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不窝冬

2021-02-04 07:47璞生
北京纪事 2021年1期
关键词:白菜叶铁丝大白菜

璞生

“猫冬”“窝冬”,喜欢北京方言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因为它蕴含着浓厚的生活之味,就连面对这大多数人并不喜欢的北方寒冷冬季,都能创造出如此形神兼备的词汇。

比较之下,对于我个人而言更喜欢“猫冬”之詞,简单的两个字便可以让人在脑海中出现这样的场景:一只蜷成绒团一般的老猫,滋润地享受着洒在凳子上的冬日暖阳,让你忍不住想去抚摸面前这柔软的绒球;阳光下,炉台上坐着的水壶冒出蒸汽,茉莉花伴随着一泓开水而入,在茶缸子里自由舞蹈……

大白菜

动物捕食增膘,人也得开始购物储备。谈到“冬储”,很多人会直接想到大白菜。“成堆的白菜在路边售卖,大家有的推着小竹车,有的拉着三轮车,来来回回地在胡同里打着招呼穿行着。每家几百斤的大白菜充分占据了院里的向阳地带,那时候院子里全是大白菜的清香味儿。我们小孩儿力气虽小,但也能一棵一棵帮着自家和邻居家往院里运,最喜欢那时热闹的景象!”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孩子均属于“放养式”,没有太多家长接送上下学,按照归家线路不同,每到放学,一顶顶小黄帽组成的路队成为了学校周边一景儿。当时班主任老师也住在小区附近,因为要天天兼顾我们这些学校里的“捣蛋鬼”,所以直至大白菜销售中期,还没时间集中为家中采购冬储大白菜,只得“愚公移山”,蚂蚁搬家一般,每天下班分批次采购。于是小黄帽、大书包的队伍标配中,每个人怀中的两棵大白菜成为了当时冬季街道里的特殊景观。十几人的队伍,没过多久便让班主任家的过冬储备有了足够的“家底”,看着码放在老师家门口的白菜,孩子们脸上是欣慰。

或许冬天的滋味横生就是因为人们需要亲身参与,其实这也是“猫冬”之趣味所在。正如这貌似普通的大白菜,只需要为其注入生活智慧与亲手参与,给它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奇迹。

白菜汆丸子、白菜炖冻豆腐、醋熘白菜、炝拌白菜……生性柔和的白菜仿佛与各种食材都可以和睦相处,不抢另外一方滋味,又可将自身优势发挥得恰到好处。正如老丈杆子每年冬天都会包上几回以白菜为主的素馅饺子。取白菜叶为主料剁碎沥水,辅料源自北海东门陟山门买卖街的碎排叉,或是护国寺小吃店的油饼,因其口感肉头儿,并没有薄脆之感。辅料同样剁碎与白菜一同和馅儿,配以调料入味,热腾腾的饺子出锅,白菜叶的口感适中,排叉与油饼不但中和了调料的味道,更吸收了白菜叶的汁水,食其味,多了不少层次感。

常言道,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别看白菜以素为美,但也经常出现在酒菜儿行列。有很多人不爱吃这白菜帮子,总觉得这个部位的筋太多,而且不如菜叶口感好。但唯独在北京酒虫儿面前,这可是件宝。一是因其口感脆爽,无论是凉拌还是热炒, 都会拥有自己的韧性,正与咱这北京的二锅头是绝配。此外,菜帮的水气大,颇有爽口感,于是也便有了那道著名的下酒凉菜——芥末堆儿。

如果问一整棵白菜中最珍贵的是什么?100个人,99个人得说是白菜心儿。确实,白菜一切两半,菜心儿的稚嫩与鹅黄色,让人有种如获至宝般的感觉,更有急脾气者,直接取下塞入口中,清新中则可以品出甘甜。珍贵的白菜心与河北高碑店的五香豆腐丝联姻,或许是最早的“京津冀协同发展”……

冲天椒

别以为冲天椒来自菜市场与千里之外的川蜀大地,其实它们的家就在院中的瓦盆里,也是“猫冬”的又一例证。清明前后辣椒籽藏于瓦盆的新土之中,和风细雨作用下,一株株小苗钻出土壤甚是可人。辣椒的生长速度是惊人的,在不经意间,这些小苗就会茁壮挺立,成为布满绿叶、身材挺拔的“成年”。最初看叶,而后赏果。

就在那指间的一掐, 冲天椒的命运由其观赏价值迈向了食用价值, 个个火红的辣椒或是被铺在笸箩里,享受深秋中的斑斓阳光,或是就那么成群结队被铁丝扎成一簇,挂于廊下墙边,静待华丽登场。寒冬时节,带着火热气质的辣椒终于在告别水分之后,为这个冬日增添了不少暖意。涮锅子的调料、凉菜中的辣油、炒菜里的调味……为北京的“猫冬”增添着口味中的色彩。

太阳的味道

“太阳的味道”,每次老婆提起这个词儿,一定是在晒被子之时,而晒被子,当属“猫冬”的序曲。

晒被子再简单不过,但也颇有些仪式感。首先,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必须擦拭干净,这事如果交给小丫头儿,定会从一头搭上抹布,很是帅气的一捋而下,直至铁丝的另一头, 此种行为如果让大人看见,必定会得来一顿训斥——萝卜快了不洗泥,你这糊弄谁哪?

擦拭铁丝过后,大衣柜里沉睡数月的棉被如新媳妇上花轿般被请了出来,这新媳妇周身还有一股子卫生球的味道。

大人们把被子抱出了屋,就是那么利索的一搭,恰到好处地将铁丝作为“黄金分割线”,技术高者只需将被子的褶皱稍微整理一下,便大功告成。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了暖阳与微风,它们在这秋去冬来的某一天,静静聊着天……突然,一根枣木棍儿打破了宁静,也打在了被子的身上。“疯丫头,你这么打,还不把被面儿打露了!”当枣木棍转移到大人手中,同样是敲打在被子上,却如此的节奏分明,如此的力道恰当,让人不禁想起了王洛宾老先生笔下的那句经典歌词:“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她去放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夕阳西下,被子早已告别它之前周身的紧张,抱被子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棉花蓬松后的柔软,被子刚放在床上还没等铺好,小丫头一跃趴在被子的包裹中,脸贴在柔软的被子里,而后抬起头,满足地说了句:“这上面有太阳的味道!”时过境迁,小丫头如今也成了晒被子的主力,而那句“太阳的味道”仍旧没有改变。

煤炉子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深处至今还保留着若干与蜂窝煤炉子有关的味道记忆, 那是炉膛里烤白薯的香甜;那是铁箅子上散发着焦香的馒头片儿;那是炉台儿上脆脆的花生……虽然炉子早已告别了平房区,取而代之的是煤改电的暖气,但为迎接冬季而筹备的工作也有了新的版本。这不,蹬着梯子与老婆一起上房,为老丈杆子的太阳能热水器管道换上新的海绵、裹上新的铝箔胶带,以防北方的寒气把管道冻坏。

“其实以前也挺好,到什么时候、什么季节都像安排好了一样有事情做,特别充实。”妻子看着俩人的劳动果实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远眺下,片片青砖灰瓦映入眼帘,想想各家各户也在上演着不同的“猫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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