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应对惠明夺衣印宗请衣拜师人物叙事对比

2014-04-10 14:39杜寒风
韶关学院学报 2014年7期
关键词:坛经佛性

杜寒风

(中国传媒大学 文学院宗教学与文化传播研究所,北京 100024)

宗宝本《坛经·行由第一》记录了惠能应对惠明夺衣拜师、印宗请衣拜师两事,通过人物叙事对比,塑造了惠能、惠明、印宗三者各自鲜明的形象,增强了两事的文学性。惠能作为禅宗南宗领袖的机警、包容、自谦,跃然纸上,同是师从师父五祖弘忍,属于与惠能争夺祖位的上座神秀僧团的一员猛将惠明与名闻一方、求真让贤的讲经法师印宗这两人的形象也让人过目难忘。虽然没有写惠能、惠明、印宗三人的外貌衣着,但由于前事有追逐惠能之惊险,后事有风动幡动之争辩,人物叙事对比有情节,有转机,都能抓住读者阅读的兴趣,从而在阅读中发现、玩味中国禅宗文化的深厚底蕴。

按照发送者①本文所用的发送者、接受者、帮助者、反对者、主体、客体六个概念,为法国结构主义叙事学家格雷马斯提出的概念。弘忍的指令,接受者惠能告别了弘忍,告别了自己得衣得法的黄梅县(今属湖北省黄梅县),向南而行,为的是避开争夺祖位的是非,到南方弘扬佛法。但是是非还是来了。弘忍数日不上堂,引起了众人的猜疑,当弘忍道出衣法南去的实情,尽管没有说出惠能的名字,说是有能力的人传授,大家也就知道了惠能得到衣钵,便派人追逐惠能。追逐惠能的僧人竟有百余人之多,穷追不舍,形势十分严峻。有一叫作惠明的僧人成为了急先锋,他接受了发送者神秀僧团的指令,是惠能的反对者。他们在大庾岭(今属江西省大余县广东省南雄市交界地)上相遇了。

惠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庾岭。

(五祖归,数日不上堂。众疑,诣问曰:“和尚少病少恼否?”曰:“病即无,衣法已南矣。”问:“谁人传授?”曰:“能者得之。”众乃知焉。)

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粗糙,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掷下衣钵于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草莽中。

惠明至,提掇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1]27-28

这段描写写出了惠明杀气腾腾之蛮横,也写出了惠能见机行事之沉稳。惠能是受过磨练的人,虽没有进入学校进行系统的学习,但其悟性很高,遇事不慌,临危不乱,尤其是在这次充满凶险的追逐中,能够从容应对。他没有选择去跟惠明硬拼,因为他肩负着伟大的使命,诉诸武力不合佛教教义,再说与追逐他的人群相比,他处于劣势。武力之战可能引来更多追逐他的僧人,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惠能选择了隐蔽在草丛静观其变。惠能能够抛下衣钵在石头上,也是需要勇气的,毕竟这是表证祖位的信物。可在非常的关头,惠能也没有留恋袈裟而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可能去完成向南传法的重任。惠能对于惠明夺衣之行动提出了疑问,衣不过是一个信物罢了,是给继承了祖位的人的,没有得到祖位的人强行要夺,就是对弘忍极度的不尊,是蔑师之行为。这之后惠能为了躲避追逐猎杀,竟与猎人为伍,隐藏了一十五年。这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付出多么大的艰辛,才能坚持下来的呀。“巧妙地躲避追杀,则充分显示了慧能在维护自己守护佛法衣钵的权利方面必要的智慧、能力与技巧。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慧能也是把护法作为自己对五祖的一种承诺,对禅宗发扬光大的一种应尽责任,而义不容辞,当仁不让”[2]。惠能抛下袈裟,就掌握了主动权,使对自己不利的形势发生了改变。惠明是武夫出身,性情粗暴,想以他的力气夺得袈裟。但当他提拉不动石头上的袈裟后,他的想法才发生了变化,自己花这样大的力气都提拉不动袈裟,可谓这袈裟不可带走,不能夺去。既然夺不去,此行夺衣就枉费了心机。惠明便识事务不再继续进行无劳的夺衣了,把目标放在了要法上,说明他的反映还蛮快,总不能白追一趟。而惠能因势利导,循循善诱,让惠明见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反对者成为了帮助者,原来属于敌对一方的人,成为了惠能的第一个弟子。

惠能遂出,盘坐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

惠能云:“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

明良久。

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

惠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

惠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1]28

惠能从草丛里走出,盘膝坐在石头上。惠明向惠能行礼,说出期望惠能说法的话。面对惠明请自己说法,惠能毫无保留地去说。惠能说,你既然是专门为求法的,可以屏住气息,除去杂念,不要产生一个念头,我就给你说。惠明为了达到惠能的要求,沉默了好久,这也是对他急脾气的调试。惠能说,不去思善,不去思恶,在这样的时候,到底哪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呢?对惠明,惠能尊称为其上座,惠明听惠能这样一讲就开悟了。惠明又问道,从祖师以来所传密语与密意之外,是不是还有密意呢?惠能说,跟你说出来的东西,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如果返照,秘密就在你的身边了。所以就没有什么秘不可宣、不可告人的东西,关键是不是能够返照自己。

明曰:“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

惠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1]28

惠明由衷地感谢惠能不计前嫌,为他说法,惠能的说法直进人心,惠明觉得自己虽然在黄梅跟着弘忍为僧,但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而恰恰是惠能深明大义,为他说法,使他受益,就像人喝水,到底水是烫是凉,自己喝了,就知道答案了,别人说水烫还是凉,都不是自己的感知。惠明诚心诚意地认为惠能就是自己的师父。惠能是一个谦逊的人,他说,你如果这样想,我与你都是弘忍的弟子,都要护持好。可谓是与惠明共勉。这样说话,拉近了惠明与自己的距离,惠能没有因得到祖位而傲视一切的膨胀之心。

明又问:“惠明今后向甚处去?”

惠能曰:“逢袁则止,遇蒙则居。”

明礼辞[1]28。

袁实指袁州(今属江西省宜春市袁州区),蒙实指蒙山(今属江西省宜春市上高县、新余市、新余市分宜县之间)。这使我们想起弘忍对惠能南行路线的指示来。

惠能启曰:“向甚处去?”

祖云:“逢怀则止,遇会则藏”[1]25。怀实指怀集县(今属广东省怀集县),会实指四会县(今属广东省四会市)。惠能也好,惠明也好,都向其师提出了“向甚处去”的问题,而弘忍、惠能都有先见之明,对弟子的未来路线给了指示。有人倾向敦煌本《坛经》的表述,“‘使惠顺即却向北化人’……惠能此时并不像弘忍那样具有预言功能……这里突然用偈句指示惠明,有些唐突。而且偈句的构成和弘忍的偈句太像”[3]109。敦煌本《坛经》惠明作惠顺。惠能已经得衣得法,像弘忍那样能够预言,也显示出来他作为一代祖师的能力。偈句的构成和弘忍的相像,说明弘忍偈句对他的影响,不足为怪。敦煌本《坛经》没有惠能指出的袁蒙,说明叙事上不如宗宝本《坛经》的人物对比做得细密。弘忍是惠能的指路人,惠能是惠明的指路人,这是一个对比。作为指路人的惠能对惠明的路线指示,意味着第一个承认六祖祖位弟子的产生,也意味着惠能对惠明作为自己弟子的一个承认、一个回应。

(明回至岭下,谓趁众曰:‘向陟崔嵬,竟无踪迹,当别道寻之。’趁众咸以为然。惠明后改道明,避师上字。)[1]28

惠明回到了岭下,对于追赶惠能的僧徒说,登上有石头的土山,竟然找不到惠能的踪影,应当去别的道路再寻找吧,给追寻者故意指错道路。惠明也成了指路人,他发出的指令,也为他的同伴所接受。惠明的谎话出于保护师父的善意,不当属妄语。正是惠明的指令的执行,为惠能顺利离开大庾岭,脱出险境,提供了时间上的保障,有效地保护了惠能的人身安全,惠明功不可没。惠明的指路跟惠能的指路,又形成了一个对比。惠明追逐夺衣,粗暴无礼,可求法别师,却彬彬有礼,也是一个对比。惠明后来为了避惠能的慧字,改名为道明。

惠能逃出大庾岭之后,来到了曹溪①2004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曲江县设立曲江区,同年8月举行建区挂牌仪式。中华书局2013年出版的王孺童译注《坛经释义》在校注“曹溪”条中还在沿用曲江县旧称(参见该书第39页)。(今属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区),仍然被恶人找寻,于是就在四会,与猎人为伍,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五年。对于一个有祖位却被追杀的大师,过这样的山中生活,非常人所能忍,惠能能隐忍过来,说明他精神与身体的承受力是多么的坚强。虽然他在方便之时就为猎人们说法,但还需要真正出山,才能实现对弘忍的承诺,把佛法传得更远更广。终于时机到了,惠能就不再隐遁,从山林走到都邑。

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遁。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

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1]31。

广州法性寺,即今广东省光孝寺。印宗法师讲解《涅槃经》的时候,风一刮来,有两个僧人的注意力就到了风刮幡动的现象上来,这一现象引起了两个人的争论。证明他们并没有认真听讲,分了心。一个僧人说是风在动,而一个僧人说是幡在动,谁也不服谁,大家也来凑热闹。印宗也无法再讲解《涅槃经》了,大家也没法听下去了。而惠能是怎么看待这一现象,不陷入是风动或是幡动的争论之中呢?他是如何语惊四座,说好出山这第一句话呢?这也是一种考验,虽然没有像大庾岭上神秀僧团追逐他时的惊心动魄,但也有智慧的较量、功夫的勘验。印宗也没有对两个僧人的争执给出自己的答案,而一个拥有袈裟却不能穿上袈裟的人却给出了出人意料、独具只眼的答案,不能不让大家惊骇,为之震动。这个答案是由眼下的现象引起的争执而生,大家都关注的,印宗又不能解决争执,也暗示着他虽能讲解经,但不能活用,不能活用的经义是死的。惠能摆脱了两个僧人的困境,同样也是摆脱了印宗僧团的困境。不涉偏执,不归于这两者的一种,而归于心动。由于语出惊人,惠能就跟印宗讲解《涅槃经》时两个僧人分心的情形不同,大家都被惠能的回答所吸引。

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奥义,见惠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

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闻黄梅衣法南来,莫是行者否?”

惠能曰:“不敢。”

宗于是作礼,告请传来衣钵出示大众[1]31。

印宗与惠能相同的是,也是一个自谦的人,他把惠能请到上席,而不是贡高我慢,对没有穿僧衣的人排斥、轻视,印宗虚心向惠能求教,询问其中的高深义理,发现惠能的回答语言简明而不繁琐,佛理精当,不重文字重大义,文字不过是彰显佛理的工具。于是印宗就知道惠能不是一个平凡之人,正是他早就听说过的黄梅衣法南来光临之六祖。

在惠能谦虚地回答了自己是得到黄梅衣法之人后,印宗于是行礼,请求惠能展示大家衣钵,以证明他的身份确是六祖,确立惠能的威信,才能服众,惠能也要服从,也要配合,这是必需的验证。惠能展示完毕,就意味着他将进入佛门正式出家,虽然出家为僧早就是他的志向,但是在黄梅由于争夺祖位的形势严峻,他连正式出家的机会也没有,得衣法后还要避难隐忍,与猎人为伍,但他终不改自己的追求,不忘自己的使命,所以披剃的象征意义深刻,连惠能这样的人中豪杰披剃竟要经过十几年的等待,没有受过惠能这样磨难的披剃之人,更应该珍惜自己的披剃机会,过好披剃后的修道生活,不虚度年华。拿出衣钵后,印宗主动向惠能提出问题,惠能则被动回答,没有了提问的主动权。这里毕竟不是险象环生的大庾岭了。惠能不去向印宗问这问那,甚至颐指气使,也是对印宗及其僧团的尊重。

宗复问曰:“黄梅付嘱,如何指授?”

惠能曰:“指授即无,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宗曰:“何不论禅定、解脱?”

能曰:“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

宗又问:“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

惠能曰:“法师讲《涅槃经》,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阐提等,当断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1]31

印宗问惠能,黄梅的嘱托,是如何传授的。惠能讲,没有什么传授,只讲到见性,也不谈论禅定、解脱。印宗接着就问为什么不谈论禅定、解脱呢。惠能认为见性,禅定、解脱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没有分别的。接着惠能回答了“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的提问,惠能对印宗也表现出尊重,把他看作懂《涅槃经》的人,直接说到印宗讲解《涅槃经》,应该明白佛法是不二之法的道理。而实际上,印宗并没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在惠能为他做了回答后,印宗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惠能引经据典,说明他对《涅槃经》也是熟悉的,而不只是熟悉《金刚经》。当然惠能引用《涅槃经》不全都是原典一字一句的搬移,而是也有自己的发挥,有活学活用的地方。如丁福保笺注“善不善说,六祖因佛言善根有二,故推广说之”[1]35。高贵德王菩萨为光明遍照高贵王菩萨的略称,他对佛说,犯了淫戒、盗戒、杀人戒、大妄语戒四重禁,作了杀父、杀母、害阿罗汉、斗乱众僧、起恶意于如来所五逆罪,以及无成佛性的一阐提等,应当断绝善根佛性吗?佛说,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既不是非常也不是非无常,所以不会断绝,这就叫作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既不是非善也不是非不善,所以叫作不二。蕴为色、受、想、行、识五蕴,界为六根内界、六尘外界、六识中界十八界,凡夫看见了蕴、界的区别,而智者明了通达,认为两者其性没有区别,无二之性,就是佛性。宗宝本《坛经·护法第九》中,内侍薛简受武则天、唐中宗派遣来到曹溪,迎请惠能到京城,惠能上表以年迈有病为辞未从,而愿意终老山林。薛简向惠能问法,其中薛简提问到“如何是大乘见解”的问题,惠能是这样回答的:“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驻不迁,名之曰道”。可参照着理解。善根与佛性是不同的,善根会断绝,而佛性不会断绝。实性为真如的异名,就是佛性,它平等一致,没有对立、矛盾。智者高于凡夫的见解,能从概念的表达之中超越出来,不被概念所左右、役使,没有我执,没有法执。

印宗闻说,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

于是为惠能薙发,愿事为师。惠能遂于菩提树下,开东山(今属湖北省黄梅县东山)法门[1]35。

印宗连发三次提问,可谓步步跟紧,惠能的应对,自如流畅,令人叫绝,让印宗听得心服口服,欢喜合掌。印宗听闻完惠能说法答疑,真心佩服和拥戴这位得道之人。印宗说自己的讲解经典,好比是瓦砾般轻贱,而惠能这位说出仁者心动的仁者,他阐发义理,好比是真金般贵重。“是由衷欢喜之言。因此,打动印宗法师,要拜惠能为师的,奉之为‘肉身菩萨’的,主要还不是那件法衣,而是惠能的见地”[3]113。自然惠能比印宗在此更胜一筹。印宗于是就为惠能剃发,愿意侍奉惠能为师。惠能于是就在菩提树下,开授东山法门。

所记印宗讲解《涅槃经》,并没有详写他讲到该经哪卷、哪品、哪句,却突出了惠能引《涅槃经》高贵德王菩萨与佛对话的段落答疑,内容较详。印宗与惠能,一个提问,一个回答,你来我往,终疑惑被解。印宗不耻下问,谦虚谨慎,惠能答了仁者心动后,印宗就向他请教佛教的义理,惠能展示衣法后,印宗连发三问,俨然是把惠能的学问修养看作高于自己之上,惠能侃侃而谈,才华横溢,回答精辟。印宗服膺了惠能,这就比惠明服膺惠能更有影响力。印宗作为惠能的帮助者,帮助惠能正式披剃出家,进入佛门,使惠能出山的愿望得到实现,惠能的祖位正式在寺庙中得到认可。法性寺也成为见证一代宗师在菩提树下开授东山法门的禅宗圣地。

惠明、印宗,都跟法衣发生了关联,一个是要夺衣,反对把祖位给惠能;一个是要请衣,帮助确证惠能的祖位,并得到印宗僧团的承认。惠明、印宗终因为惠能的非凡应对而对惠能心有所依,都愿拜惠能为师。一个是由反对者转化为帮助者。惠明在追逐惠能前应认识惠能本人。惠明接受的指令初是神秀僧团的,神秀僧团是发送者,终这个接受者又背离了原来接受的指令,成为原来指令的反对者。一个始终是帮助者。虽说印宗在来法性寺之前到过黄梅请教过弘忍,但笔者在对惠能的身份进行验证前并不认识惠能本人。虽然印宗已得到了黄梅衣法南来的信息,但笔者觉得这里还不能称为指令,据书中的文字看没有明确记载发送者、接受者知此信息的时间地点,没有发送者明确指示印宗该如何做,但接受者却是明确的。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在佛教界也是瞒不住的,不管发送者是谁,即使没有指令,信息到来后,作为接受者的印宗也已有了心理准备,而一旦惠能来临,印宗就责不旁贷地继续发挥出了他这个帮助者更大的作用。

笔者认为,前事惠能与惠明有对比,后事惠能与印宗有对比,前事以惠明提拉不动衣作为转变点,而后事以印宗请惠能拿出衣展示作为转变点。前者无人让惠能抛衣,但情势相逼,惠能主动抛衣,不得已而为,人隐蔽草丛;后者在人相邀后,被动拿衣,没有情势所逼,证明祖师身份,是在大庭广众面前出山应做的验证。惠能对印宗作为弟子的承认的话,作者并未直接写出,但读者是不难理解惠能不会拒绝印宗为弟子的,连印宗这样有影响的人物都拜惠能为师,这对于扩大南宗禅的影响,形成惠能僧团的意义也是重大的。

就两事对话来说,前事惠能主动提问了惠明一个问题,这还是在惠明问了惠能问题后才主动提问的,后事虽印宗共提问了惠能四次问题,可惠能没有主动提问印宗一个问题。惠明问惠能,惠能的回答并没有引经据典,而是直接了当,没有遮藏。而印宗的提问与惠明的提问比起来,连连提问,显得更为细致深入,回答者若不是得道高僧,恐怕招架不住,显露马脚,而惠能对答如流,不同凡俗,不受文字的限制,重在人对佛理大义的彻悟,超越了印宗讲解经典为文字所缚的见解,令印宗称道。前事后事,惠明、印宗向惠能行礼的次数一样,都是两次。还相同的是,惠明开悟、印宗闻法谈体会时,都使用了比喻,惠明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之喻,就是他发自内心的开悟之语,而印宗的比喻,则是把自己的讲解经典与惠能的阐发义理作了比较,连一方法师都自叹不如惠能,证明惠能的非凡悟性、非凡革新,能够服众,带给佛教新的变化。这里印宗为惠能剃发,却自甘为弟子,道出了印宗的心声。衣虽有身份标志的意义,但与法相比,最重要的仍然是法不是衣。惠明初想拿衣后要求求法,印宗这里先要请衣,后要闻法,都说明两人向法之旨归。

就主客体来说,应该说两事中惠能为主体,客体是衣、法,惠能与衣、法构成了密切的关系。弘忍有预见之明,他对惠能讲过传衣传法的由来、传法的特点,传衣的问题。

祖复曰:“昔达摩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1]25。

佛教僧团内部存在着争夺祖位的斗争,既违佛教教义,又破坏了佛教僧徒之间的团结。印度僧人、中国禅宗初祖达摩到中国传衣传法,传给了二祖慧可,慧可把衣法传给了三祖僧粲,僧粲把衣法传给了四祖道信,道信把衣法传给了弘忍,弘忍把衣法传给了惠能。在传法上是以心传心,自己来了悟,自己来领会。传心不会生是非,而在传衣上则难免为争夺祖位而惹事生非,为此,弘忍做了一个决定,传衣只传到惠能为止,以后不再传衣,免得再陷于僧团内部之间的你争我斗。比较主客体关系,两事之共同点,惠能是衣、法携带者、拥有者。衣是独有的,不可再传的,有排他性,而法是共享的,可以传授的,没有排他性。不同点,关系发生的环境有不同,前事是山岭野外,后事是都邑寺庙。关系发生的情况不同,前事惠能是抛衣后说法,后事是展衣后说法。前事夺衣,衣扔在石头上,与惠能发生过分离,夺衣实表现为惠明与石头争夺衣的“所属”,石头成为惠能的护法之石,待惠明盘膝坐在石头上,衣与惠能才未分离,当惠能为惠明说法时,石头又成为惠能的说法之石。后事请衣,衣未发生与惠能分离的情况,衣为惠能所带,经印宗的请求,展示给大家看,以确证其祖位,没有必要用他物再作为衣的依托了,衣不存在与他物的“所属”关系,因为不存在对衣的争夺了,惠能不再需要隐蔽自己了,在众人面前展衣,意味着护法的不再是石头了,而是在场支持惠能的印宗僧团了。

[1]坛经[M].丁福保,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2]郑湧.读法和活法:《坛经》的哲学解读[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190.

[3]沈善增.坛经摸象[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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