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马季共事的点点滴滴

2021-02-04 07:47尹世昌
北京纪事 2021年1期
关键词:马季联欢会海淀

马树槐(马季)走了14个年头了。老话说:“人活着没日子,死了有日子”——有日子就有个念想。

我与马树槐曾在王府井新华书店共事。马树槐个子不高,小脸蛋胖嘟嘟的,还有个小酒窝,小眼睛笑眯眯、一眨一眨地颇有几分喜感。

当时,我们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每月一次联欢会更是同事们才艺展示、大显身手好的时候。联欢会上,马树槐见众人吹拉弹唱跳各显其能,自己也坐不住了,来到大家面前鞠了一个躬:“我给同志们献上一段我写的《学说方言》!”开口就来了一句有模有样的上海腔:“阿拉是上海人……”他的表演热情四溢、妙语连珠,又说又比划,一下子震惊四座、令人刮目相看。从此以后,马树槐成了联欢会上的大红人。比他大两岁的张俊岺与小马组成表演搭档。这俩人配合默契,可以说是“演一个火一个”——他们的节目不仅是书店联欢会上的重头戏,二人也常代表书店参加对外演出。当年我也喜爱表演相声,共同的爱好使我和小马一见如故。小马不仅热衷相声,也非常喜爱打篮球,是新华书店店队主力之一,虽然他个子不高但身体灵活弹跳力好,可惜常被大个子“盖帽儿”。但他也有奇招,从高个儿的腋下出其不意钻过去投篮得分,这叫“胳肢窝下显神通”。

为了进一步提高马树槐相声创作和表演技巧,工会支持他参加劳动人民文化宫主办、由刘宝瑞主讲的“相声讲习班”。不学不知道,相声里面的学问真奇妙。他“脑洞”大开,收益多多,实习作品《我是营业员》得到老师的亲自指点,编写的《找对象》也获得老师的赞赏。随后,《找对象》参加了出版印刷业工会会演,一举夺魁,接着又参加了北京市职工文艺会演。不久之后,马树槐与王信增搭档,被选进北京代表队去参加全国会演,参演的节目是董凤桐创作的《都不怨我》。虽然首次合作,但马树槐与王信增磨合顺利,很快就进入状态,二人通力合作、过关斩将,最终脱颖而出。当时我有幸观看了由全国总工会举办的招待演出,马树槐他们表演的相声,是北京代表队唯一的节目。

其实,我一直知道小马最想参军,最向往“战友文工团曲艺队”。为此我还曾去平安里团部咨询过,可惜当时部队不招兵。而这次全国文艺会演,使马树槐的过人才能得以展现——除广播说唱团指名要他外,还有煤矿文工团也向他伸出召唤之手。小马最后选择了资质实力无人能出其右的广播说唱团,那里毕竟有恩师刘宝瑞先生在,而且说唱团领导也慧眼识才,看好这棵苗子。1956年7月1日党的生日前夕,小马的入党申请被批准,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共产党员,再加上成为了广播说唱团的一员,真可谓双喜临门。欢送会上,新华书店的同志们纷纷向他祝贺,但也十分惋惜他的离开。不过海淀区店经理孟广魁书记说得好:“书店少了一个马树槐,相声队伍多了个马树槐,老百姓高兴啊!”

小马的走对我本人不能说没有冲击,心中不免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然,我也知道他的确很有天赋,脑子快,悟性高、有灵气,记忆力特强——记得我们一起去鲜鱼口迎秋茶社连听带学计时相声大会,我用笔速记,他用脑子记,竟然八九不离十,我自愧弗如。但我多么想也有一天像他那样风风光光地走进专业的“大门”啊。当小马向我告别时,未承想,他这样对我说:“小尹,小弟不说假话,恕我直言,你真的不适合搞专业。但你有组织管理才能,像文化馆、俱乐部等地方,很适合发挥你的特长,那才是你的大舞台……”当时,他也许在安慰我,给我吃定心丸,我不便再说什么,苦笑着目送他远去。在他走后的第二年,我从王府井书店批发部调到海淀区店负责财务方面工作,业余时间继续参与文艺活动。不想两年后的1959年,区文教科刘麟科长和文化馆姚宝仓馆长亲自到区店说服书店领导,将我调入文化馆。从此,我也如愿以偿踏上群众文化工作行列,实现了小马临走时对我的逆耳忠言,我心中暗想:“我服你啦——小马。”

分别后大家各忙各的,我同小马联系便渐渐地少了,我只知道他遵从老师之意改名叫马季。几年后,我和文化馆的同事们参与组织颐和园游园会,在排云门前设有演出点,由广播乐团和说唱团联合演出,赶上马季和唐杰忠正在上演新编的段子《友谊颂》。也许是多年听不到马季说相声的缘故,现场观众无比热情和兴奋,尤其他的“拉菲克”“拉菲克”成了再表演一段相声的欢呼声。他们加演两个小段儿后带着满头汗水下场,马季见到我说:“这个段子不知改了多少次,差点儿给毙了……”然后话题一转,笑嘻嘻地告诉我:“我有小马驹儿了。”我高兴地拍着他的肩“神速啊!叫啥名字?”“冬冬。”说到这儿,小眼睛一眨一眨地凑在我耳边说,“年底12月25生的,这是个绝妙的日子!”接着更加神秘地小声告诉我:“我们是圣诞小马驹!”我说:“你福大命大造化大!”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号角吹响神州大地,祖国到处生机勃勃,人们在各自岗位上努力拼博,实现伟大梦想。群文战线当然也不例外,文化搭台当助力,为经济开锣唱戏。海淀区率先办起由点成线到面的全区性“文化之夜”,准备请马季开创这个“点”。我带着光荣使命会同区有关领导登门求助,我第一次进他住家的大楼(广播剧场旁),室内装饰典雅素净,古色古香的很有文化气息。落座后,开门见山,我请他率团(那时他已荣任团长)在海淀剧院,参加“海淀文化之夜”开幕式演出。此外,还要请他为区文化馆举办的“群众文艺讲座”担当第一讲。这就叫熟人不讲理啦!他二话不说,全盘接受。对参加讲座一事,他特别提出:一、不用接送自己来;二、不吃请,有水喝就行了。马季说话算数,讲座开课的当天他自驾小轿车开进文化馆小院,受到文藝骨干和文化站长们热情欢迎,80年代初私家车还是稀罕物,大家不约而同地围观那辆崭新的红色夏利,我对马季打趣说“马季开夏利,夏利‘盖马季”,众人大笑。讲课圆满结束后,他随即开走夏利,不吃饭,也不收讲课费,他说到做到,这就是马季的风格。你不服都不行!之后,“海淀文化之夜”成了海淀区文化活动品牌,引起市文化局和文化部的关注,马季功不可没。

1991年底,我离休前夕,在区图书馆举办为期10天《尹世昌个人文化藏品展》。为此,给小马写信请他给我写个条幅。近年来,他以挥毫泼墨为养生手段(1987年他大病一场,动了一次大手术),字写得相当不错。他无师自通自成一體,像他表演的相声那样,潇洒、流畅,平实质朴,酣畅淋漓——正是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我是第一次向他求字,无非是以壮声势为展览添彩矣。可惜已过多日不见回音。直到展览的最后一天收到他的条幅,上面写着“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我大喜过望,立即将条幅挂在进门处,虽然展览即将结束但也是“福”到了。

1998年12日14日是海淀解放50周年纪念日,拟在区委食堂举办为期3天的《可爱的海淀》专题展,当然不能放过从海淀走出的精英,我又一次给小马发去邀请函。这次,开幕前一天便收到他的明信片“海淀——我的母亲”,感动得我不知说什么好了。不由得想起他的入党介绍人田英江主任的话:“马树槐本质好,受过苦、学过徒,他知道感恩;他心地善良、仗义、厚道、有求必应……”

2006年,我和小马都已是古稀之人了。多年来他为“娘家”——海淀做了很多有益于群众的喜事、乐事、难忘事,对我本人也是情深谊长但又清淡如水。我计划从我的文化收藏品中,摘出有关马季(马树槐)的题字、图片、签名、节目单以及剪报等组成一部《马季集选》。虽材料有限,制作水平也不高,但很想以这本小册子为契机,与小马在一起回首往事、趣事、糗事,让大家哈哈一笑——原来往事并不如烟。经过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他的新居电话,正巧是他的老伴于波接的,我自报家门后,她兴奋地说:“您是书店小尹啊,嗨!我这样称呼您不敬吧。”我立即回答:“叫我小尹更亲切。”她说:“你们老书店人能保持至今真不容易呀,我听说你们在一起还演过京戏……”由此,我兴奋地向她介绍书店那时生、旦、净、丑角色全都有。小马多才多艺,《豆汁记》他扮演叫花子金松,《打鱼杀家》里他演教师爷,《女起解》我演苏三他演崇公道……我们聊得很开心,最后她告诉我,“现如今马季的活动少了些,但还是闲不住,他现在广州,一周后回来。”到12月初总算与小马通上了电话,他非常高兴,力邀我去他新居做客,因下午他去济南,回来后再定。谁料想,这次通话竟成了他最后的对谈。

这就是我和马树槐(马季)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是个好人,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人”(于波的话),一个文化程度不高却创作了300余脍炙人口的段子(作品)的人,一个永远把欢笑留给他人、屈己从人的人,我为有他这样的店友和受群众爱戴的艺术家而自豪,我这本小小的纪念册权作一个念想吧。一个人能够被人们怀念,想必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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