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就职演说中圣经语言引用探究

罗 倩

（安徽工程大学 国际交流与合作处，安徽 芜湖 241000）

宗教作为社会文化，不可避免地与政治有所互动.《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中写道：“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禁止信教自由”，以此确立了美国政府和宗教之间的基本关系，即政教分离和美国宗教自由.然而，美国社会的政教关系实际情况并非如此[1].自美国建国以来，政治与宗教总是密切相关.著名法国政治学家阿历克西·德·托克维尔在他的《论美国的民主》中提到，相比法国追求自由精神与宗教精神的争锋相对，美国政治与宗教之间的相互渗透令他感到惊讶.在大部分美国人看来，美国的政教分离也只是政府与宗教在结构上的分离，而并非实质的分离[2].

1 美国总统就职演说中圣经语言的使用

自1789年美国第一位总统乔治·华盛顿发表就职演说之后，历届总统上任时发表就职演说成为一个重要传统.总统就职演说是极具代表性的政治演说，具备了政治演说最多的特征和功能，旨在展现美国文化精神、传达执政理念、唤起民众激情以及说服听众接受政治观点.美国自建立到2015年，共有44位总统就职[3].部分总统因连任而发表了多篇就职演说，加上因其他原因，如在任总统被刺杀、因病逝世或辞职，在一个任期内有两位总统发表就职演说的，共计57篇就职演说.这其中除了第9任总统威廉·亨利·哈里森，第18任总统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第19任总统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以及第23任总统本杰明·哈里森之外，其他就职演说均不同程度地使用了圣经语言[4].

纵观人类历史，宗教不仅能在思想上启迪人们，也对社会统治有着重大影响.美国人类学家西瑞·南达认为，宗教通过神秘的超自然方式统治社会.与政治和法律途径相比，宗教通过唤起人类情感的共鸣和理想主义的共识来约束人们的行为.因大部分圣经语言和典故都会引起强大的共鸣和鼓动效应，总统们在就职演说中使用圣经语言，更易被信仰上帝的民众理解和接受，且更具吸引力和影响力[5].

2 圣经中“上帝”一词不同指代词的使用情况分析

《圣经-出埃及记》20：7中写道：“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因为妄称耶和华名的，耶和华必不以他为无罪”[6].因此，美国总统在就职演说中避免直接称呼上帝的名字，取而代之使用Almighty God（全能的神），Providence（上帝），Creator（造物者），God（上帝）等引自圣经中指代上帝的词语.除此之外，总统就职演说中其他多达30多个被用以指代上帝的词语，如Almighty Ruler of the Universe（全能的宇宙统治者），Omnipotence（无所不能的统治者），Supreme Author of all Good（完美至上的创造者），Great Father（伟大的父），Invisible Hand（看不见的手）等指代词也均由这4个词的词义拓展而来[7].

2.1 高频指代词Almighty God的分析

Almighty God（全能的神）这个词在55篇就职演说中共计出现16次，自詹姆斯·门罗第一次使用了Almighty God，一直到其后的13位继任者均频繁使用这个词来指代上帝[8].在所有的指代词中，Almighty God的使用频率占据头号位置，是对上帝指代词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如果将美国44任总统的任期以每10任为一阶段分为5个阶段，那么这个词组是唯一1～5阶段都被使用的指代词.《圣经-创世纪》17：1中写道：“当亚伯兰年99岁，耶和华向亚伯兰显现，对他说，我是全能的神（Almighty God）.你当在我面前作完全人.”这里是Almighty God一词第一次出现在圣经中，且出自上帝之口.在此之前，上帝一词在圣经中均为God或者Lord.在这里，上帝使用全能的神来指代自己，以展示他的权力和无所不能.Almighty God一词在圣经中仅出现3次，另两次分别出现于以西结书10：5和启示录19：15.

在詹姆斯·门罗的第二次就职演说中，Almighty God一词出现在演讲的结尾.第二次当选美国总统的詹姆斯·门罗进一步表决他投身于国家的决心，同时感激同事及政府的帮助，并表明他为美国公民们建设美好世界的信心.那时的美国社会以和谐、和平稳定以及繁荣富强著称于世.门罗在演说最后一段使用Almighty God一词向上帝祷告，借以说服美国人民认为这个国家是在全能的神的庇护之下，上帝会向过去一样庇佑他们.

艾森豪威尔总统第一次就职演说时，在演说的一开始，他就称呼上帝为Almighty God，以寻求上帝神圣的庇护.在结尾时，他说道：“这是这个审判的世纪召唤我们向前进的希望，是等待着我们用勇气、慈善之心、对全能的上帝（Almighty God）的祈祷来完成的事业”.在其第二次就职演说中，他向上帝祈求保佑他的国家：“我们在共同的努力下建设这个国家，并祈求能得到全能的上帝（Almighty God）的祝福”.

2.2 高频指代词Providence的分析

Providence（上帝）一词在所有总统就职演说中共计出现8次，在所有指代词使用频率中排行第二，这其中还不包括以Beneficent Providence，Divine Providence等组合词出现的次数.在《圣经-使徒行传》24：2中写道：“保罗被提了来，帖土罗就告他说：腓利斯大人，我们因你得以大享太平，并且这一国的弊病，因着上帝（Providence），得以更正了.我们随时随地，满心感谢不尽.”

1787年，建国30多年后的美国依然是一个年轻的国家，面临世界强国的攻击以及国内动荡的政治局势，约翰·亚当斯高度赞扬了士兵们保卫国家的热情和忠诚.为了给民众们信心，他说道：“在纯粹的意图之下，在上帝（Providence）一直以来的庇护下……”，从而让信仰上帝的美国人相信政府会全力以赴地为他们这些上帝的选民做出努力.总统詹姆斯·门罗在他的就职演说中提到：“如果我们继续坚持我们坚持已经的事业，在上帝（Providence）的保护下，等待我们完成的至高使命将不会失败.”

然而，如果我们还是将美国44任总统的任期以每10任为一阶段分为5个阶段，Providence一词只在前3个阶段被大量地使用，这其中也包括Providence一词以Beneficent Providence和Divine Providence词组形式出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除了总统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之外，再无其他总统用Providence一词来指代上帝.

2.3 其他指代词分析

在基督教中，上帝即为造物者（Creator），是一个负责创造世界（或宇宙）的神，他让人类获得了神的外在形象，也是人类灵魂的来源.Creator一词在总统托马斯·杰斐逊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的就职演说中使用过两次.而在圣经中，该词共计出现了5次，即在传道书12：1（你趁着年幼，衰败的日子尚未来到，就是你所说，我毫无喜乐的那些年日未曾临近之先，当纪念造你的主（Creator）.）以赛亚书40：28（你岂不曾知道吗？你岂不曾听见吗？永在的神耶和华，创造地极的主（Creator），并不疲乏，也不困倦.他的智慧无法测度.），以赛亚书43：15（我是耶和华你们的圣者，是以色列的创造者（Creator），是你们的君王.），罗马书1：25（他们将神的真实变为虚谎，去敬拜事奉受造之物，不敬奉那造物的主（Creator）.）以及彼得前书4：19（所以那照神旨意受苦的人，要一心为善，将自己灵魂交与那信实的造化之主（Creator）.）.

尽管God一词在圣经中出现的次数不计其数，然而早期总统中几乎没有人使用God一词指代上帝.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美国总统们渐渐倾向于使用God这个指代词.在最近这一二十年里，美国总统们则趋向于尽可能少地提及上帝，God一词及其他指代词在一篇就职演说中最多只会出现1～2次.但是，在美国第44任总统奥巴马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就职演说中，他分使用了God一词5次和3次，而没有使用其他任何指代词.God一词在其他总统就职演说中的使用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God一词在其他总统就职演说中的使用情况

3 圣经中经文和祝祷语的使用情况分析

3.1 圣经经文的使用情况分析

在美国大多数政治演说中，政客们引用圣经中的句子或者经文来表达或阐释个人的政治观点，加强演说的感染力，使其更加铿锵有力.因此，总统就职演说中出现大量圣经中的句子或者经文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林肯的第二次就职演说中他说道：“耶和华的道理洁净，存到永远.耶和华的典章真实，全然公义”（诗篇19：9）.总统约翰·亚当斯寻求上帝的眷顾，并指出“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诗篇127：1）.总统沃伦·盖玛利尔·哈定也从弥迦书（6：8）中引用道：“世人哪，耶和华已指示你何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总统吉米·卡特后来也曾引用过同样一段话.总统林登·约翰逊则引用了圣经中有超人的智慧的犹太国王所罗门的祷告：“求你赐我智慧聪明，我好在这民前出入.不然，谁能判断这众多的民呢？”（历代志下，1：10）.

克林顿总统是唯一引用了圣经新约的总统，他引用道：“让我们不要厌倦行善，在适当的时候，就要收成，如果我们不丧胆”（加拉太书6：9）.面对当时经济不景气，不少工厂倒塌，近十分之一的人失去了工作的状况.作为那个特殊年代的新任总统，比尔·克林顿声称要通过改革迅速启动经济，并鼓励他的人民对未来有信心.这里引述了加拉太书6：9，克林顿总统使他的人民更加坚定地相信上帝不会让他们生活在赤贫或艰辛中，只要他们保持昂扬的精神状态，在适当的时候困难定会得到解决.

在宗教普及的社会环境中，政客们可以通过宗教的力量和影响来赢得公民们更多的同情、理解和支持.同时，引用圣经经文从心理上让人们觉得与统治阶级的心紧密相连.这样的政治技巧不仅在美国，在那些宗教被高度重视的世界其他地区也一样被政客们广为使用[9].

3.2 圣经祝祷语的使用分析

美国总统们在演说接近尾声时，用圣经中人们祷告的口吻向上帝祈求祝福，并通过祝祷语间接对民众的行为举止提出要求几乎已成传统.几乎可以在每一篇就职演说的末尾都能找到这样的句子，例如：

（1）And may that Being who is supreme over all，the Patron of Order，the Fountain of Justice，and the Protector in all ages of the world of virtuous liberty，continue His blessing upon this nation and…（约翰·亚当斯，1797）

（2）In conclusion I ask patient forbearance…and I ask the prayers of the nation to Almighty God in behalf of this consummation.（尤利塞斯·格兰特，1869）

（3）I shall greatly rely upon the wisdom and…invoke the support and blessings of Almighty God.（詹姆斯·加菲尔德，1881）

（4）In this dedication of a Nation we humbly ask the blessing of God.（富兰克林·罗斯福，1933）

（5）And，after all，why shouldn't we believe that？We are Americans.God bless you，and thank you.（罗纳德·里根，1981）

（6）Thank you.God bless you and God bless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老布什，1989）

政客们通过语言来控制人们的意识形态.这样的结尾包含了一系列祈祷性的语句，让听众觉得仿佛是在教堂里听牧师布道，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对神的崇拜.此外，这种在结尾部分的呼吁，与穿插在演说中的圣经语言连成一体，使观众觉得自己不是听信了政客之言，而是在接受神的旨意，深受神的祝福.老布什总统在就职演说末尾祝祷“God bless you and God bless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愿上帝保佑你们，愿上帝保佑美利坚合众国）”之前，所有的总统都有自己的祝祷语，没有一种固定的模式.而自此之后，老布什的祝祷语便成为了总统们在各种场合最流行使用的祝福语.继任者们虽然都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组合了这句话，但相似度却依然很高[8].例如：

（1）Thank you and God bless you all.（威廉·克林顿，1993）

（2）May God strengthen our hands for the good work ahead，and always，always bless our America.（威廉·克林顿，1997）

（3）God bless you all，and God bless America.（小布什，2001）

（4）May God bless you，and may He watch over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小布什，2005）

（5）And God bless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贝拉克·奥巴马，2008）

4 结语

著名语言学家萨丕尔认为：“文化是一个社会所做的和所想的，而语言则是思想的具体表达方式.”作为英语学习的一个重要部分，深入了解英美文化会促进英语语言的学习；作为英美文化的载体，对英语语言的研究，也加强了我们对英美文化的理解.本文探究了美国总统就职演说中圣经语言的引用情况，并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对引用的词语、经文以及祝祷语进行了文化背景分析，从而提出美国文化中政教密切相连的文化现象，为我们从语言的角度更深入地了解美国文化提供了一个好的范本.

[1]艾伦·布林克利.美国史（1492-1997）[M].邵旭东，译.海南：海南出版社，2009.

[2]张惠玲.论美国宗教与政治[J].东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6）：87-90.

[3]Sapir，E.Language：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peech[M].New York：Harcourt，Brace and World Inc.1921.

[4]德格雷戈里奥.美国总统全书[M].周凯，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5]郑兴东.受众心理与传媒引导[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9.

[6]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M].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2007.

[7]Christian Art Publishers.Holy Bible：KJV Standard Size Thumb Index Edition：Burgundy（King James Bible）[M].New York：Christian Art Publishers，2013.

[8]郑家顺.历届美国总统就职演说[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3.

[9]黄国文.语篇分析的理论与实践[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