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赦战犯的台前幕后

2020-05-03 06:19冯晓蔚
湘潮(上半月) 2020年3期
关键词:战犯

★冯晓蔚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我国先后特赦了7批战犯,在国际国内引起强烈反响。有关特赦战犯的台前幕后,一时成为人民关心的话题。

统一特赦战犯的工作方针

由于抗日战争的胜利,我军俘虏了一批日本战争罪犯,苏联军队也移交给我军一批日军、伪满和伪蒙疆战犯;在解放战争中,我军俘虏了一批国民党军的战争罪犯。这样,教育、改造和处理战犯工作就摆上了党和政府的议事日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促进中日两国人民友好关系和争取祖国早日统一,扩大爱国统一战线和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毛泽东和党中央确定对战犯“一个不杀”的方针,采取“惩办和宽大相结合,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相结合”的政策,责成公安部门加强对各战犯管理所的领导,对战犯加强教育改造工作。

1952年2月5日,周恩来总理指示最高人民检察署与公安部,抓紧研究日、伪、蒋战犯案,并限期提出处理意见。经最高人民检察署、公安部和有关部门多次调查研究,认为在押战犯经过长期的教育改造,大多数都有不同程度的悔罪表现并表示要改恶从善,建议可利用适当时机,对在押日本战犯集中起诉、公审宣判与免诉、释放;对在押的国民党战犯、伪满和伪蒙疆战犯实行分批宽大释放。

1956年3月14日,全国政协主席周恩来主持了第二届政协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扩大会议,专题讨论处理在押日本和伪满、伪蒙疆战犯及国民党战犯问题。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就在押的国民党战犯的改造情况、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谭政文就在押的日本战犯改造情况做了专题发言,并提出了在适当时机分批宽大处理的建议。周恩来在会上讲了话,指出在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下,对经过改造有所悔改的战争罪犯,在适当时机分批宽大处理是有重要意义的,希望大家充分讨论,提出意见。经过与会人员认真讨论研究,一致认为党和政府对战犯采取“一个不杀”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对战犯进行的教育改造成绩是显著的,同意实行分批宽大处理的意见。

争取和平解放台湾分别特赦六批战争罪犯

20世纪50年代末,由于国际形势趋向缓和,台湾人民要求祖国统一的力量有所发展,出现了和平统一解放台湾的可能性。

1956年6月28日,周恩来在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作了《关于目前国际形势、我国外交政策和解放台湾问题》的发言。他说: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这是我国6亿人民不可动摇的共同意志。中国人民解放台湾有两种可能的方式,即战争的方式和和平的方式,中国人民愿意在可能的条件下,争取用和平的方式解放台湾。我们愿意同台湾当局协商和平解决台湾的具体步骤和条件。此外,周恩来还提出“爱国一家,爱国不分先后”的口号,号召一切爱国力量团结起来,为社会主义建设和祖国的统一事业贡献力量。同时,周恩来还组织有关部门开展对台工作。他亲自同在台湾有影响有上层关系的张治中、章士钊、傅作义、屈武等民主人士商谈对台工作,并请他们用各种方式把党和政府的对台政策传到台湾当局中去,希望台湾当局在他们认为适当的时候,派遣代表到北京或者其他适当的地点,同我们商谈。周恩来说,我党和政府对蒋氏父子和陈诚坚持“一个中国”,反对制造“两个中国”和“台湾独立”的阴谋表示赞赏。

1959年10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日子,为庆祝10年来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成就,中央决定隆重纪念。中央同意毛泽东的建议,利用这个时机特赦一批改造得比较好、影响比较大的战争罪犯。9月14日,毛泽东主席代表中共中央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书面建议:“在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时候,特赦一批已经改恶从善的战争罪犯、反革命犯和普通刑事罪犯。”建议指出,采取这个措施,将更有力于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对于这些罪犯和其他在押罪犯的继续改造,都有重大的意义。15日,毛泽东邀请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和著名无党派民主人士举行座谈,大家一致表示同意特赦一批战犯,并且认为释放国民党战争罪犯,对于争取和平解放台湾,将产生重大影响。

9月17日的二届人大常委会第九次会议,讨论了毛泽东提出的建议,会议一致同意这个建议,并根据宪法的规定做出了特赦的决定。同日,国家主席刘少奇发布了特赦令。第二天,《人民日报》在头版位置上,发表了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的建议、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和国家主席刘少奇的特赦令。同时,《人民日报》还配发了题为《改恶从善,前途光明》的社论。这一重大新闻,立即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12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根据国家主席特赦令,特赦首批战犯33人。其中,原属于蒋介石集团的战犯30名,包括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陈长捷等原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原属于伪满的战犯2名,其中有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原属于伪蒙疆的战犯1名。

随后,各省、市、自治区也特赦了一批反革命罪犯和刑事犯,共12082名。

根据党中央的决定,我国以后又陆续特赦了5批战犯。

第二批是1960年11月28日特赦的,释放了50人,包括李仙洲、范汉杰、罗历戎和爱新觉罗·溥仪的弟弟爱新觉罗·溥杰等。

第三批是1961年12月25日特赦的,共释放68人,包括廖耀湘、孙楚、杜建时等。

第四批是1963年4月9日特赦的,共释放35人,包括康泽、孙渡和伪蒙疆自治政府主席德穆楚克栋鲁普等。

第五批是1964年12月28日特赦的,共释放53人,包括王陵基、吉兴、李守信等。

第六批是1966年4月16日特赦的,共释放57人,包括方靖、牟中珩等。

以上6批,共296人。

周恩来对于每批特赦释放后的人员,从生活、学习、参观、探亲访友以及工作安排各方面,都做了很多具体指示。

被特赦释放人员很感激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宽大政策,很多人认为是党和政府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表示要继续学习、改造,为祖国建设和统一贡献力量。他们把党的政策和他们的情况传到港澳台以至海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1959 年,新中国第一批特赦战犯合影(部分)

周恩来亲切接见特赦释放人员

周恩来对特赦释放人员一直很关心。1959年12月14日下午3时,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接见首批特赦人员代表溥仪、杜聿明、宋希濂、曾扩情、王耀武、郑庭芨、杨伯涛、陈长捷、卢浚泉、邱行湘、周振强11人。国务院副总理陈毅、习仲勋,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徐冰,著名民主人士张治中、邵力子、傅作义、章士钊、屈武等陪同接见。溥仪因住在他五妹家里,周恩来单独派小车接他,迟到了几分钟。溥仪到后,徐冰就指着他给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他是抚顺管理所第一批特赦的。”溥仪身穿一套蓝棉制服,戴一副深度白色眼镜。他听完徐冰介绍后,转身向大家点头致意。

周恩来走到他们面前,依次一一握手表示祝贺。当他走到一位头发花白者面前时,叫了声“曾扩情”。这位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曾经在周恩来当主任的政治部任少校科员,跟随周恩来参加过第一次东征的“扩大哥”,想不到事隔30多年周恩来还不忘他的名字和面容,不禁泪流满面,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周先生,我走错了路,对不起你!”

周恩来与大家握过手后,挥手示意,请大家坐下。他目光炯炯地环视了一周,开始询问每个特赦人员的身体健康、家庭及家属情况。当听到杨伯涛介绍说他的妻子没有追随胡琏的第十八军逃往台湾,而是回到原籍芷江,在县被服厂当三级缝纫工,自食其力抚养子女时,周恩来点头微笑,连声称“好”。

然后,周恩来询问杜聿明的年龄和健康情况。杜聿明回答说:“已经55岁了,身体健康。”周恩来说:“你还年轻嘛,还可以为国家做不少事情。”杜聿明听了,非常内疚,说:“学生对不起老师,没有跟老师干革命,走到反革命道路上去了。真是有负老师的教导,对不起老师!”周恩来立即说:“你过去是有罪的,现在认识到了,愿意改就好嘛!说起来,这不能怪你们,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你是黄埔的学生,我当老师的没有把你们教育好,让你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几句话,说得杜聿明心里暖烘烘的,一再表示要继续改造自己,戴罪立功。

接着,周恩来又询问了溥仪及其他人员的情况,并推心置腹地与他们亲切交谈。

周恩来在分别询问大家的情况之后,郑重地说:“政府对战犯实行特赦是赦人不赦罪。就是说,你们经过教育改造,有悔改表现,实行特赦,已经不是犯人,是公民了;但过去的罪行是不能赦免的,要作为教训,继续改造自己。”

随后,周恩来又说:“你们出来有一些时间了,有些问题先对你们说了好,所以就叫你们来谈谈。我们党和政府是说话算数的,是有原则的。我们是根据民族利益、人民利益来释放你们的。”

于是,周恩来和他们谈了4个问题,即立场问题、观点问题(包括劳动改造观点、集体观点、群众观点)、工作和生活问题、前途问题。

谈到立场问题,周恩来强调:“首先要站稳民族立场,热爱新中国。”

谈到热爱新中国时,周恩来说:“从鸦片战争到今天,经过将近120年的斗争,中国人民翻了身,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一事实连帝国主义也是承认的。”他还说,今天,新中国使六亿五千万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生于斯,长于斯,这样的国家不爱还爱什么?

谈到民族立场时,周恩来说:“民族立场很重要,我们对蒋介石还留有余地,就是因为他在民族问题上对美帝国主义还闹点别扭,他也坚持一个中国,反对国际托管,反对搞两个中国。”针对美国企图占领台湾,让蒋介石集团把台湾同大陆分开而达到划海峡而治的阴谋,周恩来说:“我们认为台、澎、金、马留给蒋介石比给美帝国主义好,将来这些地方总有一天会回到祖国怀抱。”周恩来还说:“我们希望蒋介石、陈诚、蒋经国团结起来抵制美帝国主义。”他一再强调要坚持民族立场,维护祖国领土完整。

谈到观点问题时,周恩来说:“你们有做新人的愿望,这很好,但还要继续树立和加强劳动观点、集体观点和群众观点。”周恩来告诫他们:“10年所得,不要抛于一旦。要认罪服法,重新做人。”

谈到工作和生活问题时,周恩来嘱咐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徐冰做好特赦人员的妥善安置工作。他还说:“与台湾有联系的,可以做点工作。但写信不要太急,要晓之以理,以民族利益为重,工作要从长计议。”

谈到前途问题,周恩来指出:“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道路,做新人,有奔头。”他殷切地提出两点希望:“第一,要相信党和国家。党和国家对你们是信任的,你们要用自己的力量,为国家为民族多做贡献。第二,有不如意的事,可以写信,可以与中央统战部联系,有话就要说,不要积少成多,结成疙瘩。”

最后,周恩来对他们说:“爱国一家,爱国不分先后,来去自由。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留在北京,想去台湾也可以,回去后想再来也可以,要到别的国家去也可以。”

周恩来讲完话,章士钊说,在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的新中国对各位进行特赦,这在我国历史上是第一次,希望大家要按照总理的指示去办。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5时,周恩来晚上还有活动,说:“今天就谈到这里,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他站起来同大家一一握手。溥仪、杜聿明等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向周恩来和张治中等人鞠躬告别,愉快地离开了中南海。

周恩来接见特赦人员以后,中共中央统战部根据周恩来指示,除安排周振强去浙江原籍、杨伯涛赴湖南原籍探亲外,随即将散住其他旅馆的特赦人员都集中安排到崇文门内的崇内旅馆居住。溥仪也从其五妹家迁此。这里面对东单公园,交通方便。在此期间,统战部除派人指导他们进行政治学习外,还组织他们参观了北京的名胜古迹和工农业生产情况。同时,统战部还对愿往外地和亲属团聚的曾扩情、卢浚泉、陈长捷、邱行湘四人做了妥善安置。愿意留在北京的溥仪、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郑庭芨五人,以及回原籍探亲后又返回北京的周振强、杨伯涛二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政治学习和劳动锻炼之后,于1961年3月经中央决定,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通过,被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正式参加国家机关工作。

“我们的生活、行动都很自由,请总理放心”

1963年1月10日下午4时,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接见前四批特赦留京人员及其家属40多人,并在新疆厅设宴款待。陈毅副总理,张治中、侯镜如、傅作义、曾泽生、许广平等爱国民主人士,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徐冰、张执一、平杰三,中共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廖沫沙,周恩来的秘书童小鹏,总理办公室副主任罗青长参加了这次会见。

大家就座后,陈毅副总理首先讲了话。他说:“总理很惦记各位,特邀请大家来这里见面谈谈。总理为此打电话通知我,要我来参加。我是政协副主席,对各位也负有责任,很愿意来参加这次集会,和各位见见面。最近,台湾放出一些流言蜚语,说各位还没有真正得到自由。我现在要问各位一句话:你们是不是真正自由了呢?不要有顾虑,可以坦率地告诉总理和我,凡是各位感到不自由之处,我们一定采取切实措施,保证各位有充分的自由。”杜聿明等人当即表示:“我们的生活、行动都很自由,一切由自己安排,没有任何人干预。请两位总理放心。”并对台湾方面的造谣诬蔑,痛加斥责。

接着,周恩来首先说明了接见的缘由,谈到近两年来国际国内的事情比较多,没有机会和大家见面。现在,前三批特赦人员的工作都已得到安置,第四批特赦人员集中参观、学习即将结束,有几位就要离开北京回家乡去了。因此,找这个机会和大家见面谈谈。

周恩来谈古论今,旁征博引,从西太后到蒋介石,形象地说明了我党统战政策是在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提出的,这有利于民族和人民的大团结。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第四批特赦的原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头子康泽(字兆民)身上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康兆民,你过去做了很多坏事,放你出来,开始有人反对,我们做了说服工作,很不容易。是毛主席的威信,毛主席说的要兑现,所以还是要放你出来。”

周恩来又说:“大家对于陈毅副总理提出的‘自由’这两个字,要有正确的理解。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它客观存在和发展的规律。只有当人们认识到这些事物的客观存在和发展的规律,而且把自己的思想和行动适应这些规律并加以利用的时候,人才能作为自由的人。这就要求每个人去认识自然,适应自然,进而改造自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由必然王国跃进到自由王国。而要做到这点,主要需要从改造世界观着手。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这个任务。否则,就会不适应客观形势,感到一举手,一投足,处处都有矛盾,那怎么能有自由呢?对于这个问题,陈毅同志提了出来,提得很及时。我希望大家多多考虑,最好多学点马列主义哲学理论,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周恩来随后详细介绍了台湾方面的情况,并且又一次强调了立场问题的重要。谈话中,周恩来再次表达了希望蒋氏父子和陈诚团结一致,共同对美,早日回到祖国怀抱的真诚愿望。周恩来还说:“台湾现在面临美帝国主义把它变成独立国,我们和蒋介石都不同意,这是共同的观点。”“我们希望他们能和平归来。只要他们取消‘中华民国’的招牌,台湾还是可以交给他们管。阶级性限制它,但形势也逼着他。”周恩来的话,使特赦人员感到振奋和鼓舞。

周恩来最后说:“以后还有很多人要被特赦出来,希望你们好好学习,成为他们的标兵。党和政府正在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安排你们中间一些人,参加政治活动。”

陈毅副总理继续说:“为了让各位更好地了解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情况和社会面貌,总理指示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安排各位带着家属到祖国各地参观一些建设项目,游览名胜古迹。我前不久陪各国驻华使节到安徽黄山游览。黄山真是一个好地方,奇峰异壑,苍松翠柏,风景优美,外宾们都赞不绝口,认为在欧洲没有这样好的地方。大家出去,不可错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谈话完毕,周恩来、陈毅与大家合影留念,并一同到新疆厅进餐。

1964年11月,根据中共中央决定,周恩来向全国政协常委会提议,特邀杜聿明、溥仪、宋希濂、范汉杰、王耀武、廖耀湘6人为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常委会讨论通过。党和政府的宽大和信赖使特赦人员受到巨大鼓舞。他们中一些留在国内的,通过书信、广播、撰写回忆录等多种方式为祖国统一大业积极工作。一些侨居海外的,始终牢记周恩来的嘱托,为实现祖国统一而奔走。1985年,赴美探亲5年回国参加政协会议的宋希濂说:“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事情淡忘了,唯有同周总理会面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周总理生前最关心台湾问题,希望我们发挥作用,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他的遗愿。”

特赦全部在押战争罪犯

1974年12月,周恩来病情已相当严重,但由于他的高度责任心,仍肩负起中央委托的筹备四届全国人大的繁重任务。当时,毛泽东发现江青等企图夺取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阴谋,严厉批评江青、王洪文不要再搞“四人帮”,并向全党发出要学习理论,要安定团结,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指示。周恩来在积极筹备四届全国人大的同时,就在考虑特赦全部在押战犯的问题。12月12日,他批示公安部开列全部在押战犯名单,以便在四届全国人大后特赦。他看了名单后,又指示公安部尽快分类进行准备工作。同时,通知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共中央调查部与公安部配合工作。

1月13日至17日,第四届全国人大第一次会议在北京举行。大会根据中共中央的提议,任命周恩来为国务院总理,邓小平等12人为国务院副总理。

2月,国务院召开会议讨论了公安部上报的在押战犯293人名单。其中,有原国民党军官219名(包括中将12名、少将29名)、党政人员21名、特务50名、伪满战犯2名、伪蒙疆战犯1名。周恩来说,根据毛主席和党中央指示,从1959年12月到1966年4月,已特赦战犯6批,共296人,在国内外特别是在台湾地区产生了很好的影响。为了进一步体现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对已改恶从善的战犯的宽大政策,全部特赦释放在押战犯,对于发展革命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加快社会主义建设和促进祖国统一,都有重大意义。建议报经毛主席、党中央批准后,提交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做出决定。会后,周恩来即将在押战犯名单和国务院会议的意见上报毛泽东、党中央,待得到批准后即转报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

3月17日,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次会议由朱德委员长主持,讨论遵照毛泽东、党中央的指示,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向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的对全部在押战犯实行特赦的建议。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部长华国锋在会上做了说明。经过热烈讨论,会议一致同意这个建议并做出决定:“对全部在押战争罪犯,实行特赦释放,并予以公民权。”

毛泽东指示,这次特赦的在押战犯有工作能力的,安排适当工作;有病的,和我们的干部一样治,享受公费医疗;丧失工作能力的,养起来;愿意回台湾的,可以回台湾,给足路费,提供方便,去了以后愿意回来的,我们欢迎。释放时,每人发给新制的服装和100元零用钱,把他们集中到北京,由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并宴请一次,然后组织他们参观学习。

3月19日,根据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决定,最高人民法院在战犯管理所召开了特赦释放大会,宣布了特赦释放人员的名单,发给他们特赦释放通知书。至此,所有在押的战争罪犯,已全部处理完毕。

为了落实毛泽东的指示,把全部特赦释放战犯工作做好,周恩来指定副总理华国锋组织公安部、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共中央调查部、中央对台工作小组、解放军总政治部、新华社等有关部门负责人开会,研究具体实施方案。会后,各有关部门派人参加组成临时工作办公室,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

3月23日下午3时,中共中央副主席兼中央军委副主席叶剑英、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部长华国锋、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吴德、全国政协副主席沈雁冰、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江华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有关部门负责人,在北京接见并宴请了全部特赦人员。当年,叶剑英已是77岁高龄。他热情洋溢地祝贺特赦人员光荣地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希望他们继续努力学习,给人民做一些好事,要珍惜自己的晚节。这种高规格的礼遇和热情的接待,使特赦人员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原国民党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军统局北方区区长文强,后来对记者说:“这是我生平中从未享受过的光荣。叶副主席和我们谈话,平易近人,恳切而温暖。叶副主席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我听后流下了感激的眼泪。我深深体会到,只有伟大领袖毛主席才有这样的宽广胸怀和伟大气魄。”

特赦人员中,有王秉铖(原国民党第五十一军中将军长)、陈士章(原国民党第二十五军中将军长)以及原国民党其他军官、特工人员王云沛、周养浩、蔡省三、段克文、张海商、杨南屯、张铁石、赵一雪10人愿意去台湾与亲人团聚。他们提出申请后,当即获得批准并由有关部门发给路费和往返通行证,向他们说明可以来去自由。行前,中共中央统战部为他们举办了欢送宴。4月14日,他们一行到达香港。这事件轰动了香港,也轰动了国际舆论界。消息传到台湾,台湾也轰动了。有人形容这是对台湾的“冲击波”。

台湾当局对10人回台湾非常害怕,就用种种刁难阻止他们去台,并造谣说他们是中共的“统战工具”“间谍”等,并对他们施行恐吓手段,致使张铁石(原国民党第六十八军政工处上校处长)因苦于不能同台湾家属团聚而自杀于香港富都酒店。台湾当局遭到舆论的同声谴责后,仍不让其他9人去台。

8月下旬,陈士章、段克文先后去美国探亲。

9月2日,张海商、杨南屯、赵一雪3人遥望台湾,无可奈何地回到广州,受到中共广东省委统战部的接待。9月3日,他们乘飞机到达北京,受到中共中央统战部负责人和杜聿明、黄维、宋希濂等特赦人员的欢迎。中共中央统战部即安排他们治病、参观、访友。9月30日晚,他们又和杜聿明等一起到人民大会堂参加了周恩来主持的国庆招待会,更使他们心生无限感激,终生难忘。之后,有关部门又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9月26日,王秉铖离港前往美国的女儿家中暂住。

11月12日,周养浩也被迫去美国洛杉矶的女儿家中暂住。

最后,只有蔡省三和王云沛两人坚持住在香港等待去台。其间,蔡省三向香港中国旅行社提出申请,请求让其在江西省的夫人曹云霞去港团聚。经周恩来批准,中共中央统战部把他的夫人送到了香港,使蔡省三深为感动。

释放全部被俘的台湾特务

蒋介石集团逃到台湾后,不甘心在大陆的失败,不断地策划“反攻大陆”。在美国情报局的积极支持下,从1962年10月至1965年9月间,美蒋连续派遣武装特务,对我沿海地区进行骚扰破坏。在我沿海军民英勇抗击下,先后将美蒋武装登陆、空投的43股特务全部歼灭或俘虏,无一漏网,从而给美蒋的“反攻大陆”阴谋以沉重的打击。

根据毛泽东和党中央的指示,对这些被俘的武装特务和船员,和战犯一样采取惩办和宽大相结合、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相结合的政策。1975年前,我司法部门对其中立功和有悔改表现的已宽大释放了4批。1975年9月25日,我司法机关决定对在押的95名台湾武装特务分子和49名武装特务船船员,全部宽大释放。至此,自1962年至1965年间捕获的美蒋特务及武装特务船船员已全部释放完毕。

释放后,看守所把他们存放的手表、金戒指等全部退还,还发给他们新衣、鞋袜、棉被和零用钱100元,并给予他们公民权(外国人除外)。愿意回台湾的,有关部门给足路费,提供方便;愿意留下的,根据具体情况安排工作。

144名特务中,有两名日本人、两名韩国人,他们分别遣送回国。有65人要求回台湾,很快就得到批准。9月25日,他们到达北京,公安部、中共中央统战部及有关部门负责人、部分民主人士接见了他们。公安部设宴招待。接着,组织他们参观了北京的工厂、农村、故宫、人民大会堂等,使他们又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

10月5日,新华社和香港《大公报》发表了65名释放人员要求回台湾的消息和名单。

鉴于上次特赦释放的10名战犯要求去台湾一直没得到批准,而且逼得张铁石自杀,台湾当局受到舆论的强烈谴责,加之这次要求回台的是为蒋介石集团卖命的武装特务,台湾当局很快就作出反应。台湾的所谓“中华民国反共救国军总部”于5日就通过广播电台表示“欢迎真正获释的‘国特’归来”,并说在金门、马祖、东引、二担设立接待站接待。

10月8日,新华社宣布,获宽大释放人员60人,已于当天下午从厦门港口乘船驶向金门,另有5人同日离开深圳经香港回台湾。

至此,被俘的台湾特务和船员,已全部有了归宿。释放战犯一事,也受到了国内外舆论的广泛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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