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泼水节》的作者是谁

金星

摘要：统编版二年级语文上册课文《难忘的泼水节》是经典的革命文化选文，但是编者对原文出处的注释存在错误，对原作者也未作考察。对《难忘的泼水节》的选文出处、原文作者及初始发表报刊进行溯源式的查考，一方面可以为《难忘的泼水节》提供准确的课文注释，另一方面也可以透视革命文化选文的机制问题。

关键词：统编版 《难忘的泼水节》 作者 革命文化 选文

《难忘的泼水节》是统编版小学语文教科书二年级上册第17篇课文，该文讲述了周总理和傣族人民一起欢度泼水节的历史场景。泼水节是我国少数民族傣族的“新年”节日，泼水是一种祝福祈福的仪式，而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周恩来总理与傣族人民一道共度新年。由于《难忘的泼水节》既是革命文化选文的代表，也是中华传统民俗文化选文的代表，该文曾多次入选苏教版、鲁教版、鄂教版等教材。然而迄今为止，各版本教材对该文的作者均未标注。统编版虽注释了选文的出处，但却是错误的。那么，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又选自何处呢？

一、注释的问题

在统编版教材二年级上册的课文《难忘的泼水节》中，编者注释“本文选自《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编者钟庆，选作课文时有改动。”这是《难忘的泼水节》自1978年入选小学语文教材以来首次对出处的注释。为了明确这篇课文的出处，编写组成员曾作了专门的考察。魏航先生回忆说：“为解决文章出处问题，编写组多方努力，几经查找，最初找到的版本都晚于第一次选入教材的1978年，难以作为文章源头。编写组继续查找，终于找到了1978年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一书，其中题为《欢度泼水节》的文章，文字与课文重合度较高，甚至有完全一样的句子。经判断，能够确认其就是课文《难忘的泼水节》的原始出处。”[1]可知，确定《难忘的泼水节》原文出处的过程非常不易，然而这则注释却并不正确。将《欢度泼水节》和《难忘的泼水节》比较来看，二文内容确实高度重合。但是一旦考虑到两篇文章出版的时间，问题则一目了然。众所周知，《难忘的泼水节》最初入选的教材是《全日制十年制学校小学语文》第2册（试用本），编排在该册的第33课。此教材初版出版时间是1978年8月，第一次印刷时间是1978年11月。而《欢度泼水节》出自钟庆编选的《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一书，其初版时间是1978年12月，第一次印刷时间是1978年12月。由此可知，入选教材的《难忘的泼水节》无论是版次还是印刷时间都比《欢度泼水节》要早。因此，将《欢度泼水节》作为《难忘的泼水节》原始出处是不恰当的。除非存在一种情况，即《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一书的出版实际时间早于1978年8月，但是最终印刷在书面上的出版时间推迟到1978年12月。但此种推测很难成立，理由有三：一是教科书的编订与出版的周期较长，因此课文的编选最迟在1978年上半年即可告成。因为1978年2月，教育部才颁发《全日制十年制学校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试行草案）》。钟庆编选的《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为儿童读物，其编订与出版周期相对较短。因此，《欢度泼水节》很难成为课文出处。二是教科书课文《难忘的泼水节》重点突出了“难忘”，而《欢度泼水节》重点突出了“欢乐”。作为一本纪念周总理的少年儿童读物，“欢乐”有改自“难忘”的嫌疑。三是《欢度泼水节》最初也并非出自钟庆编选的《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而是出自1978年2月出版的《金太阳照亮了西双版纳》中[2]。很显然，即便是将《欢度泼水节》作为出处，也应该标注选自1978年2月出版的《金太阳照亮了西双版纳》。综上所述，《永恒的纪念：周总理的文物》不能作为《难忘的泼水节》出处。那么，《难忘的泼水节》究竟选自何处呢？

二、选文的出处

在1977年纪念周恩来总理去世一周年的历史语境中，回忆、纪念周总理的文章在各类报纸期刊发表，与之相应的是各界关于纪念周总理的编著出版。在多个版本的周总理纪念编著中，我们发现一篇名为《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与入选教科书的《难忘的泼水节》内容高度相似。这篇文章发表于1977年，集体署名“中共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双版纳军分区”。文章的开头即写道：“谁能忘记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三日这一天啊！这一天，凤凰花盛开了，象脚鼓敲响了，金孔雀开屏了，周总理来了，整个景洪城顿时沸腾起来了。”[3]而1978年初版《全日制十年制学校小学语文》第2册（试用本）《难忘的泼水节》课文的开头是“火紅火红的凤凰花开了，傣族人民的泼水节又到了。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人们特别高兴。因为敬爱的周总理来到了黎明城，和傣家人一起过泼水节”。对比之下，可以发现《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是《难忘的泼水节》最有可能的“原文”。此篇文章最初来自人民出版社编辑的《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永远怀念您》一书，出版日期是1977年1月。较征鹏、方岚编著的《金太阳照亮了西双版纳》要早一年，因此可以作为《难忘的泼水节》的选文出处之一。然而问题是在1977年1月出版的多类纪念周总理的书籍中，不仅人民出版社选录了《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中共郑州市委宣传部、陕西日报社、广东人民出版社编选的《怀念敬爱的周总理》《深切怀念敬爱的周总理》《纪念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一周年》等书中也选录了此文。这样一来，《难忘的泼水节》选文出处则很难表述。因此，查找《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的出处则显得尤为必要。不仅是为了方便表述，而是为了准备表述。通过读秀、中国知网及《人民日报》等数据库综合查找，我们发现《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最初刊载于《人民日报》1977年1月10日第4版，内容与上述编著中选录的一致。考虑到《人民日报》在当时中国传播范围，可以暂时确定《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是《难忘的泼水节》的直接来源。新的问题是一方面小学课文注释出处宜简洁准确，另一方面《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在1978年改编为课文前存在“多版本”和“多作者”两种特殊情况。即便仅仅标明选文的出处不标明作者，也要考虑“编辑者的意志”。因为编辑者在选定课文的“底本”时不一定完全以出版时间来定，很有可能是多版本纪念选集的其中一种。那么，如何才能解决《难忘的泼水节》的课文注释问题呢？

三、原文的作者

在一篇课文的“原文”出现多版本和多作者的复杂情况下，只能从“出处”和“作者”选择一种方法来注释，很显然从作者角度来注释更为恰当。但是，此种注释办法是在无法确定独立作者的情况下才使用的。在集体署名“中共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双版纳军分区”的背后是否還存在着一位执笔者呢？基于此种假设，我们又进一步查阅了同时代的周总理纪念文献，无独有偶的是一篇题为《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到西双版纳》的散文和《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极为相似。那么这篇散文的作者是谁？它又是何时发表的呢？在1977年1月出版的纪念周总理的编著中，《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到西双版纳》最初被武汉人民广播电台编选的《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永远怀念您》收录，同期又出现在西北大学图书馆编选的《深切怀念周总理文章选辑》一书中。这篇文章内容和《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高度相似，但是作者的署名却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党委书记，西双版纳军分区副政委刀国栋”。那么，究竟哪一篇才能算是真正的“原文”呢？由于《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到西双版纳》被收入选集时并未交代出处，我们从学者蔚家麟的论文《周总理与民间文艺》中查找到了该文最初发表的索引“1977年1月7日《云南日报》”[4]。为了确证出处，我们从国家图书馆调阅了《云南日报》的1977年1月7日的缩微胶卷，最终确定了《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到西双版纳》发表于1977年1月7日《云南日报》第3版。由此可知，《人民日报》在1977年1月10日第4版刊登的《周总理在西双版纳的日日夜夜》系转载刊登，刀国栋应是《难忘的泼水节》的原作者。

刀国栋成为《难忘的泼水节》的原作者是名副其实的，这不仅因为他的散文《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到西双版纳》是各个版本中最早发表的，还因为刀国栋是1961年周总理到西双版纳接待处办公室的主任。刀国栋先生1932年出生于云南景洪市，傣族人。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至1964年间先后担任西双版纳州民族干校教育科长、景洪县人民政府县长。1961年4月12日周恩来总理和缅甸总理吴努从昆明乘飞机到思茅，4月15日两人和西双版纳自治州首府允景洪一起参加了傣族新年泼水节活动。刀国栋是周总理行程安排的具体负责人，全程陪同了周总理的西双版纳之行[5]。1976年的1月8日，周恩来总理因病逝世后，全国各地开展了系列纪念活动。此时的西双版纳自治州委宣传部的征鹏等人也积极开展纪念周总理的活动，他们找到了当时担任军分区副政委的刀国栋先生，从他那里找出了当年周总理参加泼水节的多幅照片。也许，正是这些照片引发了刀国栋先生15年前与周总理一起参加泼水节的美好回忆，他在不久后以纪念周总理和傣族民族人民情感为主题写下了这篇纪念散文。

综上所述，从1961年报纸新闻对周总理参加泼水节的原始报道，到散文《金孔雀开屏的时候》对故事的凝定，再到《人民日报》的转载与编著的选录，最后才改编为小学语文课文。革命文化选文《难忘的泼水节》经历了一个从“新闻”到“课文”的转变。其实，考察《难忘的泼水节》的选文出处及原作者的过程，也是我们发现革命文化选文选录机制的过程。它带给我们的启示有二：一是语文教材入选时须尽可能交代作者和原文出处，这既是科学要求也便于后来者查找研究；二是语文课文的编选要尊重历史，尤其是革命文化选文必须依据准确的历史史实，做到革命史实与语文审美的结合。

参考文献：

[1]魏航.经典课文《难忘的泼水节》小记[J].小学语文，2018（04）：67.

[2]征鹏，方岚.金太阳照亮了西双版纳[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96-103.

[3]人民出版社编.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永远怀念您[C].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196.

[4]蔚家麟.周总理与民间文艺[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1980（01）：7.

[5]刀国栋.永驻的岁月——忆周总理在西双版纳[J].民族工作，1999（10）：40-45.

[基金项目：阜阳市教育局与阜阳师范大学基础教育“双减”专项研究项目“统编版小学语文教科书中的‘革命文化选文教学研究”（2021SJZX016）、阜阳师范大学教研一般项目“‘延安文艺在中国现代文学教学中的现状与对策研究”（2019JYXM52）。]