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拯救了她她复活了诗词

2021-02-04 07:47赵婷
北京纪事 2021年1期
关键词:掬水小家叶嘉莹

赵婷

我想,许多人与我一样吧——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叶嘉莹先生讲诗词,但只一次,便被那优雅的形象,那抑扬的音调迷住了,惊讶于她的美丽,惊讶于诗词还可这样去读。从此记住了这个名字,与诗词一起。

许多年后的2020年的秋天,借由陈传兴导演的叶嘉莹传记纪录片和同名图书《掬水月在手》,才第一次细致地读到叶嘉莹的故事,才知道那份广为人知的优雅背后是怎样历经苦难的人生——

少年时身在北平,经历国破之痛,母亲病逝,父亲远隔,对诗书的热爱成为她孤独的成长岁月里最大的快乐。在辅仁大学读书期间,她遇到影响自己一生的老师顾随。她说:“是顾随先生的课帮我打开了眼界,我就像一只被关在房间里的蜜蜂,忽然间门打开就飞出去了。”

新婚不久随丈夫去了台湾,因为“白色恐怖”,1949年末至1950年夏,不仅丈夫被抓,她和孩子也被关进彰化的警察局。被放出来后,没有工作,没有宿舍,她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在走廊上铺个毯子休息。“像一支被风吹断的蓬草,离开了故土、遭遇了离乱”的她,却坚韧地生长着——教书,从中学到大学;讲诗词,从大学到电台广播。

丈夫出狱后没有工作,家里一直靠叶先生奋力支撑。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被全世界尊敬的她在家里却没有得到外人想象中的尊宠与爱护。就连后来一度定居加拿大也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照顾家人的生活所迫。

刚刚动了安享余年的念头之际,长女和女婿突然意外离世,让叶嘉莹再受打击。承受这个晴天霹雳的她,在人前顶多是“眼圈一红”,她纾解痛苦的方式仍然是作诗。她走出痛苦的方式是走出“小家”:“我一辈子吃苦耐劳什么都忍受,就是为了我的小家,我一定要从小我的家里面跳出来。”“我要回国,我要回去教书,我要把我的余年都交给国家,交付给诗词。”

生命中如此多的苦难,很难说,叶嘉莹是上天的宠儿。“弱德之美”是叶嘉莹在美学上为朱彝尊词的幽约之美作出的独特诠释。“‘弱德之美不是说你软弱就是美,是说你要坚强地持守自己,严格要求自己,自己把自己持守住了。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我都尽到了我的力量、尽到了我的责任,我觉得我有‘弱德之美,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弱者。”

生于诗书世家,在她心里种下了诗词种子;幸遇恩师则是让种子破土的阳光;血脉中的坚韧,对“弱德之美”的持守,让她的生命与诗词事业生长出强大的根系;而全身心融入诗词的使命感,更让这株大树日益繁茂。如她所说:“我是在憂患中走过来的,诗词的研读并不是我追求的目标,而是我走过忧患的一种力量。”

《掬水月在手》,影片是诗化的,优美而缓慢的镜头、雪落声、吟诵声……令人沉浸其中,久久咀嚼回味。书却不同,用文字凝固了时间,连通了空间,那些影片中欲说未说或来不及说的故事、细节、背景、意义,全部由书来承接、补充、解释、完成。

电影拍摄了三年,背后积累了包括叶嘉莹17次访谈与几十位受访者共近百万字的访谈素材和影像资料,最终爬梳整理成同名书,全书由叶嘉莹“自述”与亲友、学生“众说”两大板块构成复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多面的叶嘉莹。97岁的叶嘉莹先生说,这部纪录片、这本书,如掬在手中的水月,这是镜中的她。

“诗词拯救了她,她复活了诗词”,书的封面上印着这句话。

我想,许多人与我一样吧——看过,《掬水月在手》,心中无限感慨:与诗词融为一体的叶嘉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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