒霉,我到西安走了一趟,驾驶执照被扣在那里了。

c.他妈的,我到西安走了一趟,玩得真过瘾。

d.他妈的,我到西安走了一趟,那地方真不错[10]。

(2)他妈的,要我到西安走了一趟。

例(1a)不明语境,听话者听不出骂语“他妈的”所起的作用。例(1b)语境中,表达的是 “气愤”、“怨恨” 的情绪。例(1c)表达的是赞赏之意。例 (1d)则表达了一种高兴的语气。例(2)多一个 “要”字,则暗示一种语境,骂语“他妈的”表达了一种被迫的埋怨之意。

说话人可能自言自语地将 “对象”(包括自己做错了事情)谩骂一番;或者当着第三者的面将“对方”数落或谩骂一阵。在这个层面,粗俗语并没有起到攻击他人的功能。又如:(3)a.他奶奶的,我又做错了

b.不知怎么搞的,我又做错了[11]

这两句话 “他奶奶的,我又做错了”和 “不知怎么搞的,我又做错了”,从表达的效果来看,前句说起来语气很强,能够很好的把对自己那份抱怨发泄出来;而后一句语气较平和,明显不如前句来得痛快。粗俗语,是除了笑或哭之外的最佳发泄手段。

3.粗俗语拉近距离、实现 “亲切”的功能

粗俗语可作为亲近信号,用来跟人套近乎,以示熟悉的程度、关系的亲疏等。在这种情况下,粗话只是一种圆滑的语言技巧,“目的性”很强。

老朋友之间说点粗话,显得亲切,这是人际交往的不成文的法则,男性之间尤甚。例:(4)“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些年死到哪儿去了!”[12]。

这则汉语问候语,我们并不陌生。遇到老朋友,骂一句“该死的家伙”,足见其亲昵。粗俗语是除了礼物或恭维之外的最佳亲近手段。又例:

(8)He must be the stupidest son-of-a-bitch alive,but he sure is fast.[19](译文:他也许是他妈的最笨的一个,但他的确跑得最快。)

在大学的橄榄球运动场上,教练看到阿甘跑在最前面,大声这么说。这种粗话,(还有电影所展示的教练的表情),则表示了教练对阿甘的赞许和肯定。

4.粗俗语的实现社会角色功能

粗俗语能实现骂人者和被骂人的性别角色,人物性格和权势地位,以及在国际社会中,骂语还能体现一个民族的特色。

(1)性别角色

粗俗语的人际功能还在于:粗俗语能体现出性别角色,刻画出人物性格等。

各民族的粗俗语最普遍的是与男女性征和性行为有关。而骂女性性行为不端的词汇要比骂男性性行为不端多得多。更有甚者,在中国,所有的女性,无论良莠,如“妈妈”,“姐姐”,“姥姥”,“小姨子”等一律成为挨骂或替人遭骂的对象[11]。

男性使用骂语时比较肆无忌惮、粗露、词汇量大,常取人体生殖器名称或其他最脏的脏话骂人。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不怎么使用骂人话。女性如果骂人的话,其语言的使用是比较拘谨的,尽量避开与性相关的内容[11](P87)。出自女性口中的骂语多以呼唤某种外力来帮助和支持,使自己感到心理上的满足,如挨刀的、千刀万剐、天打五雷轰,这种骂语体现出女性希望对方遭遇不幸,自身有无能为力的处境[13]。对男性对象的骂语,一般集中在对其能力和社会地位的诋毁如“饭桶”、“窝囊废”。骂男性无能最具杀伤力。对女性的骂语则集中在 “淫”,“泼”,“贱”等字眼上。骂女性性行为不端最具杀伤力。

粗俗语显示男女有别。

(2)社会权威

粗俗语暗示一个人的社会地位[14]。文化程度与道德修养高的人,一般不使用骂语,他们拿其他方面的成就来证明或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这种社会地位既指社会职位、官位、辈分等高低,也指一个社交圈中或在说话的轮次中,语言表达的强弱、圆滑等性格。

《红楼梦》中各色人物,骂人的、挨骂的都因身份地位性格等不同而骂语不同[8]。以王熙凤为例,王熙凤作为骂人者,对于平儿,兴儿,周瑞儿子,焦大,贾瑞,赵姨娘,鲍二家的,小道士,贾蓉等各色人等,骂语不同。王熙凤作为被骂者,贾母,李纨,尤氏,贾琏,尤三姐,赖升,兴儿等各色人等对她的骂语不同。这些骂语体现出王熙凤性格活泼、机智圆滑,颇得贾母的宠爱,与妯娌的关系也很是和谐(贾母和妯娌对王熙凤的骂使用的是一种含骂词的非骂语,表示的是宠爱与和谐的关系)。同时也显现她性格中专横跋扈、刁蛮狠毒的一面,不仅贾府下人背后对她不满,甚至她的丈夫贾琏对她也颇有微词。尤三姐对她的骂词则暴露了王熙凤的凶悍和嫉妒本性。王熙凤是不敢对贾母、婆婆、妯娌开骂的,从她对平儿、赵姨娘,和贾府下人的骂语中可以看出,这个人欺软怕硬、专横跋扈、刁蛮狠毒且喜好“做大”的性格。

一般说来,粗俗语是权力的象征。上述男性与女性骂人的差异,说明社会是男权的社会。粗俗语往往成为最有男人意味的话语表达方式。有些粗俗语不离口的人,往往就是群体中有一定威信和声望的人。

(3)粗俗语的民族角色

民族角色其实就是文化差异。粗俗语是文化的一部分。有关粗俗语文化方面的差异首先表现在,1)英语里骂人直接骂对方(被骂者),而汉文化则兼骂被骂者周围的女性或祖宗,中国的辈分文化、孝悌文化在骂语中得到反映,具有中国特色。2)英美人把动物当朋友,特别是狗,因此拿动物来骂人明显比汉语少。3)在英语文化里,特别是美国,由于多民族混居,种族歧视的骂语见多,别具一格。

英汉语都把男性、女性的性器官和性行为当成最肮脏、最下流的词语去诋毁别人,汉语尤胜。但英汉不同的是,英语里直接骂对方 (被骂者)“fuck you”,而汉语却骂以被骂者周围的女人(她们并没有不端的行为)为骂语的对象,如“日你妈”。中国的女性(无论好的,坏的)一律成为永恒的被骂的对象。这一点具有中国的民族特色。

中国的辈分文化、孝悌文化在骂语中得到反映,具有中国特色。长者为尊,不孝无后为大等,因此骂人骂祖宗八代,断子绝孙。

种族歧视在英语粗俗语中很明显。汉语语言中有种族歧视的痕迹,但不明显。汉语中还残留“蛮人”,“蛮夷之地”,“蒙古大夫”等蔑视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的词语,但不具规模与特色。此外中国人把日本人和外国人叫做 “日本鬼子”,“洋鬼子”。

美国英语中,种族歧视语构成美国英语的特色,反映出美国多民族的熔炉特色,以及骂人的人,和被骂的人的民族籍贯的角色特色。

对黑人的蔑称有 “Nigger”, “negro”, “crow”,“woolyhead”,和由black构成的复合词 “black-fellow”,“black-indian”,以及与肤色深浅不一相关的词如 “blue-skin”,“chocolate”等等;黑人对白人也起绰号表示贬义,如“paleface” , “Honky” 等。

在美国,不仅对黑人有蔑称,对其它国家或种族的人也有蔑称,常拿某一民族的某一特征来给这个民族的人起绰号或贬指。如把意大利人或葡萄牙叫做dagos,把中国人叫做chinks,或buddha-head,等[15]。

三、总结

本文从粗俗语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的角度探讨粗俗语“被任何一个社会或民族所禁止或不提倡,但却任何一个人或民族毫不例外地习得或承传了粗俗语”的悖论。粗俗语的概念意义都具备粗、俗、不雅、不悦等意义,但粗俗语具备攻击他人,保护自己的功能(这是除武力之外的最佳攻击与防御手段);表达喜怒哀乐恨等情绪的功能 (这是除了笑或哭之外的最佳发泄手段);实现人与人之间拉近距离或亲近的功能(这是除了礼物或恭维之外的最佳亲近手段);和实现各种角色(如性别角色、社会地位与权威角色和国际社会的民族角色)等功能。粗俗语不需要刻意去学,自然就会。

[1]M.A.K.Halliday.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 2000.

[3]黄国文.系统功能句法分析的目的和原则 [J].外语学刊,2007,(3):38-45.

[2]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系统功能语法概论[M].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

[4]桂永霞.英语主语的多功能研究 [J].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2011,(1)a:122-124.

[5]桂永霞.英语状语 (adjunct)的多功能性质研究 [J].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2011,(1)b:83-88.

[6]桂永霞.英语语言人际功能的表现形式 [J].三峡大学学报,2011,(3).

[7]陈军洲.顺应理论的双向顺应性与幽默 [J].怀化学院学报,2011,(6):9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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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尹继群.说短语词“他妈的”[J].语文建设,1998,(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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