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丘陵区贫困县农村空心化驱动因子分析*
——以和顺县为例

夏昆昆，刘立文，王秀花，皇甫毅

(山西农业大学，山西 太谷 03080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快速发展，特别是城市的发展速度大大快于农村，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呈现严重的不均衡性。由于城镇化需要大批劳动力，同时也为获取更好的生活条件，农村人口特别是中青年大量向城市流动迁移，导致农村人口急剧减少的同时老龄化不断加剧，大量农村住宅无人居住，耕地撂荒，农村逐渐荒凉，成为一个空壳，呈现出空心化的典型特征[1]。

农村空心化引起农村土地资源浪费、村容村貌衰败、农村景观破损。空心村问题的日益凸显，已经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2-3]。而黄土丘陵区由于其特殊的地质地貌环境和人为因素导致该区的农村人口空心化现象尤为严重[4-5]。本文重点关注的是以山西省和顺县为代表的贫困地区农村的空心化问题，旨在探索导致空心村形成的相关因素，即研究导致农村空心化的驱动因子，找出空心村形成的规律，为减少空心村，降低贫困，促进农村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

关于农村空心化的概念，学者们并未形成统一认识。多数学者是从地理意义上进行界定，即关注的重心是地理学中的空间形态，主要研究视角包括土地利用、城乡关系和乡村地域可持续发展[6-7]。一些学者发现农村空心化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空心，还存在着经济意义上的空心，即大批文化素质较高的青壮年劳动力进城，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形成人口的空心化。与地理和经济意义上的空心化相对，有些学者关注另一种对农村未来发展影响更大的空心化，即服务、精神与文化上的空心，这是一种无形的空心，而它对农村发展的影响更为深远[8-9]。学者综合以上论述认为：空心村是在工业化、城镇化背景下农村变迁的阶段性外在表现，空心并不一定是一种空间形态，而是土地、人口、经济、社会、文化等各要素偏离和谐“运行轨道”的结果，是农村多要素“空心”的综合[10-12]。

本文认为，农村空心化是指由于农村青壮年人口不断外迁导致的农村劳动力流失，住宅闲置、耕地撂荒、公共服务缺失、农村文化萎缩等不断加剧的过程[13-14]。笔者利用定量方法具体分析影响农村空心化的客观驱动因子，以期寻找影响农村空心化的重要因素，为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促进农村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意见和参考。

一、和顺县概况、数据源和研究内容

(一)和顺县概况

和顺县是山西省晋中市下辖的、位于黄土丘陵区的贫困县，东临邢台，西通山西省城太原，北连太旧高速，南下上党盆地。全县东西长75公里，南北宽35公里，总面积2250平方公里。至2010年，和顺县辖5镇5乡，294个行政村，总人口14.38万。和顺县以山地、丘陵居多，仅在清樟河沿岸有小块平川，平均海拔在1300米以上，地处山区导致耕地面积较少，仅有30.86万亩，大多以梯田的形式存在，不适合大型机械进行耕作收割，种植效率低下。除种植业外，收入来源还有养殖业和矿业，养殖业多为散户，没有形成规模；矿业由于国家的统筹规划，关闭了一些非法的中小型矿洞，在经济成分中所占比例变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和顺县一直被列入国家级贫困县名单，目前有167个贫困村，1.1万余贫困户，3.1万名贫困人口。农村中的基础设施建设极其落后，如学校仅集中在乡镇和县城，大多数农村没有诊所。这就使得大量的农村居民外出打工或移居城市之中，导致和顺县的农村空心化现象非常严重。空心化率是衡量空心化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标，指的是村庄外出人口占村中总人口的比重。和顺县被调查村庄农村空心化率如表1所示，95%的被调查村庄存在不同程度的空心化。其中，空心化率40%以上的占总调查村庄的53%，有8%的被调查村庄空心化程度达到了80%。和顺县农村空心化程度可见一斑。

表1 和顺县被调查村庄农村空心化率

(二)数据源

空心化数据是通过发放调查问卷的方法进行收集的。和顺县总共有村庄294余个，在其中随机选取了100个村庄发放问卷咨询村干部，于2016年8月进行。这100个村庄均分布于和顺县的8个乡镇，共收回80份有效问卷，回收率80%。课题组将得到的有效问卷进行整理，提取有用信息，并对相应数据进行了汇总和比较。

驱动因子数据来源于和顺县第二次土地调查数据和和顺县耕地质量评价数据。课题组对所选取的若干驱动因子的相应数据进行汇总整理后，将所得数据进行排序并分成几个等级，按照一定线性规律进行排列，计算与其相对应的农村空心化程度，并计算平均值。列表并根据表格数据利用Excel软件绘制折线图，在图中添加趋势线、公式以及相关性程度R2。根据R2值的大小，来判断该因子与农村空心化程度的相关程度，越接近于1则相关性程度越大，越接近于0则相关性程度越小。最后根据相关性的大小，判断该驱动因子对农村空心化现象的驱动作用。

相关数据的整理计算方法为：

村庄空心率或村庄空心化程度=外出人口数/总人口数

平均村庄空心率=村庄空心率之和/村庄数

平均耕地生产力=(地力等级*对应面积)之和/总面积

耕地种植收益=(平均耕地生产力*-1+5)*可种植面积

(三)研究内容

本文研究的内容为影响以山西省和顺县为代表的贫困县农村空心化的驱动因子，即存在哪些可能的因素加剧了农村的空心化程度。主要从人类生存的客观因素出发，从区位、经济、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选取了若干可能的驱动因子进行调查。根据实际情况，选取到的驱动因子有：村庄与城镇的距离；村民平均年收入；村中养老、教育、医疗等基础设施状况；村中交通状况；村中耕地的生产力。从区位角度而言，我国城镇化发展迅速，城镇的迅速扩张可能直接或间接带动周边村庄的发展，因此选取村庄与城镇的距离作为可能的驱动因子。从经济角度而言，经济收入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而农村的经济收入主要但不仅仅是种植业，因此选取村民的年收入以及当地的土地生产力作为经济方面可能的驱动因子。从交通角度而言，公路运输是不同地区互通有无的主要通道，也是最为方便的出行方式，因此选取村庄的道路等级作为可能的驱动因子。从基础设施建设角度而言，医疗、教育、养老等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是人们便利生活和高品质生活的保障，因此选择基础设施的有无作为可能的驱动因子。

二、和顺县农村空心化驱动因素分析

(一)村庄与城镇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本次调查获取了两组距离方面的数据，一个是村庄与所在乡镇的距离，另一个是村庄与县城的距离。乡镇作为发展程度较高的地区，可以为所辖村庄提供生活必需品与基础设施服务，因此预测村庄与所在乡镇的距离与农村空心化程度的关系为：随着村庄与所在乡镇距离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上升。将所得到的各村庄与其所在乡镇的距离数据进行整理，分为6个层次，并计算出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2、图1)。

表2 村庄与乡镇的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图1 村庄与乡镇的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根据表2中的数据绘制出图1，在图1中可以看出，与所在乡镇距离为0—5km的村庄距离乡镇越近，其空心化程度越低，这一结果符合预测中的情况；但是与所在乡镇的距离在5.1km以上的村庄的空心化程度，随着距离的增加，呈现下降的趋势(见图2)。

图2 村庄与乡镇的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由图2可以看出，除去与所在乡镇距离为0—5km的村庄，其余村庄的空心化程度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小，这一结果与预测中的情况不符，其空心化程度可能更多地来自其他方面因素的影响。因此农村与所在乡镇的距离不是造成农村空心化问题的驱动因子。

县城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应与乡镇作用相同，预测村庄与县城的距离与其空心化程度的关系为：随着村庄与县城距离的增加，其空心化程度升高。将所得到的各村与其所在乡镇的距离数据进行整理，分为7个层次，并计算出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3)。

表3 村庄距离县城的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图3 村庄与县城的距离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根据表3中的数据绘制出图3，从图3中可以看出，随着村庄与县城距离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的变化趋势呈现上下波动的现象。其相关性R2= 0.001 3，具有极低的线性相关性，与预测情况不符。因此，村庄与县城之间的距离不是农村空心化问题的驱动因子。

由以上研究可以看出，村庄距离乡镇或县城的远近并非是影响和顺县村庄空心化的主要因素，这与我们的预测不符，影响其空心化程度的可能是其他因素。

(二)村民平均年收入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经济收入作为影响农村空心化的一个重要因素，其影响较为复杂。当收入越低，不能满足村民生活时，“穷则思变”，为获取更好的生活条件，村民可能会存在外迁行为，导致村庄空心化程度加剧。当村民收入越高，生活越稳定，对当前生活满意，则不可能外迁，村庄空心化程度较低。但是当收入高到一定程度，为获取更好的医疗教育等生活条件，为了进一步提高生活品质村民又会选择进城生活，导致村庄空心化程度严重。

将所得到的村民年平均收入数据进行整理，分为6个层次，并计算出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4)。

根据表4中的数据绘制出图4，从图4中可以看出，随着村民平均年收入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呈现先上升后下降而后上升的趋势。根据表4中各层次对应村庄数量看出，村民年平均收入在0—1000元的村庄有4个，村民年平均收入在5001元以上的村庄有3个。村民年平均收入为0—1000元的村庄为白官村、尧村、高窑村和郭家垴村。其中尧村与所在乡镇距离为2.9km，主要收入来源为务工，该村的工作条件便利，因此空心化程度较低；高窑村村中有一个企业存在，带动了高窑村的发展，其空心化程度较低。这两个村情况较为特殊，对调查结果产生了较大影响。

表4 村民年均收入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图4 村民年均收入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村民年平均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村庄有3个，其平均空心化率达到了40%以上，空心化程度较为严峻。说明收入越高，一定程度上影响村民的外迁意愿，为获取更好的医疗、教育等生活条件，村民在经济条件具备的情况下会迁移至更好的地方，导致村庄空心化程度加剧。

图5 村民年均收入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在排除较高和较低数据之后，从图5中可以看出，村民年平均收入与农村空心化程度的相关性R2=0.968，说明具有极高的线性相关性，表现为农村空心化程度随着村民年平均收入的增加而降低，村民年平均收入是农村空心化的重要且复杂的一个驱动因子。

(三)基础设施状况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完善的基础设施服务，可以使村民生活更加方便舒适，因此预测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程度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为：拥有某项基础设施的村庄的空心化程度低于没有该项基础设施的村庄空心化程度，并存在一定差距。将所得到的基础设施建设情况数据进行整理，分为5项，并计算出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5—8)。

表5 养老设施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表6 医疗设施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表7 教育设施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表8 交通设施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根据表5—8的数据看出，有无养老院和有无诊所的村庄，空心化程度差距不大，分别为2.52%和1.86%，说明养老院和诊所两项基础设施的完善与否，对农村空心化程度的影响不大，因此这两项不是目前农村空心化的重要驱动因子。另一方面也说明当前农村养老和医疗服务设施建设质量落后，其存在与否对村民影响不大。有无公交车的村庄，空心化程度为4.95%，说明公交车为代表的交通设施的完善程度，对农村空心化有一定的影响但影响并不明显。有无学校的村庄，空心化程度存在较大的差距，为22.03%，说明学校教育设施的完善程度对农村空心化程度有较大影响，学校是农村空心化的一个重要驱动因子。

由此可见，教育是导致村民外迁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子女未来的发展，父母会努力提高收入并进城购房安家，导致原居住村庄人口减少，加剧村庄的空心化程度。

(四)道路等级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本次调查中还获取到了各村庄所在地的道路等级。“要想富，先修路”这句口号强调了良好的交通情况，对于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因此，预测村庄所使用道路的等级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为：使用道路的等级越高，其空心化程度越低。课题组将所得到的村庄使用道路等级数据进行整理，分为3项，并且计算出了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9)。

表9 道路等级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图6 道路等级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根据表9中的数据，绘制出图6，常用道路等级分为国道、省道、乡镇公路以及乡村小路。由于乡村小路并不是规划中所建设的道路，而是村中自发修建的道路，其运输承载能力有限，因此不做分析。从图6可以看出，随着道路等级的降低，农村空心化程度呈现上升趋势，其相关性R2=0.9973，说明具有极高的线性相关性，符合预测情况。因此村庄所主要使用的道路的等级，是农村空心化的一个重要驱动因子。

(五)耕地生产力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本次调查过程中，考虑到经济收入可能为重要的影响因素，而农村的收入来源以务农为主。种植业作为农业的一项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直以来我国农村的主要收入来源，土地的肥沃程度是影响种植收入的主要因素。因此预测村中耕地生产力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为：村中耕地生产力越高，农村空心化程度越低。将所得到的村中土地生产力数据进行整理，分为3项，并计算出相应的平均村庄空心率(见表10)。

根据表10中的数据绘制出图7，从图7中可以看出，随着村庄中耕地的种植收益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呈现下降趋势，其相关性R2=0.753，具有较强的线性相关性，与预测情况相符。因此村庄耕地种植收益的高低即耕地的生产力状况是农村空心化的重要驱动因子。

表10 耕地生产力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图7 耕地生产力对于农村空心化的影响

三、结论

本次调查研究，收集了若干可能的农村空心化驱动因子，包括区位条件(与所在乡镇、县城的距离)、经济条件(村民年人均收入、耕地生产力)、基础设施配备情况(教育、交通、医疗、养老)。这些驱动因子根据其相关性由强到弱依次为：道路等级、耕地生产力、村民年平均收入、村庄与所在乡镇距离、村庄与县城距离。基础设施相关性由强到弱依次为：教育基础设施、交通基础设施、医疗基础设施、养老基础设施。

道路等级对于农村空心化具有显著的影响，并随着道路等级的降低，农村空心化程度上升。种植收益与农村空心化成反比例关系，随着种植收益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降低。村民年平均收入对农村空心化的影响，主要是反比例关系，随着村民年平均收入的增加，农村空心化程度降低。基础设施方面，学校基础设施的有无，对农村空心化程度的影响最大，拥有学校的村庄的农村空心化程度较低。其次为公交车设施，拥有公交车的村庄的农村空心化程度较低。其余驱动因子：村庄与所在乡镇的距离，村庄与县城距离，养老院、诊所基础设施对农村空心化程度的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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